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驚愕與被愚弄的憤怒中,克雷恩得到了偵察部隊回報的消息。
火力偵察小隊幾乎全部覆滅,只逃回了兩個重傷員。但收縮的哨兵環,終究還是從遠端查出了真相。
火精靈部隊的營地只有外圍一圈是實際佈置了士兵的,內部全是僞裝,和克雷恩嘗試欺騙德曼的手段本質上沒有分別。
也就是說,克雷恩在援軍到來之前,對着真正的騙子笨拙地使出了自以爲很高明的騙術。
更糟糕的是,很快就有後續情報傳到,察覺到計謀已經被識破,而且任務可以說大獲成功,那支規模不到千名的僞裝大隊,已經匆匆向南撤退,營帳車輛都丟在了駐紮地,顯然是要全速行軍。
惱火的克雷恩本打算下令兩個分團的所有騎兵全力追擊,但仔細一想,事已至此,騎兵數量並不佔優勢,盲目衝動只會白白增加己方的損失而已。
來不及再等伊莉絲的後續命令,克雷恩重新安排了礦場內外的守備,要求全力開工儘可能往水精靈王國輸送原石之後,果斷下令兩個分團,向星石林地北部河岸全速進發。
考慮到此時必須的謹慎,他安排查恩的第四分團作爲前陣。
大部隊出發不久,伊莉絲的後續指令到達,要求克雷恩他們即刻離開礦場,直線南下,包抄叛軍西翼,19號一天趕路行軍,20號紫月祭發起總攻,務必在新年之前徹底拿下星石林地。
“爲什麼不全力開赴王都支援俄索拉斯?”這個疑問縈繞在克雷恩心頭,只是他身邊並沒有幕僚團,只有一個不算好用的參謀,庫諾依。
庫諾依正在按照他的指令整理地鋪,蹲在那裡回答:“公主殿下沿河佈陣正在跟叛軍對峙,想要悄悄離開不被發現很困難,如果急忙支援王都,叛軍追擊過來會很麻煩。看殿下的打算,應該是準備佔領星石林地,和北方的中立貴族、水精靈後續支援連成一線,把敵軍隔絕在東邊王都附近,徹底切斷火精靈和這邊的聯繫。而且……”
她拍了拍地墊站起來,有點不滿這種糟糕的睡眠環境,皺着眉繼續說道:“我猜公主殿下這會兒應該很想跟德爾米斯特正面打一仗,封鎖住新軍回援火精靈本土的路線,確實是最有效的手段。”
“可這樣的話,不是會被東西夾攻嗎?”克雷恩過去坐在墊子上,臨時營帳沒有空間安置擺地圖的桌子,他只能在腦海裡儘可能想象出伊莉絲以星石林地爲中心的佈陣計劃,的確只要小股部隊就能扼守住南方近海地區最後的通路,但西側大片空曠地帶可是已經沒有土精靈守軍的,火精靈的部隊一旦趕來,就是長驅直入腹背受敵。
“火精靈從哪兒再去搞一支機動部隊配合德爾米斯特夾攻?”庫諾依脫掉靴子,把身上本來就很輕便的護甲脫下當作枕頭,舒展身軀躺倒,“河網林地的古蒂拉不是都配合風精靈的進攻反推出來了麼,火精靈王國東北已經失守了一個半林地了吧,他們主力被壓在墮石林地不敢出來,西邊翼人又在集結蠢蠢欲動,火精靈王恐怕得祈禱弗拉米爾給他一支天降神軍才能實現你擔心的作戰計劃了。”
克雷恩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那就只能希望攻佔星石林地順利了。”
庫諾依望着帳篷黑沉沉的頂,沒什麼興趣地說:“應該不會有什麼阻礙,俄索拉斯纔是叛軍想要的目標,我猜他們這兩天就會向王都進行轉移。所有叛軍會合一處,再號召號召動搖的其他土精靈貴族,說不定就有跟水精靈相持乃至反擊的本錢了。”
“庫諾依,過來。”沉默了一會兒後,克雷恩突然下令。
“什麼指示?”她爬起來坐到克雷恩身邊,“是按摩嗎?”
“不,按摩已經不足以讓我鬆弛下來了。”他眯起眼,眸底紅光流動,“別磨蹭了,你不是也挺期待的嗎?給我省點力氣,你來吧。”
庫諾依低下頭盯着他,柔軟的舌頭在脣邊緩緩掃了一圈,笑着說:“在礦場好歹洗了個澡的時候,你裝睡不理我,這會兒一身臭汗,你卻有興趣了?”
嘴裡說着,手上卻不得不按照命令抓緊行動,她拉開緊身衣的領口,雙肩一縮,從裡面鑽了出來,把遮蔽物蛻皮一樣搓了下去,露出比緊身衣顏色淺一些,但同樣光滑緊繃的暗色皮膚。
“那天我太累了。”他隨便說了個理由,雙手枕在頭後,直接閉上了眼睛。
很快,擅長刺殺的靈活手掌就解開了他的腰帶,修長健美的暗精靈女郎趴伏上來,低下頭,拿出了命令範圍之外的魅惑本事,用雙脣仔仔細細地探索他的身軀。
他把眼睛睜開條縫,恍惚間彷彿看到了雌豹一樣的瑪莎,懷念糾纏在熾熱的衝動周圍,包裹,聳立。
“暗精靈的數量太少了,通常……我們是不被允許和異族生育後代的。”庫諾依垂手扶穩,彷彿能吸進去光的漆黑眸子鎖定了克雷恩的臉龐,而另一處充滿吸力的部位,則鎖定了他的另一個地方。
“所以呢?”他挑了挑眉。
“所以這還是我接觸的第一個外族男性……”她吃吃笑着,把身體緩緩沉了下去。
當雙方徹底密合後,她趴下來,輕喘着湊到克雷恩耳邊,低聲說,“據說暗精靈和光精靈的女孩,身體結構比普通的精靈要好,你可以對比一下,告訴我是否如此嗎?”
克雷恩沒有說話。
一半是因爲不知道怎麼回答,另一半,則是因爲驚訝。
她說的的確是實話,這個暗精靈女郎把他吞沒的部分與伊莉絲截然不同,其中的區別,甚至比瑪莎、琳迪與她們的差別還要大。
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普通精靈、人類、獸靈的器官儘管略有不同,但仍舊能感覺到是身體的一部分,受到女性自我意識的操控。
而暗精靈女郎的體內,卻彷彿埋藏了另一個自主的生命。
庫諾依根本不需要做劇烈的動作,一切就彷彿已經開始,而當她充滿彈性的肌肉開始用力,那種蝕骨的狂潮,就霎時間提升了兩倍不止。
根本無法自控,沒有男性能逃脫這種捕獲,不過幾分鐘,克雷恩就粗喘着擡起身抱住了她,被激發出了全身的熾烈火焰。
當營帳最後徹底平靜下來的時候,他躺在墊子上,感受到了徹徹底底的放鬆。
他甚至有點後悔,不過,也已經來不及了。
19號早晨,一直淅淅瀝瀝的小雨變大了不少,行軍的速度因此而大受影響。就算沒有公開發布,光是看行軍的動向,下層士兵也能猜出這次保衛礦場的行動是上了個惡當,低落的士氣開始在隊伍中蔓延。
在火臨日水精靈的情緒本來就不容易振奮,克雷恩暫時也無計可施。
午後渡過了關鍵河流,查恩的第四分團立刻進入高度警戒狀態,再次放慢了行進速度。
在星石林地邊緣一座已經被廢棄的村莊,克雷恩指揮部隊駐紮下來,研究了一下附近的城市佈局,決定從這裡發起配合進攻。
驛鴉的路線已經有被攔截的可能,騎兵帶着傳令任務迅速離開,去和伊莉絲溝通明天的協同作戰要求。
還不知道俄索拉斯城那邊的戰況已經進行到什麼階段,如果保王派的部隊負隅頑抗,在王都那種複雜的城市結構裡,巷戰打上幾天很有可能。
希望星石林地被攻陷的喜訊傳到那邊,能帶給他們一些作戰的助力吧。
把能想到的細節都佈置下去後,克雷恩疲倦的躺上牀,毫不猶豫地叫來了庫諾依。
歸根結底,火精靈的血液還在他的身體裡流淌,放着這麼一個可以緩解緊張情緒的寶物在身邊不用,實在是顯得有些愚蠢。
而且,庫諾依顯然樂在其中。
徹底失去了自由的奴隸,大概也只能靠這種短暫但強烈的愉悅來麻痹自己了吧。
爲了提振一下信心,克雷恩這次選擇了主導一切,命令就必須執行的方便之處徹底體現出來,他一邊驚歎於暗精靈女郎那可怕的柔韌性,一邊心滿意足地在那變化着各種姿態的身體上不緊不慢地享受。
考慮到畢竟已經在臨戰邊緣,克雷恩還給庫諾依體貼地保留了半身護甲,既給了她儘快進入戰鬥狀態的富裕,又能從中體會到一絲處置暗精靈俘虜的微妙暢快感。
於是連動作,都不自覺地漸漸粗暴起來。
窗外的雨從淅瀝瀝,到嘩啦啦,再到淅瀝瀝,逐漸無聲無息,只剩下晶亮的水滴,順着筆直的樹幹流下。
不敢鬆懈的哨兵在黑漆漆的夜裡沉默地交替,直到,清晨從枝葉間隨着水珠灑落。
這是晴朗的水臨日,本該是全國歡慶的紫月祭。
然而,一雙雙手拿起的不是慶典的道具,而是奪取性命的武器。
傳令騎兵趕了回來,氣喘吁吁地跑進指揮所,遞上了伊莉絲的命令。
即刻對星石林地展開全面攻擊。
克雷恩把這條命令直接遞給了查恩和比比諾,讓他們自行傳閱,接着,凝重地說:“那麼,全體出擊。”
作戰計劃昨晚就已經擬定完畢,普通精靈爲主的第四分團保持全員突進,直取中路東進,奔襲核心星石城,克雷恩和比比諾分別率領第六分團的半數水精靈,進攻東南角和中南部兩座重要城鎮。
只要這三處據點順利拿下,星石林地的控制權就算是拿到了大半。當地平民已經大量流失,剩餘的居民全都人心惶惶,一旦擊潰守軍,接管難度並不算大,但相對的,想要儘快從本地取得補給的難度也不算小。
互相祝福之後,克雷恩縱身上馬,再次檢視了一遍身前身後滿臉肅穆的士兵,把手高高舉起,用力揮下,“出發!”
柔軟溼潤的泥土發不出太明顯的腳步聲,長蛇一樣的隊列,就這樣迅速而安靜地融入到充滿生機的林海之中。
克雷恩原本想要去奪取東南方向最遙遠的那座城市,並打算以那裡爲跳板安排偵察進一步瞭解俄索拉斯附近的情況,但在查恩和比比諾兩位指揮官的堅持勸說下,不得不打消了念頭,把那裡交給比比諾負責,自己則率軍攻打星石林地中南部的那座中轉樞紐城市。
行軍兩個多小時後,周圍開始逐漸偵察到小隊土精靈叛軍的埋伏騷擾,數量都不太多,十幾個到幾十個都有,而且全都並不戀戰,被發現後出手用弓弩攻擊,幾輪齊射就四散逃跑。
知道他們是在努力干擾進軍速度,克雷恩並沒有分出太多精力去追擊解決,而是殺死幾個算幾個,剩餘的隨便他們逃走。
反正一來那種不痛不癢的騷擾連傷亡都沒有造成,二來,庫諾依加入到哨兵隊列後,被發現的騷擾小隊就付出了更多血的代價,有一支全部持弩的伏擊小組,甚至被庫諾依直接潛行到位,全員收割。
不太明白叛軍的安排到底是圖謀什麼,等到接近正午,靠近目標城市的時候,這樣被擊殺的騷擾部隊總數都已經超過了一百。
而更令克雷恩驚訝的事情,發生在對這次要進攻的諾羅卡特進行初步偵查之後。
“沒有任何守軍?”看着不可能撒謊的庫諾依,他皺着眉不敢相信地問。
“至少明面上沒有。城市內部情況還算穩定,居民數量比預想的多。”庫諾依慎重地回報,“可能有散入到一般民衆中的埋伏。”
“這樣麼……”克雷恩跳下馬背,表情變得有些複雜,“那部隊直接開進去,風險是不是會太大?”
庫諾依擡眼看了看他,猶豫着說:“如果爲了保障駐軍安全,我建議最好把本地居民全部進行嚴格篩查,有一丁點風險的,就強制驅離或者囚禁。按公主殿下的設想,部隊會在星石林地駐紮好一陣子,我想咱們不能冒險。”
“單純實行戒嚴不可以嗎?”克雷恩路上已經過了好幾座廢棄的村莊,有些明顯被戰火洗禮過的,還會讓他想起自己那悽慘的家鄉,他不太希望過多的傷痛,降臨在無辜的民衆身上。
“也可以,但風險會非常大。咱們誰也不知道敵軍會玩什麼把戲。他們既然把主力轉移,應該不太可能把這麼重要的城市徹底大方的交給咱們。進駐後,吃住全部都要小心。”
“不管怎樣,先把城市接受了吧。不流血犧牲就能拿下目標,總歸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克雷恩沉思了片刻,把命令傳達下去。
全軍戒備,進駐諾羅卡特。
畢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即使在這種時期,諾羅卡特的街道樹木上依然間隔錯落地掛着鮮豔的綵帶,克雷恩與士兵一起踏入建築物間之前,似乎還聽到了悠揚的歌聲。
不太希望打擾這種難得的平靜,克雷恩直接進發到城市的政務中心,安排部下安撫民衆,儘量和平地接管各項職能。
整個諾羅卡特的防禦設施已經被破壞得乾乾淨淨,應該是叛軍離開前的手筆,民衆的儲備也被席捲一空,僅剩下勉強維生的份額,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留給了他們一片比焦土還要糟糕的危險區域。
庫諾依觀察着周圍圍觀的居民,小聲提醒說:“克雷恩,這裡面肯定有潛伏的敵軍,我還是建議,把所剩不多的民衆驅趕到一起暫時軟禁,全城的食物集中起來由咱們按需分配。”
“這可是紫月祭啊……”克雷恩望着遠處飄揚的紫色雙月旗,終究還是不忍心把這座小城的倖存者全部當作囚犯,“而且把他們強行看管起來,會讓整個諾羅卡特的城市功能陷入癱瘓狀態,這不利於咱們長期駐紮吧?”
“你要是被刺殺,更不利於駐紮。”庫諾依慎重地提醒,“別忘了對手已經開始進行這種打擊了,這次對戰雙方在暗殺水平上的差距,可是遠比微縮回路的技術差距還大。”
“不是有你在麼。”克雷恩輕描淡寫地回答,“按你所說,暗精靈裡能穩穩壓你一頭的不過幾十個而已,你加上我,我不覺得會那麼容易被幹掉。”
“我親愛的熾焰遊俠,你也在這片大陸上游歷五年多了,難道還不知道暗殺是怎麼樣一回事嗎?實力並不重要,只要有破綻,再強大的英雄也敵不過插進脖子的鋒利匕首。”庫諾依的臉色很凝重,“而且這是戰爭,刺殺的針對性和複雜性都會大幅提升,你喜歡這種需要隨時隨地提防任何陌生人的感覺嗎?”
“我更不喜歡因爲可能的風險就囚禁所有無辜者。”克雷恩搖了搖頭,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快步走進市政廳,命令庫諾依儘快檢查一下這座四樹環繞的房屋有沒有被佈置什麼陷阱。
安民告示迅速貼出,同時發佈了帶有豐厚獎勵的舉報懸賞。
叛軍此前對攻佔土地上的精靈還算友好,但對待異族居民則展現出了矯枉過正的殘忍,所以克雷恩還算有信心,那些人類和獸靈想必不會包庇給他們造成傷害的惡魔。
收效還算不錯,中午安排部隊勻出一部分補給品支援諾羅卡特當天的慶典活動後,不到一個小時,就有幾十個異族居民喧鬧着把並非當地住民的十幾個精靈押送過來。
儘管他們大聲澄清並非埋伏的叛軍,但也提供不出曾在諾羅卡特居住的證明,保險起見,克雷恩暫時把他們關進空閒的民居,交給哨兵看守。
處理完佈防事務,查恩那邊的好消息傳來,星石城的守備不到千名士兵,伊莉絲進軍速度又快,克勞蒂雅率領五分團恰好與查恩展開了夾攻。
守軍棄城而逃,在弓騎隊的追擊下損失慘重,星石城已經被正式接管,星石林地北半區全部被第一軍團佔領。
回覆了這裡的情況後不久,比比諾的傳令兵趕來,東南那座防禦城市已被叛軍焚燬,險些醞釀出一場森林大火,幸好城市的應急結界沒有被完全破壞,火情限制在城市內部,居民全部逃出,家園付之一炬。
考慮到焦土廢墟上的駐守難度,比比諾已經率軍回撤,準備駐紮在諾羅卡特東部。
星石林地被攻佔的消息,伊莉絲想必已經放了出去,剩下的,就看俄索拉斯那些土精靈王的擁護者,能抵抗到什麼時候了。
臨近傍晚,伊莉絲那邊傳來消息,說星石林地各個城市都出現了針對指揮官的刺殺行動,提醒各分團指揮務必比小心自身安全。另外,水精靈邊界接壤的幾家土精靈貴族徹底放棄了中立,投入叛軍的那一家丟棄了領地帶兵趕往俄索拉斯,剩餘幾家對立立場的貴族則趁機侵吞瓜分了那一家原本的領土。
混亂,已經蔓延到土精靈王國全境。
不過終歸還是有些值得欣慰的事情正在發生,流離失所的異族民衆在幾個獸靈部落的整合下組建了家園保衛軍,前些天總數就已經超過了五千,還在不停吸納壯大,部隊的正面作戰能力雖然遜色於正規軍,但根據情報,他們採用了林地獸靈部落的作戰方式,拋棄城市迴歸荒林,潛伏於枝葉茂盛之處,騷擾敵軍鏈條上一切薄弱的環節。
令克雷恩感到十分親切的是,這些在西部地區活動,已經給叛軍原領地造成極大困擾的部隊,發起者之一就是夜牙部落。
如果瑪莎還活着,一定會拿起她的鐮鼬之咬,衝殺在屠戮火精靈的第一線吧。
夜幕漸漸降臨,克雷恩站在市政廳上層露臺,眺望着城市中星星點點亮起的豔彩燈火,感受着雖然精簡到了極限,但依然固執存在着的節慶氣息。
這時庫諾依敲了敲樓梯口的欄杆,揚聲說:“克雷恩,又有幾個疑似叛軍的傢伙被扭送來了。”
他點了點頭,轉身快步走了過去。
這次被舉報抓來的是兩個給頭髮染色過的土精靈,似乎沒有什麼狡辯的可能,就只是低着頭臉色陰沉的一言不發,衛兵已經給他們上了符文鐐銬,想要暴起出手的可能性不大。
庫諾依過去撥拉了一下那兩頭濃密的棕發,拉起眼皮看了看眸色,扭頭說:“成色十足的土精靈,似乎沒有關押的必要了。”
其中一個土精靈顫了一下,但還是沒有開口。
對已經明確的敵手,仁慈就是對己方的殘忍。克雷恩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帶下去處置掉吧。”
“等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長官,可以讓我們動手嗎?”
克雷恩順着聲音看過去,是站在一旁的幾個獸靈,其中領頭的那個少女有着他頗爲懷念的黑色貓耳和同樣色系的長尾,眼裡的怒火顯而易見。
想必,是曾被叛軍欺壓的獸靈部落成員吧。
看克雷恩點頭,那個少女馬上從腰間抽出短刀,快步過去一摟土精靈的頭頸,狠狠刺進了他的心窩。
拔出之後,帶血的短刀立刻對另一個土精靈如法炮製。
兩個土精靈抽搐着倒下,那少女才長長吁了口氣,丟下短刀,轉身過來跪伏在克雷恩面前,很感激地說:“感謝您給了我一個合法殺死他們的機會。感謝您對諾羅卡特居民的庇佑。”
克雷恩微笑着彎腰扶起她,柔聲說:“這是我們的責任。”
“哎!”不知道是不是結束了兩條性命之後腳有些發軟,那獸靈少女嬌呼一聲,向前撲倒。
克雷恩下意識地就把她摟在了懷裡。
這時,庫諾依突然高聲示警,喊道:“小心!那兩個土精靈沒死!短刀有問題!”
就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懷中傳來一聲得意的冷笑,一股尖銳的刺痛,瞬間從克雷恩的小腹傳來。
幸好隨着這段時間與炎魔弓同契程度的上升,克雷恩對火元素的調用也熟練了許多,當傷口的痛楚感應到致命的威脅,紅光自然形成了一層薄薄的保護膜,將那把尖銳的小刀狠狠彈開。
他連忙猛一蹬地向後翻出,躲開緊隨其後的一招兇狠橫斬,半空中的飛濺血滴被他擡手一招,化作炎魔弓落進掌心,同時驚怒交加地喝道:“獸靈爲什麼會甘心去做叛軍的刺客!你們瘋了嗎?”
那獸靈少女動作極爲敏捷,一看就知道是個飽經訓練的專業刺客,一言不發就要貓腰追擊過來,不肯給克雷恩拉開距離的機會。
只可惜,屋內除了幾個迅速被其他獸靈偷襲逼開的衛兵外,還有個真正的刺殺專家,庫諾依。
暗精靈女郎的手腕一擡,數把飛刀就把獸靈少女的去路全部封死,旋即雙手短劍同時出鞘,健美的身姿化作一道烏光,殺氣四溢地攔截過來。
手上只有一把便於藏在袖中的短刀,庫諾依和克雷恩的實力顯然又都遠在自己之上,獸靈少女馬上意識到任務已經不可能成功,短刀一丟,身軀一扭,在迸發光芒中化作一隻矯健黑豹,鞭尾一甩,調頭往外衝去。
克雷恩的光弦已經拉滿,他的仁慈,當然不可能包括想要殺他的刺客。
可就在這時,地上裝死的土精靈有些憤怒地大吼道:“瑪吉娜!你這就放棄任務了嗎?”
這個熟悉的名字,配合那似曾相識的烏黑豹軀,一瞬間驅散了克雷恩所有的殺氣,他連忙出手,一箭射落了庫諾依出手的飛刀,下令:“抓住那個瑪吉娜,要活的!”
庫諾依一愣,連忙俯身向外衝去,否則一旦到了空地,豹貓屬的獸靈起速完畢,精靈要追上就非得插上翅膀不可。
另外幾個獸靈跟班也都紛紛變身逃走,但克雷恩一看他們的魂屬本體,就知道與自己沒有什麼瓜葛,當即穿刺箭、破甲箭擡手連射,一個個擊斃在逃往屋門的路上。
瑪吉娜逃竄的時候一爪子撓開了兩個土精靈的鐐銬,克雷恩一邊快步跑出,一邊擡手揮出炎魔弓,讓在元素驅動下變得格外銳利的弓弦輕而易舉地割斷了兩段剛剛起身的喉嚨。
出門看到瑪吉娜已經飛身跳上了屋頂,庫諾依正被漸漸拉開距離,克雷恩毫不猶豫一箭射出,讓漫天元素箭雨直接攔住了瑪吉娜的去路。
不料倔強的黑豹寧肯被紅色的光矢穿刺灼傷,也不願停下被庫諾依追上。
克雷恩心中幾個念頭迅速閃過,猛地大喝一聲:“瑪姬!夜牙部落你的爸爸媽媽,和那個爲了找你多少年不肯回家的姐姐瑪莎,你都忘記了嗎!”
已經將要衝進茂密樹冠逃之夭夭的黑豹,在這一剎那突然出現了詭異的反應。她寬厚的爪子,竟然沒抓住那根近在咫尺的樹枝,而是頗爲狼狽地撞上樹幹,一個翻身摔了下去。
庫諾依趁機施展迷影突襲迅速拉近距離,跟着拼命一跳在前方建築物的牆壁上一個反彈,落到了瑪吉娜的身邊。
但那一撞似乎讓黑豹清醒了很多,一聲怒吼,鋒利的爪子直撲庫諾依的咽喉,展開反擊。
顧忌到克雷恩的命令是活捉,庫諾依的刺客殺招全都大打折扣,在兇猛黑豹的連續攻擊下,被逼退數步,左支右絀顯得十分狼狽。
幸好,不僅克雷恩及時趕了過來,本來就在附近警備的巡邏隊也已經圍攏,要不是剛纔的衛兵及時衝出來提醒長官要活口,圍繞的弓手已經把中間兇暴的黑豹射成了焦糖色的刺蝟。
“停手吧瑪吉娜!”克雷恩心有餘悸地喊道,如果不是剛纔對手的同伴喊了一聲名字,此刻,他就已經親手殺死了瑪莎辛苦尋找的妹妹,而且,勢必會將她當作普通的刺客,直接丟給處理屍體的勤務官,最終化爲無法辨認的灰燼,“我是瑪莎的朋友,我想,咱們可以談談。”
雌豹緩緩收回爪子,往後退了兩步,擡頭四下看了看,絕望地坐在了地上。光芒一閃而過,她又變回了獸靈少女的模樣,只不過除了毛茸茸的尾巴,身上沒有任何遮蔽。
她毫不在意地站起來,轉身看着克雷恩,無神的眼睛裝滿了疑惑:“瑪莎是誰?爲什麼……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瑪薩拉·夜牙,你不記得這名字了?”克雷恩回想起了瑪莎提起過的占卜神諭,被塗黑的珍珠,難道……指的就是這個已經被訓練成殘酷刺客的小公主嗎?
“我……沒有印象……”她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我不知道……什麼夜牙……不對,我知道,那是……那是叛逃到土精靈土地上的……背叛者……”
儘管嘴上這麼說着,可那大而無神的眼中,卻迅速的浮現出一層水霧,緊接着凝結成淚,大顆大顆地掉落。
她憤怒地仰起頭,雙手攥緊,大聲說:“我不知道什麼瑪莎!我沒有哭!我沒有難過!我是來刺殺這裡指揮官的!我要完成任務!”
旋即,她縱身飛撲,猙獰的臉上掛滿了淚珠,一掌揮向克雷恩。
克雷恩趕忙擡起手大聲說:“不許出手!”
下一秒,嬌小的身軀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頭撲倒在克雷恩懷裡,顫抖的手掌緊緊攥住了他的衣服,擡起頭,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哭喊道:“你是誰?你爲什麼會認識我?我是誰?瑪莎又是誰……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爲什麼……我的心裡……會這麼痛啊啊啊啊啊——!”
“告訴我,是火精靈派你來的嗎?”
已經徹底陷入到迷茫之中的女孩機械地點了點頭,庫諾依擔心再出什麼狀況,連忙跑來架住了她,但看了看她緊攥着克雷恩衣服的手,沒有強行拽開。
克雷恩還想再問些什麼,可這時一個傳令兵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一直線衝到他的面前,彎腰扶住膝蓋,猛地大吸了口氣,說道:“報告,前線傳來消息,土精靈王都俄索拉斯,已經失守。今天下午,四面城外都升起了叛軍的旗幟。”
伴隨着這句話,節慶的禮炮在諾羅卡特的街道上升起、炸裂,爆開絢麗奪目的七彩魔環。
新的一年,就這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