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嗎?”克雷恩扭過頭,故意不是很情願地說,“我們的地方是正經的旅店,繁星之家,應該比較安全。”
“旅店再安全也比不上民家。”庫帕冷笑了一聲,說,“暗影教會的雜碎們可以正大光闖進旅店搜查,可要是硬闖民居,就只能偷偷摸摸的進行。”
“可我們沒有相熟的民家,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法希德蘭。”
“沒關係。我有。”庫帕主動反超到前方,小聲說,“拿好聖心寶鑽,跟我來。”
克雷恩聽到這句話,總算暗暗鬆了口氣,露出了一絲微笑。
在庫帕的帶領下,他們三個很快穿過了新城一區,進入到新城三區的地界。
克雷恩心裡一動,想到蘇米雅失蹤之前就是在新城三區看似漫無目的地閒逛,看來大聖堂果然是瞄上了這塊尚未被暗影教會的信仰完全支配的地帶。
“放輕鬆點,不要那麼緊張。既然是秘密逮捕,這些暗紋騎士團的巡邏隊應該不知道你的身份。大大方方走過去是最安全的。”發現迎面過來的巡邏小隊讓庫帕一下子就僵硬了不少,克雷恩連忙小聲說,同時心裡也隱約明白爲什麼庫帕會是被秘密逮捕的成員之一,這少年的心理素質,恐怕也就比還在迷霧森林的他強上一點。
庫帕急促地喘息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無法勉強鎮定下來,乾脆轉過身,在一個路邊小攤蹲了下來,裝模作樣的挑揀着商品。
克雷恩看了一眼攤子上擺得琳琅滿目五花八門的鮮豔頭花,一拍腦門按着塔布蕾絲蹲到他身邊,勉強笑着說:“好,謝謝你給塔布蕾絲挑禮物。”
塔布蕾絲驚慌地擡起頭,趕忙說:“我不戴這些東西的,太顯眼了,不方便刺殺。”
看到攤主瞬間白下來的臉,克雷恩迅速開口彌補:“現在咱們又沒接任務,不需要去刺殺誰,咱們只是來旅行的,你帶一個不也挺好看的嗎。”
說着,他趕忙在背後戳了塔布蕾絲一下,要是再說漏下去,這個攤主多半要起身召喚就在對面的巡邏隊了。
幸好,在法希德蘭這種交通樞紐,往來來的旅人中冒險者本來就不少,傭兵也極爲常見,攤主很快冷靜下來,熱情地推銷起了自己的貨物。
庫帕終於意識到自己選的方法太蠢,紅着臉挑出一個和塔布蕾絲的灰髮挺搭的頭飾,憋出一句:“這件怎麼樣?”
但跟着他一摸腰包,才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半個銅板,微黃的臉頓時紅透,腦門上也出了一層油汗。
克雷恩趕緊拿出荷包,問:“我來付賬,這個多少錢?”
給了錢後,塔布蕾絲猶猶豫豫地拿起頭飾戴在頭上,小聲嘟囔了一句獸靈語,看上去不是很滿意的樣子。
克雷恩看到巡邏隊已經走遠,長出了口氣,警告庫帕說:“下次你再隨便蹲到個攤子前面,咱們就都要去暗影教會的牢房裡蹲着了。給我放鬆點,你不表現得可疑,他們不會注意你。”
他心裡忍不住想,大聖堂這是沒人可用了嗎,竟然派這種毛頭小子來辦事。
扭頭看到塔布蕾絲還在那邊撥拉着頭上的飾品,他忍不住說:“好了,你這樣子瑪莎一定會喜歡的。”
“是嗎?”塔布蕾絲的眼睛立刻一亮,蹦蹦跳跳的跟了上來。
她如果有尾巴的話,這會兒一定在晃。克雷恩在肚子裡暗笑一陣,跟在庫帕身後繼續前進。
在與蜜米爾之吻所在街道相隔兩條街的一個小道口,庫帕裝作不認路的樣子打量了一下四周,確認旁邊沒有其他人注意這邊之後,匆匆忙忙地拐了進去。
克雷恩遞給塔布蕾絲一個提高警惕的眼神,緊跟上去。塔布蕾絲墊在最後,雙手放在腰側用指尖輕輕敲着露出來的那一段肌膚,而匕首就隱藏在下方不到幾釐米的地方。
在靠近中間的地方停下,庫帕謹慎的打量了一下小道兩頭,擡起手,在金屬門的右上角,一個隱蔽的地方伸進一根手指,在裡面用力摳了一下什麼。
這扇看似鎖得很嚴實的屋門,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開了一條縫。庫帕又看了看兩頭,拉開門,緊張地說:“快,你們先進去。”
克雷恩遲疑了一下,急忙往門內感知了兩秒,在能夠直接察覺的無阻擋空間中,沒有任何氣息的存在。
他這才稍微放心了一點,和塔布蕾絲前後走了進去。
庫帕馬上跟進來,輕手輕腳帶上了門,然後飛快穿過門廊,完全無視兩邊的屋門,伸手放在盡頭的磚牆頂部,從上往下一塊一塊默數着摸下來,跟着用力一推,那塊磚深陷進去,接着緩緩彈出。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靠在那堵牆上,說:“到這裡就安全多了。稍等,一會兒咱們就轉移到絕對不會有事的地方。”
“你……也是大聖堂撫養長大的孩子嗎?”想到庫帕說起名字時候的神情,克雷恩猶豫了一下,問。
“是啊,沒有命運的眷顧,就沒有我的生命。”庫帕露出一個微笑,虔誠地說,“感謝偉大的諾恩薩爾大人。”
克雷恩突然發覺,這個少年語句中表達信仰的方式似乎和蘇米雅不太一樣,他正想問,靠近門邊的掛衣架突然發出低沉的一聲喀喇。
庫帕有些興奮地跑過去,在當中的衣鉤上用力一壓,接着,盡頭那堵牆的前方地面上,嘎吱嘎吱的響着打開了一個一米見方的開口,露出通往下方的陰暗階梯。
“走。”庫帕擺了擺手,帶着克雷恩和塔布蕾絲鑽了進去。
地道兩側的魔石燈激活後,庫帕回身扭下一個開關,等到入口關閉後,他又伸手轉動了一下身邊一個燈座,然後才向前走去,“到這兒就可以放心了。”
克雷恩感慨地說:“你們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啊。”
庫帕嗯了一聲,頗有些得意地說:“新城三區修築的時候,工匠行會裡就已經有我們的教友了。”
克雷恩在通道里走出一段,才突然注意到,兩邊燈座上雕畫的圖案,並不是從蘇米雅那裡經常見到的六翼天使像,而是一個個象徵命運天使諾恩薩爾的紫色豎琴符號。
“你們這裡的紋飾不是常見的那種啊。”用盡量不經意的口氣,克雷恩試探着說了一句,“和我見過的大聖堂不太一樣呢?”
庫帕沒有懷疑什麼,而是有些不滿地說:“我就知道來幫忙的多半是造物派的人。他們心中的至高神是造物天使奧森克爾大人,而我們算是命運派的,認爲命運天使諾恩薩爾大人才是掌控萬物的真神。”
哈啊?克雷恩忍不住在心裡說,一個教派內部都搞得這麼亂七八糟,難怪會分裂出去各種各樣的勢力,想到以前在小說上看到的內容,他好奇地說:“信奉命運天使的話,命運神教不是更適合你們嗎?”
“那本來就是我們派系的極端分子脫離建立的異教,他們已經異端化了,不能和我們混爲一談。”庫帕耐心地解釋,“我們和造物派的矛盾只是各自信仰的主神地位問題,並不會否認對方認定的神對這世界的貢獻。”他的口氣顯得有些黯然,“不過……還是有很多人因爲衝突離開了,現在的大聖堂,已經幾乎被造物派完全掌控。我們費勁心機在這裡建立的據點,最後需要支援的時候,周圍卻只有他們的人。這……可能也是命運註定的吧。”
“不說這些了,現在畢竟是需要同仇敵愾的時候。”庫帕振作了一下精神,在盡頭看似已經沒有路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地方看上去就是沒有挖通的地道終點,四邊用金屬支架固定支撐着壓實碾平的泥土,“好,咱們到了。”
看他沒有尋找機關的意思,克雷恩皺了皺眉,小聲問,“出口呢?”
庫帕指了指上方,說:“不用急,我進來時候就已經發出信號了。估計負責的人已經發現咱們了。”
克雷恩環視一圈,還是沒打量出哪裡可以當作出口。
這時,兩個金屬支架的間隙後方傳來一串清脆的敲打聲,速度很快,節奏一聽就是暗號。
庫帕笑了笑,曲起指節,在金屬支架上用力也敲了一串暗號迴應。
接着,隨着金屬機關摩擦的沉厚聲音,那兩根支架豎直部分的間隙開啓了一道窄縫,庫帕雙手伸進縫中,用力一扒,那看上去明顯就是洞壁的泥土牆,竟然門一樣被拉開,露出後面鋪着石板的整齊通路。
他們三個進去後,庫帕轉身把門用力關緊,再次走到前方帶路。
拐了幾個彎後,這次的盡頭總算出現了一道向上的樓梯,庫帕走到第三級臺階後,在最右邊用腳尖捅進去勾了一下,跟着頂上的蓋門發出咔嚓一聲,鬆開了禁制。
“你們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啊。”克雷恩看着庫帕推開頂上的門爬出去,有點驚訝地說。
“新城三區的據點是我們最後的火種,當然要非常小心才行。如果不是你確實有聖徒級的信物,我絕對不可能讓你來到這裡。”庫帕伸出手,邊說邊把克雷恩拉了上去。
上去後,克雷恩才發現其實光是來到這裡也沒什麼意義,塔布蕾絲上來之後,庫帕一把那扇門關回去,他們就和身處荒郊野嶺幾乎沒什麼區別。
“呃……這是哪兒?”克雷恩的手不自覺地就往匕首的方向挪了幾釐米。
庫帕吐了口氣,說:“新城三區和新城一區的夾角正對的城郊,再遠一些就進入暗靈山地區,因爲有魔獸出沒,平常不會有什麼人來這邊。”
“是讓人挺不舒服的。”克雷恩不自覺地往暗靈山那邊看了一眼,達曼之瞳灑下的紅色月光輕紗一樣鋪開,讓那邊的荒野透着一股無法形容的詭異感,“你們就藏身在這種鬼地方?”
“當然不是,但……”庫帕遲疑了一下,還是從斗篷上用力扯下兩條布,“接下來的路,即使你有信物,我也必須蒙上你們兩位的眼睛了。”
克雷恩扭頭看了一眼塔布蕾絲,塔布蕾絲皺了皺鼻子,擺明一副隨便怎麼矇眼也能聞着味找出路的輕鬆神情,“好吧,我能體諒。不過……我有點好奇,你們都這麼小心了,爲什麼還會被抓住?”
庫帕皺了皺眉,直到把布條纏在克雷恩頭上的時候,才說:“有些風險很大的任務,總要有人去做才行。”
克雷恩調整了一下布條讓眼睛稍微舒服了一點,接着問:“如果是我朋友親自來,也是這個待遇嗎?”
庫帕嗯了一聲,很誠實地回答:“也是。我們從造物派那裡得到的支援太少了,甚至有內部的傳言說附近的造物派一直在找機會竊取我們在法希德蘭的成果。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非常小心。”
好吧,你們鬥不過巨龍之翼和暗影教會看來是純粹活該。克雷恩不禁在心裡咒罵了一句,對大聖堂本就不多的好感蕩然無存。
庫帕拉起克雷恩的手,“你拉住她,跟着我。不用擔心腳下,我會找好走的路線。”
克雷恩調集精神,專注的感知着周圍的氣息,把方向徹底交給庫帕,塔布蕾絲乖乖的被他牽着,就是步點有些快,不幾米就要踩他一下,他只好乾脆把她拉到身邊並排。
對方的謹慎程度實在是遠超出他們的預料,走出不知多遠之後,他們竟然好像走入了一片花田,帶着細微麻痹感的撲鼻清香瞬間就把所有的微弱味道淹沒,讓置身其中的他們都有了一種失去嗅覺的錯覺。
隨着一串不好分辨的雜音,耳邊傳來庫帕的叮囑:“有樓梯,情踩穩。慢慢下來。”
從感覺到的情況判斷,他們似乎又下到了一個地道中。克雷恩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這幫人就不嫌麻煩嗎?這種出入難度,半路想上茅廁等到走完都憋出病來了吧!
路上也沒見馬桶啊。
下到底部,庫帕摘掉了他們兩個遮眼布。睜開眼後,克雷恩這次看到的是一條很普通的地道,但他清楚的感應到,這裡設置了某種結界,他猜測,應該是用來誤導追蹤魔法之類的手段。
再次快速步行了近十分鐘後,他們走上臺階,從一扇金屬門裡鑽了出去。
外面是一件看上去和倉庫很像的寬闊房間,一個鼻頭碩大的中年禿頂男人正端着一盞小燈坐在出口旁邊的椅子上,他瞥了他們一眼,用似乎有些驚訝地口氣說:“庫帕,竟然是你逃出來了?”
“喂,達倫大叔,你這麼吃驚算是什麼意思?”庫帕很不滿地說了一句,跟着突然意識到什麼,追問,“難道咱們根本沒拜託來支援的造物派人手幫忙嗎?”
“諾恩薩爾在上,支援已經到了嗎?我都快等得絕望了。”達倫驚訝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庫帕身後的克雷恩和塔布蕾絲,“造物派壓根沒給咱們這邊回信,我怎麼知道他們派人沒有。這兩位是?”
發現庫帕的神情有些戒備,也注意到房間外似乎有幾個頗爲強烈的氣息在巡哨,克雷恩立刻上前一步,沉聲說:“我是克雷恩,這位是塔布蕾絲,我們……有一個叫做蘇米雅的朋友,和大聖堂有密切的關係,她帶着這塊聖心寶鑽回來之後,就不知爲何失蹤了。我們兩個是按她的安排,救下了庫帕,跟着過來也是想問問,你們對於蘇米雅的失蹤,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供追查。”
“蘇米雅?”達倫皺了皺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我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造物派拉攏的新人太多了。你說聖心寶鑽?”
他眯起眼睛,伸長脖子湊近看着克雷恩手上流光溢彩的寶石,“哦哦……這的確是身居高位的苦修士大人的親手創作,也正是我們最想見到的東西。你們兩個是那個蘇米雅的手下嗎?”
“不是。”庫帕走過去,附在達倫耳邊輕聲說了好一會兒,才離開頭,往克雷恩那邊偏了偏頭,“如果大叔你覺得信不過,我這就把他們送回去。”
克雷恩笑着說:“最好能把我們送回到城區裡面,我們都是第一次到法希德蘭,從郊區往回找路估計會比較困難。”
達倫嘿嘿笑着說:“你們現在已經在城區裡面了。不過具體是哪兒,還是要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才能允許你們知道。”
他站起來,端着燈盞往遠端的一扇小門走去,“跟我來吧。走過那樣的秘道,想必你們也該有所覺悟,我們是不會允許暴露這裡的風險存在的。”
他在脖子上比了個手勢,輕描淡寫地說:“你們既然不是信衆,爲了顧全大局,我隨時可以下令殺了你們。”
克雷恩眯起眼睛,一股怒氣從心底躥起,他冷笑一聲,突然貓腰一竄,靴中匕首弧光一現,就已貼在了達倫的脖子上,“我想,我得證明一下,我也隨時可以殺了你們。”
看達倫的體格也不難知道他並不是毫無戰鬥力的普通信徒,但剛纔這閃電般的突襲,他只來得及反應到擡起右拳,扭腰轉身的動作僅僅施展出了一半。
其餘的能力先不談,速度上他和克雷恩差了恐怕不止一個檔次。
克雷恩收回匕首,指了指塔布蕾絲,“她比我更快,你們要不要試試看?”
達倫擡手擦了擦冷汗,但和庫帕不同,被匕首威嚇過的他沒有露出多少恐懼的神情,反而微笑着說:“看來你們確實有實力從暗影教會手上搶人。不過我還是要申明,殺了我和庫帕沒有任何意義,你們只要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我們就會不惜任何代價在這裡殺掉你們,來保守我們的秘密。”
克雷恩慢慢把匕首插回鞘中,故意讓金屬刀刃和包邊吞口摩擦出低沉的聲音,“我儘量不惹你們這些敏感多疑的傢伙,但也別指望我會像你們的羔羊一樣愚昧乖順,如果對我的朋友蘇米雅有利,我也許會和你們合作。但你們休想指揮我。”
“既然你的朋友是我們的同道,我們當然也會把你們當作朋友。”達倫微笑着打開小門,“希望你們不要辜負我們的信任。否則即使你把這裡的所有教友都殺光,命運的責罰也不會饒過你。”
在一條狹長幽暗的走廊中,達倫打開了一扇房門,笑着說:“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關於這顆聖心寶鑽的事情,我需要向祭司長進行必要的報告。庫帕,你陪陪他們。”
庫帕點了點頭,主動走進屋內,擡手激活了頂燈。
克雷恩謹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上去,是很尋常的會客廳陳設,牆上掛着一幅頗爲巨大的畫,油彩在畫布上描繪着畫師想象中的命運天使諾恩薩爾,以展開巨大的六翼罩住整個大陸的姿態,懷抱紫色豎琴漂浮在天空的中央。
雖然細節談不上多麼精美逼真,但構圖充滿了睥睨凡世的氣勢,流露出一目瞭然的曠世神威。
因爲是印刷的仿品,右下角的花體簽名已經模糊不清,讓克雷恩頗有點遺憾。
“那是我老師的作品。”看出了他的好奇,庫帕走到畫邊,用十分自豪的口氣說,“他除了是大聖堂的祭司,還是個有名的畫家。怎麼樣,是不是就算不懂藝術,也能感覺到那種心潮澎湃的激情。”
“呃……與其說是激動,”克雷恩注視着在天使羽翼下顯得格外渺小的世界,那狂亂的筆觸塗抹出大致的陸地輪廓和隱約的建築,卻看不到上面點綴的生命,彷彿畫裡世界上所有的生機,都被汲取到中央那被光暈包圍的天使身上,“不如說是敬畏。好像真的看到了神的感覺。”
“不需要畏懼,命運之神塑造了一切的軌跡,是和大家最親近的神祇,只需要尊敬就好。”庫帕很認真地糾正了他的用詞,接着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命運天使諾恩薩爾的偉大。
反正等待的時間也很無趣,克雷恩索性坐到椅子上,認真的聽他口沫橫飛地傳教。
這大概就是蘇米雅曾經說過的,會在大聖堂組織的戰爭中永遠無畏地衝鋒在最前的狂熱者吧。看着庫帕眼中閃耀的光彩,克雷恩有些感慨地想。
就在庫帕信誓旦旦說將來一定會成爲一個出色的聖堂武士時,達倫開門走了進來,微笑着說:“你們談的還算愉快嗎?克雷恩先生,祭司長大人命令我來徵詢一下你的意見,能否讓我們對你手上的聖心寶鑽做一個必要的鑑定,這很可能會決定我們猜測你朋友失蹤的考慮方向。”
克雷恩考慮了一下,把寶石遞了過去,笑着說:“沒問題,反正這本來就是大聖堂的東西。”
“謝謝。”達倫微笑着轉身走了出去,他擺了擺手,說,“恕我們冒犯,希望你們今晚能早點休息。”
以爲是正常寒暄的克雷恩正要回以一個晚安,周圍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接着,厚重的金屬板突然從房門和窗戶降下,轉眼之間,就把會客室變成了密不透風的囚牢!
“喂!這是怎麼回事?”塔布蕾絲閃電般從座位上竄起,不到一秒的時間,兩把匕首就剪刀一樣交錯在庫帕的脖頸兩側。
庫帕的脖子向後伸長,但眼裡到沒有多少恐懼和驚訝,而是很平靜地開口解釋:“這只是必要的手段,我們在法希德蘭的狀況非常危險,個體在外的疏忽還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彌補,但在這個基地中,我們沒有犯錯的空間。”
他擡手頗爲後怕的推開脖子上的匕首,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我不是也在這裡陪同嗎,其實這就是你們今晚的客房。”
說着,他雙手托住牆壁上畫框的下沿,用力往上微微舉起。
一道暗門就此打開,隔壁是一間頗爲寬敞的臥室,但和這邊一樣,門窗都已經被金屬板封死,看暗門打開後牆壁的厚度,估計外牆也有非常堅固的夾層。
不過,只要把深紅流星的威力提升到一定程度,窗口和房門的活動金屬板大概就能突破,都不需要動用焰刺·流星爆擊,克雷恩並不是太擔心,只是被嚇了一跳,他看了看那邊的兩張分開很遠的牀,心裡鬆了口氣,“你們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容易得罪朋友。”
“比起被暗影教會剷除,我們寧肯交不到什麼朋友。”庫帕很堅定地說,“而且,我們只是比較謹慎小心而已,並不會在其他的地方失禮。”
而已?克雷恩苦笑着搖了搖頭,帶着塔布蕾絲走進臥室裡,指了指遠處那張牀讓她休息,“看來,我們也只有早點睡了。不過這裡好像忘了準備你的牀。”
庫帕很認真地說:“不需要,這次被捕我需要反省的地方還很多,今晚我會在那幅畫前徹夜悔過。你們早點休息就好。”
也許是託了這裡結界的福,克雷恩得到了一次久違的安眠,那個縈繞不休的女聲難得的沒有出現,讓他重新進入自由的夢境,可以肆意地回味此前的一個個快樂時光。
而且,他唯一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大概是真的把目標轉到了瑪莎身上,塔布蕾絲整晚都乖得很,既沒有夜襲他,也沒有夜襲庫帕,除了半夜時把被子夾到腿間摟着一邊磨蹭一邊喊了兩聲瑪莎一聲琳迪之外,風平浪靜。
平時琳迪已經在敲門的時間,克雷恩睜開了眼睛,他打着呵欠坐起來,心想希望辛迪莉能安撫住旅店裡等不到他們回去的兩個病號纔好。
在這鬼地方過夜,和失蹤應該也沒什麼分別了。
打開暗門,庫帕果然還在滿眼血絲地悔過,不過看他跪在地上不時點頭搖晃一下的模樣,夢天使的翅膀應該已經罩在他的頭上。
克雷恩正要問那些破板子什麼時候能收上去,刺耳的摩擦聲就又響了起來,金屬板緩緩向上升起,露出了門外達倫那張頂着顯眼鼻子的臉,“看上去,你們兩個睡得還算不錯,希望我昨晚的冒犯沒有太過傷害咱們之間的關係。”
克雷恩譏笑說:“挺好,我以前還從沒在這麼安全的屋子裡睡過覺。也算是個新體驗。”
達倫面不改色地直接跳去正事,說:“你帶來的聖心寶鑽已經初步驗證過,是吉洛特·比·肖普長老的親手製作,即使沒有拯救庫帕的事,光是把這顆寶鑽帶來,就已經是不得了的幫助。請跟我來,祭司長大人想要親自表達對你二位的謝意。”
“我比較關心我的朋友。關於蘇米雅,你們有什麼頭緒嗎?”克雷恩跟出門外,看着走廊裡全副武裝的衛兵,皺眉問道。
“既然你的朋友是大聖堂的神光眷顧的羔羊,那在法希德蘭,除了暗影教會,還會有什麼人有惡意向她下手?”達倫頗有些沉重地說,“那個邪惡污穢的教派,會用最下流可恥的手段來引誘神的子民,希望蘇米雅能得到諾恩薩爾大人的眷顧,不被命運中的黑暗籠罩侵襲。”
如果不是對溫瑟還有起碼的信任,達倫這充滿煽動性的腔調還真是很有說服力。
從走廊的長度和其中衛兵的數量來估計,這個據點的大小十分可觀,人數也不少,會被大聖堂不聲不響地發展成這樣,暗影教會在法希德蘭的統治,看來並不如看起來那麼安穩。
佔地這麼廣闊,多半對外的形象應該是某棟豪宅。在法希德蘭,最有錢的往往不是商會裡滿眼金光的大商人,而是能力出色名氣不小的占卜師。克雷恩猜,他們多半在經過了一番折騰後,又回到了新城一區中,對外幫大聖堂掩護的,也許就是個出名但沒有米奧勒那麼出名的占卜師。
這次他猜中了一大半。
從拐彎處的窗戶中,克雷恩看到了此前用於仲年祭宣傳的展板橫七豎八的疊放在院子中,而一進入最終的目的地,書桌後坐着的那個黑髮壯年男性人類,看上去就頗有點眼熟——很可能在剛旅行到這裡的時候見過,在路邊的占卜攤子上。
“你好,克雷恩先生。”那位祭司長很溫和地說,“我是萊特林斯·瓊納·比拉亞,這裡的祭司長。”
克雷恩盯着他的臉,試探着問:“我是不是在仲年祭新城一區的街道上見過你?”
“很可能。”萊特林斯微笑着說,“我對外的身份是瓊尼亞·比拉,一個還算有名的占卜師。”
想到了那個該死的阿洛多斯,克雷恩忍不住說:“你們占卜師都不用真名的嗎?”
萊特林斯愣了一下,馬上笑着說:“不,用假名的還是少數派吧。不過我這麼做,是爲了掩飾身份,並不是在故弄什麼玄虛來糊弄客人。”
“關於我朋友蘇米雅的下落,你們也沒有任何頭緒嗎?這塊聖心寶鑽,可就是她帶回來交給我的。”
萊特林斯很誠懇地說:“我能體諒你的心情,我和教友也徹夜討論了一下可能發生的情況。首先該懷疑的,當然就是暗影教會。”
克雷恩皺了皺眉,輕聲說:“那如果不是暗影教會呢?”
萊特林斯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用有些微妙的口氣說:“那樣的話,就很可能是一直想要我們和暗影教會拼個你死我活的巨龍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