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老辣的陷阱。”溫瑟看着克雷恩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釋說,“埋藏很深,觸發條件很苛刻,去除難度很高,可以說從某種意義上,把這塊聖心寶鑽限制在了信物用途裡。也就是說,如果蘇米雅欺騙了大聖堂的人準備用這塊寶鑽做些什麼,比如……幫你進行占卜,那這封印就有很大概率在寶鑽的作用發揮到最大的時候生效,讓使用者的心血毀於一旦。”
“難道蘇米雅就是懷疑到了這一點,纔會一直表現的很奇怪嗎?”克雷恩有些沉重地靠在椅背上,猜測着蘇米雅的想法。
她自幼在大聖堂接受訓練,在那裡生活、學習、成長,對大聖堂的一切就算長期被矇蔽,最後決定離開的時候,也一定已經認清了什麼。
溫瑟嘗試着幫他分析說:“如果她真的有所懷疑,那麼她失蹤前的舉動就很有可能是在尋找可以激發出聖心寶鑽全部潛力的方法,來測試其中到底有沒有被做過手腳。”
“所以她纔會在城裡四處閒逛,她應該也擔心寶鑽中萬一存在的問題會影響到我的占卜……那她爲什麼不直接說明呢?”克雷恩扶着額頭,不太理解地說。
“大概她對大聖堂還有敬意或感情,在驗證之前,這樣的猜疑百分之百會影響大聖堂在你們心中的形象,她不開口也是理所當然的。”溫瑟苦笑着說,“被大聖堂撫養長大的孩子,應該是各教派中最難被策反改換信仰的了。再優秀的洗腦術,也洗不動他們的石頭腦子。”
敏銳的捕捉到他口氣中的異樣,克雷恩斟酌了一下,小心地問:“你聽起來……好像對堅定的信仰並不是很認同啊。”
溫瑟銳利的目光往他這邊猛地掃了一下,微笑着說:“有信仰的人也分很多種。至少,其中就有利用他人的,和被他人所利用的。我想不論是誰,都不希望成爲後者。對不對?”
他不打算讓這個話題進行下去,擺了擺手,直接說:“現在你拿到了結果,證實了你的猜測。之後你準備怎麼辦?”
克雷恩沉吟說:“我目前還沒有太好的主意。不過既然聖心寶鑽是信物,那假如我戴上它在城裡轉上一圈,會不會引起大聖堂的注意?”
“如果他們在法希德蘭還安排着暗樁的話,那一定會。不過,引起的效果估計和你想要的有區別。”溫瑟把寶鑽遞到他手上,笑着說,“他們不會把你當成來負責什麼的教友,而只會把你當成可疑人物,監視起來。”
“爲什麼?這不是他們的信物嗎?”克雷恩拿起聖心寶鑽對着陽光看了一下,說,“這麼清澈剔透的寶石,真想不到會是做了手腳的東西。”
“信物也不是這樣用的。”溫瑟搖了搖頭,“法希德蘭可是暗影教會的地盤,這些年大聖堂不知道怎麼籌劃,才趁着我們和巨龍之翼針鋒相對的機會安插進來一批人手,這樣的秘密團體,怎麼可能帶着信物招搖過市。必定是有一個特殊的會面方式。而且,你戴着這東西在街上晃盪,不被達曼之手抓進牢房就足夠奇怪了。”
“那有什麼辦法能和大聖堂的人碰上面呢……”克雷恩撓着頭苦思冥想,但對這種事完全沒有經驗,大部分知識都來自傳奇小說的他一時半刻還真找不到多少頭緒。
溫瑟垂下眼簾,似乎在考慮着什麼。
克雷恩看他的神情有所變化,忙問:“你有什麼主意嗎?”
“你們有誰肯冒點風險的話,倒是能找到大聖堂的教徒。”溫瑟指了指克雷恩手中的聖心寶鑽,“不過因爲我們並不清楚大聖堂的接頭方式,這方法的風險很大,八成會被識穿。”
“你說。風險再大,我也可以試試。”不知道是實力變強還是經歷的事情變多,克雷恩的自信比起從前強了不少,不自覺地說,“我現在挺強的,普通的教徒,應該拿我沒什麼辦法。”
“你的進步是挺可怕。昨天上午的你,和現在好像就有些不太一樣。”溫瑟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跟着才接着說,“其實很簡單,還是靠聖心寶鑽這個信物。我剛纔不是跟你說,我們近期秘密逮捕的目標裡,有三位男性人類都有很大嫌疑和大聖堂有關。其中有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法師,雖然一直都沒招供什麼,但看得出來,他的處世經驗還不夠豐富,是很容易上當的類型。你如果確認要冒險打探一下法希德蘭的大聖堂組織,這是最好的突破口。”
“哦?具體點的呢?我該怎麼做?”克雷恩摸到了一些希望,立刻急切地問。
“如果確定要乾的話,你在傍晚之前組織幾個同伴,實力不要太差。我會安排一次犯人的轉移,你們就趁機把那傢伙劫走,讓他看信物。之後,就全看你們的演技了。”溫瑟微笑着說,“這件事辦成的話,對我們教會也是一個幫助。你好像總是能幫我的忙,克雷恩。”
“其實還是爲了幫自己多些。”克雷恩很坦白地說,“好吧,我們幹。你來安排。”
溫瑟笑了笑,說:“很好,我會在傍晚之前把具體安排送到繁星之家,出於保險起見,我不能派人在明面上幫忙,但劫人的細節,我會佈置妥當。你們在不殺人的前提下,可以儘量逼真一些地出手。”
看到克雷恩點了點頭,溫瑟猶豫了一下,又說:“我還是要把話提醒在前面,蘇米雅的失蹤,也許和大聖堂的行動有關,但被大聖堂的人綁架的可能性其實並不大。這其中,八成還有第三方勢力在搗鬼。”
“我知道。”克雷恩有些沮喪地說,“巨龍之翼一定也做了什麼。但……我實在是找不出他們任何破綻,真的一點也找不到。我只能從任何一個可能的突破口下手。先碰碰運氣。”
商定好之後,兩人又閒聊了幾句關於占卜的事,聽克雷恩描述了當時慘烈的情況後,溫瑟奇怪地皺起了眉,說:“原來死了這麼多人嗎?那就怪了,這麼嚴重的事件,爲什麼我沒有接到任何關於戈米家的報告。”
“可能還沒上報到你這一級吧。”克雷恩沒覺得有多嚴重,笑了笑,說,“他們家的人可能還忙着瓜分那一大筆遺產呢。”
“這可是有秩序的繁華城市,不是野外冒險的森林洞窟。九條人命,雖然沒有直接的過失者,也算是嚴重的事件了。”溫瑟雙手撐在下頜,略微有些不安地說,“而且米奧勒的死應該是很轟動的事,預言之城的名氣,他至少撐起了不止一成,他外出度假幾天,都能成爲法希德蘭的頭條新聞。就算他的僕人管家想要隱瞞,可等着占卜的顧客,他們總應付不了吧?”
他想了想,叫來了剛纔的少女,囑咐了幾句。
克雷恩在旁聽完,有些吃驚地說:“需要出動達曼之手這麼嚴重嗎?”
溫瑟笑了笑,“一些秘密行動他們去比較合適。就我所知,米奧勒並沒有什麼親人,他沒有立下遺囑的情況下,那些財產不能被他的僱工侵吞。而且,我對那個古神復興社也有些在意。我都沒想到,米奧勒會是那羣瘋子中的一員。和他頻繁聯繫的幾位占卜師,也有必要調查一下。”
“呃……有結果後,如果方便的話告訴我一聲。”
“我會的,畢竟你也是當事者。”溫瑟微笑着站起身,“我還有不少事要忙,就不留你在這邊吃午飯了。希望我出發前這些事件都可以徹底解決,到時候咱們找個偏僻點的小酒館。聊聊無關緊要的小事。”
看到他眼中溫暖的期待,克雷恩也笑了起來,“我以前的生活很乏味,希望你不會覺得無聊。”
“彼此彼此。”溫瑟拍了拍他的肩,笑出了聲,“我相信這世上比法師修行還要乏味的事情不多。這方面我多半會贏你一點。”
“那咱們就只好多喝酒了。”克雷恩笑着和溫瑟擁抱了一下,一起經歷過險境而產生的友誼,已經自然而然的生根發芽。
“對了,”臨離開前,溫瑟想起什麼一樣提醒他說,“克雷恩,關於你靈魂中的異常情況導致的體質問題……你應該懂我指的是什麼,我建議你儘可能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尤其……是和宗教有關者。”
克雷恩皺了皺眉,扶着門框說:“那如果是像你這樣已經知道了大概的呢?”
“那也最好減少顯露的頻率。最好……所有的變化都只有你自己知道。即使是親密的同伴和朋友,一定程度上了解‘它’的存在就足夠了。”溫瑟很鄭重地說,“這件事我會在暗影教會中爲你保密。希望你不要覺得這無關緊要,你可能不清楚,對神的狂熱會給你帶來多少麻煩。”
“我會注意。”克雷恩苦笑着點了點頭,“米奧勒的教訓,已經足夠讓我瞭解這一點了。”
他退出門口,鄭重其事地說:“謝謝。”
溫瑟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希望你永遠都是克雷恩。”
“當然。”他自信地笑着說,“永遠都是。”
走下無光之塔,順着來路離開祭神堂,遇到的教徒大都已經知道他是新任牧首大人的教外朋友,紛紛向他恭敬地行禮,讓他手忙腳亂的一路回禮過去,從常常的臺階上下來後,連脖子都覺得痠痛。
帶回去的這個結果,辛迪莉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抱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溫水,連眉毛都沒擡一下。
塔布蕾絲完全不懂這快破石頭裡面有封印會怎樣,扶着瑪莎坐好後,就自顧自忙着打水洗毛巾給瑪莎擦額頭降體溫順便提神。
琳迪還在藥效中昏昏沉沉地睡着,所以反應最大的僅僅是瑪莎,她也只是有些譏誚地笑了笑,拿着聖心寶鑽小聲說:“吶,這就是你離開後還念念不忘的那羣人。你獻出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換來的就是這樣的回報。滿意了?”
辛迪莉把水嚥下,有些擔心地說:“傍晚的行動,能幫上忙的好像只有塔布蕾絲啊,你們兩個會不會有點勉強?要不……我找幾個幫手來怎麼樣?”
“這種需要和大聖堂接觸的事,龍神教徒參與進來會不會容易被識穿?”克雷恩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道。
辛迪莉撲哧笑了出來,毛茸茸的耳朵撲棱了一下,說:“這個你可以放心,雖然不可能個個都有我這麼聰明,但絕對沒有大聖堂和暗影教會那麼頑固不化,如果需要,讓他們都帶上天使像遵照祈禱程序高呼奧森克爾萬歲也沒有問題哦。”
“其實我也不打算瞞着你。”她抿了抿粉嫩的嘴脣,柔聲說,“我們本來就有不少教友,在龍神的指引下潛伏於各處需要我們的地方,必要的僞裝,是龍神允許的事。”
克雷恩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那在法希德蘭,大聖堂的組織裡呢?”
辛迪莉無奈地搖了搖頭,很無辜地說:“這裡到暫時沒有,一來我們的注意力都在和暗影教會對抗的戰線上,二來,大聖堂在這裡早就是一攤死水,很久沒有任何動靜了。如果不是蘇米雅這次出事,我都沒想到他們竟然偷偷又對這裡動起了念頭。”
知道這隻小狐狸的話從來都不能全部當真,克雷恩知趣地換了話題,“這行動可是在配合暗影教會演戲,你們的教友在這裡活動了這麼久,萬一被認出來,會不會影響整個計劃?”
“安全的力量要像身上的血,隨時流動,汰舊換新。”辛迪莉微笑着說,“只要你需要,我兩個小時以內就可以調來至少五個三天前還從沒有到過法希德蘭的幫手給你。怎麼樣?”
克雷恩考慮了一會兒,看了看瑪莎的眼神,搖頭說:“不,還是算了。我不想和教派牽扯太深。這次要不是沒辦法,我也不想讓暗影教會幫忙,我寧願和溫瑟只是單純的一起冒險過的朋友。”
辛迪莉眯起眼睛,又喝了兩口溫水,無奈地說:“好吧,我聽你的。只要是退教以外的事,我都可以聽你的。”
但瑪莎好像並不打算就此結束,她吸了吸鼻子,從腦門上拿掉溼漉漉的毛巾,盯着辛迪莉的眼睛說:“我之前都沒注意,你在龍神教裡的地位,好像還不低啊?”
辛迪莉倒是絲毫沒有驚慌的樣子,很流利地說道:“我畢竟是大商人家的孩子啊。不管什麼勢力,只要沒有稅收渠道,就一定得想賺錢的法子對不對。薩拉尼亞禁止任何教徒擔任實職,我們教派想要在那邊維持活動,經費的來源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商人信徒的捐贈。”
她垂下眼簾,顯得略微有些黯然,“我父親是很虔誠的信徒,遊走在戰亂地區投機得來的利潤,有七成以上都捐給了需要資助的龍神教分部,這樣捐助了近十年的情況下,我們家在整個聖域中南部的教衆中都有一定的名氣,即使談不上有什麼實權,需要幫忙的時候,教友還是不會拒絕的。”
每次她提到父親,瑪莎就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慮稍微收斂一些,畢竟,她也經歷過父親突遭橫禍的巨創,對看着父親在眼前被割喉斬首的痛楚,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原來如此。”瑪莎抿了抿嘴,做出釋然的表情,“那以後需要的時候,還請你多多幫忙了。”
“當然,”她看着克雷恩,眼中的光彩流淌閃耀,“我一定會盡我全部的力量。”
“我和塔布蕾絲應該足夠。”克雷恩拿過弓摸了摸弦,說,“畢竟不是真的衝突,只是要演得逼真一些,別被那個少年看出破綻。”
想到這裡,他轉頭叮囑了塔布蕾絲一句:“你動手的時候別太過頭,封頂到輕傷最好,別真要了他們的命。”
塔布蕾絲頓時露出一臉的爲難:“誒?不能殺嗎?那樣的架……我不太會打啊。”
瑪莎瞪了她一眼,看向克雷恩說:“算了,我下午好好睡一覺,到時候我跟你去。感冒這種小毛病,不影響戰鬥。”
“你潛行的時候打噴嚏怎麼辦?”塔布蕾絲毫不客氣地指出了這個致命的問題。
“只是去做戲,我用不着那麼認真地注意。”
克雷恩搖了搖頭,說:“你還是安心養病吧。等溫瑟的安排送過來,如果確定人手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瑪莎接過塔布蕾絲遞來的手帕狠狠擤了擤鼻子,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那個叫悠奇的,手邊不是有一大堆人嗎,實在不行,去商量商量僱一下。就算是咆哮之狼,單純打一架的價格應該也高不到哪兒去。趁着辛迪莉手上有錢,能用則用。”
想到了蕾希亞那明明帶着笑意卻還是讓人後背一陣陣發冷的眼神,克雷恩連忙搖了搖頭,“不用那麼大陣仗。把傭兵牽扯進來,鬧大就不好了。”萬一惹怒了那個女怪物,大發雷霆把舊城區也凍成冰湖可就糟糕透了。
“我還是覺得蘇米雅應該不是被大聖堂擄走的……”瑪莎嘟囔了一句,但看了辛迪莉一眼之後,沒有接着說下去。
克雷恩馬上開口說:“既然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那就先追下去好了。溫瑟那邊已經在幫忙調查其他的可能性,暗影教會處理這樣的事,應該比咱們可靠的多。”
辛迪莉譏笑着說:“是啊,他們高壓統治了法希德蘭這麼多年,一網子下去,就算撈錯害死了小魚,多撈幾次就是。反正他們也不會心疼。”
知道代表巨龍之翼的辛迪莉不會對暗影教會有什麼正面評價,克雷恩當然不可能順着話題繼續,他站起來,走向門口,“我去買點東西回來吃,你們看看能不能把琳迪叫醒,吃飽了纔有恢復的力氣。”
瑪莎翻了個白眼,直接起身把自己掛到了塔布蕾絲身上,“不用算我的份,我一點食慾都沒有。我去睡了,等計劃到了叫醒我。”
補了一次藥之後,退了燒的瑪莎睡得很沉。
暗影教會的人把密函送到繁星之家,親自交給克雷恩的時候,塔布蕾絲本來要叫醒她,但被克雷恩迅速阻止。
“先看看具體情況再說。”他壓低聲音,直接把塔布蕾絲從瑪莎房間裡拽了出來。
秘密逮捕的緣故,爲了不讓親朋好友找到惹是生非的根據,偶爾對犯人進行轉移是很正常的舉動。在密函開頭,溫瑟就告知了克雷恩可以使用的理由和幾種情況的應對,看考慮的周到情況,這應該不是他們第一次謀劃這種事了。
對這樣的陰謀從心底感到排斥,克雷恩深呼吸了幾次,壓下胸中的氣悶,強迫自己記住了那些信息,繼續往下看去。
轉移秘密逮捕的犯人本身就是不能宣揚的事,路線理所當然的偏僻到方便任何人動手,怕克雷恩對舊城區的情況不熟,溫瑟還體貼的附送了一張局部地圖,表明了時間點和埋伏的位置。
很合他心意的,溫瑟建議的人數也是兩到三個,那麼,既不需要叫醒瑪莎,也犯不着驚動悠奇他們。
只需要叮囑好塔布蕾絲,不要真下殺手就好。
塔布蕾絲考慮了半天,小聲問:“那我要不要換兩把沒開刃的匕首?”
“弄那麼假,你不如拿兩把鼓槌。”克雷恩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殺死而只是擊倒對方對你來說這麼難嗎?”
“訓練的話不難。”塔布蕾絲盯着手裡匕首的尖,爲難地說,“可真打的話,我擅長的都是殺掉對方的技巧。區別就是有的死得快點,有的死得慢點。”
“好吧,攻擊的事情由我來做。”克雷恩斟酌了一下,做了決定,“一旦有機會,你去把那個少年直接搶出來,按這條路線逃走。”
塔布蕾絲盯着地圖看了半天,擡起頭,說:“那個……請先告訴我哪邊是北。”
弄懂地圖之後,他們兩個立刻整裝出發,既然是埋伏,早到就很必要。
爲了不太引人注目,克雷恩找了一件寬鬆的斗篷,小心的罩住了背後的弓和腰間的箭袋,風暴之壁也穿在裡面。
至於塔布蕾絲,拔出匕首之前恐怕誰都會把她當成一個鄉下來的獸靈遊客。
溫瑟考慮得的確非常周到,進入預定位置後,克雷恩只要露出小半張臉就能清楚地看到那陰暗巷口全部的情況,而且很方便探頭射擊。簡直是爲弓箭手量身打造的埋伏點。
而塔布蕾絲搶下人後的逃亡路線也全在他的射程覆蓋之中,他掩護完畢,只要轉身跳下去,就能和拐過來的塔布蕾絲匯合。
那麼,剩下的就是等待了。他凝視着那個方向,握緊了手中的弓。
“來了。”靈敏地聽到了腳步聲,克雷恩輕輕一拍塔布蕾絲的肩膀,低聲提醒。
塔布蕾絲點了點頭,把匕首的握柄調整了一下位置,背靠藏身處的斑駁磚牆,深吸一口氣,蹲了下去。
很快,狹窄的小巷就走出了四道身影,三個身披黑袍的壯碩男性兩前一後把一個瘦削修長的少年夾在中間,一出巷口,就轉爲三角陣勢看守在少年左右身後。
很好……克雷恩毫不猶豫起身拉弦,火元素瞬間在弓上延伸成三支元素箭矢,錚的一響,三箭齊出,分別直取那三位看守的胸膛。
看守們很盡責地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手忙腳亂地一邊去拔腰間的兵器,一邊把比較不怕受傷的部位挪到要被擊中的地方。
紅光閃過的同時,塔布蕾絲飛身而起,雙腳在更高處一蹬,像只穿過樹林的雀鳥一樣,輕巧迅速地飛向那邊。
三聲悶哼之後,看守向後退開倒下,塔布蕾絲的匕首也已經劃開了那少年頭上的布罩,跟着她一拽一扯,直接把那少年扛在肩上,苗條的身軀爆發出野性的力量,徑直飛奔進預定的逃亡路線之中。
三個看守坐在地上大聲叫嚷了幾句,看逃亡的兩人身影已經消失,其中一個舉起手來,對着克雷恩遠遠比劃了一個成功的手勢。
克雷恩感激地笑了笑,也裝腔作勢地喝罵了幾句,空拉了幾下弓弦,跟着轉身跳下。
塔布蕾絲飛快繞過了這列等待拆除的民房,與他會合之後,一起拐進另一條巷子,徑直鑽入一個廢棄倉庫之中。
那少年滿臉迷茫,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顫聲問:“你……你們是誰?”
克雷恩故作緊張地說:“沒時間細說了,暗影教會很快就會搜捕到這裡,你們在這附近有什麼藏身處嗎?”
那少年的眼中立刻充滿了戒備,謹慎地說:“你總要讓我知道你們是誰吧。”
“說了你也不會認識。”克雷恩按照預先想好的應對,乾脆地說,“實話告訴你,我們和大聖堂沒什麼關係。只是有一個朋友和大聖堂有關,不得不組織人手來想辦法救你,可惜前些天,她也因故失蹤了,好像名字還落在了暗影教會的手上,我們聯絡不到她,只好暫時先按她的安排執行計劃,看看你們對她的下落有沒有什麼頭緒。”
“你們是那個叫蘇米雅的女人的朋友?”那少年的思維倒頗爲敏捷,很快就想到最近才被盤問過的事。
“你知道她在哪兒嗎?”克雷恩立刻做出驚喜的樣子,拿出了手上的聖心寶鑽,“那你快帶我去找她,她光交給我這個東西,安排了這次救人,別的我還什麼都不清楚呢。”
那少年看到聖心寶鑽,眼睛裡頓時放出異樣的光彩,有些驚愕地說:“你說……那個蘇米雅把這樣東西交給了你?而你,和大聖堂沒有任何關係?”
克雷恩點了點頭,“她當時好像很擔心自己會出事,特地囑託給我。我們一起進行過幾次冒險,算是不錯的朋友。我和大聖堂的確沒關係,我是精靈,我單純的信仰蘭伊爾大人,對任何教派都沒興趣。”
他狐疑地看向塔布蕾絲,敏銳的目光一閃,說:“那這個鬣狗屬獸靈呢?”
看到塔布蕾斯瞬間僵硬的面孔,克雷恩連忙說:“這是我的同伴,我們一起經歷過生死險境,我相信她。”
那個少年瞪着眼睛在他們和聖心寶鑽之間看來看去,突然沉默得有些嚇人。
克雷恩考慮了一下,說:“你不願意帶我們去你的地方沒關係,那你跟我去我們的地方怎麼樣?咱們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我和塔布蕾絲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擋住暗紋騎士團的追捕。”
“去你們的地方。”那少年坐在地上伸出手腳,說,“鐐銬怎麼辦?太礙事了。”
克雷恩早有準備,立刻讓塔布蕾絲拿出從瑪莎那裡帶來的開鎖工具,對付這種非常簡易的鎖眼,他稍微費些功夫就能成功。
爲了營造氣氛,塔布蕾絲在他開鎖的時候跑去後方放哨,不時探頭探腦往外看一眼,然後發出緊張的喘息聲。
“好,開了!”聽到第二聲咔嚓,克雷恩擦了擦額頭的汗,對塔布蕾絲招了招手,轉頭向那少年叮囑說,“披上我的斗篷,戴上兜帽。快!”
那少年點了點頭,把開啓的鐐銬狠狠摔在地上,憤憤踢了一腳,才脫下身上的粗布灰衣,套上克雷恩的斗篷,小聲問:“咱們往哪兒走?”
“這邊。”克雷恩走在前面帶路,問,“對了,我叫克雷恩,那是塔布蕾絲,你呢,怎麼稱呼?”
溫瑟說暗影教會裡調查出來的很可能是假名,與其說錯露出破綻,不如就裝作不知道。
“那個蘇米雅連我的名字也沒告訴你們嗎?”那個少年顯得又有些戒備,腳步都慢了下來。
“沒有,所以今天這個時候哪怕那三個傢伙押出來的是條狗,我們也只能救出來再說。”克雷恩回頭給了他一個譏刺的微笑。
那少年沉默了幾秒,看着克雷恩從破窗子裡翻出去,才小聲說:“庫帕·修格。我自己起的名字。”
“很好,庫帕,現在,放鬆些,不要看上去就可疑的繃着臉。咱們現在需要冒充正常的路人,一直到新城一區的旅店爲止。”克雷恩把他接下窗臺,塔布蕾絲隨後跳了出來,匕首也插回到腰間。
庫帕張開口,深深地呼吸了幾次,跟着擡起手在臉上胡亂揉了幾下,咧嘴露出一個還是有些僵硬的微笑,說:“這樣好些了嗎?”
“好多了。”克雷恩豎起拇指,“剩下的,就是跟着我走,別東張西望,尤其是碰到的巡邏隊。懂嗎?”
庫帕嗯了一聲,有些惱火地說:“可惜我的法杖不在手邊,魔力也被那羣混蛋下藥壓制住了。”
“沒關係,咱們的目標是不發生戰鬥。”克雷恩苦笑着說,“真打起來,你一個法術也幫不到多大的忙。”
庫帕不甘心的甩了一下頭,跟着他們默默走了出去。
走到熱鬧的新城一區之後,庫帕的表情慢慢放鬆下來,他盯着克雷恩的背影看了半天,突然開口說:“別去你的旅店了。前面小巷左轉,然後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