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在專注的留意哨兵的每一個信號,隊伍馬上就發現了這個異常情況。
悠奇迅速把捏在手裡的咒文召成冰晶劍,一邊和烏姿他們橫開一線擋在前排,一邊急忙問:“這是什麼怪物?”
嚮導一路退到矮人所在的保護位置,匆匆回答:“不知道,從沒聽說過。”
那些飄落的生物看上去好像沒什麼威脅,身軀透明輕盈,觸鬚也並不太長,通體發着微光,完全看不出有哪裡可以用作武器,也感覺不到魔力的波動。
“光看樣子,到和無垠之海里的水母差不多。”那個女召喚師咕噥了一句,“不過水母可不會飛。”
那些生物擺動着傘狀的軀幹,在離地面三四米的地方不再下墜,而是搖晃着觸鬚飛舞散開,變成擋在隊伍上方的鬆散一層。
“乾脆直接走人吧。”溫瑟擡起頭,和其他成員一起散開,免得從上面真掉下什麼,“這些東西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性的樣子。”
悠奇謹慎地擺了擺手,“真正沒有威脅性的生物,不會主動飄到這個位置。”
克雷恩在不遠處舉起弓,但考慮了一下後,還是把爆裂箭收了回來。
嚮導也正在此時提醒:“還是不要弄出太大動靜的好,爲了這些飛蟲驚醒祖達斯,可就太愚蠢了。”
悠奇盯着那些透明的漂浮生物,斟酌了一番,說:“好吧,趁着塔布蕾絲和洛森瑪還在警戒,咱們都小心些繼續前進吧。看看這些蟲子會不會追過來。”
結果,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些水母一樣的生物突然再次開始下墜,這次的速度快了許多,目標也十分明確,就是位於下方的所有隊伍成員!
“不要被他們接觸到!小心中毒!”悠奇馬上提醒,同時舉起冰晶劍揮出一片冰霧先將撲向他這邊的幾隻暫時減速。
“砍死算了!”脫了鎧甲的那個重裝戰士仍然有些不太習慣後退,索性雙手握劍直接跳劈過去。
但那生物當真就像空氣一樣輕盈,劍刃帶起的風,竟然把它吹向了一旁。
而那被吹到一旁的古怪生物,傘狀身軀突然一縮一伸,猛地向前衝出一段,飛揚的觸鬚,立刻伸到了那戰士的腦後。
接着,觸鬚猛地一拉,把那怪蟲拽了過去,像個滑稽的小帽子一樣,扣在了那戰士的後腦勺上。
那戰士身邊的劍士幾乎同時一劍砍向另一隻,自然也得到了一模一樣的結果。
短短十幾秒鐘的功夫,隊伍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驚叫和碰撞聲此起彼伏。每一個被那蟲子撲到腦後的成員,都像是被瞬間麻痹了一樣,直挺挺的撲到在地。
轉身最慢的矮人,射死三隻但被其餘繞了背後的兩個弓手,法術唸到一半就被撲到的女召喚師,爲了保護溫瑟直接用法杖上去敲的塞拉,背靠背自以爲安然無恙結果天上掉下兩個都沒注意到的特爾斯和格瑞娜。
在兩個鹿屬法師也抵擋不住倒下之後,隊伍竟然轉眼減員超過了一半。
洛森瑪和塔布蕾絲再顧不上偵察外部,向這邊疾奔過來支援。
克雷恩一把將琳迪向後扯開躲過一個怪蟲的撲擊,和她一起邊射邊退。
這蟲子除了撲到別人腦袋後面倒也沒什麼其他的手段,比較難對付的一點也就是過於輕盈閃避能力極強。剩下的成員有了經驗後,在悠奇的指揮下保護溫瑟開出一道龍捲,總算把剩餘的蟲子直接卷在一起絞殺。
確認上空暫時沒有剩下的蟲子後,溫瑟有些慌張地走向塞拉,問:“這些同伴怎麼辦?直接把蟲子拿掉可以嗎?”
被護衛隊員保護着逃到外圍的嚮導在遠處喊:“不拿掉你還等着這些蟲子給他們做個髮型嗎?”
“塞拉倒下,要是中毒的話解毒還真是個大麻煩。”悠奇走向離他最近的人類劍士,蹬翻過去看着那腦後還在蠕動的透明身軀,皺着眉舉起了手裡的冰晶劍。
沒想到,就在這時,那個劍士和他身邊的戰士竟然同時一骨碌站了起來,還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武器。
悠奇感覺到一絲異樣,謹慎的向後退了兩步。
琳迪奇怪的走上前去,“你們怎麼樣,感覺如何?轉過去啊,讓我們先把蟲子摘了。”
這時就連克雷恩也看出了不對勁,那兩個站起的同伴,眼睛根本就沒有在看着任何東西,他連忙喊了出來:“琳迪回來!他們有問題!”
雖然一直對同伴比較信任的琳迪還沒明白爲什麼克雷恩這麼喊,但她在這種瞬間的判斷中,幾乎是本能的相信他。
她立刻舉弓搭箭,向後急退。
但那兩個同伴已經揮出了兵器,劍士的氣刃斬毫不留情的衝向琳迪的胸膛,而手裡只有一把劍的戰士竟然呼的一下就發起了衝鋒!
wωω ◆т tκa n ◆c○
幾乎同時,之前倒下的那些同伴都紛紛站了起來,連短暫的愣神都沒有,直接向他們這些沒被蟲子侵襲的成員發起了攻擊!
措手不及的琳迪猛力擰腰躲避,卻還是被氣刃斬擦中腰間,要不是風暴之壁,肯定要血濺當場。
氣刃斬的影響下,衝鋒過來的戰士她也沒能躲過,勉強用弓招架一下,付出了弓弦被砍斷的代價,才就地一滾狼狽的躲向一旁。
那兩個傢伙還要追擊,但暴怒的克雷恩早已經把不能發出太大響動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爆裂箭直接炸開在他倆面前,把兩人一起震飛出去。
“該死!到底怎麼回事?”把嘴裡的鹹味一口吐掉,琳迪爬起來摸出匕首,怒氣衝衝地大聲問道。
“鬼知道!”洛森瑪擡起手臂架住特爾斯結結實實的一拳,惱火地喊了回來。
“看來這蟲子能控制意識,大家全力出手,儘快把他們腦後的蟲子打掉!”悠奇說完,連忙側身一撲躲開那兩個人類弓手射來的爆裂、破甲雙箭組合。
洪亮的爆破聲,再次迴響在危險的空間中。
嚮導氣瘋了一樣地喊:“別當祖達斯是聾子好嗎!”
馬上,格瑞娜砸來的法杖就敲歪了她的臉。
她彎腰躲過下一棍,緊接着狠狠一拳轟在格瑞娜的小腹,“好吧,那就幹一架吧!”
與其考慮會不會吵醒屍龍祖達斯,倒不如先解決一個擺在所有人眼前最現實的問題。
在被控制的同伴們毫無顧忌全力出手的情況下,如何把自相殘殺帶來的損失降低到最小。
幾乎所有的天使造物,行動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受到情感、理智、原則和道德約束等各種各樣的影響。
而在被那些蟲子控制之後,一切的影響都消失了。
他們沒有愛憎,沒有思考,沒有底線更不會有殺死同伴的愧疚感,這樣的戰鬥機器,遠比平時難對付得多。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沒有能力唸咒施法的法師揮舞法杖衝了上來,依靠肌肉記憶施展着並不常用的杖術。
戰士、劍士和弓手則完全沒有戰鬥力的衰減,反而在沒有任何顧忌的情況下,把爆發的鬥氣流水般揮霍。
最明顯感受到區別的就是洛森瑪。
特爾斯這個手下敗將她一直沒怎麼認真放在眼裡,柔氣拳對獅王拳特性上的天生剋制也讓她在攔下特爾斯的時候充滿信心。
很快,她就知道了,純粹以殺死她爲目標,沒有半點比試心態的特爾斯有多可怕。
完全放開的力量,沒有任何波動的情緒,無法預測走向的攻擊全部糅雜在徹底的殺欲中,每一拳打出,都像是丟來了一塊佈滿棱角的堅硬岩石。
洛森瑪的輕視實際表現爲抵擋獅王拳·怒擊的裡式·蓄,她本想吸收掉特爾斯的二重拳勁,順勢連環反擊,把他擊倒後直接取掉腦後的怪蟲。
但沒想到,第二重拳勁還沒完全消失,特爾斯就一聲怒喝,身體急速前衝,竟接續了一招獅王拳·追獵。
措手不及的洛森瑪原本用來接續的裡式·彈被硬生生壓制下來,整個身軀都好像被衝鋒的戰士正面擊中一樣向後推飛出去。
還沒來得及穩定空中的身形,特爾斯左拳飛牙,右拳追獵,竟不要命一樣的雙發獅王拳,身影緊跟在飛來的破甲鬥氣之後再度接近。
不得已,洛森瑪只好消耗大量鬥氣在落地前使出裡式·移,勉強在攻擊及體之前偏開半米左右的距離躲避。
不料特爾斯衝過洛森瑪身邊時竟猛然將追獵中斷,不可思議地直接變招獅王拳·煌咬,兇猛無比的雙拳直接將她鎖定在中央。
在不能思考的情況下反而展現了流暢到令人驚愕的連擊手段,不難判斷,平常特爾斯的大腦對他的戰鬥力完全是負面影響。
幸好,這並不是一對一的比武。
煌咬即將擊中洛森瑪的身體時,塔布蕾絲疾風一樣從旁衝出,抱着洛森瑪一起閃向一邊。
狼狽的並不僅僅是這兩個斷脊者。
克雷恩、琳迪和悠奇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論實力,正面和他們對抗的兩位人類弓手加上劍士和無裝備戰士的組合幾乎構不成威脅,但在他們沒辦法痛下殺手的情況下,戰況就變成了一邊倒的蹂躪。
爆裂箭連環炸響,破甲箭支支穿心,戰士不要命的衝鋒、攔截,劍士猶如鬥氣過剩衝破蒼穹,氣刃斬、裂地斬、凝氣斬健身操一樣亂放。
唯一輕鬆點的就是保護溫瑟的烏姿和護衛隊員,對手是幾個杖術再怎麼精妙也砸不死他們的法師,光烏姿的皮盾就能很容易的擋下。
嚮導那邊也是險象環生,本來她還在愉快地壓制着格瑞娜揍沙袋泄憤,結果等那個矮人突然衝來,小腿上被鶴嘴鋤猛地捅出個窟窿後,保命就都成了難事。
“想辦法弄掉蟲子!不要打持久戰!耗得越久,咱們損失越大!”悠奇閃向側翼,一邊衝往嚮導那邊,一邊皺眉大喊,“不要手下留情得太過頭!”
“那可以幹掉他們嗎?”烏姿捱了塞拉當腰一棍後,亮出鋒利的虎牙嚷嚷道。
“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悠奇連忙補充了一句,同時冰晶劍揮出,讓突起的冰刺把發了瘋的法師們暫時隔退,“你去幫克雷恩那邊擋下,這裡不太危險!”
“好,讓鬣狗在這兒玩吧。我去幹正事。”烏姿咧嘴笑了笑,盾牌一轉,直接衝向糾纏追擊克雷恩的那個戰士,怒吼,“混蛋小子,小心我咬爛你的腦袋!”
被控制的同伴中,最好對付的就是那幾個法系,隨着溫瑟凝氣鎖施法完成,悠奇順路閃到塞拉身後,手起劍落,把那條蟲子切下到地上。
就像傀儡突然失去了魔力來源,塞拉的身體猛地一軟,閉上眼趴倒在地上。
“很好,打掉蟲子有效!”
“我知道,不過誰能來摁住這見鬼的小獅子!”洛森瑪嚷嚷着和特爾斯對了一拳,手臂又是一陣發麻,塔布蕾絲迂迴了幾次,都沒能包抄成功,剛纔那次還差點被獅王拳·帝吼正面擊中,嚇出她一頭冷汗。
在嚮導堅持不住前,悠奇總算及時趕到,一劍架開鉤向嚮導腦袋的鶴嘴鋤,跟着左臂一架擋開格瑞娜的法杖,百忙之中抽出一腳把嚮導踢到後面離開戰圈。
這時,塞拉搖晃着頭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臉迷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溫瑟連忙搶上去把她一把扯到護衛隊員後面,躲開兩個鹿屬法師砸下的長法杖。
另一頭的戰場,儘管烏姿很兇猛地用衝鋒正面攔下人類戰士的糾纏,暫時解放了有些狼狽的克雷恩,但手裡只有匕首的琳迪卻快要被那個劍士逼入絕境,在破甲箭和爆裂箭連續不斷射來的情況下,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反擊的餘地,不僅風暴之壁頻頻閃動白光抵消傷害,護甲保護不到的地方,也已經出現三四道傷口。
如果沒有克雷恩不顧自己安危的爆裂箭支援,她恐怕早已堅持不住。
脫困之後,克雷恩連向烏姿道謝也顧不上,匆忙進入射程距離,準備向琳迪那邊支援。
但沒想到,琳迪的抵擋閃避就在此時到達了極限。
腿上的傷減緩了她縱躍的速度,一支爆裂箭終於還是擦中了她身上的風暴之壁,爆炸的氣浪將她直接拋到了那個劍士的腳下。
她艱難的雙手撐地,可還沒等她支起身體使上力氣,身邊的劍士就已經高高舉起了雙刃劍,凝氣斬的鬥氣,洶涌流動!
如同芙伊被次元裂隙拖入吞沒時一樣,克雷恩再次嚐到了彷彿渾身血液都在瞬間凝固的滋味。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他不再無能爲力。
他的手上有弓,弓上有箭。
沒有考慮太多,腦海中剩下的所有念頭,都在一剎那的空白後,化爲一個烈焰般的殺字。
一直徘徊在意識中的壓力突然變成了巨浪,把他的殺意托起舉高,拉伸扯大,直到佔據整個胸膛。
尖銳的箭簇,閃動着寒光指向了那個劍士的脖頸。
和此前一樣,劇烈的頭疼電光般蔓延開來,四肢都感覺到麻痹一樣的痛楚,所有凝聚的力量,又一次感受到那種要被抽空的錯覺。
這就是神諭之印嗎?判斷了能殺死的結果,所以突然冒出來開始阻止這一切嗎?諾恩薩爾!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給我的命運就是眼睜睜看着自己所愛的人死在面前嗎!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這絕對不是我要求的結果!弗拉米爾是弗拉米爾!我是克雷恩,我不需要他來限制我的人生!
“啊啊啊——!”痛楚引發的慘叫出口的瞬間,克雷恩咬緊牙關,雙目幾乎瞪裂了眼眶,每一條肌肉彷彿都在灼燒,一堵無形的牆橫亙在他的手臂和手指之間,森冷而堅硬。
那個劍士當然不會關心克雷恩的叫聲,他問如磐石的握住手裡的劍,猛然斬下!
“去!死!吧啊啊啊啊——”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轟然碎裂,焚天的烈火瞬間佈滿了他的腦海,恍若被遺忘很久的老友突然出現在眼前,一股沉痛的懷念在他強烈的殺意下突兀的出現。
兩行淚從眼角忽然流下,與此同時,他拉緊弓弦的手指,鬆開。
瞬擊·穿魂之刺!
脖子上已經感受到冰冷的劍氣,濃重的絕望中,琳迪的眼前甚至已經閃過了記憶中從童年開始的一幕幕畫面。
但那柄劍沒有落在她纖細修長的脖子上,隨着耳邊聽到完全不像是克雷恩發出的嘶啞怒吼,落下的劍鋒,瞬間消失。
她驚愕地擡起頭,先看了一眼身後的劍士,那個被控制的人類竟然被穿透力極強的箭矢裹挾的鬥氣帶飛出去,同時還被附帶的火元素直接點燃,整個身軀連着腦後的蟲子一起變成了平射出去的火球,直接撞在不遠處的石壁上。
正常的瞬擊·穿魂之刺根本沒有這種可怕的威力。
她接着扭過頭,看向克雷恩,他正垂着手站在原地,因爲反噬的筋肉麻痹而暫時動彈不得,但他手上的那把遺蹟庇佑之弓,竟然好似正在燃燒一樣放射出閃耀的紅光。
到底……發生了什麼?
“克雷恩!你怎麼殺了他?”溫瑟憤怒地吼道。
悠奇也看了過來,他知道克雷恩不能殺人的事,所以突然發生的情況,他也有些不解。
克雷恩緩緩擡起頭,冷冷地說:“殺了又怎……”
說到這裡,他身體猛地顫了一下,眼神顯得錯亂而迷茫,一道道鮮明的紅光,在他的眸中交錯閃動,足足中斷了幾秒,他纔有些艱難的微微搖了搖頭,帶着一絲歉意轉而說:“對不起,我……我是爲了救琳迪。”
“好了!不是計較的時候!”洛森瑪怒吼着擋開一記獅王拳·飛牙,大喊,“再不想辦法,我也要幹掉這頭蠢獅子了!”
那兩個爲了躲開飛來屍體而讓了一下的弓手很快回到了攻擊位置,這次,破甲箭和爆裂箭的組合,全部掉轉向了還在反噬中的克雷恩。
風暴之壁還穿在琳迪的身上,任何肉軀也不可能直接擋住這兩箭,更何況,破甲箭的目標,也是克雷恩的喉嚨。
琳迪掙扎着起來,但已經受傷不輕的她根本趕不上兩支飛箭的速度。
而不知爲何,滿臉迷茫的克雷恩,連反噬中也能做到的細微移動都沒有去試,眼神看起來竟然充滿了莫名的呆滯。
在琳迪的尖叫已經提到嗓子眼的時候,一個高壯的身影猛地閃到了克雷恩面前。
是烏姿。
顧不上用皮盾抵擋的她,在最簡單的衝鋒後,猛地把自己的身軀,橫在了克雷恩和箭矢之間。
破甲箭輕而易舉的貫穿了她的肌肉,沾滿鮮血的箭尖直接出現在距離克雷恩咽喉不到一掌的地方。而爆裂箭,則直接在她的背後炸開,輕鱗甲的碎片四下飛散,皮肉的焦臭頓時傳開,可她卻像個沉重的石像一樣,連半步也沒有挪動。
眼底的自責與迷茫頃刻消失得乾乾淨淨,克雷恩看着烏姿,輕聲問:“你這是爲什麼?”
烏姿咧開嘴,綻放出一個沒有半點摻假的笑容,“爲了龍神。我現在……總算信了,這一趟來,是正確的。”她把手伸進懷中,不知道捏碎了什麼東西,隨着一股細微的香味傳出,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弱波動一閃消失。
克雷恩還沒來得及迴應什麼,那個被控制的人類戰士又衝了過來,直接把傷痕累累的烏姿一肩頂住,撞飛到一邊。
琳迪彎腰抄起匕首,向着那個戰士的後腦就丟了過去。這種時候,她也顧不得會不會連同伴一起幹掉。
克雷恩的分量,豈是這些傢伙可以比擬的。
那個戰士歪了一下身子,用左肩接住了匕首,手裡的劍,還是固執地砍向克雷恩的脖子。
刺目的強光猛然閃過,只比琳迪的匕首慢上一點,烏姿凌空化作一隻斑斕猛虎,怒吼着把那戰士直接撲在地上,尖利的牙齒,直接把那透明的蟲子連着腦袋一起咬住,狠狠合上。
四濺的漿液中,那戰士的四肢抖動了一下,軟軟攤開。
那兩個弓手的箭這次轉而瞄向了烏姿,也許在那些蟲子簡單的思維模式中,誰剛殺死了同類,就優先攻擊誰。
變身並不能回覆身上的傷勢,加上剛纔的撲擊用力過猛,烏姿的躲避顯得有些遲鈍。
但克雷恩已經從反噬中驚人地迅速恢復過來,他擡手兩箭射出,以可怕的穩定和準確把那兩個弓手的射擊正面阻擋下來。
跟着,他一支爆裂箭射向那兩個弓手中央,逼迫他們分散躲避。
那個火屬性的弓手跳開的非常遠,直接退到了靠近石壁的地方。
他都還沒站穩,距離他半米左右的上方,一塊凸起的岩石突然動了一下,伸出了八條毛茸茸的長腿,接着,那隻和石頭長相幾乎一樣的巨大蜘蛛猛地撲了下來,牢牢抱住了他的腦袋。
先被吃掉的似乎是那隻怪蟲,克雷恩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弓手有那麼短短的一兩秒時間,露出了非常迷茫的眼神。
但也僅僅是這一兩秒而已,緊接着,那弓手的身體就猛地一僵,木頭一樣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
那蜘蛛岩石色的口器,正緊緊叮着他的腦後,之前那隻怪蟲,已經只剩下了一張透明的皮。
這段時間裡,受控制的法師們被先後擊倒救出,格瑞娜和矮人也被悠奇成功釋放。
還被控制着的,只剩下了特爾斯和另一個人類弓手。
而這隻蜘蛛一出現,那兩個被控制者突然同時改變了攻擊目標,不僅弓手一箭射向蜘蛛,特爾斯也瘋了一樣掉頭衝了過去,完全不顧塔布蕾絲和洛森瑪的圍攻。
結果,那個弓手的箭射進蜘蛛體內的同時,塔布蕾絲總算成功切掉了特爾斯腦後的蟲子。
最後的弓手,也就變得輕鬆了很多。
摸着腦後的細小傷口,特爾斯盤腿坐在地上,先是給自己兩個耳光,然後不解恨一樣地又給自己兩拳,最後氣鼓鼓的瞪着洛森瑪,一副想要道歉但又不甘心開口的模樣。
塞拉忙碌地救治着大家的傷口,嚮導提心吊膽地派出塔布蕾絲,讓她看看這麼一連串巨大的動靜是不是已經驚動了祖達斯,如果屍龍起飛,那他們就得趕緊躲進附近的洞裡。
幸好,祖達斯好像睡得很沉,廣闊的空間裡,依然沒有看到它飛翔的身影。
看到塔布蕾絲打出安全的手勢,所有人才徹底安下心來,一邊咒罵着這些可惡的古怪蟲子,一邊等着塞拉的治療術輪到自己。
克雷恩只受了點皮外傷,不需要治療。他遠遠地離開了隊伍,找了一塊乾淨點的石頭坐了下去。
不過,有琳迪在,他當然不太可能獨處太久,連治療也顧不上去排,她直接走了過來,認真地看着克雷恩的臉,小聲說:“你剛纔……殺人了。”
“嗯。滋味……確實不太好受。”克雷恩的神情出乎她意料的淡然,“不過我沒多少後悔的感覺,甚至還有點高興,終於,我不會再在關鍵時刻拖大家的後腿了。”
琳迪有些惶恐地蹲下,擡手捧住了他的臉,“克雷恩,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沒錯。”克雷恩的脣角漾開一絲讓琳迪感覺有些陌生的微笑,“而且,我覺得輕鬆了許多,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地穴裡一直帶給我的那股無形的壓力不見了,一直在我靈魂深處壓制着什麼的阻礙,也減少了一大部分。我甚至覺得……我的狀況,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那你爲什麼不過去,和大家一起。他們……不會責怪你的。”琳迪依然盯着克雷恩的眼睛,不知爲什麼,總有一種隱約的不安縈繞在她的心間。
“一個原因是,我的心裡好像突然多了什麼東西,我需要適應一下,理順有點混亂的腦海。”克雷恩擡起手,撫摸着她柔軟細嫩的臉頰,把上面沾染的泥灰仔仔細細地擦去。
“還有其他的原因嗎?”琳迪眨了眨眼,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暱動作弄得有點臉紅。
“還有,因我突然很想吻你。而在那麼多人之中,你一定會不好意思。”克雷恩幫她擦灰的手突然收緊,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低下頭,不容拒絕的把她滿肚子的疑惑都堵了回去。
塞拉有些羨慕的看了看那邊,悶悶不樂的瞥了溫瑟一眼。
洛森瑪抱着手肘,伸腳捅了一下特爾斯,“喂,趕緊去治傷,蠢獅子。不然小心我也那樣咬住你。”
特爾斯瞄了一眼癱軟在克雷恩懷裡的琳迪,忙不迭連滾帶爬地跑去排隊等治療了。
可能是死掉的蟲子們散發出的味道飄得太遠,治療到一半,前方遠處的一個洞口又爬出了不少剛纔那樣的擬巖蜘蛛,已經治療完畢的成員立刻迎擊過去,克雷恩加入戰鬥,琳迪才漲紅着臉跑去塞拉那邊。
比起那些襲擊腦部的蟲子,這些蜘蛛實在不值一提,不過幾分鐘,就全部被收拾乾淨。
趁着還沒出發的功夫,克雷恩過去從屍體上補充了一下箭袋,順便剝了一隻左腳的靴子套上。
看着那個劍士的屍體,他低頭站了一會兒。
他自以爲應該涌現的情緒,一樣都沒有出現,異常的平靜之中,他甚至還感到了一絲陌生的興奮,他蒐羅了一下記憶中的詞彙,唯一能和那感覺符合大半的,竟然是嗜血。
他見過蘇米雅的麻木和琳迪的苦悶,在看到死屍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感到悲哀和同情,可如今,一具由他親手製造的屍體就在眼前,而他……卻感到一種嗜血的快樂。
弗拉米爾,是你……在趁機影響我嗎?他皺了皺眉,往靈魂深處問了一句。
沒有迴應,甚至沒有一絲異常的波動。
那裡平靜得如同之前路過的深潭,巨大的魚浮現出來之前,根本看不到任何波瀾。
大概是錯把他的表現理解成了哀悼,悠奇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關係的,這不是你的錯。你應該把心態往烏姿的方向調整一下。她剛纔還在抱怨,那個戰士的腦袋硬得硌牙。”
克雷恩抓了抓頭髮,之前的坦誠心態突然有些提不起來,他笑了笑,只是說:“是啊,畢竟是特殊情況。放心,我沒事了。”
悠奇的眼神突然顯得有點疑惑,上下掃視了他一遍後,小聲問:“你……感覺到自己發生什麼變化了嗎?”
克雷恩微笑着搖了搖頭,“不,只是進來之後就一直在腦海裡盤旋的那股討厭感覺突然消失了。很輕鬆。”
悠奇顯然不太相信這個答案,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那太好了。你也過來休整一下,咱們準備繼續前進吧。還是你們三個負責偵察,有問題嗎?”
“沒問題。”克雷恩把弓往背後扶了扶,這把遺蹟庇佑之弓,如今和他彷彿有了微妙的連通感,也許,這就是德曼反覆對他提起的默契吧。
這種武器成爲自己身體一部分的感覺,確實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