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因着方青離留了一手而險勝,一行人疲倦的回到駐地,搬傷兵的搬傷兵,休整的休整,方青離不顧狄康的關照,便一門心思的往關柳煙的籠子那兒去了。
當他看見籠子門大開,地上扔着一攤鎖鏈和一隻撬開的鎖時,他氣得渾身發抖。
他強壓着怒氣回到帳子裡,發現帳子裡也是空的。
“藺遠!”他一拍桌案吼道。
藺遠慌忙進帳子來道:“公子怎麼了?”
“柳煙人呢!”
“她......沒有跟着您嗎?”
“她怎麼可能跟着我?”
“這兩天她一直跟我說讓我小心史副將,我以爲是您讓她跟我說的。”藺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您沒有帶她一起去戰場?”
“史林......對了......史林還沒回來。”方青離扶額,覺得太陽穴脹痛。
雖說他與狄康都是驍勇善戰的,但是這一戰也幾乎是力竭,此時更是覺得渾身的傷都痛了起來。
“你先出去找軍醫看看傷。”他趕走了藺遠,然後在軍帳裡來回踱步。
忽的,他發現地上的虎皮被掖起了一個角。
他撲上去掀開虎皮,果不其然下面塞了一張紙。
紙上先是一陣冷嘲熱諷緊接着便指名道姓說史林是叛徒,他猶豫了一下,掀開帳子道:“來人,給我去搜史副將的帳子!”
史林帳子裡搜出來的東西更是驗證了柳煙的猜想,一時間軍帳裡一片死寂,狄康望着方青離,見他閉目不語,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公子!”藺遠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不好了!”
方青離睜開眼,見案上放着一支羽箭,箭頭上插着一封信。
“剛纔發現這支箭就射在咱們的壁壘上!”藺遠道:“也沒看見是誰射的!”
方青離沒有說話,呼吸急促了幾分,他打開信,猛然間變了臉色。
“怎麼了?”狄康低聲道。
“柳煙出事了。”方青離將信紙拍在案上。
狄康疑惑的接過信紙一看,驚得脫口道:“她殺了史林?”
“難怪今天扶桑國沒有派援軍過來。”藺遠恍然道:“原來通風報信的史副將被柳煙給——”他幾乎是欽佩:”她好厲害!”
“所以現在追雲野要拿她抵命。”方青離咬牙道:“都用籠子了還是鎖不住,怎麼會有這麼任意妄爲的人。”
他提了槍便要走,狄康一步上前擋在他面前:“將軍不能中了追雲野的計!他讓您一人前去,必定是有埋伏,而且您剛從戰場上下來,精氣神都不好,又怎麼去!”
“你放心,我不會和他們正面剛。”方青離怒極反笑:“我一定要把柳煙帶回來。”
約定的地點在距離軍營駐地幾裡開外的一片荒野裡,方青離策馬而至,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帶着幾個手下立在那兒。
那男人有着扶桑國人典型的捲曲長髮,虎眸鷹鼻,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深色勁裝,露出一截粗獷而強壯的肩臂。
馬兒似是嗅到了戾氣,在原地打了個轉。
“方青離。”追雲野笑了起來:“白天一戰實在是精彩,史林一直都很謹慎,沒想到還是被你的這位軍師給拆穿了,所以我實在是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柳煙呢?”方青離開門見山。
“稍安勿躁。”追雲野道:“我這就帶你去見他,你沒有帶援軍來吧?”
“沒有。”
“那便好,你這一路也不要輕舉妄動,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證那位軍師姑娘是否完好無損。”
方青離的眼角危險的一跳,隨即笑了起來:“好。”
一羣人騎行從黑夜走到太陽升起,來到了扶桑國軍隊的駐地。
士兵們看見來了一個白朝的男人,紛紛投來警惕的目光,方青離渾然不覺,只隨着追雲野往駐地後方走。
扶桑國最近屢戰屢敗,幾乎不剩什麼屬地,這軍隊駐地居然離着追雲野的住處並未太遠,追雲野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幾人便走進了這座恢弘的大宅。
廳堂寬闊,有長塌桌椅,看來是追雲野平日裡消遣的地方。裝飾也頗有異國風情,一旁有巨大的鍺色簾幕,鍍着金色的邊。
“坐。”追雲野笑道:“給方將軍上茶。”
“我不喝茶。”方青離冷冷道:“柳煙呢?”
“你先坐下,喝口茶潤潤,我再給你看好東西。”追雲野也不生氣,坐在桌邊示意僕人:“方將軍提着槍多累啊,快幫將軍找個地方擱置。”
“不好意思,槍不離身。”方青離道:“追雲野,我知道你要跟我談條件,就不要東拉西扯浪費大家的時間。”
“爽快。”追雲野的笑容也冷了幾分,他一擊掌,隨從小跑着上前,用力拉開了那巨大的簾幕。
有陽光灌入整個廳堂,方青離倏地瞪大了眼,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露天的角逐場。
角逐場與這座待客之廳之間用帶刺的圍欄嚴密隔開,兩旁有巨大的獸籠,裡面困着一干豺狼,那些豺狼似是餓了很久,骯髒的嘴邊懸掛着粘稠的唾液,霍霍喘息,在籠子裡不安的走動着。
角逐場的最中央還有一個鋪着稻草的鐵籠,籠子裡坐着一個帶着鐐銬的人,儼然就是柳煙。
方青離握槍的手緊了緊,柳煙看到方青離的時候也是怔了一怔,隨即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黑線。
“我很守信用吧。”追雲野翹着二郎腿笑道。
“很好。”方青離的眼中毫無笑意:“你要怎麼樣才肯放了她?”
“很簡單,你們退回容林谷以東,把之前一年打下來的屬地全部歸還給我扶桑國。“
“本就是我白朝領土,我不過是收復失地,何來歸還一說?”方青離睨了一眼籠中的柳煙道:”你當真覺得這個軍師值的我用那麼多的城池來換?”
追雲野眉頭一皺,方青離這句話說的真真假假,大約是在詐他。
方青離用餘光掃了一眼柳煙,見她脣角含了一絲鄙薄的笑意,似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機。
追雲野煞有介事的咳嗽了一下道:“方將軍,我是好意給你一個臺階下,你別以爲我只有她這一個籌碼。”
“哦?”方青離從容道:“我洗耳恭聽。”
“你以爲你的軍隊裡,只有史林一個臥底麼?”追雲野悠悠一笑。
方青離眸色一凜,的確臥底這件事實在讓他心有餘悸,如果真的有不止一個臥底的話......
忽的聽到“哐”一聲,他側目看向柳煙發現她一頭撞在籠子的欄杆上,然後衝他飛快地搖了搖頭。
他一愣,隨即開始揣測她的意思。
“如果真的不妥我會察覺,我能看穿你到底是在嚇唬人,還是真的想要,所以,沒事不要嚇唬我。“
他想起柳煙之前的話。原先只當做她是誇誇其談,現在想來......
“追雲野,你如果真的有那麼多的王牌,還需要用一個小小軍師來同我講條件?”他不以爲然的冷笑。
追雲野似是不甘心,又試了幾次,放狠話方青離不信,說真話詐他他又不入套,立刻他的主導權就已經形同虛設,他開始覺得奇怪了,然後他慢慢注意到角逐場裡關着的柳煙。
好像......區區鐵籠鐐銬,根本關不住她的神通。
柳煙迅速轉過頭去假寐,仍然被追雲野看出了端倪,他陰測測的笑了起來道:“方青離,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而且......”他湊近了方青離如猛獸磨礪銳齒一般冷笑道:“你當真以爲我不敢殺這個女人?”
方青離電光石火間便看向柳煙,與此同時追雲野也煞有介事的看向了她。
柳煙揚起了脣角,她含笑的眼光一動不動的落在追雲野的面孔上,然後重重的搖了搖頭。
那是輕蔑。
追雲野控制不住的一捶桌案,怒意澎湃。
方青離深深的看向柳煙,許久柳煙遞給他一個驅逐的眼神,他猶豫的皺起眉,最終還是決然選擇離去。
追雲野冷着臉站在那兒,一旁有手下小心翼翼道:“殿下,就這麼放他走了?”
“你以爲他方青離要走,你能留得住?”追雲野怒極反笑,他一腳踢開那手下,打開了角逐場圍欄的門,大步朝着柳煙走去。
籠子裡的柳煙一臉的人畜無害,追雲野動作粗暴的打開了籠子,然後一把將她從裡面拽了出來。
柳煙手上腳上都是鎖鏈,行動受限,這麼一拉扯險些摔倒,她微微仰起頭來,眼角含笑,滿滿的嘲諷。
“你能看穿人的心思?”追雲野抓住她的手腕森然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柳煙挑眉。
“少跟我裝蒜,你怎麼會看不出來我是真的會殺你。”
“誰說我沒看出來?”柳煙坦然道:“不過方青離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我的確是不值那麼多城池的。”
“你準備犧牲自己?”
“不,你未必殺的了我。”
追雲野盯着她看了半晌,倏地大笑起來,他的笑聲響徹天空,流露出些許瘋狂。
他轉身拉着柳煙往室內走去,動作粗暴而急躁,柳煙跌跌撞撞的跟着,直到那張長塌前,追雲野猛地將她扔在了塌上。
那張塌上鋪着一張絨毯,柳煙摔得倒是不疼,但是手腳被困她一時爬不起來,她心裡“咯噔”一聲,追雲野已經壓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