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屹耳
古人常說:天下有德者居之。
這個德字,既指人的品性,也指上天賜予的氣運。符合氣運的條件之一,就是符合五行的相生相剋關係:木、火、土、金、水。
夏爲火德,宋承木德。以火燃木,豈不順理成章、手到擒來?(宋繼後周,後周爲木德,木生火,宋實爲火德。爲元昊的半瓶子國學水平送上羣嘲吧!)
元昊自認爲勵精圖治,志存高遠,保西夏數百萬生民,功莫大焉。
十月初,野利仁榮上表稱:“烏珠天資聰慧,素有大志。即位六載,恩澤萬民。
今宋皇昏庸,遼主無道,以我大夏子民爲牛馬。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
願烏珠踐極稱帝,使我大夏得有明主,使萬民得享萬世太平!”
大意是說,您趕緊出來給西夏人民當皇帝吧!人家的帶頭大哥都是皇帝,咱們只是個王,說出去丟人呀!
元昊辭以德薄恩寡,野利仁榮再請。
如此三請三讓,元昊深切感受到了“萬民”的誠意,覺得再不稱帝就是對不起國家和人民了。
是月甲戊日(十一),元昊用楊守素建議,在興慶府南郊戒壇寺築壇受封,改名囊霄,稱帝建國,國號大夏,改元天授禮法延祚。
時年34歲的元昊自稱“世祖始文本武興法建禮仁孝皇帝”,廟號仁宗,也是唯二的活着就有廟號的皇帝之一。
追諡祖父李繼遷爲太祖神武皇帝,追諡祖母爲順成懿孝皇后;追諡老爹李德明爲太宗光聖皇帝,追諡生母衛慕氏爲惠慈敦愛皇后。
同時冊封野利氏爲皇后,立長子寧明爲皇太子。然後大封羣臣,南郊祭天。
同時,深諳詭詐之道的李元昊以臣子的身份,遣使到宋上表,追述和表彰他的祖先同中原皇朝的關係及其功勞,說明其建國稱帝的合法性,要求宋朝正式承認他的皇帝稱號。
得到的迴應是可想而知的,趙禎不願意李元昊與自己平起平坐,下詔"削奪賜姓官爵",關閉榷場,停止互市。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表示嚴正關切及嚴厲譴責”,還停止了兩國的經貿往來。
削奪賜的趙姓,元昊是巴不得的。自詡雄才大略的元昊早就煩透了賜姓。唐朝賜姓李,宋朝賜姓趙,敢情老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姓氏了?從此,乾脆自稱嵬名曩霄——意指祖上就是帝王。
榷場關了,倒是有點影響。可不還有那些“不在意國界”的商人嘛!再者說,只要打下了延州,什麼物資沒有?再再者說,屁民們缺衣少食,不正好可以激起他們對趙宋的仇恨,作戰的時候可以更勇猛一些嗎?
十一月,元昊陳兵洪州、龍州,號稱十萬,爲死去的野利遇乞復仇。
又另遣使上表,其表曰:“臣祖宗本後魏帝赫連之舊國,拓跋之遺業也。遠祖思恭,當唐季率兵拯難,受封賜姓名。祖繼遷,大舉義旗,悉降諸部,收臨河五鎮,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從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漢衣冠,革樂之五音爲一音,裁禮之九拜爲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禮樂既張,器用既備,吐蕃、達靼、張掖、交河、莫不從服,軍民屢請願建邦家,是以受冊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許以西郊之地,冊爲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歡好。”
用詞典雅,暗含威脅。一看就是出自國學知識儲備豐富,且又好賣弄文采的張元之手。
新改年號寶元的趙禎一看,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剛改了年號,就跳出來這麼個玩意兒出來噁心我?
更可氣的是,兩榜進士出身的郭勸、李渭居然還說什麼“元昊雖僭中國名號,然閱其表函尚稱臣,可漸以禮屈,願與大臣熟議。”
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
正月甲寅,知延州郭勸落職知齊州,鄜延鈐轄兼知鄜州李渭降授尚食使、知汝州,坐不察敵情也。充知永興軍的方仲永,也吃了一頓排頭。
不知道西夏人過不過漢人的新年,互相之間是否會道一聲“新年快樂”,但方仲永的新年是一點都不快樂。
老子拋妻棄子來守邊疆,不說受到朝廷的慰問與嘉獎,可也不能被元昊你這麼個狗東西噁心了吧?
剛巧,朝廷有旨意說“凡能刺探西夏軍情者,賞錢十萬”。
西夏人的應對是能刺探趙宋軍情者,也賞錢十萬。
注意,不是十萬貫,是真的十萬枚銅錢,也就是一百貫。
正當方仲永鄙夷兩國朝堂的小氣時,更好的行情來了。
元昊對方仲永的腦袋很喜歡,幾乎達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爲此,還特意找了畫師,將方仲永英俊的容貌進行了精心繪製,廣爲宣傳。那推薦力度,絕對是頭版頭條,輪番播出。
又擔憂廣不能引起廣大人民羣衆的足夠重視,元昊又很貼心的給出了賞格:能得方仲永首級者,賞錢五百萬,封王。考慮到方仲永的首級只有一個,怕不好分。又給出了補充說明:能得方仲永五肢其一者,賞錢百萬。
料想方仲永共有五肢,少了某一個對生活沒有什麼大的影響,當不至於太過吝嗇,必然會慷慨大方地取下一個贈與元昊,以慰元昊相思之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野利旺榮、野利仁榮兩兄弟欣然跟風。分別加賞格三百萬、兩百萬錢。致使方仲永身價暴漲,霎時就達到了千萬。
假如方仲永願意,隨時可以成爲千萬富翁。這還是批發價,如果切成一塊一塊的零售,獲利更豐。
可惜的是,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終究只是說書人的YY。就以永興軍那幾萬人,就足以保護得方仲永如銅澆鐵鑄一般安全。
有埋伏於路旁行刺的,有混進後廚投毒的。
還有位美女殺手施展了美人計。還沒有等近身,就被細心的貓奴看出端倪——方仲永深切懷疑是妒忌,就被折老大一幫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傢伙剁成了肉醬。
據說,僅僅是據說啊,有精通巫術的妖人正在施法,只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方仲永就會魂飛魄散。
看到衆人緊張的模樣,方仲永笑了:“我師從寶來天君與火龍真人,從未聽說過有這等邪術。若真有這樣的法術,還要我等何用,在家裡喊幾個妖人做法,西夏可平,燕雲可得矣!”
公孫策擔憂道:“大人不可不防呀!子曾經曰過,敬鬼神而遠之。聖人都不敢斷定,鬼神之說純屬子虛烏有。”
折老大這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漢子,也不無擔心:“龍虎山大真人可是真有道法呀!”
竇守志嘿嘿一笑:“諸位儘管放心。龍虎山大真人乃世外高人,豈能被些許錢財迷了心竅?他總得,爲他龍虎山數百年基業着想吧?”
還是狄青最靠譜:“末將等曾聽聞大人說過,前唐太宗爲邪魅所擾,以秦瓊、尉遲恭守夜而安的故事。末將不才,願爲大人守門。”
精神可嘉,做法不可行。
吾與貓奴行周公大禮的時候,外面站着一位大帥哥,這是生怕自己不被綠嗎?
竇守志主動請纓:“狄將軍有軍務在身,不宜操勞。咱家在宮裡的時候,多次伺候官家就寢。在守夜的夥計,咱家最爲熟練。且咱家一介宦官,做些擦汗遞水的事情也方便些不是?”
方仲永一把抓住竇守志的手,溫言道:“小竇子,你可真是貼心啊!”
一用力,竇守志慘叫了起來。
“別裝了,根本沒那麼疼!竇守志,本帥今天鄭重警告你,不要再出言試探方某的想法。方某也不是官家,敦倫的時候還需要人伺候。
再者說,你竇守志昂臧七尺男兒,難道就因爲胯下少了那點東西,就只會端茶遞水了?
若有戰事,你必爲監軍。若本帥不能理事,軍中就以你爲首。似你這般娘們唧唧的,如何服衆?
想必你來的時候,陳公公曾許諾過你什麼吧?”
竇守志待要辯解,方仲永一擺手:“好了!關於元昊懸賞的事情,就不要再討論了。本官自有定奪,公孫策留下,其他人都休息去吧!”
等衆人退下,方仲永低聲問道:“鴻軒,潛入西夏的幾個小組可堪使用?”
提前那些少年,公孫策很是高興:“真沒想到,這幫孩子居然真能成事。尤其是那韓林兒,主動跑到興慶府那邊,短短數月就紮下了根。聚攏了一幫少年,成立了什麼少年派,與西夏官府也有些來往。”
“讓他們以潛伏爲主,非大事不得擅自通報消息。畢竟都是可憐的娃,不能因爲無謂的瑣事而丟了性命。眼下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是否啓用他們。鴻軒,你幫我參詳一下。”
“哦,不知大人是何事?”
“元昊懸賞我的人頭,我也擬了個對策。只是,要想在西夏傳播開來,難免需要啓用童子軍。我擔心他們,因爲根基不穩而會過早暴露,因此有些猶豫。”
“大人平常不是教導他們,不見血不成戰士嗎,何故事到臨頭反而躊躇起來。大戰在即,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那,你看看我寫的對策吧!”方仲永遞過一張紙條。
公孫策接過來一看,笑噴了:“大人莫不是在說笑?堂堂西夏國主的首級就值一貫錢?還有這等價的屹耳,卻不知是何物?”
“屹耳呀,是一種耳朵長長又豎起來的大型牲畜。”
“那不就是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