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絲用一隻手臂遮掩了一下那對不太好意思被看到的花苞,蹲下蜷縮起來,姑且減少一點被看到的面積,羞紅着臉說:“我……好像沒什麼可穿的了。”
克雷恩摸了摸腰背,馬上意識到,那些柔軟透氣又充滿彈性的奇怪繃帶,顯然來自面前窘迫公主的貼身衣物,他連忙解下身上的衣服,站起來想要過去給她披上。
結果剛一挺腰,腳下就有些發軟,一個踉蹌往前撲倒。
伊莉絲反應很快,兩步衝到了他的身前,雙手一抱,把他撐在自己身前,柔聲說:“你身上毒性還沒散,芙伊正在努力,別亂動給她增添負擔了。”
他還是強撐着把衣服給她罩上,拉攏衣襟,聲音有些嘶啞地說:“血流加速會導致毒性更快蔓延,所以給你穿上也是在救我的命。”
伊莉絲眨了眨眼,接着隱約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紅着臉在他背後拍了一下,笑着扶他坐下,“你可以閉上眼不看啊,彬彬有禮的紳士一般都會這麼做。”
“我可不是紳士。”克雷恩咕噥着開了句玩笑,“我最近都不想洗手了。”
想起了他在背後時往她胸前交叉的雙手扣住的地方,伊莉絲有點羞窘,但還是反擊一樣地說:“這就不想洗了,以後可怎麼辦?”
知道不是悠閒開玩笑的時間,她說完主動把話題拉回了正事,“現在該怎麼辦?咱們和其他同伴徹底失散了。”
克雷恩拍了拍發燙的臉頰,努力把視線從她渾圓修長,曲線勻稱的腿上挪開,“優先要找到的肯定是你姐姐。奧蕾妮姐妹兩個被沖走的時候似乎在一起,相對你姐姐更安全一些。”
伊莉絲皺着眉嘆了口氣,“找當然是優先找姐姐,可是……怎麼找起呢?”
克雷恩活動了一下四肢,感受着肌肉的力量,估計說:“我最多休息一晚上就可以恢復,按剛纔的激流,格蕾希亞的體力雖然比你差,但她當時被衝擊力拋出的距離遠,又用激流魔法反衝了一下,靠岸的效率應該比咱們要高,我覺得她很大可能比咱們更靠上游登陸。”
伊莉絲卻搖了搖頭,“這一段河道的岸邊你也看到了,我姐姐的水性雖然好,但體力和耐力都很差,王宮後花園的樹她都上不去,我覺得,她會理智地放棄在這一段河道上岸,漂浮向下遊,節約體力去更安全的地方。”
她接着猜測說:“姐姐沒有其餘負擔,游到岸邊的速度應該比我快得多,我想……她應該已經在下游某個地方上岸了。”
“那麼,她會怎麼做?”克雷恩覺得頭腦有些昏沉,暫時還不太想費勁思考,索性就只聽伊莉絲的思路,反正,這位公主挺可靠,各種意義上。
“她……有六成以上的可能會在最近的城鎮安頓下來,先把自己藏匿好,再慢慢想辦法。她清楚自己獨自一個時候的戰鬥力,不會冒險單槍匹馬出來找我。”伊莉絲輕輕拍着自己光滑的膝蓋,“如果她足夠信任我,就會等着我去找她。”
克雷恩擡眼從枝葉的間隙看了看天色,驕陽當空,正是午間最溫暖的時刻,如果沒有被襲擊,他們這會兒應該在艙房裡安逸地享用味道不怎麼樣的河船套餐。
“我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不行……咱們這就出發吧。”他扶着身後靠着的樹幹嘗試了一下,雖然還很虛弱,但站起來並不成問題。
伊莉絲盯着他微微顫抖的雙膝,搖了搖頭,“算了吧,今天就在這兒休息。咱們還要提防追擊,保鏢都成了這副樣子,我怎麼放心。再說……”
她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身上溼漉漉的布料,“這樣我也沒法見人啊。”
克雷恩挪了兩步,坐到火堆旁邊,往裡添了幾根枯枝,“把衣服烤烤吧,內外一起。”
“呃……可是……”
“我在弗拉米爾體內的時候,該看的都已經看過了。”他微笑着把火苗撥旺,“而且現在我也不是你對手,你還怕我襲擊你嗎?”
伊莉絲抿了抿嘴,突然撲哧笑了出來,自嘲地說:“真怪,這次揹着你過來,我怎麼反倒比之前害羞了。真是的……都不像我了。”
她說着站起來,去折了幾根木棍搭成架子,大大方方脫下衣服搭在上面,“喏,先烤着,我去洗洗身上,濺了好多血,黏乎乎的。”
“你要下河?”他皺了皺眉,有點擔心地問。
“放心,不用拖着你,這樣的河我下去遊十幾個來回也不會有事。我就在岸邊簡單洗洗,不要緊的。”
他還是慎重地說:“小心。”
“知道。”她輕快地回答,身子一貓,從樹木間竄了出去,畢竟是大白天身上又光溜溜的一點東西沒有,她的動作非常迅速,三兩下就到了岸邊,飛身跳了下去。
不一會兒,她帶着一身的水珠,猶如古畫中從山泉降生的女妖,閃耀着星星一樣的光芒跑了回來。
鑽到搭起的衣服後,她探出頭撥弄了一下溼漉漉的短髮,笑着說:“乾淨了,這下可舒服多了。”
她看着克雷恩蒼白的嘴脣,忍不住說:“你也把衣服脫下來烤烤吧,芙伊在專心對付毒素,你難道打算靠體溫烘乾嗎?”
事實上,克雷恩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跟着火了一樣發燙,不過他不願意說出來徒增伊莉絲的擔憂,只是點了點頭,勉勵站起來,剝掉了衣物也搭在木架上。
幸好這是個遠離道路的荒林,環境本身就比較原始,兩個精靈一絲不掛呆在這裡,顯得還不是那麼奇怪,反而有種微妙的復古感。
咕嚕嚕……一串輕輕的腹鳴趕跑了名畫一樣的氣氛,伊莉絲低下頭,把臉埋進雙膝,小聲說:“呃……我要不要去找點吃的?”
克雷恩忍住笑意,掏出匕首丟給她,“挑兩件乾的先穿上,藍色巡禮可能和我的腰帶不太搭,你看看不行就用匕首。”
她把匕首丟回去,“我還是用我的劍吧。嗯……我要是不忍心殺小動物的話,挖點野菜你有意見嗎?”
“我沒意見。”克雷恩淡淡笑着,“但我不覺得你會不忍心。”
伊莉絲套上克雷恩的寬大褲子,紮緊腰帶,上下都換上男裝後,短髮的她被襯得非常嬌小,透出一股奇妙的吸引力,“我其實心腸很軟的。”
她繃着臉說完,忍不住冒出一串清脆的笑聲,“吃它們之前我會記得感謝一下。把火生旺點,等我。”
一轉身,她敏捷的身影就雌豹一樣沒入樹林之中。
直到看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克雷恩才露出痛苦的表情,軟軟倒在了地上。
作爲水精靈公主,伊莉絲當然不會有多少機會親自體驗狩獵的樂趣,只曾在火精靈王族例行的春狩儀式上嚐鮮過兩次,而那種被隨從簇擁隨便拿張花裡胡哨的弓,等着獵物放出來射一箭就什麼都不用再管的過場性狩獵,沒有任何難度可言。
所以這是她第一次在荒郊野外爲了果腹而進行最原始的獵殺。
缺乏經驗的結果,就是根本判斷不出周圍有什麼合適的目標。
屏住氣息悄悄巡視了好幾百米,除了樹枝上嘰嘰喳喳她不捨得下手的小鳥,什麼也沒見到。
她到是動過摘野果對付一下的念頭,然而現在是紅五月,這片林地的漿果大都已經熟透過了季爛掉,而堅果都纔開始長花苞,她在樹下餓死也等不到能吃的時候。
想到自己信心滿滿誇下海口竄出來的樣子,伊莉絲說什麼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回去。
可打獵真的比她猜想的難得多,好不容易聽到了一羣猴子的聲音,她小心翼翼繞過去,貼着樹幹纔剛探頭,就被猴羣哨兵發現,一聲示警,呼啦啦跑了個乾淨,猴毛都沒留下一根,爛果核到有一地。
她揉了揉肚子,不得已,只好擡起頭,把視線落在了那些毛色靚麗聲音悅耳的鳥上。
那幾只雄鳥應該是在求偶,滿身彩毛豎着,嘰嘰喳喳在枝頭蹦來蹦去,互相隔着枝葉示威。
灰撲撲的雌鳥就在附近,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爭鬥,準備選擇產卵的合作者。
“看起來不是很好吃的樣子……”她撇了撇嘴,深蹲下去,一個蓄力高高跳起,刺擊系戰技沒有遠程攻擊手段,但藍色巡禮兼有劈砍屬性,三道氣刃斬接連揮出,霎時就把那幾隻眼裡只有雌鳥的蠢貨連着樹枝一起切落。
清點了一下,三招打掉了四隻鳥,三雄一雌,雄的毛長,看着個大肉卻少得可憐,雌鳥正好相反,讓伊莉絲很有些懊悔不該以貌取鳥。
四隻烤一烤,起碼能吃一頓飽飯,她把死鳥提着尾巴拎在手裡,掂了掂重量,略微有點沮喪地往回走去。
林地是精靈的主場,伊莉絲當然不會迷路,回去時,倒下休息了一會兒的克雷恩已經勉強坐了起來,出了一身大汗,看起來還是十分虛弱。
“呃……我只弄到這些。夠吃嗎?”她不好意思地撥弄了一下耳邊的短髮,把鳥遞了過去。
克雷恩笑了笑,熟練地拔毛開膛去內臟,說:“差不多夠了,你飯量不大,我這會兒也吃不下多少。”
“毒性還很嚴重嗎?你的臉色好差。”伊莉絲添了幾根柴,找了四根合適的樹枝削尖,準備穿烤。
“芙伊對炎魔弓的力量還不熟練,我也得全力幫忙,不過多虧你的應急處理,已經好多了。”他穿好第一隻鳥,斜插在火邊,“沒有調料,湊合吃吧。”
“今晚是不是要在森林露營了?”她估計了一下,問。
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完全解毒可能要到深夜,今天是水臨日,我和芙伊受到的抑制不小,毒性清除得很緩慢。姑且……忍耐一晚吧。”
“希望姐姐他們都沒事。”伊莉絲看了一眼河道的方向,擔心地說。
“問題應該不大,暗行者最後的攻擊都指向咱們,她們三個沒有被威脅到,以她們的水性,總不會在河裡淹死。”
“關鍵是這條河往後的那一段並不太平。巨龍之翼和暗影教會的爭鬥日益激烈,接下來的流域算是他們兩個教派之間中部地區的主戰場之一,我可不希望她們捲進那些瘋子的爭鬥中。”伊莉絲皺着眉,馬上補充了一句,“我不是指大牧首先生。他算是比較正常的。”
法希德蘭是中部地區由教派控制的最大據點,可以說是暗影教會控制中部的根基之一,隨着形勢惡化,巨龍之翼的活動從地下轉到地上,明目張膽的進攻也很正常。
“只是被捲進去還好些。”克雷恩想了想,輕聲說,“我只希望她們不要暴露身份,別忘了,巨龍之翼一直對精靈控制的聖佑林海有想法,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年已經在火精靈和風精靈那邊打開了不小的缺口,水、土兩家的包容政策很可能也被他們利用,進行了大量的滲透。動亂會加劇平民對信仰的渴求,他們恐怕不會錯過煽動戰爭的機會。”
“精靈都有自己的信仰。”伊莉絲搖了搖頭,不太擔心。
“那是千百年來早已弱化了的象徵崇拜。”克雷恩慎重地提醒說,“那和這些宗教傳播出去的本質上並不是一種東西。”
“就拿水天使來說,她在水精靈心目中其實只是一個代表守護神的符號,和星盤中守護星羣這樣的概念沒有實質上的區別。”他沉聲解釋說,“你們會向她禱告,祈求庇佑,但她只是個符號,沒有代言者,不會指揮你們如何行動。對嗎?”
“當然,神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可教派中的信徒不這麼認爲。”克雷恩緩緩說道,“就拿我比較熟悉的暗影教會來說,最早他們不過是不滿大聖堂對神話時代歷史的篡改,以揭露天使真相爲目的的一個組織,可在爭鬥中,他們也逐漸變成了最仇恨敵人的樣子。他們毀掉了暗之神典的真本,修改複製了符合他們需要的新版,神典中的最著名反抗者暗天使尼格拉爾被樹立成暗黑神達曼的代行者,他們曾經堅信的真實,就這樣被他們自己親手扭曲。”
“直到二百多年前,教會正式構造出了一個象徵解放和真相的神,尼格拉爾。此後,在教會信徒的心目中,暗黑神達曼,暗天使尼格拉爾就成爲了一個完整的神系,存在於遙遠的虛空中,靠教會的領袖傳達他們的指引。”
“難怪許多人類國家的國王喜歡主動安排教派進入傳播……”伊莉絲託着腮,皺眉說道,“我先前還一直在想,爲什麼溫瑟作爲教派的大牧首,可以統治一個自由都市而不需要貴族的存在。有什麼好的辦法遏制這種勢力的滲透嗎?”
“我想不出。”克雷恩搖了搖頭,“生活在艱辛中的底層人民,似乎也需要這種精神寄託。羅特蒂亞曾經進行過徹底的宗教壓制,效果……反而很糟糕。”
伊莉絲抽了抽鼻子,突然轉頭驚叫了一聲,“呀!第一隻已經烤焦了……”
看克雷恩伸手去拿,伊莉絲一伸胳膊搶了下來,撕掉焦黑的肉連皮一起塞進了嘴裡,一嚼,苦得小臉都皺成了一團。抿嘴嚥下去後,她纔開口說:“不行,你是傷號,吃那些正常的去。”
“你能吃得慣嗎?”看着她眼裡都苦出了淚花,克雷恩有點意外自己的心疼,柔聲說,“我時不時要處理各種糟糕的食物,還是讓我來吧。”
“不用。”伊莉絲低下頭,再次撕下一片放進嘴裡,這種鳥色彩斑斕非常好看,但是……肉質實在是又老又柴,加上炭化的部分,難吃的程度不遜色於直接啃樹皮。
在這種環境下,她還是保持着用餐的禮儀,端正地坐在自己腳跟上,把肉撕成小片,嚥下嘴裡的東西,才肯開口說話,“我將來還想滿世界冒險旅行,這種小苦頭都吃不了怎麼行。”
“好吧,歡迎提前體驗生活。”克雷恩拿起另一隻鳥,笑着說,“不過我要申明,冒險時,大家也很少會吃燒焦的肉。有時候浪費掉一些食物,也好過半路鬧肚子。曾經有個隊伍討伐高階魔獸的時候,因爲不適應溼氣太重的環境,兩個治療師都患了嚴重腹瀉,一個打到一半衝去沒人地方上廁所,另一個爲了保護大家,硬是堅持到魔獸倒下也沒離開,可惜……沒憋住。”
伊莉絲眨了眨眼,笑着把焦黑的肉撕下丟到一邊,只剩下還算能入口的部分,“你不早說。”
“我也沒想到你會把炭真放進嘴裡吃掉啊。”克雷恩愉快地笑了起來,震動牽扯到背肌,傷口一陣裂痛,讓他的笑容帶着些奇妙的扭曲。
“今天……就在這裡過夜嗎?咱們要怎麼休息?”伊莉絲的飯量確實不大,一隻烤鳥吃了大半,就用葉子擦淨了手和嘴,起身去觀察周圍的環境。
“如果可以我當然也希望有睡袋帳篷之類的好東西。”他閉上眼,詢問了一下芙伊淨化毒素的進度,說,“不過看起來,咱們只能壓平長草蓋幾片大葉子了。”
爲了在河裡不淹死,他們身上斗篷皮甲都丟進了河裡,外衣也去了至少一層。而上岸時伊莉絲把身上的遮蔽物幾乎消耗殆盡,他們剩下的加起來,不過是克雷恩烤乾的三件半內襯。
附近大都是針葉木,少數果樹葉子也早落了個差不多,她皺着眉看了一圈,回來說:“沒有合適蓋的葉子,咱們可能只有蓋衣服了。”
男式褲子襯褲各一條,內襯衣一件,無袖背心一件,克雷恩清點了一下,搖了搖頭,“能騰出來蓋的只有一件背心而已,還不如弄點落葉蓋身上。”
“那樣很冷吧?”身上穿着克雷恩的衣服,實際上給他剩的只有一條襯褲還算保暖,伊莉絲擔心地蹲下摸了摸他的頭,“感覺你身體還在發熱,這樣過夜恐怕不行。”
“我可以離火堆近點。”
“點燃落葉被子就把你烤熟了。”
“呃……我是火精靈,沒有那麼怕冷。”
“我見過很多穿皮外套的火精靈還打哆嗦,你少騙我。”
克雷恩忍不住笑着說:“那怎麼辦?把衣服當作被子,咱們兩個什麼都不穿抱起來用體溫取暖?”
一片紅暈立刻從脖子升起到額頭,伊莉絲難得有點結巴地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當然也想過,不過不合適。離水精靈王國還那麼遠,連、連個見證者都沒有,不太好啊……”
“你關注點錯了吧?”克雷恩按住傷口附近笑出了聲,“而且我開玩笑的,我可不想得罪整個水精靈王族。有火精靈一家追着我跑已經夠煩的了。”
“關於這一點……”伊莉絲明智地轉移了話題,“我倒是覺得,火精靈王對你的追尋未必就是惡意。說不定,就跟你體內那個弗拉米爾的意志有關。”
“我知道,一個殘存着天使之力的意志能做多少事我心裡也清楚。”克雷恩把鳥骨頭丟進火裡,長長嘆了口氣,“所以我更不能去火精靈王國,我不希望再被誰利用。”
他不經意一樣瞥了伊莉絲一眼,看似隨意地說:“包括你姐姐。”
伊莉絲的笑容有些勉強,“你看出來了?”
“她並沒掩飾,不是嗎?”克雷恩沒顯得太過不悅,只是說,“幸好,那樣的企圖心你並沒有,或者說,高明到我看不出來。”
“因爲我的企圖本來就不是那個。”伊莉絲很大方地承認,臉色微紅,直白地說,“你其實明白我的企圖是什麼。”
“我明白,但我覺得你還需要認真考慮,年輕女孩容易因爲一些假象而衝動,流傳的故事,又往往容易失去一部分真實。”克雷恩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希望你能清醒地作出判斷,再來決定要不要按原來的目標行動。”
“這真不像是火精靈會說的話。”伊莉絲笑着說,“正常情況下聽到我那麼說,下一秒我的扣子就該開了。”
“如果是個可愛的舞娘那麼說,我興許已經在考慮她的裙子該怎麼脫。”他也很直截了當地說,“你明白不同之處,對吧?”
“這還真是少有的能讓我慶幸自己身份的時刻。”她咬了咬嘴脣,“可我怎麼覺得不太開心誒。”
“實際上並沒有舞娘那麼說過。”克雷恩攤開手,“她們的企圖要麼是幾個銀幣,要麼是彼此的歡愉。我都給得起。如果她們想要的和你一樣,我其實也會保持克制的。”
“因爲你不想給?”
“因爲我不知道給不給得起。”克雷恩低下頭,望着騰躍的火苗,“我不是個好的伴侶人選,從很久以前就不再是了。”
“芙伊肯定不會這麼想,琳德萊拉小姐恐怕也一樣。”伊莉絲扳着指頭,挑高眉毛說,“而那個閃耀之靈家的超級大美人,你可能都不知道她看女兒的表情有多寵溺。你說……她們都是傻瓜的概率有多低?”
“我並不是打算說服你。”克雷恩微微一笑,伸手撥弄了一下她耳邊垂下的短髮,“事實上,你已經成功地激起了我久違的渴望。我是在提醒你,免得將來會有遺憾和後悔。有時候,事情不會總按你設想的步調進行。至少現在,還來得及。”
伊莉絲抓住他的手掌,突然探頭過去在他的脣上吻了一下,在幾乎鼻尖相抵的距離,用略顯低啞的嗓音輕輕地說:“不,已經來不及了。別忘了,其實,我也算是半個火精靈。”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宮廷禮儀的束縛下,還藏着一個狂野的女郎?”克雷恩的目光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彷彿能把瞳中倒影吞噬的暗紅光芒隱隱浮現。
沒有迴避他充滿侵略性的眼神,伊莉絲輕聲一笑,突然往後退開,一撥短髮,揉了揉纖長光潔的脖頸,狡黠地說:“可惜我只想告訴你,你中着毒,受了傷,最好乖乖躺着。”
克雷恩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說得對,那麼,從現在開始輪休吧,我先躺一下。放哨的事情就拜託了。”說完,他倒頭就躺了下去。
伊莉絲皺了皺眉,“你就打算這麼光着膀子睡覺?”
“我變不出絲綢被褥和天鵝絨毯子。”他半開玩笑地回答。
“這片森林看起來很安全,需要輪流值守嗎?”伊莉絲在心裡盤算着,推了推他的胳膊,“我睡覺很警覺的。”
克雷恩轉過身,盯着她,“你說的,我受了傷,中着毒,應該乖乖躺着。而和你這樣一起休息,我肯定沒辦法做到。”
“我有這麼大的魅力嗎?”她臉上有些發熱,但還是很大膽地迎視着他。
克雷恩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你有。”
“真高興聽你這麼說。好吧,爲了你的傷,休息吧。”她把身上的衣服緊了緊,“不過先別睡,我離開一會兒,很快回來。”
“不管你打算做什麼,別離開太遠。別忘了還有個帶箭頭的地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正指着你。”
“我可絕不會忘了那個該死的霍特里斯。”她咬了咬牙,飛快地跑進林中。
猜測她應該是去找什麼能保暖的東西,不過此時此刻在這種林地中,想做點什麼出來可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技巧,而且,需要工具。
他惋惜地看着地上拔掉的鳥毛,如果有針線或者研究路線比較特立獨行的術士,起碼夠弄成一張背心大的小毯子。
不到半個小時,伊莉絲就興高采烈地返了回來,手裡捧着一大把帶葉的新老藤條。
“別告訴我,你是打算用這東西當被子。”一看到藤條上的絨毛和攀爬樹木的細小枝條,克雷恩就渾身一陣刺癢。
“這個不行嗎?”伊莉絲瞪圓眼睛,“我還以爲把這個編起來……好歹可以擋風。”
“你可以挽起袖子把它纏到手上,停一會兒感覺一下。”克雷恩帶着點幸災樂禍的心態提議。
伊莉絲盤膝坐下,考慮了幾秒,真的挽起衣袖,露出了嫩白晶瑩的纖細臂膀,把藤條繞了幾圈,纏在上面。
等了幾分鐘,她哎呀叫了一聲,趕忙掃到地下,曲起手指撓啊撓啊,轉眼就在那片晶瑩剔透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紅痕,“怎麼……怎麼這麼癢!”
“你沒有真在森林生活過。”克雷恩笑着拉住她的胳膊,從火堆邊搓了點木炭下來,捏成細粉,塗抹在她手臂上,“即使森林是孕育了精靈的地方,也不是什麼東西都適合拿來利用。這種藤蔓絨毛有輕微毒性,短時間接觸會癢,再不處理就會起小紅疙瘩。”
“唔……”伊莉絲沮喪地垂下頭,“我還以爲找到了一個好辦法。”
“好了,等癢勁下去,可以去河邊洗掉了。”他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我白天休息,氣溫還沒那麼低,可以忍耐,晚上冷了的時候,我就恢復得差不多了,起來活動一下,不會覺得冷。你安心在這裡守着就好。”
“好吧。”她點點頭,忍不住又在胳膊上抓了幾下。
克雷恩確實顯得非常疲倦,躺倒後沒過一會兒,就陷入到沉靜的夢鄉中。
伊莉絲頭一次獨個值守,沒了可以聊天解悶的伴兒,頓時感到有些寂寞和無聊。
續了續火堆,撿了點木柴,擦拭了一下藍色巡禮,發了會兒呆,她輕輕嘆了口氣,索性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克雷恩另一邊,側身躺下撐着腮,就這麼看起了克雷恩的臉。
其實真說起來,克雷恩在精靈中並不能算是多麼精緻高級的容貌,比起她見慣了的水精靈男性那種俊美,更多的偏向於火精靈的特質,在睡着沒有任何表情的情況下,透着一股壓迫力和隱約的戾氣。
也對,他本來就是個火精靈,不過在體徵上有奇怪的細小差距而已。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摸了摸他從根部呈現出暗紅光澤的頭髮,如果在比較時髦的大都市,這可能會被當成染色過。
他的頭髮真長,還那麼亂。真想替他好好打理一下……她嘆了口氣,也許這件事應該跟芙伊商量才行。
希望不會被當成一種對權力的掠奪纔好。
心底的情緒被翻來覆去的梳理了好幾遍,伊莉絲還是不能把那股衝動從理智中剝離出去。如果強烈的渴求能夠持續這麼久,那麼……應該就不再算是衝動了吧?
1010年的藍五月10號,是她的生日,恰好和傳統意義上的成年禮是一天。對她來說,那一天有非同尋常的特殊意義。
她曾想過找到自己最重視的伴侶,然後相約在那個藍月之夜,完成傳統成年禮的儀式,徹底蛻變爲成熟的精靈女性。
現在她覺得自己找到了,可糟糕的是,她突然發現成年禮似乎太遙遠了點。
她是女性掌控體系下成長起來的公主,同時又有着火精靈父系帶來的影響,這讓她在層層明確自己的心情後,越來越想要儘早佔據克雷恩的一切。
她想讓他的身上全是她的味道,她的痕跡,只是這麼近距離的盯着他看,那種期盼就強烈到幾乎難以忍耐。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她抿了抿嘴,伸手摸了摸克雷恩的額頭。
呃……沒有發燒,好遺憾。按一般書上的故事走向,他要是發燒了,自己就能堂堂正正用衣服裹住兩個身體抱起來取暖了。
她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自嘲地笑了笑,抱怨一樣地探頭過去,在他長長的耳尖上輕輕咬了一口。
等我睡着的時候,你也會這樣看我嗎?她咬着脣瓣,忍不住想像那時候的情景。
咦……什麼味道?她抽了抽鼻子,湊近了克雷恩的胸膛,一股奇妙的香氣淡淡傳進鼻腔,飛快地給她全身帶來了細微的燥熱。
呃……這就是那個禁錮之香?
伊莉絲愣了一下,不自覺地越聞越靠近,鼻尖都快蹭到他的胸口。
等等,按芙伊讓她瞭解的知識,禁錮之香說明克雷恩的狀態處於亢奮中……他醒了?
她剛意識到這件事,有力的手臂就已經把她牢牢抱住,伴着一句有點沙啞的話:“你是想告訴我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