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下班回家前,夏曉荷趁子夏睡覺的工夫,已經把晚飯做得了。炒三絲,煎雞蛋,油炸花生米,農家腸,主食是米飯。
“小仙女兒,真是名不虛傳啊!在家帶孩子還做四個菜。”
趙義春風得意,開門進屋,不待洗手,就用兩個指頭捏起一片香腸放進嘴裡。
“趙大主任退朝回府,貧妾還不得好生伺候着啊!”夏曉荷笑道。
“嘿,消息挺靈通啊!我還想回來給你個驚喜呢。”趙義像鼓起的氣球被針刺破,有點小失望。
夏曉荷就把中午唐姐來家裡說的一番話跟趙義複述了一遍。
趙義撓了撓頭,說:“唐姐說的是這麼個理兒,可是你上班了,我大寶貝子夏誰帶呢?我媽這邊肯定是不行。”
趙義的大嫂生小侄兒的時候,母親還沒有退休,自此就立下規矩,鄭重其事地宣佈:從老大開始,哪家生孩子也不負責帶,愛找誰僱誰帶都行,反正別指望奶奶給帶,以求得一碗水端平,老了的時候不給兒媳婦們留下話把兒。
上頭四個哥哥的孩子奶奶真的就都沒給帶,如果在老兒子這裡破了例,將來趙義和夏曉荷的責任得多大呀!所以,奶奶這裡首先pass掉了。接下來就是姥姥。
夏家老大夏曉林的媳婦譚雪,是鳳凰城二小的老師,父母就她這麼一個獨女,得了外孫,那可真是“騎驢吃包子,樂顛餡兒了”,整天心肝寶貝地叫首,夏家老兩口想帶孫子都伸不上手。新學期,夏雨生要上小學了,就在媽媽的二小讀書,上下學由媽媽帶着就行,更不用老人操心了。
夏家大女兒夏曉蓮的丈夫孫成志,是青山人民醫院開120的司機,父母都退休在家,女兒孫笑笑由爺爺奶奶帶大,已經上幼兒園了。笑笑只有節假日的時候偶爾跟父母去趟姥姥家,跟姥爺和姥姥一點也不親。
夏曉荷說:“我媽來咱家帶子夏沒問題,就是我爸,他除了地裡的農活,家務活啥也不會做。我媽一出來,他恐怕連飯都吃不上,他胃還一直不好。”
趙義說:“那有什麼難的,讓爸也過來唄,在小餐廳搭個牀咱倆擠一擠,讓倆老人領孩子住屋裡的大牀不就得了!”
聽趙義這麼一說,夏曉荷忙下樓,用食雜店裡的公用電話又給馬會計家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還是心草。
夏曉荷:“心草我怎麼一打電話就是你接?”
夏心草:“要麼怎麼是親姐倆呢,心有靈犀一點通唄!大晚上的打電話,啥事兒這麼急呀?”
夏曉荷:“廠子來急活了,催我去上班,可是子夏沒人看啊!我想讓咱爸咱媽過來幫我帶一帶。”
夏心草:“咱媽去行,爸就算了吧,啥也不會幹,淨添亂,還抽老旱菸,時間長了姐夫不煩啊!“
夏曉荷:“那也不能把爸一個人扔家裡啊,吃飯怎麼辦呢?”
夏心草:“這不還有我嘛!我每天去給爸做三頓飯。”
夏曉荷:“你成天往孃家跑,你公公婆婆,還有建國,不會有意見啊?”
夏心草放低聲音說:“小瞧你妹妹了不是,我在馬家還是有一定地位的。不過也得付出點代價,我答應婆婆了,明年就要二胎。”
在農村,獨女家庭是可以申請要二胎的。
第二天上午,夏家媽媽就提着裝滿換洗衣服和生活日用品的旅行包,來到二女兒家。
趙義讓岳母媳婦和孩子睡大牀,自己睡餐廳的沙發牀。丈母孃說什麼也不肯答應,說:“你們一家三口還睡那個牀,我一個人好對付,這個沙發牀足夠用了。”
孩子安頓好後,夏曉荷很快就上班了,產假只休了三個多月。
她一上班,《紅星職工》接着紅紅火火辦了起來。現在,這張小小的廠報已成爲廠裡的重要宣傳工具和職工的文化陣地,誰上了《紅星職工》,評選先進、提升職務都佔據優勢。
《紅星職工》是章廠長倡議辦起來的,夏曉荷很好地落實了他的指令,甚至超出了他的預期。章廠長自是歡喜,大會小會表揚夏曉荷有大局觀,愛崗敬業,能力又強。
年底,唐秋菊如願被提拔爲宣傳部部長,夏曉荷毫無爭議地當上了宣傳部副部長。
一年時間,年輕夫妻雙雙提職,這在紅星化肥廠歷史上絕無僅有。
第二年,趙義職務頭上那個“副”字果然去掉了,成爲辦公室主任。
按照廠裡制定的分房標準,中層正職是兩居室。正趕上廠裡調房,趙義交出了一室一廳,分得了兩室一廳,樓層也由七樓降至五樓。
沒等夏曉荷張羅,趙義主動跟丈母孃說:“媽,這回家裡寬敞了,把爸接來城裡住吧。這個星期天,我就跟廠裡要輛卡車去趟花溪村,您和曉荷都回去,幫爸收拾收拾。孩子我帶。”
岳母爲難地說:“你爸成天抽菸,還板不住愛隨地吐痰,他來,把你們這個新房子不糟踐完了嗎?”
趙義說:“沒事啊,換了環境自然就會改變人的,爸抽菸吐痰,那是因爲生活在鄉下,我相信進城後一定會很快適應新環境的。您再時常提醒他一下,抽菸去陽臺或門外,別隨地吐痰,不就行啦。”
聽女婿這麼說,丈母孃當然樂於順水推舟。
這一年多來城裡帶孩子,她確實挺惦記家裡的老伴兒。雖然心草天天去做飯,可那丫頭畢竟毛手毛腳的,叫人不放心。而且,心草現在肚子裡又有啦,也不能太牽扯她。
坐着132汽車回花溪村的路上,母親當着司機的面一個勁兒誇女婿趙義好:“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這這個女婿小趙啊,我看頂一個兒了,比我親兒子都強,親兒子的媳婦是獨生女,現在成老丈人的兒子了。”
司機當然也會順情說好話:“小趙別說你這個當丈母孃的誇,廠子裡誰不說好?人家是大學生,可一點架子也沒有,見誰都是不笑不說話,可仁義了。咱廠長也特別器重小趙呀,不然能提拔他當辦公室主任麼?辦公室主任迎來送往的,事兒那麼雜,可不是誰都能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