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激盪鼓吹在耳邊,髮絲在墜落間凌亂糾錯在了一起。
奧莉薇的目光中沒有別的東西,她不知道這落下的懸崖到底有多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穿過了幾層浩渺的煙雲,她只是看着以撒,死死的看着,像是要把這張臉印在腦海的最深處,永遠沒有辦法忘記。
她茫然的張了張嘴,忽然笑了一下,在呼嘯的風聲中說了三個字。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以撒開口喊,聽到的只有呼呼呼的風吟。
奧莉薇眯起了眼睛,清冷的面龐上融化了積雪,如春風拂過樹梢般開心的笑,不停說着三個無法傳遞到對方耳中的字眼,然後被以撒用力抱到了懷裡,換了一下位置。
噗通!
冰冷的泉水咕嚕嚕的灌了進來,視野一片朦朧。在這片黑暗中,她沒有絲毫恐懼,只是抓住了那溫暖的掌心,默默閉上了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說着什麼。
......
......
山崖上,風雪漸漸停了。
梅凱因捂着被撕開的胸膛,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攤血漬,刺眼的血珠落在薄薄的雪層上,每一滴都像極了寒冬臘月時候的梅花。
他感覺自己快死了,胸腔里正一股股的透着冰冷的寒風。明明被洞穿的是右邊,可心臟卻在不停的抽搐和劇痛。
梅凱因不明白,爲什麼那個少年會出現,他更不明白,爲什麼他會有勇氣跳下去,他還不明白,爲什麼奧莉薇會笑着點頭答應。
“抱歉了,梅凱因。我愛你,所以我要守護這個世界。”
他忽然又想起了十年前妻子臨走前說的這句話,緊接着突然蹲下身子,扯了扯嘴角,依然表示無法理解。
腳步聲從後面傳了過來,黑色又骯髒的淤泥從冰面下鑽出,然後一塊塊的撿起碎片接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嘎吱嘎吱的蠕動聲中變成了人類的模樣,水泡狀的眼睛裡滿是詭計得逞後的陰險狡詐。
“這座山挺高的吧?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奧莉薇和那個礙事的小鬼總該死了吧。”
“嗯,不可能還活着。”
“你說,下面會不會有湖?”
“下面沒有湖,只有平地。”
“還是下去看看吧,我不放心”魔騰皺眉說。
梅凱因沉默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指着自己右邊胸膛血肉模糊的空洞說:“我受傷了,需要休息一會兒。”
“休息?你哪還有時間休息!幹掉奧莉薇,把這些天被我吃掉的學員嫁禍到她身上!然後你就是這個天都學院的院長!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梅凱因,你哪有時間休息!”
梅凱因平靜的聽着魔騰的叱責,嘆了口氣,說:“你很想回深淵對嗎?”
“當然!”
“爲什麼。那裡不是隻有死亡和混亂,到處都是黑暗中噴發的火山,很難活下去吧。”
魔騰聞言冷冷的笑了一聲,道:“那是你們人類,不是我們。對我們心族來說,劇毒沼澤是唯一的天堂和家園,在那裡我們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生命永遠不會走向凋零。而我們的心王,更是世界上最爲美麗尊貴的存在。”
“心王...”
梅凱因牽扯出了一個怪異的嘴角,捂着傷口讓開了路,說:“那就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魔騰冷哼了一聲,露出了一個就該如此的眼神,但他不過才邁出了半個步子,就身子猛地一頓僵硬在原地,一柄裹纏着鬥氣和火焰附魔的長劍悄然從喉間鑽了出來,輕輕一攪,就攪碎了他的心臟。
“你...你兒子...身上的毒...你敢背叛我,不怕他死了嗎!?”
“我今年四十三,我和史黛拉總共才認識了十六年,我哪來二十幾歲的兒子?”
梅凱因提起劍,多了些嘲諷和悲哀:“人和魔其實差不多,我沉浸在過去的憎恨裡忘了反省,你習慣了用舌頭蠱惑卻忘了用腦子去思考。對了,我一直都有句話想說。你們心族...真的很讓人噁心。”
長劍落下,涌動的火焰和劍氣形成了一團翻騰的螺旋氣流,將魔騰的求饒呼喊全部攪碎成了無數燃燒的殘片。
梅凱因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蒼老的面龐因爲失血過多而慘白,他顫巍巍的站起身望向了下方看不到底的懸崖,自言自語道:“希望你們還活着,不然就沒人告訴我答案了。”
......
......
厚重的眼皮慢慢睜開,全身的骨頭就好像散架一樣劇痛,以撒茫然的動了動身子,卻感覺到胸口多了雙小手緊緊的攥着,將他試圖起身的動作重新按了回去。
“你的肋骨有一根斷了,還不能亂動。”
搖曳的篝火下,夜幕在樹洞外悄悄降臨,那一頭垂至腰際的天青色長髮被紮成了一團小丸子系在腦後,多餘的鬢髮也被挽在耳朵上,奧莉薇拖着還未乾透的黑袍蹲在了面前,輕輕的說着話。
她這副模樣實屬罕見,既狼狽又不修邊幅,臉上和手上到處都是泥漬,銀白色的脣彩已經被水衝化,此時正在用力的咀嚼着什麼,臉頰鼓鼓囊囊的一團,看上去倒不再高傲冰冷,可愛了許多。
呸。
奧莉薇終於吐出了嘴巴里的東西,是一團綠渣渣的藥草碎末,她擡起目光用力的看了以撒一眼,然後摸索着探入了他的衣袍下襬,把這些用嘴嚼碎的草藥敷在了斷裂的肋骨處。
以撒微微一顫,嘶叫了一聲。
“是不是很痛?這附近沒有可以麻醉的藥草,你...你忍一忍好不好?”奧莉薇說着,更加湊近了一些,兩條細眉緊緊皺在了一起。
“還好,不算太痛。”以撒笑了一下,四目相對,看到了那清清寡寡的天青色眸子裡多了些別的東西。
“嗯,那就好。”
奧莉薇點點頭,然後扯過了那堆枯樹葉子,將樹洞的洞口死死封了起來,然後纔將燃燒的篝火堆一點點挪到了以撒的跟前,自己卻是挨着溼透黑袍傳來的涼意。
做完這一切後,奧莉薇用手背擦了擦額頭,在白皙勝雪的肌膚上留下了殘留灰燼的黑漬,可這個平日裡乾淨潔癖到髮指的冰系魔導師卻一點兒也不在乎了,就這麼隔了兩根手指頭的距離坐在了以撒的身邊,看着火堆默默不說話。
“奧莉薇導師?”
“我在。”
以撒試探性的喊了一聲,然後就有一隻細巧的手掌按在了心口,輕輕的拍了拍,讓他不要害怕。
他不知道該怎樣適應奧莉薇的突然改變,心裡有些忐忑和莫名,就開口說:“我們沒死吧?”
“嗯,掉下來的時候砸進湖裡了。你在下面,所以受了傷昏過去了,幸好這附近有個樹洞,可以讓你好好養養傷。”
以撒哦了一聲,然後問道:“之前掉下來的時候風大太,也聽不到話,你那時候想跟我說什麼啊?”
“你想知道?”奧莉薇眨了眨眼睛,瞳孔裡倒映出了晃動的篝火堆。
以撒點頭,確實有些好奇。
“可我現在不想說了。”
“...爲什麼啊?”
“因爲梅凱因和魔騰隨時都可能追過來,要是不小心死了,說了也沒有什麼意義。”奧莉薇看了以撒一眼,突然做了一個深呼吸,道:“要是我們還能活着回到光嵐城,我就告訴你,很大聲的告訴你。”
“那行,我們絕對可以活着回去。”
“你怎麼這麼肯定?”
“因爲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奧莉薇動了動嘴角,然後一下子扭過了腦袋,衝着旁邊小小的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感冒了,冬天的湖水挺涼的,要不要...”以撒說到一半,慢慢閉上了嘴巴。
“要不要什麼,你說啊。”奧莉薇回過了頭,小臉紅紅的。
“呃...要不要脫下來用火堆烤一下。”以撒說,鼓足了勇氣,自己都是個傷員了,沒道理再挨一頓打。
奧莉薇當然也沒有打他,而是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將那件原本屬於以撒的黑袍慢慢解開,在露出了柔弱無骨的香肩後再次深呼吸,眼神微妙又害羞的盯了以撒一會兒,便在他恍惚失神的目光中全部脫了下來,掛在了篝火堆的邊上。
晃動的火苗不算太旺,帶上了些許昏黃,可這並不影響以撒看清楚奧莉薇此時的樣子。
縱使之前已經有過兩次驚鴻一瞥,但以撒還是必須說一句,奧莉薇的身體比想象中的更加美麗。
她個子高挑過人,腰肢纖細堪堪一握,腹部呈現出微微的凹陷,隨着呼吸可以清楚看到幾根隱隱凸顯的肋骨輪廓。在脫掉了白色甲靴後,奧莉薇的一雙玉足勻稱且纖長,從上到下的線條是找不出瑕疵的流暢,毫無半點多餘的贅肉。
黑色的貼身衣物包裹着前後兩處女兒家最重要的私密,此時也被雙手儘可能的遮擋了起來,以撒看不太清楚,無法評判,可從鎖骨下方若隱若現的雪白溝壑來看,應該規模並不算小。
“別...別看了。”
奧莉薇說,聲音軟糯無比,冰雕雪刻的臉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