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萊茵說着話,眼睛都不曾轉動絲毫,就像是闡述最簡單不過的道理。
十四級的鬥氣等級,生命神殿擁有一席之位的授名騎士,這兩者無論哪一個身份,都足以讓人瞻仰與崇拜。
可惜,聖薔薇的軍團長是一名聖域,而且是一位比較記仇且強大的聖域。
他的威壓兇急狂猛,彷彿憑空掀起的滔天血海,壓得人喘不過氣,腦海中也浮現出一副詭異的幻想,那是凋零的血色薔薇的花海,土壤裡不斷冒出刺眼的血水,深黑色的荊棘藤糾纏成了十字架,向着天空徒勞的生長,而一道單手持握兵刃的偉岸身影就這麼落寞的站在血色花海之中,同樣徒勞的望着暗淡的天空,面頰上有一條不斷淌血的傷疤。
“我們該走了...門多拉皇子。”戈羅汞忽然艱難的咬住了嘴脣,如同瞬間蒼老了多年,他在後退,一手拎住了門多拉的領口,擺出了隨時都會撤離的姿態。
“走?我們去哪?爲什麼要走?我...我是第一順位繼承人!”門多拉還不算太傻,聲音壓低到了極點,看得出來不止是神殿騎士戈羅汞,他自己對格萊茵也是十分懼怕。
這位軍團長原本不是這樣的...可自從十一年前在北海戰役裡倖存,抱着死去大皇子的屍體回來後,他的聲音,他的心臟,他的血管,都好像被寒冰侵蝕了一般,白色的薔薇鎧甲被其染成了黑色,邁入聖域的同時卻將自己臉上的疤痕刻意留下。
由白轉而,由劍改刀,殺伐深重。
“事情不對...你沒發現麼,聖薔薇騎士已經全都被你的弟弟暗中掌控了。這或許是已故的皇帝陛下臨死前的託付,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本事。可無論是哪一種,總之已經脫離了我們原本的計劃。”戈羅汞苦澀咬住嘴角,目光環顧四周,尤其是在向着皇宮大殿內走去的軍團長格萊茵身上停留了最久,道:“我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什麼打算,寢宮之內又發生了什麼。可既然連你都不告訴,而安尼爾皇子卻知道得清清楚楚,那麼大勢已經去了。現在走...還有一線生機。”
“...爲什麼...我不相信...那張羊皮卷裡怎麼可能會是安尼爾那個野種的名字!”門多拉雙目充血,脖子通紅,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牙,十分的不甘心。
神殿騎士戈羅汞嘆息,然後道:“那要賭麼,就像你弟弟說的一樣。可我必須得提醒你一句,門多拉皇子。如果在這裡你賭輸了,將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這一點,對安尼爾皇子來說也是一樣。但...從剛纔一系列的表現來看,他的贏面顯然更大。”
似乎是察覺到門多拉皇子怨恨的眼神,安尼爾走到了廢墟的正中心,像是宣告,也像是審判,緩緩轉身望向了門多拉,開口道:“你一定很奇怪爲什麼父皇會把薔薇騎士團交給我,甚至明明接受了你的假命令奔赴西部領地還被我中途喊了回來。我的門多拉哥哥,這一切在十一年前,你臨陣脫逃害死了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父皇從來沒有信任過你,他所有的冷落,排斥,甚至命令我去天都學院修習,不過是爲了讓我暫時離開鬥爭的旋渦。門多拉啊門多拉...你真的和父皇一點都不像...真正的野種,應該是你纔對。”
這話落下,安尼爾忽然挺直了腰桿,他那纖瘦的身體內部突然涌動除了一股強絕的騎士,隱隱有駿馬蹄鳴嘶吼的聲音迴盪,一頭聖潔獨角獸的虛影在其背後緩緩綻放雙翼,風,火,光,三種元素能量在不斷的聚集和盤旋,所引動的力量氣息頗爲的強盛。
他高舉手中的羊皮遺囑,滄瀾獨角獸的血脈之力在安尼爾幼細的身軀上得到了體現,聖潔,光輝並且偉岸,輕輕的摘下了密封的紅蠟,似乎是想着將其打開,緩緩的說道:“既然不承認太初的潛入和你有關,那麼就別怪我了。第二順位的繼承人的確無法制裁第一順位的繼承人,但皇帝卻可以。”
眼看着安尼爾一點點將羊皮卷打開,門多拉皇子顯得緊張無比,而在下一個瞬間,他竟然在衆目睽睽下打開了一張散發着赤紅光明的魔法卷軸,將其打了開來!
“逃?我不逃!卡斯蘭的皇帝是我,我等了這麼多年...等到壓在我身上的繼承人死絕了,那老糊塗也死了,怎麼能在這裡被你個雜種給叫得一團糟!給我安安分分去死不好麼,安尼爾!”
門多拉嘶吼着,忽然將魔法卷軸打開,一道炙烈的火流在空氣中閃過,然後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裂響,這是一個極爲高階的火系魔法,也是二階魔法中逐日箭矢的進階版,偌大的火焰攻擊橫貫了五米範圍,當其射出的瞬間任憑誰都沒有來得及出手阻止,只能閃躲!
“瘋了...全他媽瘋了!”紅月塔的伯頓躲得狼狽,那火光就貼着他的身側劃過衝向了安尼爾,半邊的袍子都被燒灼了起來。
安尼爾那精緻的臉龐被轉瞬即至的火光照得通紅,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也躲不開去,所幸一個墨色的水紋突然在他背後泛開,以撒如同穿梭了空間通道般出現,扯住了安尼爾的袖子,帶着一同向側方翻滾。
“遺詔...它...”安尼爾落地,金色的頭髮有幾縷被燙得融化了開來,他眼睜睜的看着那被自己下意識放開手的羊皮卷被火焰箭矢刮過,無聲無息的化成一蓬飛灰,失魂落魄的想要走過去。
“都他媽什麼時候了,還管那個?!”以撒怒吼,重傷未愈又用了空間之蛇的力量,氣急之下拎着他的脖子就往邊上撤退,躲到了奧莉薇的庇護之下。
高階火焰魔法烈焰之箭的威勢並非就此結束,它捲過地層,吞沒一切,直線路徑上所有的事物都在其恐怖的高溫下汽化。
這張卷軸記錄的七階的魔法,單論價值,已經無法用金幣的數量來衡量,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前,門多拉年幼時已故卡斯蘭王送給他用來自保的王牌。
就算是神殿騎士戈羅汞,都不知道他還有這一手。
火焰之箭繼續飛馳,擦過了演武場,轟開了牆壁,眼看着就要擊中遠處北側的皇宮城堡,以及在那唯一一條大道上行走的軍團長格萊茵。
咻...
火光疾馳,留下揮之不散的焰尾。
被火光漸漸照亮的格萊茵機械的緩緩轉過頭,面無表情的放開了握着刀柄的手,然後用一種看待垃圾一般的目光望了門多拉一樣,不閃不避,半側着身子,張手握向了火焰之箭。
他握拳,平地生風,龍捲掠動,出現一隻被放大了數倍的無形手掌。
他收攏五指,巨掌拍向了火焰之箭,將其捏住,熄滅,連硝煙都被吞沒,餘溫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