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讓請讓讓!”一個一身粉色制服的女護理師擠開德曼身邊的克雷恩,用纏着棉紗的木棍從手裡的窄口瓶中蘸出一些琥珀色的液體,輕柔地塗抹在德曼的嘴巴上,小聲叮囑說,“只是給你潤喉的,過會兒才能喝水,請先忍忍。”
溫瑟從門口進來,趕到克雷恩身邊問:“你剛纔聽到他說什麼了?”
“好像是獵天使的七魔女。這是什麼意思?”克雷恩皺着眉問道。
“這個詞……我好像有點印象。”溫瑟立刻轉身,對旁邊的一個下屬說,“你去無光之塔,讓他們查一下獵天使的七魔女,越快越好。應該是在資料庫的暗星帝國部,可以先從那邊找起。”
德曼的嘴巴正在貪婪的吸收護理師塗抹上去的藥液,一時間顧不上說話。不過既然他已經醒了,大家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既然短語中有天使這個關鍵詞,克雷恩不自覺地看向了旁邊坐在地上的蘇米雅,輕聲問:“你對這個有印象嗎?”
蘇米雅疲倦地說:“沒有。我關注更多的還是關於天使的典籍,這種一看就是敵對力量的記載,我只有感興趣纔會翻翻。魔女的話……會不會是異界惡魔的血統?”
溫瑟搖了搖頭,“那和魔族沒關係。異界魔族的女性遠比男性弱小稀少,不通過召喚陣也很難來到這邊。等等吧,看看德曼怎麼說。”
兩個自然系的治療師咕咚咕咚各灌下一瓶臨時補充魔力的藥劑,再次開始爲德曼施法。
在蘇米雅的魔法使德曼的自愈力數倍增幅的情況下,來自外部的治療術效果也有了明顯提升,加上藥劑的起效,很快,德曼的臉上就重新浮現了一絲血色,手臂試了試,把手掌稍微擡起了一些,做了個抓握的動作,重新放下,嘶啞地說:“太好了,筋沒斷掉,差點……就以爲再也沒機會去摸可愛的女孩子了。”
看他的另一隻手突然放到了女護理師的屁股上,克雷恩笑了出來,“很好,看來應該是有力氣說話了。”
趕在女護理師把藥瓶砸下去之前拉開了她,瑪莎板着臉說:“德曼,昨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非常罕見的,德曼那從來都裝滿悠閒的紅色眸子中,竟然閃過了一絲鮮明的恐懼。他閉上眼睛回想了一會兒,也沒有睜開,就那麼緩緩地,用乾澀嘶啞的聲音講述起來。
也許是對之前被杜朗團長他們禁錮的事情不想再提,他開始的時間點,直接選在了昨夜。
駐紮在營地的警備軍數量其實比溫瑟估計的還要多,連同後備的應急人員,杜朗足足帶來了近五十個火精靈精英士兵,這樣的看管下,被鎖在金屬板條囚車裡的德曼確實沒有什麼逃跑的機會。
有巨龍之翼提供補給的情況下,這些每天改換駐紮地的火精靈並不太擔心法希德蘭的巡查小隊。
說服克雷恩失敗的杜朗,用了整整一天來和德曼商量,想讓他以師父的身份來幫忙勸說。德曼趁機旁敲側擊了一下,想了解陛下和大神官的密令具體的內容。不過杜朗的警惕性很高,最後雙方都沒有取得什麼有意義的成果。
入夜之後,杜朗去和巨龍之翼的一個亞龍屬獸靈進行了簡短的會面,從回來後杜朗的臉色來看,這次溝通的過程顯然不是很愉快。
風平浪靜,一直持續到紅月高懸,臨日更替。
身爲火精靈,德曼當然知道火臨日的到來意味着什麼,他心裡開始有些擔憂,杜朗會不會仗着臨日加持,強行突襲進法希德蘭,劫走克雷恩。
按照火精靈部隊的一貫作風,這種有些愚蠢的計劃,反而真的很有可能實施出來。
就在他考慮怎麼幫克雷恩拖過這最危險的一天時,遠處的崗哨突然傳來了厲聲的詢問:“什麼人?出來!”
很快,兩個手持照明杖的火精靈就把兩個女人帶到了火堆旁邊。
看上去,那就是兩個普通的女性人類,一個是淡金色長卷發,一個是利落的黑色短髮,容貌在人類中可以算是秀麗,比起精靈當然還是差了不少。從表面看,兩個女人差不多應該已經超過了三十歲,但身上的衣裝卻還是很年輕化的短裙加高跟長靴,風格更像是充滿野性的離家少女。
但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不會有普通的女性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置身於一羣全副武裝的火精靈中,卻看不到絲毫恐懼和緊張。
杜朗謹慎地示意全員戒備,上前問:“二位女士,請問你們是什麼身份?深夜到這種地方,是有什麼事嗎?”
他和德曼都敏銳地察覺到兩個女人的身上有比深淵還要黑暗的氣息在流動,所以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懷疑到了法希德蘭的暗影教會頭上。
金髮女郎微笑着說:“我是瑪莉,這是我妹妹艾莉,我們是因爲最近這邊發生了強烈的異常波動而趕來調查的,恰好感覺到這邊有不少很強大的傢伙,就過來看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打算。說起來,我倒是很好奇你們這些紅毛不在南邊水精靈女王的裙子下縮着,怎麼跑到這麼遠的中部來了?”
那輕蔑的口氣和侮辱性的言辭立刻惹來了周圍火精靈的怒火,離她們最近的兩個火精靈劍士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在了細劍握柄上。
杜朗壓下心頭的怒氣,儘量平靜地說:“我們執行任務,應該與你們二位無關。你們連姓名都不肯完全坦白,我們有什麼義務向你們解釋?”
瑪莉和艾莉是很久之前曾經非常流行但後來幾乎銷聲匿跡的名字,再加上沒有報出姓氏,這種自我介紹的確很沒誠意。
瑪莉撥弄了一下頭髮,依然用蔑視的眼神注視着杜朗,說:“瑪莉·哈瑪達·流金。吶,我把這麼尊貴的名字都告訴你了,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們這些惹人討厭的紅毛到底來中部作什麼了?你們那脾氣比能力還爛的精靈王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無禮之徒!”隨着杜朗眼神的默許,兩側的精靈細劍伴隨着怒喝直接刺向那姐妹倆的後背。
但一瞬之間,那位一身黑衣的黑髮妹妹纖細身影輕輕一晃,就站到了姐姐的背後,張開的雙手,竟然又準又穩地把兩柄細劍同時握住。
噹的一聲脆響,兩把以柔韌著稱的精靈細劍,就在那看上去十分秀氣的手掌中,同時斷成了三截!
危險的浪潮從那兩姐妹的身上瞬間迸發開來,席捲了整個營地。
德曼在囚車裡高喊:“杜朗!不要輕舉妄動!”
另外保持感知的幾個弓手也一起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剛纔艾莉那迅捷無比的動作,短短的一剎那就爆發出驚人的氣息,像亮眼的煙花,短暫但無法遺忘的閃耀在夜幕之中。
兩個被折斷了武器的劍士不敢相信地往後退去,他們的精靈細劍,在刺傷最堅韌的鎧甲時,也只是彎曲後向一旁彈開,那幾乎能對摺起來的柔韌金屬,到底是怎樣的力量才能像折樹棍一樣輕鬆的掰成三段?
如果是力大無窮的巨人,緊緊握住的情況下從中折斷成兩截還有可能。而艾莉秀氣的手掌裡握着短短的一段劍刃,前後的部分齊齊斷開,看到的火精靈,甚至沒一個能想通她要如何用力才能做到這樣的事。
杜朗強撐着壓下向後退開的衝動,站在原地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瑪莉微笑着說:“我剛纔問的還不夠明白嗎?我就是路過恰好想知道,你們這些紅毛鬼大老遠到這邊幹什麼,是不是你們那個腦子裡全是炭的蠢王,想打什麼鬼主意啊?”
杜朗捏緊了拳頭,壓抑着怒火說:“我也說過了,我們的任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瑪莉很挑釁地斜視着他,抱着手肘說:“你不說是什麼任務,我怎麼知道和我們沒有關係?”
“抱歉,這是機密。我不可能告訴你。”杜朗咬了咬牙,轉身向後走去,“這裡是我們的營地,請儘快離開吧。”
“這麼多年下來,紅毛鬼的涵養比以前好像好了不少呢。是不是啊艾莉?”瑪莉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笑眯眯地說。
她背後那個安靜的好像幽靈一樣的妹妹點了點頭,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答:“是,姐姐大人。”
“可是,不滿足我的好奇心,代價可是很大的。”瑪莉舉起手,黑色的皮手套在火焰的光輝下閃動着奇異的光澤,“你是這些火精靈的頭頭吧?”
杜朗猛然轉身,擡手示意所有火精靈戰備,跟着警惕地說:“你要幹什麼?”
她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但所有看到那笑容的火精靈,背後都無法剋制的浮現出刺骨的寒意,“我們來猜猜看,你的部下死到第幾個,你才肯說。”
“給我殺了她們!”杜朗怒吼着下令,一個滑步向後撤去,足跟還未落地,長弓已經在手,一支閃耀着紅光的破甲箭徑直飛向瑪莉的咽喉。
瑪莉卻完全沒有做出任何防禦的動作,反而雙臂一張,平伸開來。
艾莉的黑影一閃,再次擋在姐姐面前,雙手一錯,將那支附加着猛烈火元素的破甲箭揮成碎片。
其餘的弓箭手紛紛展開攻擊,破甲箭、穿刺箭和爆裂箭雨點一樣傾瀉而下。
德曼皺緊眉頭,在這樣的攻擊下,就算是他,也只能選擇依靠靈敏的移動規避。
但爆裂箭的煙塵散去後,那對姐妹還站在原地,毫髮無傷。
艾莉手臂上的衣袖挽起,黑色的皮膜形成了兩面圓盾,而瑪莉雙手上的手套也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對皮質利刃,姐妹二人的眼中,紫色的光芒猶如夜燈閃耀,紫月再臨。
“你們是暗裔?”杜朗驚愕地喊道,“難道你們是爲那個叫庫魯的傢伙來報仇的嗎?”
“庫魯?暗裔?”瑪莉低沉地笑着,“你錯得還真是離譜啊,暗裔只配做我的狗。至於庫魯,這破名字我壓根沒聽過。”
嗜血的渴望從她的紫瞳中浮現,“別廢話了,除了告訴我你們是來做什麼,別的東西我一個詞也不想聽。來吧艾莉,好久沒有機會這麼活動筋骨了,讓咱們來好好享受一番吧。”
“是,姐姐大人。”依然是平靜到近乎冷漠的回答,話音落下的一瞬,那兩道修長苗條的影子同時從所站的地方消失。
“防衛陣型!法師出手!快!”杜朗怒吼着張弓射擊,額外投入了鬥氣的破甲箭在空氣中鑽出刺耳的聲音,呼嘯着刺向高速移動的瑪莉。
他計算的落點十分精確,但他沒想到,瑪莉依然沒有改變方向和速度,對他的攻擊視而不見。而一直緊緊跟在姐姐身邊的艾莉再次出手,胳膊上的皮盾紫光一閃,將破甲箭直接彈裂成破碎的木片。
剛纔就已經開始施法的法師們紛紛揮下法杖,七八個熾紅的火球拖着尾巴飛向瑪莉前進的方向,兩個持盾戰士果斷衝鋒過去,強行攔截,一副近似於同歸於盡的架勢。
砰……轟!轟轟轟轟……熱浪翻滾,紅光爆裂,燃燒的氣流沖天而起,把這片並不算小的空地照得明亮如晝。
三個火球,五個強·火球,疊加在一起的威力,就連火臨日的精英戰士也難以承受的住,所以那兩個衝鋒而上的火精靈,的確是抱着同歸於盡的念頭而去。
連地面,都被炸出了近半米深的寬大凹坑。
德曼一拳砸在囚車的板條上,大吼:“杜朗!放我出去!快!”
杜朗只猶豫了一秒,就喊道:“放德曼出來!給他把弓!”
板條金屬籠門打開的同時,爆炸捲起的煙塵再次被風吹散。
艾莉蹲在地上,雙手張開,一道暗灰色的障壁蛋殼一樣籠罩在她們姐妹的周圍,不要說身上的傷口,就連她們腳下的地面,都完好無損孤島一樣凸起在大坑中央。
那兩個戰士也沒有被火球炸傷半點。
但瑪莉那刀鋒一樣的雙手,已經穿透了他們的胸膛。
“拿出你們的真本事來吧。”瑪莉微笑着甩開手上的兩具屍體,扭頭看着杜朗,“畢竟,你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杜朗的拳頭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起來,紅光充斥在眼中,他瞪圓眼睛,咬牙切齒地下令:“上!全力圍殺她們!”
另一邊德曼接過弓手遞來的武器,貓腰豹子一樣向側面竄了出去,飛快地進入最佳射擊角度,深吸口氣,猛地將爆裂箭四連射出,兩兩分別射向那姐妹二人。
“來吧艾莉。”
“是,姐姐大人。”
爆裂箭飛出的時候,伴隨着簡短的對話,猛烈的能量波動從那對姐妹的身上爆發開來,緊接着,在一衆精靈驚愕的視線中,那兩姐妹的身後,竟同時伸展開兩隻羽翼。
黑色的,像無底深淵一樣暗不見光的羽翼!
在爆裂箭抵達之前,姐妹兩人同時離開地面,黑色閃電一樣疾衝到空中,居高臨下地俯瞰着慌亂、緊張和驚訝的火精靈們。
杜朗難以置信地說:“這……這怎麼可能?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絕對不是得到邪神之力的翼人,不僅因爲翼人並不能在平常收起羽翼,也因爲翼人的飛翔需要像鳥一樣揮動翅膀,而空中那姐妹倆的羽翼,更像是裝飾一樣只在背後緩緩搖動。
所有火精靈的心中都劃過了同一個詞——天使!
如果是四隻黑翼的男性,還能勉強判斷那是中位天使長暗天使尼格拉爾。
身負兩隻黑翼的女性,一時間誰也猜不到答案。
但這種時候,火精靈們誰也沒有猜謎的心情,對他們來說,知道這是強敵,就已經足夠。
瑪莉在空中愉快地深吸了口氣,微笑着說:“人?用天使造物的統稱來稱呼我們,不覺得失禮嗎?獵天使的七魔女,絕望之歌,我更喜歡別人這樣叫。”
德曼牢牢地盯着瑪莉身上的每一處動作,揚聲說:“杜朗!這兩個……是墮天使!她們獲得了邪神之力,和暗裔一樣已經因爲侵染而變異了!”
“變異?墮落?”瑪莉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無知的紅毛,我們纔是找到了神存在的真諦!可惜,你們永遠也沒機會知道那些了。”
笑聲驟然中斷,寬闊的黑翼猛然將瑪莉的身軀捲起,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衝向離她最近的火精靈小隊。
那個小隊剛失去了兩名戰士,防禦的力量無比薄弱。
但訓練有素的警備軍精英當然不會沒有應對的方案,另外三個小隊立刻以三角方位將被當作目標的小隊包夾在中間,弓箭手果斷齊射阻擊,六名戰士三個發起衝鋒,三個揮出強猛的氣刃斬。
而被襲擊的小隊也沒有任何退卻的打算,劍士揮劍衝出,鬥氣迸發,一招劍舞·連閃,迎面挑向撲下的瑪莉。
這凝聚鬥氣的三連刺擊,本來就是針對厚重板甲的剛猛招式,以此出手,顯然是把艾莉的防禦結界考慮了進去。
這樣的協同攻擊幾乎沒有任何死角,在遠處集氣完畢的德曼略一考慮,魔力涌動,直接一招深紅流星,預判射向瑪莉的後心。
只要弓手齊射中摻雜的爆裂箭沒有被躲開,那爆炸的光芒掩蓋下,這一招深紅流星就十有八九可以打中。
從剛纔她們姐妹躲避開他的爆裂箭的舉動來猜測,這兩個墮天使也沒有強到無法理解的地步。
這樣密集的攻勢,瑪莉竟然還是不放在眼裡,就好像在她的腦袋裡,除了進攻就沒有其他的戰鬥方式一樣。
而緊跟着俯衝在後方的艾莉,默契無比地加速衝到姐姐身邊,突然背轉,黑翼猛地張開,將瑪莉的身影包圍在當中。
一個黑色的圓球,瞬間出現在她們兩個周圍。
弓手的破甲箭只不過能深入一個箭頭,劍士的劍舞·連閃一直髮動到第三擊,才勉強刺穿了那道黑色屏障,但距離中心的兩姐妹,還差了將近一米。
這時,德曼的深紅流星到了。
轟——!震耳欲聾的巨響中,黑球發出沉悶的聲音,崩碎開來,艾莉的身影像是被拋入疾風的枯葉,直接被衝擊到另一側的樹林之中。
氣浪將下方被當作目標的小隊震開到四面八方,衝下去的瑪莉也失去了目標,惱火地往地上空揮了一下,展翅飛起,泥土上立刻綻開一條數米長的裂口,碎石飛濺。
腳尖緊挨着裂縫的那個劍士渾身一震,臉上頓時沒了血色。這樣的一擊要是打在他的身上,只怕能把他直接從中劈成兩半。
德曼看到一擊奏效,總算露出了一絲微笑,忍耐着雙臂的反噬,快步往旁邊最近的小隊趕去,以防惱怒的瑪莉趁機殺來。
看到艾莉被德曼的深紅流星震飛,杜朗捕捉到一線勝機,大聲下令:“放棄反噬迴避!全員猛攻!”
瑪莉懸在空中,扭頭看着遠處的森林,“艾莉,你死了沒?”
黑色的影子從那邊迅速飛來,伴着依然平靜的回答:“沒,姐姐大人。”
“艾莉,那邊那個紅毛有點棘手,這樣戰鬥,你和我都會受傷的。”瑪莉紫色的眸子鎖定住德曼快速移動的身影,冷冷地說。
“是,姐姐大人。”
“那麼……就讓他們聆聽一曲絕望之歌吧。”
就像是完全沒看到下面聚魔聚氣的火精靈們一樣,艾莉擡起頭,看了一眼中空中飄來的烏雲,突然舒展雙翼,高聲歌唱起來。
那高亢的嗓音充滿了醉人的魅力,卻高唱着令人背後發冷的可怕旋律,上方的雲朵彷彿被歌聲所控制,不再理會吹拂的風,而是自顧自扭曲旋轉起來。
那是上古的聖歌,但歌詞全部進行了置換,充滿了破碎晦澀的字詞,組合成透着瘋狂的句子,下方懂得上古語言的那些火精靈,臉色立刻紛紛變得無比難看。
與此同時,瑪莉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在空中擺出了祈禱一樣的姿勢,黑色羽翼之上,星星點點的冒出螢火一樣的光芒。
看到流動的雲隱約透出了巨大法陣的形狀,德曼高聲喊道:“攻擊!快!不要讓她們的儀式完成!”
數支深紅流星拖曳着紅光向上飛去,杜朗和德曼同時舉起弓,隨着魔力激盪,兩片紅色的波動前後盪開在那對姐妹的頭頂。
法師們高舉法杖,赤紅色的光輝在杖頭的寶石上閃耀,咒文的吟誦與艾莉的歌聲不知不覺就和到了一起,也莫名染上了奇詭的氣息。
就在艾莉的歌聲中,明明什麼都沒有的四周,突然憑空出現了一道道纖細的亮絲,亮絲飛快增加,轉眼就交織成密密麻麻的光網,好似一個巨大無比的繭,把她們姐妹包裹在其中。
深紅流星最先撞上了那張光網,劇烈的爆炸連綿起伏。
緊接着,杜朗和德曼的焰刺·流星爆擊同時出手,巨大的火球從空中帶着彷彿能碾碎一切的威力降落下來,直砸那對姐妹的頭頂。
流星爆擊將要打中的剎那,第一批法師完成了身前的法陣,強·烈焰之牆沖天而起,將那詭異流動旋轉的烏雲都燒成了深沉的紅色!
不會移動躲避的死靶,不需要保留實力的全力攻擊,火精靈們激昂的熱血,就這樣連續不斷的沸騰了將近四分鐘。
從反噬中稍微恢復了一些的德曼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錯誤,他連忙提高聲音大喊:“杜朗!讓他們集中攻擊,不要再分散了!集中!集中打一個地方!快!”
就在這時,濃煙氣霧之中,艾莉那一直未曾間斷過的歌聲停了。
緊接着,另一道更加高亢更加飽滿的聲音以彷彿能穿透雲層的氣勢直升而起,隨之四散的狂風,把所有遮蔽視線的煙塵全部驅逐得乾乾淨淨。
艾莉懸浮到了更高的位置,之前那些密集的光絲此刻全部纏繞在她的身上,把她嚴密的包裹進去,只露出若隱若現的輪廓,從裡面流動的力量來看,她正在恢復剛纔不知用什麼辦法把攻擊全部承受下來所導致的損傷。
而屬於瑪莉的殺戮之宴,就此開始。
她的雙手化作了三米長的可怕刀鋒,她的黑色雙翼周圍纏繞飛舞着雪白的零落羽毛,她的一個眼睛變成了奪目的金色,而她這次再俯衝下來的時候,速度已經快了不止一倍,好似深淵之底的可怖電光,眨眼之間,就掠過了目瞪口呆的火精靈小隊。
斷肢四散,血光沖天。
兩個強行挺盾攔截的戰士,手中彎刀的氣刃斬還沒揮出,就在一串閃動的烏光中被連着武器皮甲一起切碎,那悅耳的歌聲,成爲了他們生命中最後的葬曲。
“互相掩護!防禦陣形!”杜朗聲嘶力竭地下令,但面對這種單槍匹馬的對手,所謂的戰陣能夠提升的效果十分有限,負責構築防線的戰士還沒來得及移動就位,就又有一個被瑪莉雙刀穿透,帶上天空,拋起之後,切割得四分五裂。
血霧把杜朗的眼睛映成一片猩紅,他舉起弓,完全不顧反噬還未消退的狀況,再次聚魔聚氣,受到指揮官的感染,幾個外圍的弓手怒吼着開始透支靈魂之力,閃耀的光圈從胸膛中擴散開來,讓他們的影子在閃動中近乎消失。
德曼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挺肩撞在杜朗身上,手臂一擡,順勢搶下了杜朗手上的長弓,吼道:“你想在這裡全軍覆沒嗎!王立警備軍的優秀戰士們,就要葬送在這種鬼地方嗎!這種力量懸殊的戰鬥,你忘記該做什麼了嗎!”
杜朗渾身一震,眼中的狂怒總算稍微冷卻了一些,他擡起頭,看着一個法師掙扎着被瑪莉抓起,咬牙下令:“撤退陣型!殘隊殿後!走!”
從那個法師的身體中心旋轉鑽過,在慘叫的映襯下,瑪莉的歌聲更加飽滿洪亮,迴盪的音波彷彿構成了虛無的結界,讓其中火精靈的鬥志飛快地消退。
“德曼!你……”跑出幾步,杜朗回過頭,看着站在原地的德曼,皺眉喊了半句。
德曼馬上擡手打斷了他,“快逃吧,真領我的情,以後就別再來騷擾我和克雷恩。”
“抱歉……那……是王令。”杜朗愧疚地扭回頭,飛快逃走。
瑪莉在空中旋轉着抖掉身上的血珠,毫不猶豫地向着杜朗追擊而來。
負責殿後的三個小隊一邊展開攻擊,一邊分散,想要依仗數量優勢,用豁出去的性命來儘可能爭取多一點時間。
而德曼果斷一個側跳平移到瑪莉衝去的路線上,以一招元素散射,拉開了這場註定沒有勝利的阻擊戰的序幕……
也許是自尊心所致,德曼並沒再講述之後戰鬥的細節,而是沉默了幾分鐘後,用虛弱的聲音緩緩地說:“我輸了。殿後的火精靈……也都陣亡了。本來,我應該是沒有生還的可能的,但瑪莉的歌聲似乎是到時間了,她停了之後,艾莉也從那個繭裡破了出來,實力又恢復成最初展開雙翼時候的那樣。”
克雷恩緊張地說:“可那樣的她們也很強吧?”
“是啊……當時我都開始回想之前生命裡的重要時刻了。”德曼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結果一個亞龍屬的獸靈帶着不少幫手到了,他們帶着大量淬毒的弩,依靠森林和射程優勢一邊打一邊撤,很快就把那兩姐妹引了過去。我……就趁這個機會,很丟臉的逃掉了。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敗得這麼慘……我絕對不會再忘了她們的稱號和名字,獵天使的七魔女,絕望之歌,瑪麗和艾莉姐妹。”
果然是巨龍之翼幫忙引走了強敵,看來辛迪莉多半是知道了什麼,才警告他快些離開法希德蘭。
至於爲何在那邊又和蕾希亞起了衝突,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是巧合吧。
“竟然真的是墮天使。”溫瑟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獵天使的七魔女,看來那對姐妹應該是其中的兩個。聽起來,似乎是以天使爲目標的刺客。”
“是其中的一個,牧首大人。”一個氣喘吁吁趕來的中年男子,捧着手裡的一本陳舊冊子,急匆匆說道。
“一個?”
“那姐妹兩個,是並稱爲絕望之歌,在獵天使的七魔女中佔據了一個名額。”
好吧,根據異界傳說,四天王通常有五個,那七魔女有八個也不是沒可能。
中年男子跑到溫瑟身邊,一邊把夾着書籤的冊子遞給他,一邊說:“這是初步找到的記載,後續的資料還在查閱中,因爲是暗星帝國遺留的殘本,很多段落不是很全,有的還需要校對翻譯,請問還需要繼續嗎?”
“繼續,我要關於這個信息的全部記錄,越詳細越好。”溫瑟馬上下令,“給我調集附近可用的學者,暫時放下手頭其他的事,全力做好這部分資料的整理。”
“是!”中年男子馬上躬身應答,轉身往門口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他扭頭很疑惑地問,“牧首大人,能否允許我冒昧的問一句,您調動這麼多人力來研究一個古代傳說是爲了什麼?”
溫瑟放在書頁上的手停住了動作,“你說什麼?古代傳說?”
那個中年男子很認真地說:“是啊,獵天使的七魔女,是聖界崩落暗星帝國崛起時期的遠古傳說了,她們……應該不會還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