次日的清晨,當以撒和蒼耀石在學院廣場上分別後,就到了首席鍊金法師的房間裡。
在最近這段時間裡,慵懶的蘭雯好像變了一個人般開始冥想起了魔力,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位首席鍊金師了。向奧莉薇問起的時候,得到的回答也是蘭雯正在將元素光團轉化爲元素法球,並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是水屬性。
此時的以撒沒有和其他學員般報道和上課,他的課程安排已經不是一年級新生時候的樣子了,在奧莉薇和約門大師的從旁提醒下,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被安排到了奧術刻印上面。
比如他現在就伏在魔法實驗臺前,專心致志的將那一套奧術刻印的圖紙分離,繪製在六張獨立的魔法卷軸上。
這是一個精神力必須高度集中並且不能被隨意打擾的過程,左手邊是一疊細化的迴路圖紋,右邊是一大堆用魔獸晶核研磨出來的魔力溶液,那根從拍賣行拍到的銀絲羽筆在指尖舒展穩定的繪刻着,一條條粗細不同的紅色魔法迴路流暢的從筆尖成形。
以撒的心態被調整到了古井無波的程度,他的耐心本就不錯,要是沒人打擾的話可以一連好幾天沉浸在同樣的一件事情裡,所以就連以古板嚴格著稱的約門大師也不止一次稱讚過他的專注。
精神力的充沛在繪刻迴路的時候得到了最優化的體現,一條條一道道,那些最細緻盤末的邊緣都被以撒精心還原,雖然這只是一套最基礎的一階刻印,但對絕大部分人來說能夠將一套刻印的六個部分全部容納已經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百分之二十的力量強成對魔法師和普通人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換成六級和七級這種程度的鬥氣,百分之二十的增幅該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數字。
當他完成六個基礎刻印中的第二個,時間已經接近了正午。
廣場上的老桃木不知爲何在一夜間掉光了滿樹桃花,光禿禿的一片。以撒站在這棵老樹前停下步子嘆息了一聲,心想或許是因爲太靠近海岸線且位於北部的關係,光嵐城的春天比起其他地方都要短暫許多吧。
可也就是這時候,以撒碰見了一個幾乎快要遺忘的人,他的名字是加雷斯,梅凱因收養的義子。上次相遇的時候,他正喝醉酒潦倒又落魄的倒在了酒館門前,自己還給他一袋子金幣,算作還了梅凱因留下一道劍氣的人情。
以撒以爲這人也就那樣了,經歷了大起大落,從堂堂副院長的兒子變成了中毒後沒了一身鬥氣的普通人。但他想錯了,當和加雷斯的目光接觸時,以撒才發現自己錯了。
二級的鬥氣,很弱。以加雷斯二十多歲的年紀來說,不只是弱,更是丟人。
他曾經的十二級鬥氣是中了劇毒後消散一空的,不是墮境,自然可以練的回來。以撒吃驚和愕然的也不是鬥氣,是他現在的神情和狀態。
那個仗勢欺人,因爲奧莉薇和自己走得近了些就要針對迫害的加雷斯不見了,現在的他是讓人難以想象的安詳平和。他的精神狀態很好,步履輕鬆,神態自然,臉上的蒼白也轉換成了淡定,乾淨樸素的衣服上也不再總是酒氣熏天。
“你變了。”以撒看了他一眼,主動開口說。
加雷斯在看到說話的人是以撒後渾身一震,沉默了一會兒後說:“人總是要變的,你上次說的話很對。所有的好運和不幸都是命中註定的,應該珍惜,應該小心的保護。我只是想通了這些,也想讓自己過得稍微開心點,而不是一個勁的醉生夢死。”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純粹又滿足,讓以撒覺得自己的主觀偏見是如此離譜和傲慢。
每個人都可以得到救贖,每個人的機會都是一樣的,這和之前的所作所爲沒有必然的聯繫,都是公平的。
看以撒不說話,加雷斯反倒也沒有生氣和不滿,就這麼聳了聳肩頭擦身而過。可沒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了下來說:“你上次給我的那袋金幣是一百二十八枚,它們最後還是被醉鬼們搶走了,我最近手頭不寬裕...還不了你,所以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一下”
加雷斯深吸了一口氣,皺眉道:“神殿來的海爾根最近和一個名字是加西亞的年輕人走得很近,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對你應該都很有惡意,最好小心點。我是說...那種看不到的陰謀和詭計。”
“謝謝你加雷斯,這個消息很有用。”以撒向他微微點頭,表示了尊重和認同。
“那麼可以抵多少金幣?”加雷斯問了一句。
而以撒則是看着他說:“全部,你不欠我了,我也不欠你了。”
加雷斯笑了笑,然後轉過頭繼續邁出了步子,補充道:“那就好,因爲我實在不怎麼想欠你什麼東西。只不過比起你,我更看不起那些背地裡玩手段的孬種罷了。”
加雷斯說完輕輕啐了一口唾沫,打在了地上,消失在了城市主道的盡頭。
海爾根...和加西亞...
以撒吐出了一口白霜,手裡的卷軸奧術紙被握得很緊,他擡頭望向了正午時分光輝燦爛的天空,彷彿也在那片耀眼的日輪光暈中見到了一抹陰影。
看不見的陰影。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以撒看着擺在面前的奧術刻印都沒了心思,他把林林總總的圖紙推到了一邊思索着加雷斯臨行前的提醒。
海爾根和加西亞,這兩個人走到一塊兒去確實讓人意外又頭疼。
關於前者,以撒當然清楚對方心裡的恨意,自己又何嘗不想生撕了那張僞善的臉。而關於滄海魔龍加西亞,以撒知道的不對,唯獨瞭解他似乎一直都對蒼耀石有些意思,但自從和小不死鳥手拉手高調進出幾次學院古堡後,以撒就一直沒怎麼見過這個人。
他們能對付誰?
是奧莉薇,蒼耀石,蘭雯,還是大笨熊歌德他們?
這些人一個個背景都比背影還大,要不就是實力都上了一個足夠仰望的臺階,海爾根和加西亞有這個本事和膽子麼,說來說去不還是衝着自己?
以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忽然覺得自己現在這副和空氣鬥智鬥勇的樣子很可笑,便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低下頭繼續對付起了剩下的奧術刻印構圖。
時間在這種地方永遠顯得那麼緊湊和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