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方生還是讓張五郎去負責和太昌鹽鋪之間的聯絡,名義上是負責精鹽的販賣,可實際上說是監視還差不多,畢竟,雙方的信任都需要時間去累計。
而在缺少信任的同時,那需要就是監督了,留下張五郎的緣由倒是簡單,人機靈,會看臉色,又爲人實誠,如果這麼一個人都不拿來鍛鍊一番,也總不能放手上廢了。
再說了,這條商路跑不了多久,恐怕就算太昌鹽鋪想賺一筆暴利,可這也要保證沒人看的出來,但時日久了夜長夢多,等到鹽道一有所緩和,怕是這筆生意就會泡了湯。
“好好幹,北京和直隸,暫時都由你負責。”方生淡淡的叮囑了一句,一個月前還是吃不飽飯的軍戶的張五郎此時一躍而起,赫然成了一地主管,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和私鹽搭上邊的,還是‘青鹽’,那都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於另一個念想,倒是也有人想過,畢竟,掌握着大明都城這麼個地方,貨量肯定不小,從中餘下一點那銀兩都是驚人的。
可這些人想完就沒差去甩自己的嘴巴,畢竟若不是方大哥,自己這些人恐怕十個有一多半都得餓死在登州衛莊子對面的那座小山包裡。
張五郎不笨,立刻看出來方生對他的重視,好在這些人平日窮慣了,吃飽便是萬事大吉,錢財反倒成了數字,更別說方生對他有大恩,自然是要表了忠心,感激流涕。
“方大哥,不知我幹什麼?”馬戶一臉眼紅,不過心裡還是爲自家兄弟,可擺明面上,他馬戶不能說了好話了,若不然,那個張五郎豈不是又要得意上天,所以乾脆就問起方生來。
方生微微一笑,然後才說道:“你帶着三個人回登州,然後去找城裡的李焦,讓他多送點鹽過來,至於人手,登州衛裡的都上船用着。”
馬戶趕緊領命,雖然這事和張五郎那個比就要差上一截,但相比起來,那也是上好的差事,而且還能能回衛所裡給衆位兄弟帶個好消息,比張五郎那廝可討好多了。
至於讓登州衛裡的衆人提前出來做事那也是方生不得已而爲之,畢竟他們這些人好歹經過短暫的訓練,要比臨時招募的自然要好用的多。
而且目前來說,濟州島上壯丁數目還算充足,再多了他也養不起,這些個軍戶還個個都是青壯,不能浪費了勞力,於是拿來運送鹽貨是再適合不過。
馬戶當天下午就往登州回趕,方生既然要在北京城裡佈置,那就自然需要可以常住的地方,再住在客棧也就不適合。
於是方生便託太昌鹽鋪的老掌櫃尋一處適合的居所,這地方的環境隱蔽,可也不能太過冷清。
許一成雖然奇怪對方的舉動,不過想想方生的身份也就釋然,心裡一陣盤算,到了第二天就讓人送來房屋的地契,還分文未取。
“許掌櫃客氣了。”
方生客氣的對送來地契的鹽鋪小廝道,讓人拿了些銀兩打賞,小廝自然千恩萬謝。
“方掌櫃,掌櫃的請您今晚到西城太白樓一聚,到時候東家會派人恭候。”小廝謝恩完又說了一句,這纔等着方生答覆。
‘東家?’
方生雖然心裡有底,畢竟許掌櫃的氣度在那,本身就不似無良奸商,東家也應當不簡單,可這如此大的生意,東家竟然只派個代表,那就只能是這個東家不只是不簡單而已了。
“你家東家是?”方生問道。
“客官到了自然會知道。”小廝恭恭敬敬的道,至於他怎麼會叫方生先生,這也是因爲方生平時說話得體,不像是無知莽夫。
“那好,我定然會按時赴宴。”方生笑着接過請柬。
既然這個東家來頭如此大,連身份都要隱瞞那也沒什麼辦法,只是到了晚上就會知道,那方生也不用有太多的好奇心。
小廝得到滿意的回覆,這才轉身離開。
到了晚上,又有人過來接方生,準備的是四擡大轎,可他方生不想坐,所以要最後還是改乘了馬車過後。
畢竟轎子是要人伺候的,人人平等的概念雖然方生也沒多少,但那至少從小聽到大,真讓人擡着他走可辦不到,所以還不如花些錢財僱輛馬車。
到了太白樓前一停下,八擡大轎和馬車的區別就出來了。
這就好比現代的勞斯萊斯和吉利,根本不在一個檔次,轎子那是身份的象徵。
太白樓門前停的十聽有九聽也都是轎子,四人擡的,兩人擡得應有盡有,方生這麼一個馬車出現在這裡倒是顯眼的很。
東富西貴,太白樓能在西區佔有一席之地自然有獨到之處,光是這個名字就費勁了主家的心思,‘太白’二字,既和大明的重文搭上邊,連起來讀又不拗口。
再加上這座酒樓的東家名義上又是當朝的次輔溫體仁溫大人的家僕,這次輔家的財產,總不該有人感打主意,生意興隆也在情理之中。
“客官要些什麼?”方生穿着粗麻布衣,理所當然沒人殷勤的招呼,過了半晌這纔有人走過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
“地字三號間在哪?”
小廝趕緊打了打精神,這才知道眼前那也是貴客,地字三號房裡招待客人的可是新近當紅的朝中新貴,那也是不能貿然得罪的人物。
“諸位客官跟着小的就好。”太白樓的小廝諂媚的應承道,隨即說道:“諸位可是來找曹大東家,那可是北京城裡難得一見的好人。”
“這話怎麼講?”方生好奇的問,要說這個小廝曲意奉承倒在情理之中,雖然方生也不知道這家太昌鹽鋪的來歷,可能請到太白樓赴宴已經可見一斑的,指不定,他方生還是綁上棵大樹,方生想到這裡笑了一笑。
“還不是那些個該死的叛賊鬧的。”小廝憤憤的道,雖然說鬧事和他一樣都是平頭百姓,可這些個叛賊卻險些耽誤了太白樓的生意,耽誤的了自己。
“前年斷了糧道後,城裡諸位的大人還好,自有渠道吃鹽,可苦了我們這些個商家,若不是一日前曹大東家不知從哪送來的青鹽,太白樓恐怕再過幾日就要關門大吉了。”
方生笑了笑,追根究底,這還是他惹出來的事,再繼續打聽也再沒什麼新意的消息,便帶着張五郎走進了地字三號間。
至於這個曹大東家究竟是誰,哪天就能知道,也不急於一時。
裡面坐着三個人,上首的是個神色冷漠的中年人,左右坐着的一個是老掌櫃許一成,至於另一個方生顯然沒見過,一臉的精明。
“這是我們東家派來的劉大管事。”許一成看得出來東家派來的人態度並不好,心裡雖然着急東家怎麼派出這麼個人來,可他許一成位卑言輕,此時還得恭恭敬敬的介紹給方生這方。
“來人可是山東方生!”那劉大管事可不管許一成是什麼想法,看到方生,直接就大聲喝道。
要說若不是許一成堅持,恐怕就根本不會有請方生赴宴一說,畢竟如今自家主家如今剛剛官升一級,這些生意上的瑣事能不碰就不碰,這纔派出了自己這個二管事過來負責談妥。
只是個私鹽販子而已,即使辦的再妥當怎能比得過在主家面前大獻殷勤,劉大管事雖然只是二管事,可他也想再進一步,對方生自然就不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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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生笑笑沒什麼表態,孫三縱然不滿只可悶聲不說話,至於方生沒表態的緣由倒是簡單,他不必要發火,畢竟,眼前這人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說到底還是個下人。
“你莫要發怒,忍忍就好。”
方生剛要說話,靠近的許一成小聲的叮囑道。
許一成一聽到劉管事那句話就知要壞,只是這筆生意關乎的不僅僅是對方,也關乎東家的名聲,二管事實乃自斷後路,可老掌櫃只是個被派在外面的管事,在東家那縱然有地位也比不過府裡的管事去。
“鄙人登州方生。”方生握拳道,態度擺的實足。
好在劉管事只是心中抑鬱,這才借題發揮,方生姿態擺夠了,也就臉色緩和的多,不再咄咄相逼,只是高傲的把頭調往他處,默不吭聲。
好在還有許老掌櫃應和,另一箇中年人也顯得很健談,自稱是東家新任的賬房先生,負責和山東這邊的鹽貨銀錢清算,卻始終不肯透露自己的朱家,方生問及只是笑笑了事。
話語間雖然顯得嫺熟,可那份生分怎麼都散不開,雖不如那劉管事來的高傲,也自有尺寸來疏遠。
宴無好宴,自然也吃的索然無味,一桌上好的佳餚徒然浪費,許掌櫃頗有些心疼,這些可足足花了自己上百兩銀子,劉管事本意連見上方生一面的心思都沒有,更別說請來赴宴了,所以這一頓是他許掌櫃掏私人的腰包。
劉管事吃到一半連藉口都懶得找,扔下筷子帶着那個賬房先生就先一步離開,只剩方生和許一成許掌櫃好不尷尬,兩人扯了兩句生意上的閒話,自然也沒話說了。
“許掌櫃,不知我叫人過來一道吃如何?”方生吃的無味,這纔想起什麼,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