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呼聲中,芙伊被兩隻豹子同時撲擊,利爪在她本能舉起抵擋的胳膊上留下鮮血淋漓的幾道,纖弱的身體一歪,被摁進了水面下。
“芙伊——!”心臟傳來劇烈的刺痛,克雷恩雙手擡起,紅光迸發,一支焰刺·火龍之牙不經完善準備就強行放了出去。
貼着水面從德曼旁邊擦身而過的火紅箭矢迅猛無比地將最兇悍的那隻豹子射穿了腦袋,附帶的猛烈灼燒讓豹子的屍體露在水面上的部分轉眼就變成一片焦黑。
但另兩隻豹子的頭,已經爭先恐後的往水下伸去。
就在這時,嘩啦一陣水響,之前摔進水中的瑪莎變爲黑豹,奮力撲出,將兩隻體型遠比她小的豹子輕而易舉撞開。
緊接着,拖曳着紅色光尾的爆裂箭準確無比地擊中了那兩隻豹子落地的位置,精密計算過的魔力附加讓爆炸的氣浪恰好沒有波及到摔倒的芙伊,只是激起了一大片浪花。
被震傷的豹子哀鳴一聲,一瘸一拐夾着尾巴並排逃竄,鑽回到成片的雜草之中。
強行發動技能導致的數倍反噬讓克雷恩跪倒在水中,因靈魂震顫而痛苦地蜷成一團,儘管如此,他還是用膝蓋往前挪着,拼了命的想要靠近芙伊倒下的地方。
瑪莎變回了人形,也顧不上去撈自己掉在水裡的衣服,彎腰先把芙伊拽了起來。
可憐的精靈少女四肢癱軟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竟然就這樣被嚇暈了過去,蒼白的臉上看不到半點血色。
德曼飛快趕到,接過芙伊打橫抱住,小聲說:“我來,你快穿衣服吧。”
瑪莎有些失望地看着芙伊的臉,沮喪地搖了搖頭,才蹲下身摸索着找回掉落的衣服和隨身物品。
她溼淋淋地穿了個差不多,克雷恩總算從靈魂震顫中恢復到七八成,勉強站了起來,憤怒地盯着她。
他顯然是有話要說,但他瞥了暈倒的芙伊一眼之後,咬牙忍了下去,強撐着從德曼手中接過自己的伴侶,抱穩她往水邊走去,快要到達岸上的時候,才憋不住一樣諷刺了一句:“你這麼喜歡蘑菇湯,我以後天天給你準備。”
“抱歉。”瑪莎不是很有誠意地說,“我還以爲這樣能引出那個兇手。”
是嗎?恐怕更多是不相信關於奈亞的說法,想要逼芙伊露出你以爲的那一面吧。在心裡這樣說着,但克雷恩沒有直接講明,而是摟緊了芙伊昏迷中還在發抖的身軀,壓抑着怒氣說:“幸好你失敗了。否則……神秘兇手現身,咱們都被襲擊,誰來保護芙伊?她被豹子咬傷咬死的話,就算抓住那個兇手又能怎麼樣?”
瑪莎剋制情緒一樣的深吸了口氣,儘量誠懇了許多,“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不會再有下次了。”
“是嗎?那真是太謝謝了。”他夾槍帶棒地諷刺回去,把芙伊平放在岸邊,湊近觀察了一下她的口鼻沒有進水後,才暗暗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輕輕拍打着她的面頰,“芙伊,芙伊醒醒,沒事了,芙伊,是我,克雷恩。”
德曼走過去,無視克雷恩怒氣衝衝的眼神,托起芙伊的後腦,在枕骨凹陷處很有技巧的按揉了幾下。芙伊這才悶哼一聲,悠悠醒轉。
儘管心裡有氣,克雷恩還是把剛纔的一切解釋成了一場意外,溼地豹本身領地意識就極強,瑪莎身上散發的雌豹氣息激怒了附近盤踞的一大兩小豹子一家,才導致了這次的無妄之災。
芙伊沒有懷疑什麼,只是笑了笑,摸着克雷恩的臉頰說:“沒事就好,大家都沒事就好。衣服我可以再洗,不要緊的。”
“可你的胳膊……”克雷恩看着那幾道爪痕,氣憤難平。
“包紮一下就好,這種皮外傷,能有什麼關係呢。”芙伊還是保持着微笑,主動從衣襟上撕下幾道布條,“吶,你幫我包好吧。看,手指活動也沒問題,沒有傷到筋骨呢,別沉着臉了好不好?看上去都不帥氣了。”
把傷口清洗了一下,用箭簇附魔火元素迅速做過消毒,他把芙伊的胳膊仔細纏好,小聲說:“以後我真是不能讓你離開我超過五米。今天晚上我要抱着你一起睡,拉手我都不放心了。”
芙伊眨了眨眼,說:“那……那你不能騷擾我太厲害。”
克雷恩點了點頭,“我保證只是抱着。”
“也不用那麼拘束……”芙伊的臉上浮現出微妙的紅暈,“反正……別讓值夜的同伴聽到就好。”
德曼站起來,看向瑪莎,搖了搖頭。
瑪莎低下頭,盯着自己溼漉漉的褲子嘆了口氣,默默走過去拎起了那小半袋蘑菇。
“你是打算懷疑芙伊剛纔故意保留了實力嗎?”看着臉色不好的瑪莎,德曼壓低聲音問道。
克雷恩已經扶着芙伊走到遠處,耳朵再怎麼好用也聽不到這邊的動靜。
“我有那麼固執嗎?”瑪莎哼了一聲,邁開了步子,“但不論如何,這次行動完全沒有收到效果。先不說芙伊是不是真的保存了實力,那個咱們猜測的小狼狗,不也沒有出現嗎?”
德曼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說:“如果那真是個爲了芙伊可以不惜一切的傢伙,就不該對這樣的危險視若無睹。”
“現在只能指望克雷恩還記得到達雷託亞後,想辦法帶芙伊去作占卜。”瑪莎扶住德曼的胳膊停下來,脫掉靴子倒出一隻小螺殼。
“我更擔心的是,如果占卜生效了,咱們該怎麼辦。這等於所有的線索全部斷掉,塞熙和塔布蕾絲的事件,會不會就成了永遠的謎團。”德曼勾起脣角,目光顯得有些興奮,“跟着克雷恩滿世界跑,我還真是選對了。在別的地方晃盪十幾年,也沒遇上多少這麼刺激的事。”
“我可是有點後悔。”瑪莎的表情卻變得有些迷茫,“我們當年整族逃亡的時候,追來的也不過是火精靈的普通部隊。和克雷恩認識後,對手就成了王立警備軍,暗精靈刺客,墮天使魔女,巨龍之翼,魔龍甲這樣的怪物等級。”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獸靈盜賊,就算爲了自己的安危,我想,也是時候和他徹底告別了。”
“怎麼?連琳迪家的事你也不想管了嗎?”德曼瞥了瑪莎一眼,有些驚訝地問。
瑪莎的語氣完全不再是慣常的慵懶,而是透着深深的疲憊和沮喪,“琳迪家的事有你們在,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到現在還認爲,這一系列事件絕對和芙伊有關。坦白說這判斷讓我也很混亂,我甚至有些懷疑……我是不是也陷入到嫉妒的影響而不自知。”
“你在擔心偏見?”德曼緩緩說道,“看來直覺和現實的矛盾讓你有點困惑啊。”
“我只是坦誠面對自己而已。我覺得芙伊危險,就動手調查。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嫉妒,就立刻設法停止這種不理智。等進入雷託亞,我就繼續南下,繞過迷霧森林東側,回我的部落去看看。我太久沒回家了,也許……是該好好休息一陣子。”
“好吧,克雷恩我會好好照顧的,你不用擔心他。”
瑪莎瞪了德曼一眼,跟着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好吧,我是有點擔心他。他……還是不夠成熟,他的能力增長超過閱歷心智太多,而且,那個弗拉米爾始終是個隱患。我可不想未來在某處和他重逢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自大狂妄目空一切的混蛋。”
“決定分開就別想太多。這種事,讓他身邊的女孩們操心去吧。”德曼看着前面克雷恩越變越小的背影,“離開前不和他過個告別夜嗎?”
瑪莎翻了個白眼,快步追了過去,“我們獸靈沒這麼不幹不脆的習俗。”
德曼也跟着跑了起來,笑着說:“這不是習俗,是個人愛好。”
回去收拾了一通,晚餐時間被迫後延了一個多小時,芙伊套着克雷恩的衣服,一邊烤火一邊給瑪莎燉了一小鍋蘑菇湯。
在芙伊麪前,克雷恩一直都很難把情緒藏得很嚴,進到帳篷一起休息後,她馬上好奇地問他在生氣什麼。
克雷恩只好找了個勉強說得過去的藉口,說自己因爲沒能及時救下來她,讓她受傷心裡很愧疚,在生自己的悶氣。
這一招還挺有效,芙伊馬上就開始專注地安撫他,先是小聲開導了半天,接着抱着他親吻了一會兒,發現這兩個渠道都不是很奏效後,索性紅着臉掛好帳篷的搭扣,蜷縮到克雷恩的身邊,發揮出了那柔軟小巧的嘴脣另外一種功能。
從極致的亢奮中平復下來後,克雷恩也就順水推舟地不再生氣,幫芙伊擦了擦嘴角,摟着她一起睡了。
不過這件事多少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疙瘩,這其中既有對瑪莎的不滿,也有對最後結果的錯愕。
芙伊依然表現得弱不禁風,可他們猜測的奈亞也完全沒有出現的跡象。
按他在夢境中所見,那個犬狼屬少女應該是很單純樸實的性格,對芙伊全心全意地依賴,難道魔龍甲,會讓這樣一個少女也變得兇殘狡詐起來嗎?
弗瑞卡最在乎的是德爾比斯城,所以城市的丁點危機都會觸發他極端的反應。照此推測,如果奈亞真的就在附近,那一場危機已經足夠她釋放魔龍之力現身出手。
這個方向……也猜錯了嗎?
最近那個女聲出現的情況極不穩定,深夜的思緒紛雜也影響了克雷恩的睡眠質量,清早上路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提不起勁兒的感覺,眼睛裡也佈滿了血絲。讓德曼還拿這開了一路芙伊的玩笑。
預定的行程已經不再有宿營的計劃,爲了趕上在雷託亞邊境村莊過夜,整個小隊都驅趕着馬匹加快了速度。
畢竟已經穿過了危險程度最高的地區,之後的路越走越順,過了中午,腳下就重新出現了修整過的路面,不需要路牌也不至於迷失方向。而且從那裡開始,路徑遠離飛龍之脊,也讓精靈數量佔了一半的大家徹底安下心來。
從早晨就做好了趕路的準備,大家一邊步行一邊吃掉特地加工的乾糧,權當午餐。路上的休息間隔縮短到五分鐘,次數也隨之減半,這樣的大半天過去,他們終於趕在太陽落山前,在一個丁字路口看到了雷託亞邊界的指示牌。
“終於到達你的家鄉了啊,琳迪。”克雷恩看着遠處用作警戒的瞭望塔,笑着說,“怎麼樣,有沒有很熟悉的感覺?”
琳迪誠實地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來過這邊。我不是說過嘛……這次去看霧光之淚,是我第一次真正離家,以前我的活動範圍從沒超出過隼目堡,我爸爸在郊外的產業我都沒去過。”
“那你整天都在幹什麼啊?”德曼有些吃驚地問,看來對他來說,長期呆在一個地方應該是無法想象的,記得他聽說米海拉的生活方式時完全像是聽說了什麼異界怪物一樣。
“授課,修煉,看看書,”琳迪扳着手指頭,越說頭垂得越低,“偶爾……週末有活動的時候,我也會去看看熱鬧。呃……差不多就這樣了。”
德曼笑着搖了搖頭,“難怪你的弓箭技巧比服飾搭配強那麼多。”
之前隊伍裡瑪莎從來都是幹練勁裝,蘇米雅基本一身虔誠,塔布蕾絲就不必說了,恨不得裹着獸皮跳舞,辛迪莉那種耀眼的美女反而讓人注意不到她具體怎麼搭配衣服和首飾。
可這次芙伊回來,再也不是當初守着小鎮貧苦過活的精靈女孩,完全由她自己精心挑選的衣裙,既保留了行動的便捷性,也非常美觀大方,既可以出現在冒險者聚集的酒館不顯突兀,也可以出入舞會的大廳不嫌失禮。
在這樣的對比下,原本是大城市出身的琳迪反而被襯得像個小鄉村的女獵手——她不得不沮喪地承認,就算她還穿着出門時那身精心定做的深紅流星套裝,也只能在英氣這一項上勝過芙伊而已。
芙伊微笑着攬住琳迪的肩膀,柔聲說:“有專門的長處是件了不起的事,琳迪,你要是弓箭用得好,還很擅長穿衣打扮,那可就連我都要嫉妒你了呢。”
此時此刻,大家都對嫉妒這個詞格外敏感,瑪莎的背瞬間繃緊,不安地看了琳迪和芙伊幾乎貼在一起的背影一眼。
克雷恩連忙抓過芙伊的手拉住,催促上路,“走吧,先進入村子找到住處再聊。”
比起吉瑟拉包容平和的氣氛,緊鄰爭端頻發地區的雷託亞邊境,就顯得緊張了不少。
保證他們一路上通行無阻的幾樣東西,都在哨卡經過了反覆查驗,最後還是靠約比安家的名符才順利過關。
明明這附近的駐軍防備的不過是無光之沼的威脅,執勤的軍人看起來卻都緊繃的像拉滿的弓,也不知道是指揮者訓導得好,還是這裡的局勢確實不容樂觀。
離開沼澤不到三裡,他們就進入了一座規模尚可的村莊,村子裡沒有旅店也沒有合適的民宿,最後他們只好用十個銅板租下了一塊用來曬乾草的空地,支起帳篷勉強將就了一夜。
可能是人類對於祖國的樸素情感起了作用,吃飯的時候,琳迪很不好意地解釋:“靠近沼澤這一帶居住的大都是亞伯勒人,他們這個民族整體對外人就比較冷漠。等到再往南走一些,到我們雷坦尼斯人爲主的地區,情況就會好很多。”
“其實我一直都搞不太懂,”克雷恩靠在成堆的乾草上,好奇地問,“你們人類下面的分支,怎麼比其他種族都複雜那麼多?光之子、暗裔、山地人、高原人、東西平原人這些亞種我勉強還能理解,畢竟樣貌有不小的差距。可怎麼明明是同種的人,在國家的分別之外,還多出一個民族呢?”
怕自己的疑惑解釋得不夠詳細,克雷恩連忙指着周圍村落的房屋說:“你說這裡的人都叫亞伯勒人,而你是雷坦尼斯人,可在我看來你們並沒有太大區別啊,也是同一個國家的居民,這樣的分類……有意義嗎?”
琳迪皺着眉考慮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該怎麼解釋,倒是蘇米雅柔聲開口說:“你可以這麼理解,這些民族大致就相當於獸靈同魂屬下的不同部落,有的部落凝聚力比較強,但有的部落或者因爲自身比較弱小,或者因爲生活的比較鬆散,就分佈在了不同的國家中。”
克雷恩想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人類是喜歡抱團的生物,他們會創造各種名義來團結可以團結的同胞。種族,民族,宗教,血緣,甚至相同的目標之類。”德曼笑着說,“但他們抱團之後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另一團和他們有分歧的人類鬥個你死我活。不愧是全聖域最矛盾複雜的生命。”
蘇米雅不知道是讚許還是諷刺地說:“即使是以好鬥著稱的獸靈,在歷史上發動的戰爭數量和規模也遠不如人類。作爲種族,人類可以和暗裔全面開戰;作爲民族,北中南部都可以找到把彼此視爲眼中釘的人類仇敵,比如西北山地的里爾蒙人和薩庫森人,薩庫森人甚至爲此加入了獸靈一方;宗教更不必說,聖域有史以來成規模的宗教,幾乎全部出自人類之手,而他們的征戰目標,往往就是另一個宗教;而在血緣層面,大家也都看到了,草原上的獅子爲了酋長鍛鍊身體打架分勝負的時候,人類的兄弟已經在使用各種陰謀詭計了。戰爭這個詞……也許就是爲人類而發明的吧。”
瑪莎不太認同地說:“在獸靈大量聚居的地方,同種族的部落之間也互有徵伐,信仰紅月的巫師一樣會帶信徒去割掉藍月信者的頭顱。覺得所有這些都只是人類在幹,不過是因爲你們人類數量太多,也太喜歡寫寫畫畫把東西記下來,翻翻那些枯燥的硬殼厚本子,十本里至少有八本是人類寫的。”
德曼頗有些自豪地說:“精靈就不會如此。我們一樣有很多文獻,但我們和平了一千多年。元素精靈之間也有小摩擦,但從沒有釀成過爭鬥。這是你們人類和獸靈的專利。你們可以用人類發明的詞來形容,獸性——戰爭和侵略就算是最原始的獸性。”
琳迪舉起雙手:“好了,我投降,我只是想說,這裡的人不太熱情是有原因的。可以停止這些我完全不感興趣的討論了嗎?”
“好吧,那麼換下一個問題,這裡距離隼目堡還有多遠?”克雷恩也覺得有些頭疼,連忙把話題拉回到大家身邊。
“直線距離應該不到一百七十里,不過……這村莊不像是能買到合適馬車的樣子,咱們帶着兩匹馬步行的話,恐怕又要辛苦四五天才行。”琳迪盤算了一下,小聲回答。
“那就把行李中不必要的部分在村莊裡低價拋售,如果能買到馬就全部騎馬上路,買不到就連這兩匹也賣掉。”克雷恩只考慮了一下,就做出了決定,“咱們全速趕路,儘快在最近的地方買到好馬,減少休息次數直接跑到極限,到城市後賣掉換馬,這樣多花些錢,後天應該能趕到隼目堡。”
芙伊看着他,小聲問:“需要這麼着急嗎?旅費還是應該節約一些吧……”
克雷恩搖了搖頭,“不,我要早點解決隼目堡的事。”
敏銳的察覺到克雷恩和瑪莎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芙伊貼着他的耳朵輕聲說:“怎麼了?瑪莎哪裡得罪你了嗎?你不要跟個孩子一樣,明明之前還擔心要分別,現在怎麼又催着恨不得她早點離開了?”
克雷恩的臉上不易察覺的紅了一下,“我主要還是擔心那個阿娜,她萬一真的已經控制住深紅流星,咱們的麻煩恐怕不小,能早點到,多準備幾天,起碼不會那麼狼狽。”
“好,”瑪莎表情僵硬地表示了同意,“那麼,咱們就按你說的辦。最近的城市如果有獅鷲出租更好,咱們乾脆就豁出命飛過去,低空飛行摔下來也不會死,不如冒險試試看。”
聽出了話裡彷彿拔刀一樣的鋒利感,芙伊連忙柔聲說:“好了好了,明天先到下一個城市看看情況再說好不好?”
“當然可以,你的提議,克雷恩只會答應。”瑪莎的情緒顯得十分不穩定,她煩躁的抓了抓耳朵邊的毛髮,一甩尾巴站了起來,“我不餓,你們吃吧。我先去睡了。我討厭這滿鼻子的乾草味。”
蘇米雅連忙跟了過去,扭頭對這邊說:“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芙伊不安地問:“克雷恩,你們……到底怎麼了?”
克雷恩沒有回答,只是摟住了她,握着她微微有些發涼的小手,放在脣邊,閉上眼睛親了一下。
這一夜,瑪莎始終沒有回來吃飯。
第二天上路的時候,一切卻又好像都沒發生過一樣,瑪莎近乎刻意地過來和克雷恩打了個招呼,然後狼吞虎嚥地把昨夜的剩餘食物草草填進肚子,還拒絕了芙伊幫她從新準備的提議。
“按克雷恩的計劃,快點出發吧。”把準備脫手的行李搬上馬背,瑪莎很平靜地說,“誰比較擅長做生意的,去把這些賣了。”
“我去吧。”芙伊主動過去拉起了馬繮,攬下了這個任務,“這裡可能也就我做這種事最多呢。”
“我陪你。”克雷恩寸步不離地跟了上去。
琳迪猶豫了一下,沒有一起過去,只是有些失落的站在原處,雙手不自覺地撥弄着指尖。
事實證明,芙伊關於交易的能力不僅沒有退化,還比克雷恩以爲的極限更近了一步。在這個小村子簡單的早間集市上,面對那些明顯排外的村民,她硬是靠甜美溫婉的微笑和充滿說服力的口才,把這些他們不要的二手物資以六到八折的驚人價格拋售了出去。
尤其是一個滿臉紅光一嘴酒氣的胖大叔,就因爲對芙伊的眼睛多看了一會兒,傻乎乎地爲了可能一年也用不上一次的二手帳篷掏光了腰包。
“如果之前的旅程你都在,我覺得你起碼能省出三五個金幣來。”看着芙伊順便給村長推銷了幾樣沼澤邊帶出來的特產,徹底補上了他們這一趟的消耗,克雷恩讚歎地說道。
“不急,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了解我有多重要呢。”芙伊輕笑着挽住了他的胳膊,在一衆男人投來的嫉妒目光中,款款離去。
“芙伊,我記得……”走出幾步,克雷恩遲疑着說,“你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跟我一起在有點規模的城市裡安家,過安穩的生活,對嗎?”
“對啊。”芙伊很高興地點了點頭,“不過我的願望可以延後,等你成爲了不起的英雄,對遊歷這世界感到厭倦,想要找個地方安定下來的時候,我就用路上存的錢,買一棟帶院子的大房子,種上你最喜歡的花,全年都有茂密枝葉的樹,墾一片田,養幾隻動物。”
“我會盡量存錢,把房子買的很大,即使咱們家有再多的寶寶也住得下。到那時我就把魔法徹底丟到一邊,你也不許再拿弓箭,咱們一起守着那個家,守着你所有的孩子,教導他們好好長大,讓他們也能像你一樣,成爲自己想成爲的角色。蘭伊爾大人,一定會讓我這個夢成爲真實,我一直這麼相信着呢。”
“會的。”克雷恩在心裡罵了自己幾句,與她十指交握,認真地說,“一定會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我發誓。”
“也不會再有什麼事能讓我離開你身邊了。”芙伊微笑着把臉頰靠在他的肩頭,低聲說,“沒有你在身邊的這大半年,我感覺自己每天都有可能發瘋。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以後都不會來找我了怎麼辦?如果你有了更心愛的女孩,不準備再要我了怎麼辦?如果……有個對你更好的妻子,我……該怎麼辦?”
“別胡思亂想了。”克雷恩摸了摸她的臉頰,有些驚訝那上面略高的溫度,“你不會發燒了吧?”
“沒有……我只是情緒突然激動了一下。”她搖了搖頭,“這段時間變了的不只是你,幸好,咱們還有充分的時間重新適應彼此。”
“不需要時間。”克雷恩用力強調什麼一樣,堅定地說,“我不覺得你有什麼值得在意的變化。連我這樣巨大的異常你都不需要適應就能接受,我當然更可以。我相信你,芙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相信你,甚至超過相信我自己。”
“我知道,克雷恩,我都知道。”芙伊的音調微妙的低沉下去,語速也變得緩慢了少許,“你當然可以相信我,因爲我的一切都屬於你,從頭到腳,從身體到靈魂,我可以爲了你獻上一切,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說到這裡,她突然鬆開手蹲了下去,痛苦的捧住了心口,急促地喘息着,脣瓣飛快的消退了血色。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克雷恩驚慌的抱住她,“這村子有醫生嗎?藥劑師也行?”
“不要緊的……克雷恩,不要緊。”芙伊抓住他的胳膊,低下的頭左右晃了一晃,“這……這是我最近的老毛病了,可能是……那次殺戮給我的負疚感太強,我隔三岔五就會劇烈的頭痛心口疼,不過沒關係,最多五分鐘……就沒事了。真的。”
“那怎麼能讓你好受點?”克雷恩慌張地追問,“我去找個神官?我去找蘇米雅,她是祭司,一定能幫上忙!”
“不用……真的不用。”芙伊搖着頭站了起來,臉上雖然掛滿汗珠,但看起來的確比剛纔好了很多,“吶,我已經沒事了呢。”
不放心地摸了摸芙伊的額頭,他確認溫度只是比尋常略高後,才鬆了口氣,不解地說:“這不像是情緒的原因能導致的痛苦,等到了大城市,咱們還是去檢查一下吧。”
“好的,如果這能讓你不像我一樣囉囉嗦嗦的話,我勉強同意你花這份冤枉錢。”芙伊擦了擦汗,笑着說道。
“對了,咱們順便做個占卜吧?”就像湊巧想到這一點一樣,克雷恩很興奮地提議,“這次去過法希德蘭,才知道占卜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咱們找個看上去比較靠得住的占卜師,給咱們算算愛情的氣運,再算算將來咱們會有幾個孩子,怎麼樣?”
“啊……”芙伊有點爲難的歪着頭,小聲說,“萬一是個騙子,你聽人家說一堆好話,肯定樂呵呵的給錢呢。”
“我去過法希德蘭,騙子不容易騙到我。”克雷恩依然維持着興奮的表情。
芙伊只好點了點頭,跟着馬上說:“萬一要是算出你會有八個孩子,我會有兩個孩子這種事,你得允許我發一下脾氣才行。”
“好,”他掩飾住眼底的擔憂,吻了她一下,“我如果那麼花心,你想怎麼發脾氣,就怎麼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