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呢,人呢,在哪兒啊?”安尼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以撒,聽着他這急不可耐的三連問,怎麼聽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你有病啊,我這麼個大活人站你面前你不和我說話,一開口就打聽人家妹妹,好意思麼你?”安尼爾咧着嘴罵,然後擡起腿就往以撒的腳指頭上踩,但又被他避開。
“這狗脾氣,長得像,性子也像,怕了你們了。”以撒退開了一步,總算正經了起來,問:“大晚上的找我幹嘛?”
“誰找你了,偶遇好麼,偶遇!”安尼爾拉低了頭上的兜帽說。
“嗬,那還真是巧,太巧了。”懶得拆穿這蹩腳藉口的以撒聳聳肩,然後打量起了安尼爾。
個把月不見,這小子長得是越來越好看了,本來還有些沒長開的臉蛋變得尖潤挺俏如打磨過一般,睫毛長長的覆蓋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高挺,嘴脣單薄,要不是穿了一身男裝還真跟他妹妹安妮一模一樣,像是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被他這麼盯着上下左右的瞧,安尼爾好像也不太舒服了起來,白皙的脖子根泛開了一片微紅的疹子,然後拉着他的袖子拽了拽,低聲說:“別看了,走,這裡不方便說話。”
“行啊。”以撒點了點頭,起了個壞心思,吧嗒一下拍在了安尼爾的小屁股上,輕輕吹了口口哨:“喲,屁股又翹了嘛。”
“我...我弄死你啊...混蛋!”他揚了揚絲毫沒有說服力的小拳頭,踩着銀白色的甲靴賭氣般的往前頭走,走了有好一會兒纔看到以撒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登時就有點暴走:“你快點,再這樣我真生氣了啊!”
清亮低沉讓人很難辨認性別的中性嗓音遠遠的飄了過來,以撒笑了笑,也不再調戲這個漂亮的小白臉了,跟着他慢慢離開了城市西巷,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湖泊附近。
希伯來這座城市大得離譜,或許是因爲人類帝國首都的關係,規模差不多有四五個光嵐城加在一起的樣子,從城西到城東,以撒默默計算了一下,光直線的距離就已經有了數千米。
湖泊附近靜謐無聲,除了沙沙作響的落葉和不知在哪裡響起的鳥鳴便沒有第三個人的人影,安尼爾雙臂環抱轉過了身,慢慢掀開了兜帽露出一張讓人一言難盡的美麗臉蛋,說:“明天是你上場還是蒼耀石?”
“我。”
“就知道。”
安尼爾嘆了口氣,搖頭皺眉:“那你可要當心點,如果是蒼耀石的話那些人還會因爲東方領主和不死鳥家族的身份有所顧忌,可要成你的話...他們不會留手的。”
“你說的他們是誰?”
“還能是誰?就是...就是...”安尼爾嘟囔了一句,雙手叉腰道:“你怎麼到現在都沒看出來,笨死了!”
“那你就直說啊,,墨不墨跡?”
“大皇子啊!門多拉!還有神殿,蒼月塔和紅月堡!”
“你乾脆就說出了我們幾個,全天下都是敵人算了!”
“本來就是!白癡...歪歪....唔...痛啊!”
這一句白癡落下,安尼爾就被以撒捏住了臉蛋兩邊往外拉,把他俏生生的小臉扯得一個滑稽的樣子,然後說:“你是不是又想捱揍了,嗯?”
“別...別啊...真的痛,放開啊!”安尼爾掙扎着求饒,然後揉起了發紅的面頰一下子變得委屈了,輕悄悄的哼哼:“你怎麼老愛欺負我啊...”
“不知道,就是覺得很有意思。”以撒笑,然後摟住安尼爾的肩頭拉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了,說正經點,你知道點什麼?”
“我一直都很正經好不好?”
安尼爾試着掙脫了一下,結果死活的都掙不開,半推半就的被以撒箍在了身邊。姿勢倒是很正經,像是兩個老朋友勾肩搭背,只可惜他個子太小,以撒又很高,結果看上去就很古怪,像是兩個偷偷摸摸出來約會的情侶。
無奈之下,安尼爾乾脆隨他去了,微妙的紅着臉清了清嗓子說:“還不是因爲奧莉薇一直都不站隊,所以咯,門多拉大皇子就覺得她可能選擇了小一點的那位繼承人,當然要對付你們。”
“又來這套?他有病吧。”以撒忍不住罵了一句,然後問:“那這麼說來其他幾個勢力都選了門多拉皇子?”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畢竟他的身後是生命神殿又是第一順位繼承人,除了一向不管這些事情的東部領主,就連北方領主都好像已經明確表態了。”安尼爾的神色有些暗淡,不是特別有精神。
“我不明白。”
“什麼不明白?”
“照你剛纔說的,這位大皇子無論哪個方面都已經穩贏了,爲什麼還要像個跳蚤似的蹦來蹦去。”
“因爲卡斯蘭的現任帝王...並不喜歡這個除了自作聰明外毫無優點並且怯懦無用的兒子。”安尼爾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十年前的北海戰役結束後,帝國最優秀的二皇子戰死,而這位大皇子卻活着逃了回來。你知道麼...當時的卡斯蘭帝王曾當着無數臣子的面,對門多拉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以撒問,眉頭緊蹙。
“他說...他對門多拉說....”
安尼爾先是閉目,然後做了一個重重的深呼吸,再次睜開眼時,瞳孔深處竟也泛起了痛恨的眸光:
“是你,害死了我最優秀的孩子,是你,踐踏了聖薔薇的榮耀。你是帝國的罪人,是卡斯蘭皇室之恥。”
“相信我,沒有人會比卡斯蘭的帝王更不希望看到門多拉繼任,也同樣沒有人會比門多拉更希望坐上這個位置,他巴不得自己的兄弟,父親和一切和皇室有關的血脈斷絕,去死。”
“我知道你想問爲什麼卡斯蘭的帝王明明知道,卻沒有采取任何舉措。因爲他畢竟是門多拉的父親,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親手毀了自己的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曾經犯下了永遠無法彌補的大錯。”
安尼爾說到這裡,終於吐出了胸腔裡的那股濁氣,笑容微微泛苦:“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了,生命神殿也好,紅月古堡和蒼月之塔也罷,就連其他三方領地的勢力都不是真的相幫門多拉,他們只是想把這股髒水繼續攪渾,畢竟...”
“畢竟要想掌控一個帝國,取而代之。推翻一位無能的暴君,確實要比做叛軍來得正義和光彩。”以撒忽然接過了安尼爾的話,冷笑了幾聲,道:“這個道理我懂,神殿...可不一直都是這麼虛僞麼。”
“是啊...他們都很虛僞。”安尼爾的肩膀聳了聳,像是失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緩緩的擡起頭,看着以撒,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站在合適的人選那邊。”
“你也太看得起天都學院了,這一次我要是拿不到前三,自己都自身難保。再說了,卡斯蘭的王既然更中意小的那位皇子,那麼他自然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以撒搖了搖頭,剛想勸安尼爾幾句,然而卻對上了他一下子悲切起來的目光。
“可是以撒...卡斯蘭的王已經死了。”
安尼爾說這話時的神情和語氣完全不像是說謊,以撒張了張嘴,一瞬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隔了很久,方纔喃喃道:“什麼時候的事情,爲什麼我完全沒有聽說過...”
“半個月前,這消息是封鎖的,除了我以外沒幾個人知道。否則...這偌大的人類帝國早就亂了。”安尼爾苦澀的搖着頭說。
以撒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一些,將剛剛接收到的亂七八糟的消息全部梳理了一遍,應該是想明白了些什麼,悵然嘆了口氣道:“門多拉皇子幾乎是贏定了。”
“是...幾乎贏定了。可只要你肯幫...幫那位小皇子,事情就還有轉機。”
“說說看,我聽着。”
安尼爾深吸了一口氣,從他的身邊退開變成了面對面的對視,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只要你贏了這一次的三大學院比試,天都就可以繼續保留下來用以牽制北方領地。而因爲蒼耀石和你的關係,東方領主再怎麼不管權勢鬥爭,也不會看着自己的...準女婿被擠兌和迫害,憑藉能和東部龍巢爭鬥幾十年而不落下風的軍隊實力,南方領地也會束手束腳。至於西邊...近些年來獸人部落越來越不安分,西方公爵已經是自顧不暇。所以...即便先王已死,局勢還是可以保持微妙的平衡。剩下的,就只是兩位皇子間的鬥智鬥勇了。”
聽到準女婿這三個字,以撒顯得有些得意但也有些心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被你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自己還挺重要的。”
安尼爾瞪了他一眼,癟着嘴顯得有些急迫:“你到底幫不幫?”
以撒考慮了一下,然後看着安尼爾眨了眨眼睛,說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都沒見過那位小皇子,不好說。”
“你...你怎麼...他一個男的,你見了又能怎麼樣啊...”
“就是想見見,萬一比門多拉還醜怎麼辦,我很膚淺的。”
“傻逼,懶得理你。”
安尼爾往他腿上踢了一腳,氣哼哼的往回走,然後說:“等着吧,絕對好看,比你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