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清冷無人的主道上,海爾根的心情比起來時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他手裡握着一枚深藍色的晶體,約莫拳頭大小呈現結晶狀,即便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也在兀自閃耀海洋深處的神秘羣光。它的名字是深海冥鑽,是一種能夠和域外隕石向媲美的珍貴礦石,只會在海洋深處自然產生用任何辦法都無法開採得到,更神奇的是,只要用哪怕指甲蓋的一塊做成魔導器,水元素的威力就會得到一個極其誇張的增幅。
水系首席利薩瑟明顯認得這個無法用金幣衡量的珍貴材料,一雙眼睛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海爾根的掌心,試探性的問了句:“殿下,這就是你準備送給奧莉薇副院的拜師禮嗎?”
海爾根搖頭,面無表情的說:“這是本來準備給你的。”
本來?利薩瑟先是一陣狂喜,然後又敏銳發現了海爾根話中出多了兩個微妙的字眼,心裡產生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你說一切安排妥當,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等我在考覈中展現出驚人實力再取得最後一輪檢測的卓越評價,奧莉薇大魔導師就會將一直空閒的學徒名額給我。你那麼用心良苦,這枚從擱淺海洋**肚子裡發現的冥鑽自然就是謝禮。可現在...冰系也是水系的分支,我倒不如一起送給奧莉薇副院任教,總好過白白浪費在你身上。”
海爾根連着發出了數聲冷笑,在利薩瑟蒼白一片的面色中將深海冥鑽收了回去,說:“那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首席鍊金蘭雯的徒弟,去年新生奧術魔法系第一名。哦對,他剛纔用來攻擊的十二顆火珠魔法是自創的三階火焰魔法,年末的時候已經被學院正式收錄等級在冊了。”利薩瑟畢恭畢敬的回答道,不停擦拭着額頭滴落的汗水。
“自創魔法...照這麼說來他還挺有天賦的,只是爲什麼剛纔說接觸魔法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海爾根繼續問。
利薩瑟回憶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思索着關於以撒的訊息和傳言,最後道:“可能因爲那小子是來自南方邊境小山村的關係吧。殿下你也知道,就那種連卡斯蘭帝國都覺得可有可無,僅僅充當着和南部精靈王庭交鋒緩衝帶的赫蘭亞大平原,就算有天賦也只是鄉巴佬的程度罷了。”
“那我豈不是連鄉巴佬都不如?”
“這...這怎麼能比。”
海爾根皺緊了眉頭,不在多說什麼,離開了衆多目光注視後的他走路明顯快上了許多,亮銀色的神聖鎧甲包裹着修長挺拔的身姿,潔白的披風在經歷大戰後依然一塵不染,他的確有值得驕傲自負的地方,不論是出生,起點,力量還是容貌,都是讓人羨慕和嫉妒的高度。
但事實就是他輸了,輸得莫名其妙,明明從各個方面都展現出了絕對的優勢,但偏偏就是贏不了。以海爾根和以撒之間的力量懸殊之比來說,贏不了就是輸,而且輸了不止一次。
異端。
海爾根很想打着這個旗號好好收拾一下以撒,可他也明白這裡是天都學院,不是卡斯蘭帝國的其他地方,要是神殿已經有可以打着異端的旗號大舉入侵學院的本事,自己又何苦來這一趟?
“等着吧,時間還長。”
他暗自冷哼了一聲,高揚起下頜向南邊城門口邁出了一步,邁得優雅而沉穩,然而卻在下一刻猛地趔趄,整個人忽而倒了下來,急匆匆的用手掌撐住了地面這才免去了摔了個狗吃屎的慘樣子,但仍然不是特別雅觀,就好像行禮叩拜般狼狽。
“這位考生...何必行此大禮?”守着城門的兩名天都衛說,聲音淡漠又帶上了揶揄,忽然明白了以撒之前爲什麼要讓他們刻意加高了數釐米的門檻,原來等的就是這一出。
本來,天都衛對神殿就沒有多大好感,原因的話可能要追溯到十年前和首領風滿倉身上,不便細究。可如果再加上昨天傍晚發生的事情,水系首席利薩瑟爲了拍神殿的馬匹拋下了主考官的職責,害得他們在海里撈了一天的闖龍橋失敗考生。後來又被以撒點破,原來這孫子遲遲不出現就是爲了粉墨登場擺個威風,於是天都衛們的怨氣和厭惡就更深了。
“起來吧,你不害臊我嫌丟人。”另一名天都衛也跟着補充了一句,重型金屬長槍的槍柄往地上用力一錘,力量的波紋被縮在了海爾根手掌位置的抖動震顫了一下,將他俯趴的身體竟是直接彈起。
海爾根面色通紅,看着那明顯是故意加高的門檻卻說不出半句話來。早就聽說天都學院的天都衛都是些隱藏極深的高手,沒想到除了之前那個處處爲難自己的人以外,看守城市大門的護衛也有這種實力。將力量精確控制在方寸距離,並且恰到好處的將自己彈起而不傷人,這種本事...就算是在偌大的生命神殿裡也是極爲受到重視的人物了。
“這...這幾塊搬磚誰加的?!”利薩瑟趕緊幹吼了幾句,換來的卻是天都衛一口吐來的濃痰。
“滾!”
“你...你們!”利薩瑟被氣得吹鬍子瞪眼,一張老臉當即就有點掛不住了。
“算了,走吧,還嫌不夠丟人麼。”
然而海爾根卻及時制止了這名水系首席,眼角十分陰翳的避開了無數湊過來圍觀的羣衆視線,拉高了披風的兜帽遮住面龐,快步向着學院廣場中的成就大廳走去。
在這一刻,他無比後悔沒有聽從父親亞當斯的話,只憑着一腔熱血和自負獨身一人前來,要是這時有一隊神殿騎士衆星拱月般將自己帶入這座光嵐城,豈不是更加威風和萬無一失?
海爾根嘆了口氣,附近一家酒館的二樓處也跟着有人嘆息,容貌俏麗的女劍士麗娜光着一邊勻稱細長的胳膊,指了指下面的二人,一邊又用遮到了手掌心位置的長袖口端起杯子咕咚灌了幾口烈酒,打着嗝向對面的人說道:“這就是聖騎士的孩子,下一任內定的生命殿司掌者?”
“應該...是的吧。”拉維蘭心不在焉的嚼了口乾果,也跟着嘆氣了起。
“眼光真差。”麗娜嘬着快見底的酒水,敲了敲桌子道。
“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挑的。”拉維蘭白了麗娜一樣,丟過去一枚瓜子,不偏不倚掉進了她那件低胸皮甲內的乳峰溝壑裡。
麗娜皺了皺眉,看着那枚瓜子順着那條深溝滑落深處,又氣又惱,哼哼道:“眼神倒還不錯嘛。”
“那是。”拉維蘭得意的挑了挑眉,順帶着補充了一句:“我眼光也好得很。”
“看不出來。”麗娜終於喚來了侍從,填滿了木桶杯裡的濁酒,嘟囔道:“換我可不會去喜歡有主的男人。”
“誰喜歡他了!”拉維蘭一拍桌子,抓起一大把瓜子就要往麗娜頭上扔。
“得得得,我喝多了說錯話還不行麼。”
麗娜苦笑着擺手求饒,然後好像發覺了什麼,看着拉維蘭那雙明晃晃的眼睛,輕聲說:“我...我也沒說他是誰啊...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關你屁事,喝你的吧爛酒鬼!”
拉維蘭一擡手,扣着木桶杯的杯底就往麗娜嘴巴里的灌,總算是堵住了那喋喋不休惹人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