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干謁

事實那個小表砸又出面證明了,除了證明方仲永不是什麼意志堅定的好漢之外,也證明了雙泉酒的後勁是非常大的。

第二天,頭痛欲裂的方仲永再次換洗了內衣,剛用諸如魚與熊掌兼得的崇高理想逼迫自己看書,曾曄那個損友帶着他那無知的弟弟曾鞏又來了。

一進門,曾曄就道:“文遠何必此時臨陣磨槍。有那功夫不如琢磨篇好的詩詞,也好投遞給今年的主考官。若是入了考官的法眼,所謂的路試不過就是個過場而已。”

方仲永對大聲喧譁影響好學生讀書的不良行爲是深惡痛絕的,只可惜沒有老師可以報告。要是劉先生在這兒,哼哼,定然讓曾曄的手腫如熊掌。方仲永無奈地把視線從書上移開,不禁有些鬱悶。好不容易纔看進去,又白費功夫了。

曾曄說的他知道,就是干謁。

宋朝繼承唐制,除了把科舉制度發揚光大之外,舉薦和恩蔭制度也被繼承了下來,算是給了些情況特殊的人一個混進體制的機會了。如前文說過,晏殊就是在十三歲那年,被江南按撫張知白舉薦,才能在次年直接參加並授官。

但舉薦不同於恩蔭。恩蔭只有一個條件,你的父輩的官職級別夠了,或是祖上“爲黨國流過血”。那麼,在皇帝過生日、三年一遇的郊祀或者父輩臨退休前就有機會蔭補入官了。

舉薦就不同了。因爲宋朝的律條規定,若是某人執政失當或貪腐枉法,舉薦人也有連帶的責任。如果大家非親非故,除非你是才高八斗的英才,或是名滿天下的大儒,等閒是不能舉薦的。絕不像唐朝,某個詩人寫了一篇得意之作,就麻溜地跑到某位高官那裡去投書行卷。某高官一看,高啊,實在是高。如此大才怎麼能不向朝廷推薦呢?於是,某位原本默默無聞的詩人就“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按照方仲永的理解,唐朝詩歌的鼎盛與干謁制度密不可分。無須苦讀,無須背景,只要有幾首詩寫得好,你就可以成爲人上人。寫詩,實在是步入仕途的終南捷徑,其實與明清八股經義盛行是一個道理。

當然了,如果肚子裡沒貨,貿然行卷只會自取其辱。因此,凡干謁的作品無不是經過精心雕琢的成熟佳作。但因爲是要求人辦事,腰桿子硬不起來,先天上就不足,後天再如何努力也有一股子俗氣。爲此,這些想要獲得舉薦的文人使盡渾身解數,力求推陳出新,讓某位高官能高看自己一眼。

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孟浩然的《臨洞庭湖贈張丞相》:“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雖是有求於人的干謁詩,寫得也是大氣磅礴。臨了才幽怨地說一句,人家都在釣魚,我什麼時候有機會也能一試身手呢?還極其委婉地拍了一下丞相張九齡的馬匹,我就像那在渭河邊釣魚的姜子牙,等着您這位尋訪賢才的文王發掘呢?這通馬匹拍得清新脫俗,肥而不膩,實爲後世之楷模。

相較而言,其他文人的風骨水平就差得多了。另一位唐代詩人朱慶餘,在臨考前給韓愈大弟子水部員外郎張籍寫了一首七言絕句《近試上張水部》探聽虛實:“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眉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洞房花燭夜後,早晨要拜見公婆,精心梳妝,羞問夫婿,眉毛畫得深淺合不合時宜?

通常的解釋是:此詩借新婚之後的脈脈情事,把自己比喻成即將拜見公婆的新媳婦,把張水部比喻成舅姑(公婆),探聽虛實。比喻通俗貼切,別出心裁。

方仲永卻感到了一股濃濃的“同志”的味道。這還要點臉不?爲了區區水部員外郎的引薦就要獻出菊花嗎?

不知道張籍是怎麼想的,是自認爲舅姑呢,還是自認爲夫婿就無從考證了。據說張籍看過後,大爲賞識,回詩一首《酬朱慶餘》:“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豔更沉吟。齊紈未是人間貴,一曲菱歌敵萬金。”對朱慶餘的“姿色”是大大地讚美了一番,更認爲他的“一曲菱歌”價值萬金。

方仲永喜歡菊花,但並不代表喜歡被別人欣賞自己的菊花。像這樣委婉的“邀請”別人品鑑自己的菊花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要想寫出一首堪比《臨洞庭湖贈張丞相》的詩卻是千難萬難。總不能像李白的《上李邕》那樣說:我是人才啊,貴公司要是不錄取我,一定是貴公司的莫大損失!

再說了,要干謁也要看人。官職、名望都要高,找個無名小卒去舉薦你,搞笑伐?還有一點就是品德、名聲要好。一旦人家舉薦了你,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如果舉薦人身敗名裂了,你這個被舉薦的也要跟着倒黴。所以,這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

有看官說了,你怎麼知道想要舉薦你的人道德是否敗壞,將來是否會身敗名裂呢?

一般人是不知道,但方仲永是誰。那可是前知四千年,後曉一千年的穿越者呀!雖然歷史學得不怎麼樣,對於宋朝的諸多細節不太瞭解,但對於史書記載的名人還是多少知道點的,如曾曄口中的主考官、準備干謁的對象夏竦。

夏竦也者,尊他者稱夏英公、夏文莊公,鄙夷他者說他“爲人貪婪陰險,搜刮民財,多蓄歌伎”,用後世的話說就是“道德敗壞,有鉅額財產來歷不明,且與多名女士長期存在不正當關係”,妥妥的被批判、被打倒的對象。

但夏竦厲害呀,幾經沉浮,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最終做到了樞密使並兩次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代理宰相),封英國公,死後贈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諡“文莊”。

儘管夏竦治理地方頗爲得法,打擊政敵不遺餘力,對外卻少有建樹,屬於標準的“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對於這樣的人,方仲永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他對曾曄提出要去拜見夏竦的說法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問道:“那夏竦只是洪州知州,應該是管不到路試吧?去求他,豈不是緣木求魚?”

曾曄解釋道:“這其實是往年的慣例了。那夏竦因貪腐被貶謫,未曾循例爲一路經略安撫使,只能管轄這洪州地界。若是就此沉淪還則罷了,不想那夏竦果有幾分才幹,將洪州治理的井井有條。這不最近,有傳言那夏竦將升任刑部尚書,整個江南西路都得給幾分薄面不是?官場的捧高踩低,沒什麼可說的。這纔有了爲兄今日之行。

若只是爲了區區的秀才功名,委實是不值得去求人的。料想以文遠的才學,又是撫州案首,斷無黜落的可能。即便是子固,考個秀才也不在話下。但聽聞那夏竦氣量狹小,非寬宏雅緻的君子。倘若他人都去投詩文拜見,獨獨賢弟與子固沒去。去的人太多,他未必能記得住,不去的人他恐怕是一定要記恨在心的。

我已囑託子固隨意寫了首詩,你也作一首就是了。既不可過好,讓他一見就起了舉薦之心。也不能太差,讓他人輕看了我們兄弟。”

方仲永想了一下,對曾曄的老於世故很是佩服。若沒有曾曄的提醒,自己只怕想不到干謁的事來,即便想到了也多半會因爲鄙夷夏竦的爲人而不屑前往。看來,這個朋友真不錯!想到此,拱手一禮道:“多謝叔茂兄提點。小弟這就作來。”略一思索,寫下了《登雲臺山》:雲臺山上好風光,風光但與四時長。玉露潤身三分紅,繁花入目一股香。高山流水琴瑟意,鳥鳴深澗韻味揚。但求知音常停佇,勿使曲水空流觴。

曾曄看到後,覺得還行,就讓方仲永寫好拜帖直往知州衙門而去。

到了衙門一問,才知道夏竦並沒有如平常的官吏一般住在後衙。經人指點,到了夏竦的府邸。

畢竟是出了名的愛財,那夏竦的府門前人來人往,竟似集市一般熱鬧,真可謂“門庭若市”也。既然是“市”,往來的則必然就是孔方兄、寶泉哥之流了。

曾曄指着那些進進出出的人道:“你猜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

方仲永笑道:“難不成都是來投遞詩文的?看有些人的裝束不像呀!”

曾鞏說道:“不可能都是讀書人!看那些腦滿腸肥之流,定是商賈無疑!那夏竦倒是好客得很哪!”

曾曄制止了“憤青”的弟弟:“我等在他人屋檐下,不可在人前說這些風涼話。平白地得罪人,有何益處?子固你當謹記禍從口出的道理!”

曾鞏撇撇嘴不做聲,方仲永忙打了個圓場:“商賈也並非一無是處,夏大人與商賈往來也無傷大雅。子固的嫉惡如仇似乎用錯地方了?閒話少說,遞上名帖詩文當緊!”

見了門子,遞上了名帖、詩文。那門子打開名帖一看,落款是“童生某某”,臉就拉下來了。也不接詩文,只是伸出一隻手搖晃了兩下。曾曄也是門清,這是要門敬呢。故作心疼地拿出了半兩的碎銀子。

那門子見銀子質地不純,很是有些不屑的樣子。勉爲其難地收下了銀子,那門子纔開了尊口:“就這些?沒有禮單嗎?”

這下曾曄也愣住了,我們是來投遞詩文干謁的,不是來送禮的,難道還要備一份厚禮不成?門子生氣了:“你們這幫窮書生,讀書讀傻了吧?還以爲像前朝一樣,拿幾篇狗屁不通的詩文就能得到我家大人的提攜?”

曾曄又開始了自己的表演,什麼“家貧難致”,什麼“懇請院公幫忙,務必將詩文呈於大人斧正”。門子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表態:“你這人好生聒噪。實話告訴你,就算我把詩文交上去,管家那裡你也通不過。最多也就記個名字,報於我家老爺。若是沒有禮物,就算你是李太白再世,也休想我家老爺說一個好字。”曾曄又裝模作樣地千恩萬謝一番,才領着曾鞏和方仲永離開了。

一離開門口,曾鞏就怒道:“這門子可惡!那夏竦也是可恨!”方仲永卻不以爲意:“宰相門前七品官嘛。人家收點門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嗎?子固何必生氣。”曾鞏猶自憤憤不平:“由僕知主。那夏竦枉稱能臣,竟是如此的不修私德。此等行徑,與索賄何異?”方仲永說道:“世事洞明皆學問!無須爲這些小事生氣。今天,我倒是很佩服叔茂的演技,大開眼界啊!也就那門子眼拙,看不出你身上的繚綾單衫的名貴,被你耍得團團轉猶不自知。”

曾曄也很得意自己的表演,哈哈笑道:“誰耐煩去騙一個下人了。只是最近囊中羞澀,備不起什麼禮物,只好苦苦哀求別人了。只可憐我那半兩銀子,只換來記了個名字。實在是虧大了呀!文遠,你要賠償我才行,那可是我們主僕十幾人的一年的口糧錢呀!”

方仲永看着戲精附體的曾曄,暗暗吐槽:還一年的口糧,還十幾人的,夠您一頓飯錢嗎?您也別讀書了,太浪費人才了,趕緊拍個片子去奧斯卡領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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