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友濂說胡雪巖發國難財,奸商謀利,病民蠹國,雖籍沒其資財,科以漢奸之罪,殆不爲枉!
李經述翻閱完畢賬本,想了一會,搖搖頭說:“戰爭借款不比做生意,利息可高可低,當時洋行也未必就能確信左宗棠能打贏俄國人,借款風險大,利息要得高點也不足爲奇,我們難以憑這個就定胡雪巖的罪。至於採購軍火、機器拿回扣,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都這麼做,不好拿到檯面上說。要對付胡雪巖,不能從這方面下手,不然搞不好會兩敗俱傷。我看打擊胡雪巖的時機還未到,我們先穩定上海股市再說,不然洋務企業有倒閉的危險。”
輪船招商局幫辦鄭觀應還負責籌建上海機器織布局,便道:“確實是這樣,上海股市驟然落低,上海機器織布局在所收三十五萬兩股本中,有十五萬兩在股市,現在資金難以回籠,加上其他方面的損失,資金鍊驟然斷裂,企業籌建不得不停頓了。”
邵友濂道:“據下官所知,原本上海市面但有些頭臉的人物,都買股票,均成公司股東;小商小販亦不惜東挪西借,爭購股票,以圖厚利。但由於股市積聚大量流通資金,上海銀根漸緊。各錢莊提前結賬,特別是胡雪巖的阜康錢莊,貸款炒股者受到催逼,不得不售股還款,於是各股無不跌價。”
李經述對盛宣懷說:“看來我得去會會胡雪巖呀!你估計要穩定上海股市,大約需要多少白銀回購市面上的股票。”
盛宣懷說:“我估算了一下,買下市面上拋售的股票,大約需要一百萬兩白銀左右,這樣人心必穩。”
李經述說:“我去會會胡雪巖,送他一句話,換一百萬兩白銀!邵大人,你去安排我跟胡雪巖的會面吧,就說我是從美國回國的華僑商人,做生絲生意的。”
邵友濂驚訝問道:“啊?一句話換一百萬兩白銀?”
李經述點點頭,說:“本來這句話應該值一千萬兩,但看在胡雪巖創辦了胡慶餘堂,給窮人免費發藥的份上,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三天後,胡雪巖邀請邵友濂和李經述到杭州的老家喝茶看戲,李經述便由邵友濂陪同,去了杭州的元寶街。
元寶街是一條窄窄的小巷,兩頭低中間高,呈元寶狀。胡雪巖圖個吉利,便選中了這塊風水寶地來建造他的豪宅,還建造了十米多高的白色防火牆,胡雪巖故居就藏在圍牆裡邊,這豪宅歷時三年建成,耗費300萬兩白銀。
同治皇帝賜給胡雪巖的“勉善成榮”匾,被掛在了大門進去的最高處,李經述發現,“善”字少兩點,默記於心。
李經述走進胡家的宅子,發現宅子裡亭臺樓閣一應俱全,棟樑大部分是高價購買的皇家特供的金絲楠木,還使用價格昂貴的進口五彩琉璃。年過六十的胡雪巖,就躲在這金碧輝煌的嬌樓裡,養着十二位年輕漂亮的姨太太,讓姬妾分室而居,每晚隨手拈牌招姬妾入寢,過着皇帝般的生活。李經述心裡對胡雪巖的驕奢淫逸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客隨主便,他們先在胡府的後院臺子上看戲,胡雪巖是安徽績溪人,那天的戲,安排的是安徽傳統黃梅戲曲目《女駙馬》,臺上的兩位絕色女戲子身着戲服,其中那位演女駙馬的戲子,一甩衣袖,身姿窈窕,巧目倩兮,開口唱道:“爲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着紅袍……”
已近花甲之年的胡雪巖,頭頂二品頂戴,穿一件黃馬褂,坐在主人的太師椅上,看得津津有味。他坐的太師椅旁邊,以籮筐盛了上萬兩白銀。
臺上兩位戲子扮相俊俏,唱腔甜美,一邊唱戲,一邊向胡雪巖暗送柔波,加上調子無雙,一曲完畢,胡雪巖大聲叫好,命僕人將他身邊筐裡盛的白銀,全部傾倒在戲臺上,算是對那兩位戲子的獎賞。一霎那間,胡雪巖的白銀傾之如雨,賭徒般揮霍。
胡雪巖在女色方面,一向這樣一擲萬金。胡雪巖有次經過一家成衣鋪,看到有一位苗條的姑娘倚門而立,頗有姿色。姑娘察覺他無禮偷看,關門入內,胡雪巖大怒,派人去重金提親,納之爲妾,成親之夜,胡雪巖入洞房,令女裸臥,並命僕人拿蠟燭在旁通宵審視,然後送她二萬金,讓她改嫁,像這樣凡買而旋遣者,殆數百人。熟悉胡雪巖的客人,對胡雪巖重賞戲子鼓掌叫好,胡雪巖也感覺很有面子。
看完戲後,胡雪巖在自家的客廳會見了李經述,他一身官服,精神奕奕,滿面紅光。
李經述對胡雪巖說:“胡大人,剛纔我進胡家大門,看到頭頂御賜的勉善成榮匾,‘善’字少了兩點,不知道有何寓意?”
胡雪巖說:“‘善’字少了兩點,寓意少一點名和利的追逐,多行善事。”
李經述道:“這寓意好呀。我今日來就是來做善事的。”
胡雪巖說:“哦,說說看!”
李經述道:“我來賣給胡大人一句話,加之一百萬兩。但這一百萬兩白銀,我自己不要,只要胡大人購買上海機器織布局和輪船招商局的股票!”
胡雪巖哈哈大笑,道:“Mister李,現在中法開戰在即,上海的莊家都在拋售股票,你卻僅憑一句話,就讓我買一百萬兩白銀的股票。這世界怎麼會按照你的想法存在呢?”
李經述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訴胡老闆,中法不會馬上開戰,而且中國會戰勝法國,胡大人覺得上海股市的股票還會跌嗎?”
胡雪巖搖搖頭,拍着胸脯道:“我胡雪巖縱橫商海四十年,從來沒看走眼過。”
李經述道:“凡事皆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既然如此,胡老闆,那在下告辭!”
胡雪巖道:“不送!”
在回上海的路上,李經述不但沒有沮喪,反而鬆了一口氣!
邵友濂感覺很奇怪,李經述道:“胡雪巖這個人,果然如我所料,致命的自負!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那句話價值多少錢了!”
回到上海,李經述去找盛宣懷,對他說:“時機成熟了,儘快帶我去見你那位有大能耐的洋行老朋友吧。”
盛宣懷說:“李公子要有心理準備,席正甫一般不大待見清廷官員。”
李經述笑道:“你不也是清廷正三品的招商局督辦嗎?”
盛宣懷也笑道:“比起官員,我更像一位商人。”
李經述點點頭,盛宣懷說:“我們今天就不住官衙迎賓館了,去法租界找一家上好的酒店。”
一旁的邵友濂點點頭,道:“這不難,下官這就去辦。”
上海的老法租界,在今天的徐家彙附近,有名的建築是洋涇浜聖若瑟堂,是1861年建成的天主教堂,不少上海的有錢商人,都在法租界內買了花園別墅。邵友濂把兩人安排在了法租界最有名的羅菲亞大酒店,那是一棟帶花園的三層小紅樓。
時值中午,李經述有點累了,決定先午休,下午再去拜訪席正甫,他和盛宣懷便各自要了一間客房。
李經述的房間在一樓,窗子外面就是後花園,中間有一棵參天的洋槐樹。他剛躺下,就聽到窗外一隻貓在“喵喵”慘叫,他睡不着,便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剛走到後花園,就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一身淡青色傳統刺繡旗袍,身段盡顯,眉清目秀,可人如玉,彷彿不食人間煙火,李經述的腦海裡蹦出一句詩來:“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陽光下,那少女站在槐樹下,面色焦急,她那隻毛色純白的寵物貓,不知怎麼鬧的,卡在了一人多高的洋槐樹杈上,不停地叫喚!
李經述走近仔細一看,有一綠色風箏掉落在樹梢,並不顯眼。那隻白貓頭圓圓的,很呆很萌,它的後腿被風箏垂下的細線纏住,在樹杈上動彈不得,越掙扎,線扎得越緊。
李經述掏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小軍刀,這刀五寸多長,是鄧世昌從德國帶回來送給他的,吹毛即斷。他輕身一躍,抽刀劃斷了風箏的線,把白貓抱了下來,送還給那位穿着旗袍的漂亮姑娘。
“謝謝。”那姑娘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接過白貓,低頭看貓腿都紅腫了,亂線嵌入貓爪的肉墊中,十分心疼,趕忙找到線頭,把線理順扔掉,然後輕柔地撫摸貓的頭部。
李經述看她像心疼親人一樣撫摸小貓,覺得她對待動物尚且如此,肯定是有愛心之人,搭訕道:“我小時候也養過一隻黃貓,看來不管白貓黃貓,都喜歡亂跑。”
那姑娘聽李經述說他也養貓,頓感親切,用軟儂吳語說:“是呀,這貓六歲了,也算大人了,還很調皮,喜歡亂跑,家裡的沙發,椅子上全是它的抓痕呀。對了,我叫席慕蘭,家就在這酒店附近,歡迎你有空去我家作客”。
李經述一笑,心想這女孩雖然穿傳統旗袍,但思想不算保守呀,還約自己到她家裡作客,出於禮貌客套呢,還是打算交個朋友?他覺得自己只是上海一位匆匆過客,並沒把席慕蘭的話放在心上,禮貌告辭,就回酒店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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