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換一身便裝，隨口扯個理由就騙過了守門的侍衛，輕輕鬆鬆出了皇宮高牆。方青離對她越發佩服了：“你之前都是這麼出宮的？”
“只要我想，我一個月的藉口可以天天不重樣。”柳煙很是得意。
兩個人溜達溜達來到了六扇門，方青離擡頭看着那塊巨大的匾額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六扇門！”
“是啊！”柳煙自豪的飛起：“解決整個白朝所有衙門解決不了的古怪案件，保衛百姓平安，國家穩定！”
“得得得！”方青離縮了縮脖子：“膈應死了。”他一開摺扇，走上臺階張望道：“怎麼這麼冷清啊！”
“廢話，兄弟們都要忙着巡街，要麼就出任務，晚上有家都要回家去，所以一般也只有我大哥，我和馮晚會住在總衙裡。”
方青離若有所思，柳煙已經自顧自的進去了，方青離連忙趕上她的腳步。
門一開，江琊從卷宗堆里昂起脖子來，看到柳煙的時候先是一愣，目光一斜，那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來：“揚，揚......”
一旁正替他打下手的留霜聞聲擡頭，呆了一呆，手裡的墨塊“啪嘰”掉在硯臺邊上。
柳煙和方青離兩個人也是被尷尬的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空氣僵了一時半刻，柳煙詭譎的笑了起來：“一喲喂，紅袖添香呀！”
留霜的臉“刷”的紅了個通透，鴕鳥似的把頭坑到胸前，江琊回過味來，危險的眯起了雙眼：“哎喲喂，回孃家呀！”
依稀聽到柳煙磨牙霍霍的聲音，方青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覺得不夠矜持，飛快地用扇子擋住半張臉，眼角彎彎的瞅着柳煙吃癟。
兩句嘴一絆，氛圍立馬回到了往日模樣，柳煙黑着一張臉道：“回孃家你個大頭鬼！枉我還擔心你擔心的要死，看你好像好得很呢！”
“你大哥我是什麼人，大風大浪都經歷過，哪兒那麼容易死。”江琊哼笑了一聲，伸手去幫留霜擦拭濺到虎口上的墨跡，動作極其溫柔繾綣，嘴裡說的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我警告你，留霜姑娘好心好意來幫我忙，你少欺負人家。”
趁柳煙還沒撲上去咬死他，留霜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聲道：“九公主之前還在宮裡幫我解圍來着......”
江琊微有恍然，柳煙冷笑道：“聽到沒！”
“少得理不饒人。”江琊治柳煙還有一套，毫不內疚：“你就這麼出宮來了？裡外都打點好了？”
留霜輕輕抽回手來，笑道：“你們兄妹倆慢慢聊，我出去幫你們燒水沏茶。”走到門邊她輕聲提點道：“竈臺那兒好像沒柴火了，不知揚威將軍能不能屈尊......”
“明白，我這就去劈柴。”方青離用摺扇瞧一瞧腦門會意。
頓時這屋子裡只剩下江琊和柳煙兩個人了，柳煙道：“大哥好眼光，留霜姑娘實在是個冰雪聰明的人。”
“你這話說的。”江琊坐回去繼續奮筆疾書：“揚威將軍要不高興了。”
“他高不高興關我什麼事。”柳煙撇撇嘴湊上來奇道：“你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的卷宗要寫？”
“之前大病一場堆積下來的。”
“朱氏滅門案，河口少女分屍案......哇。”柳煙瞅了瞅道：“都是馮晚的傑作？”
“是啊。”江琊勾脣一笑，甚是欣慰：“自從你走了，馮晚特別拼命。”
“所以馮晚人呢？”
“之前分屍案救出來一個姑娘，好像有了點心理陰影，馮晚去回訪了。”
“回訪......”柳煙笑的陰測測。
“好了不說馮晚了，說別人你都一套一套，說說你自己。”江琊起身抱着卷宗插回書櫃裡道：“你怎麼突然有空來？”
“父皇最近一門心思都在那個涼國女人身上，根本管不到我，我閒的快發黴了。”柳煙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我跟你說那個女人邪裡邪氣的。”
“我聽說了，長得像你娘。”
“哎大哥。”柳煙道：“你好像對我是公主這件事一點也不驚訝。”
“驚訝呢是有那麼一點點。”江琊轉身，抱着手皺眉道：“但是也可以理解，當時前總捕頭把你帶進來的時候沒細談你的底細，而你又很是異於常人，我覺得有什麼樣的驚天大秘密都不奇怪。”
“是嗎？”柳煙狐疑。
“好吧其實不是。”江琊憋不住笑了：“其實前總捕頭之前有一回多喝了兩壇陳紹說漏了嘴，但是當時誰也沒在意，我也沒當真，後來送你進宮也完全是巧合......”
“......老狐狸，還巧合。”柳煙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黑線：“我看你是打算碰碰運氣吧！”
“我是真的沒想到裡面關竅這麼多。”江琊說：“這件事你要感謝還是應該去感謝揚威將軍。”
柳煙覺得江琊打太極的功夫見長：“少扯話題，如果前總捕頭知道我是公主，不把我送進宮去認祖歸宗，還送我來幹夜探這麼危險的活？”
“爲什麼不送進宮去，他應該有他的理由吧，至於爲什麼幹夜探......這難道不是你自己選的？”江琊怪怪的看着她。
柳煙無言以對。
“子譽最近還好麼？”江琊道。
“他最近沒來找你？自從上次你生病我還沒見過他呢！”柳煙說：“說起來子譽哥有沒有查出來你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怎麼中的毒？”
“子譽他有點神經過敏你也不是不知道。”江琊說：“我思來想去那幾天吃了些河鮮和水果，種類雜糅了點。”
“哇，大哥你有點常識好不好。”柳煙無語：“你要哪天食物中毒死了，我和馮晚都不好意思給你立牌位啊！”
“那我也沒辦法，整天忙得飛天遁地，哪有功夫琢磨吃什麼。”江琊也很委屈。
“所以你就把留霜姑娘給抓來了？”
“......”江琊抓了抓頭：“小煙我跟你商量個事。”
“說。”
“能不能不要在留霜面前揭我老底？”
“你有什麼老底可揭麼？”柳煙一臉的人畜無害：“你又不是馮晚，睡覺不打鼾不流口水，沒有口臭腳臭腋臭，生活作息規律，有時候還會照顧人，簡直是三好青年啊！”
“你真的不是在嘲諷我？”江琊警惕道：“我指的不是這些，是關於我的前幾個......”
“你有前任？！”柳煙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你這麼純情居然有前任？！”
“你不知道.......？”
“我爲什麼要知道？”柳煙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你又沒跟我說過。”
江琊恨不得一頭撞死：“我以爲這世上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大哥，這就叫挖坑自己跳。”柳煙微笑起來：“快來聊聊你的前任們吧。”
“不聊不聊，現在是公事。”江琊直揮手：“你平時跟揚威將軍打情罵俏我已經不跟你計較了，現在難得有空來談點正經的就不要八卦了。”
“我跟方青離什麼時候打情罵俏了！”一提到方青離柳煙就恨不得原地爆炸：“我現在在宮裡被他纏的是進退兩難，案子也沒進展，你是不知道我多水深火熱。”
江琊連連搖頭：“言不由衷。”
“你說什麼？”柳煙沒聽清。
“啊沒什麼。”江琊說：“你現在是公主，那萬事都不急了，可以按部就班來，上次搗毀了屍人老巢，我看他們要想再進行什麼計劃還要週轉很久，只要他們有所行動就定然有跡可循，咱們安心等着就是了。”
“那我豈不是要在宮裡長住——”柳煙哀嚎。
“宮裡不好麼？”
“不好不好。”柳菸頭甩的像個撥浪鼓：“大哥我還是想跟你住一起，你生氣最多就罰我和馮晚扎馬步，你是不知道父皇生氣是個什麼樣子。”
“那你爲什麼總是要惹皇上生氣呢？”江琊笑了起來：“你鬼把戲那麼多哄一個空巢老人還不是綽綽有餘？”
“我......”柳煙有些費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對着父皇，講話就有點不過腦子。”
“那是因爲你對他有真感情，演不來戲做不來假。”江琊拍了拍他的頭：“你跟我和馮晚說話也不需要過腦子，我和馮晚不會生你的氣是因爲我們足夠了解你。”
“父皇不瞭解我，我有什麼辦法。”
“我看你也不是很瞭解皇上。”江琊說：“看他和你設想的不一樣就會失望，失望了就會口不擇言。”
“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不管你有多麼的不高興，保障皇上的安全還是第一位的。”江琊鄭重道。
“我明白的。”柳煙道：“那留霜姑娘你也不能總留她在六扇門裡，畢竟是鳳宣宮的宮女，長時間不在容易落人把柄，上次——”
她還沒說完，門被推開，留霜站在門口笑盈盈道：“九公主今天中午要不留下來吃飯吧，我擀了些餃子皮，咱們下餃子吃。”
柳煙眨了眨眼，一眼就看穿了留霜的意圖：“行啊，不過餃子餡別讓方青離弄行不行？”
“喂！”外面傳來方青離不滿的叫聲：“爲什麼我不行！”
“你成天舞刀弄槍的還想和餃子餡！”柳煙說：“放開那個餃子餡讓我大哥來！”
江琊失笑，被柳煙扯了出去，外面錦衣華服的方青離長身玉立，手裡拎了個竹籃，籃子裡面裝了些蔥和肉，很是格格不入，被柳煙一吼他更是有些侷促，像個受氣了的小媳婦，江琊不免心生同情，上去接：“將軍尊貴，還是不要做這些事了。”
“這裡是六扇門又不是軍營，沒有將軍只有總捕頭。”方青離笑的燦爛倜儻：“大哥不要跟我客氣。”
這聲“大哥”喊得江琊狠狠的打了個寒顫：“將軍你叫我大哥會不會太......”
“江總捕頭年長我幾歲，資歷豐厚算是前輩，而且你是小煙的大哥，那我叫你一聲大哥也無過錯。”方青離振振有詞。
江琊一臉恍然：“有道理。”
那頭柳煙氣的直跳腳：“有什麼道理！哪裡有道理！那是我大哥！你瞎叫什麼！不許叫！”
“這個賢弟我認了好吧！”江琊根本不理她：“青離啊，我們小煙脾氣不好是出了名的，你多擔待了，如果她欺負你太狠了，大可來告訴我，我幫你收拾她。”
柳煙看着這對新誕生的“兄弟”掏心掏肺的說着，一併往廚房去了，瞠目結舌，一旁留霜嗤嗤直笑：“他們好投緣，餃子皮也不要了。”
柳煙捂着臉就往回走，走了幾步她回頭發現留霜在原地發呆。
“留霜姐怎麼了？”她兩手枕在腦後開口道：“你放心，上次的事我不和大哥說。”
“謝謝。”留霜淺淺一笑，她摸了摸頭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泡茶沒買茶葉，我去去就來。”
她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柳煙歪了歪頭，神色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