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守所被父母和姐姐接出時,湯念祖一頭長髮被剪成板寸,憤世嫉俗的標誌性表情蕩然無存,代之以一臉的失魂落魄。
母親蔡小蘭撲上前去抱住高自己一頭的兒子,又大哭起來,哭得渾身顫抖有如劫後重逢。
老姐江水萍從車後備箱裡取出一把笤帚,把湯念祖前後左右上上下下一通拍打,又命令他把外衣外褲脫下來,團吧團吧扔進路邊的垃圾箱裡。然後,讓他上車,把車徑直開到洗浴中心,洗去身上的晦氣,換上乾淨的內衣內褲。
車開進碧湖園別墅區家中時,周姐已經做好了接風家宴。
本來江水萍想在外邊安排這次接風宴,被湯昭陽勸阻了。他說念祖剛出來,方方面面都在關注咱家的一舉一動呢,咱一定要低調行事,讓大家無懈可擊。同時,也讓念祖充分記取這次教訓,在這5年緩刑期裡洗心革面,老實做人,未來的人生路上纔不會跌更大跟頭。
江水萍表示贊同。
回到家來,湯昭陽讓兒子進到自己的書房,關上門,示意兒子坐到自己的對面,嚴肅認真地說,念祖,爸爸這次不打你也不罵你,而是想跟你談談心。爸爸知道你是因爲一時的無知衝動犯下了滔天大錯,這幾個月,你在裡邊也一定吃了不少苦,未來5年,你還要承受監外執行的各種管制,這些,都是你爲自己犯下過錯,準確地說叫罪行,應該付出的代價。你不要怪任何人,也不要活在痛悔中,爸爸希望你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勇敢地站起來,重新認認真真地思考和規劃自己的人生。你想一想,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和你媽媽都不在了,你能不能獨立撐起湯氏集團這份家業,或者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爸爸認爲,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是個有志氣的孩子,將來一定不會讓爸爸媽媽失望。
湯念祖無語淚雙垂,從椅子上起身,跪下,給父親磕了個頭,抹一把眼淚,起身打開書房門,來到供奉爺爺奶奶遺像的房間,上了三炷香,跪地磕了三個頭,說:
“爺爺奶奶,孫子知道錯了,給咱老湯家丟人了。這次出來後,我一定好好學習,聽爸爸媽媽的話,再不給家裡惹禍,努力爲家裡爭光,你們就看孫子我將來的表現吧!”
這頓接風家宴,湯念祖充分感受到家庭的溫馨,家人的關懷。慶幸自己能從牢獄脫身,被濃濃的愛所包圍。
而這一切氛圍的營造,都因爲一家之主湯昭陽的開明與包容。
對於這位每臨大事有靜氣的湯伯伯,江水萍從來都是心存敬意。想當年湯富貴因爲暗戀自己尾隨自己,最後走上了不歸路,湯伯伯人前背後從來沒有一句怪罪她的話,只是慨嘆都是命運使然。所以這次湯念祖出事,江水萍放棄了手頭一切事情,第一時間飛回鳳凰城,使出渾身解數要挽救湯家這一股血脈。
飛機落到鳳凰城後,江水萍家都沒回,第一時間約夏曉荷和周宇見面,商量具體辦法。
多年不見,周宇眼中的江水萍雖已人到中年,但保養得極其精緻,人也比高中時青澀的活潑更添幾分成熟的幹練。只是,時隔20多年再次面對這位一直駐在心中的女神,周宇忽然感到再無當年的那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是自己老了?還是大家都老了?
江水萍一顆心全在弟弟的案子上,沒有發現周宇情緒的微波動。
周宇把會見湯念祖獲得的信息和自己的律師建議簡單向江水萍作以介紹。夏曉荷也詳細介紹了與範青青達成的賠償協議。
周宇說,這樣看,我們可以爲湯念祖爭取緩刑處理,這對孩子未來的人生非常重要。
走出法庭時,江水萍緊握住周宇的手,激動地說,周大律師,這個結果與你預判的幾乎完全一致,你的專業素質令我歎服。只是,我該怎麼謝你這位大律師呢?
周宇感到江水萍的手骨感而冷硬,傳遞的是陌生與寒涼。他以一名執業律師的姿態一本正經地說,水萍同學,你太客氣了!我只不過是履行了一個代理人應盡的職責。湯董已經支付我代理費了,要說謝,還得感謝你們一家人對我的信任。
這還是當年那個給自己寫來熱情洋溢的求愛信,沒有得到迴應仍不死心,站在去食堂的路上默默等待向自己當面表白的周班長嗎?也太理性和莊重了吧!還是事隔多年依然記恨自己當時的斷然回絕故意報復?
江水萍已經從夏曉荷那裡聽說了李思鯤出軌傍大款的事,和夏曉荷一樣對周宇的遭遇表示憤憤不平,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可以給周宇,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可是,周宇這態度,分明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啊!
因爲湯念祖等5人的案件,海上皇宮娛樂城也受到了衝擊,被市場監管局和文化稽查大隊聯合查封,總經理赫寶昱被公安機關控制,隨時接受傳訊。
很快,教育局《關於對鳳凰城二小李思鯤等5名教師的處理決定》也下發了。
“經查,鳳凰城二小教師李思鯤、安琳、孫苗苗、寧新平、曲皓月等5名教師,身爲有夫之婦,與學生家長及其他社會人員保持不正當兩性關係,引發了負面社會輿論,損害了教師隊伍形象。
教育局黨委討論決定,給予李思鯤、安琳開除公職處分,給予孫苗苗、寧新平、曲皓月行政記大過、職稱降一檔處分。”
範曉麗因爲是未婚,與其交好的電器城劉老闆又已離異,二人都一口咬定是戀愛關係,算是躲過了這次大風暴。然而,隨着李思鯤等5名教師處分決定的下發,他們這種“露水戀情”終歸經不起陽光的照耀,很快便蒸發掉了。
周宇不費吹灰之力,便樂見奪妻仇家赫寶昱和不貞妻子李思鯤雙雙落得可恥下場,本應該揚眉吐氣纔對呀,爲何還是這麼鬱鬱寡歡呢?江水萍和夏曉荷兩個人都頗感百思不得其解。
夏曉荷回家向呂老師討教,呂濛初說,周宇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的內心中永遠也生不出幸災樂禍的情緒來。至於他對江水萍的冷漠,我猜,隨着時間的推移和閱歷的加深,今天的江水萍已經不是他當年喜歡的那個女高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