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索爾和以撒已經同時準備起了魔法。
魔法的施展有兩種方法,一是吟唱咒文,而是繪刻術式,前者快速但容易出錯,後者緩慢但施法穩定。
索爾選擇的是咒文吟唱,他的字節清晰連貫並且明顯掌握了咒文縮減的方法,省去了幾個不必要的音節,在保證威力的同時將施法時間從五秒縮減到了四秒。單從這一點來看,索爾的確是有天賦的,他的火球術比起尋常學員的更加巨大一些,威力顯然也更爲巨大。
“傻子,和魔法師對決竟然選擇了術式繪刻,不知道誰快誰就贏麼。”索爾暗自竊喜,已經幻想起了火球砸在了以撒身上時的燦爛火花,那張被燒焦的臉蛋一定比自己臉上的巴掌印更精彩吧。
圍觀的人羣也隨之出現了一陣騷動,似乎是在驚訝些什麼,索爾更加得意了,於是直接把自己改良後變得大了兩圈的火球推了出去。這個法術已經不是第一階梯的火球術了,而是得到了達偉恩火系首席認可的準二階法術爆炎火球,裡面稍稍準備了一個小驚喜,只要那個可惡的以撒也用魔法試圖抵消,那些炸裂的無數火焰團就會給他帶來些不小的麻煩。
想到這兒,他已經開始準備起了下一個魔法的咒文。這一次,用的是一階魔法裡頭最最基礎的魔法飛彈,幾乎就是瞬發的小魔法。以索爾現有的掌握程度,甚至可以讓這顆魔法飛彈在空中微微停頓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砰的一聲,那枚爆炎火球竟然在飛到一半的時候就炸開了,四濺的火花根本沒有波及到以撒,反而落在了他的身上!
索爾一邊閃避着落下的火團一邊瞪大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了他無法相信的一幕。魔法飛彈,一枚停留在了半空中的魔法飛彈!他之前繪刻術式的動作是在騙人!
我靠!索爾直接罵了出來,原來之前的那些驚呼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因爲以撒將魔法飛彈一枚枚整齊排列在了空氣中,就等着他把易燃易爆的爆炎火球凝聚出來呢!這怎麼可能啊,優秀級別的精神力可以做到這麼長時間的魔法滯空嗎?簡直就是作弊!
他來不及細想,考慮了一下剩下的魔力乾脆放棄了第二階梯的魔法改用了火球術。這個火焰魔法師必修的魔法有着三米左右的範圍傷害,而且不必擔心被魔法飛彈擊中提前爆破,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
以撒看着手忙腳亂的索爾輕笑了一下,一串赤紅色的字符通過指尖出現在了空氣裡,很快就變成了一排燃燒的字符,排列着消失。
“這個魔法是...”臺下的芙蘭似乎認出了以撒準備施展的魔法類型,驚呼了一聲:“他掌握的東西可真多啊...”
當火球術被索爾成功凝聚的同時,一道燃燒着的火環也跟着以撒逼近了十米距離的腳步蔓延了開來。這是一個叫做火焰之環的一階魔法,在火焰魔法體系中並不屬於具備多麼強大威力,它的作用只是爲了在戰鬥過程中探測刺客的隱匿,用火焰逼迫其現身,作用範圍是十米,擂臺是二十米,可加上之前以撒靠近的十米就剛好能夠點燃索爾的鞋尖。
驚惶的大叫聲中,索爾的那枚火球隨着他慌亂的動作稍稍偏移了路線,斜斜飛向了上空,而他那件材質上等絨袍卻是很容易燃燒起來的東西,一下子就蔓延到了腿上和胯間,手腳並用拍打的瞬間一枚魔法飛彈已經快速靠近打在了胸口,不大不小的衝擊力剛剛好把他推下了擂臺,發出了一聲噗通悶響。
“承讓了。”看着索爾撅着屁股狼狽不堪的樣子,以撒笑着挑了挑眉頭。
索爾哼哧了幾下,臉色難看的拍着燒焦的衣服站了起來,然後突然伸手探進了袍子裡。
說實話,這個時候他如果拿出一大堆卷軸向自己轟來的話,以撒不會感覺太意外。可索爾要是敢這麼做,看了半天決鬥的天都衛就會第一時間衝過來阻止,並把他直接驅逐出光嵐城。
然而,索爾又一次讓以撒意外了。他掏出來的不是卷軸,也不是什麼其他危險的道具,只是一個裝滿了沉甸甸金幣的袋子,然後朝這邊丟來的同時落下了一句狠話:“你等着,我下次一定要贏了你這個鄉巴佬!”
他說完,昂頭挺胸,邁着飛快的步子走了出去,然後又惡狠狠的回過了腦袋補充一句:“我叫索爾,你他媽再給我忘記一次試試!”
以撒愣在了原地,掂量了一下袋中金幣的分量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比起加雷斯那種道貌岸然的陰險小人,這個脾氣糟糕人傻錢多的索爾忽然就不那麼讓人討厭了,最起碼他願賭服輸,有着屬於自己的驕傲和公平,並且也爲之貫徹到了最後。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輸的那些學員懊惱垂首,贏的人眉開眼笑,芙蘭和那幾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也順勢走了過來,對着以撒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想不到你真的這麼厲害啊,那個索爾雖然嘴巴很臭可實力算是我們這些人裡面拔尖的,結果輸得這麼徹底。”
“對啊對啊,還好我們跟着芙蘭一起壓了你,贏了好多錢,今天晚上一起喝酒吧,我們請客!”
以撒聽着嘰嘰喳喳的歡快聲音,心情也莫名高興了許多,謙虛了一下道:“別這麼誇我,真的打起來的話還是索爾的三級魔力佔優勢,我只是鑽了擂臺決鬥的空子想辦法把他逼下去了而已。”
“可是那個魔法飛彈的滯空是怎麼回事啊?我最多隻能控制半秒時間,芙蘭的優秀級別精神力好像也就兩秒吧?你呢,你可是整整四秒鐘時間!”
芙蘭也跟着點了點頭,害羞靦腆的她不擅長主動發問,只是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望了過來。
以撒心裡咯噔了一下,總不好告訴她們自己是因爲兩個契約魔獸都陷入了沉睡,精神力從普通人的兩倍恢復到了六倍,於是就撒了個小謊說:“那說明你們下的功夫還不夠,修行不足。”
“哇...你這個回答真的...好無聊!”其中一個應該叫做黛拉的女魔法師哀嚎道。
“好啦,回去了。我下午還要去蘭雯老師那裡學習藥劑學呢,最近落下好多課程就不陪你們了。”
他找了個理由脫身,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決鬥場。
......
......
精細,奧秘,和既定數字一般的唯一不二,容不得半點模糊修飾。這是魔法的特點,也是無數前人一代代以生命爲代價求得的真理。
當光嵐城外的桃花枝頭凋零了第一片粉瓣時,以撒就把自己鎖進了首席鍊金室的一個小房間裡,絲毫不知春天已經悄然過去,迎來了夏日的蟬鳴。
桌案上依舊攤着一本古樸的書冊,翻到了中間的一頁,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櫺灑落,穿過了潔白的紗窗,在微微泛黃的紙張上留下了一道道晃動的烏黑影子。
以撒靜靜地看着紙上一個個栩栩如生的魔法陣,斑駁迷離的光影交替中,他的瞳孔不斷的收縮放大,變幻着無聲的口型。
他在記錄,將這一個個複雜繁瑣又精妙的法陣刻在腦海深處,每過一頁需要一天,而每過一天就牢牢記下了一個,短短一月時間裡,他已經將火焰魔法法陣從第一階復刻到了第三階,並且永遠不會忘記。
閉上眼,那些靜態的法陣已經投影到了意識深處,放大並且流轉,模擬着激活後的狀態和反應。以撒的精神虛影就站在每一個魔法陣前仰望,看着那些精細的咒文和圖案,兀自冥想和探索。
門窗輕顫,屋子裡落下的塵埃忽然震動飛向了空氣。
他雙指併攏探出,指間多了根銀絲羽筆,依舊閉目,然而伴隨着沙沙沙的書寫,那張嶄新的羊皮捲上已經多出了一個被繪刻完整的魔法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黑色的水墨所畫,沒有半點魔力的痕跡。
很快,這張羊皮卷就出現在了奧莉薇的案臺上。
安靜的房間內灌入了細風,書架上的一本本古籍呼呼翻動,傳奇的冰系法師擡頭看到了闖入屋子的黑袍少年,冰冷的銀白嘴脣泛開了一絲細線。
“做的很不錯,我都在考慮要不要給你什麼獎勵了。”
聽着這毫不掩飾的誇獎,以撒愣了一下,他看着那張如春風化開了積雪般明豔動人的小臉,幾乎忘了自己接下來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