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朝廷有規定,外任官員,除攜帶妻子外,督、撫準帶家人五十名,藩、臬準帶家人四十名,道、府準帶三十名,同知準帶二十名,通判、州、縣準帶二十名,州同、縣丞以下官員,準帶十名。
可實際上各人操作起來,是遠遠不止這個數目。
就算那些出身尋常百姓之家都會帶上或是同年同僚上司舉薦來,或是同鄉會館招聘來,或是從本宗本族或同鄉中挑選出帶出來“歷練”,甚至實際身份是債主兒等等家人。別提蘇家這樣官宦世家了,都是蘇慎決定外放時候就由蘇越等人安排好了。
所以,就光是蘇慎要帶去任上辦公事自家人,七七八八,就有二十多人。而且,還不是尋常廝役奴僕、家丁書僮一流。
長隨、門政、箋稿、書啓師爺、刑名師爺、錢糧師爺、賬房師爺;然後簽押房裡頭髮審、值堂、用印、號件、書稟;還有一干辦旱差、辦水差、辦倉門、辦收漕、辦馬號人號、辦外監班房、辦坐省坐府……
每個行當上都有得力人,不是蘇家幕僚就是蘇家家人,都是好幾輩子老人了。不僅可靠知禮不會給蘇慎惹事招禍兒,而且祖祖輩輩就都是“吏道”純熟之人。
而這“吏道”二字,包括內容就涉及到內容就實是數不勝數了。
比如說接辦一件公事,這事情該依哪一條法令或哪一項規定去處理,這就不消說了。重要是,如果律令和會典等書籍中都找不到,萬一出點紕漏或被上司找出了岔子,肯定是輕則駁回重則訓斥。所以這時候就得設法找出以往出現過成例套用,或者是相似成例類推。以保萬無一失。可是究竟該找什麼成例,或者雖然知道該用什麼樣成例,可又究竟該從架閣庫哪一架哪一格上去調取。這項學問,水深着呢!
還有什麼事兒當先什麼事兒當後;什麼事兒該急什麼事兒該緩;什麼事兒有益於民什麼事兒有礙於官;有州縣治下額徵錢糧,倉谷地丁,民情土俗,出物土產,憲綱輿圖,水陸路程,驛遞差徭……反正一句話。就是事理兼通,人情練達。官場上事務,衙門中規矩。都得齊齊整整肚子裡擱着。
畢竟只有這樣才能成爲蘇慎耳目和手腳,才能大努力不讓那些雜職和胥吏們把蘇慎給瞞了欺了。
男主外女主內,不僅是蘇慎,可貞這也是要準備不少人手。
朝廷對於外官上任都是有規定,抵達時間根據路程遠近都是卡緊緊。蘇慎根本不可能繞回家一趟再上任,所以只能帶着家人幕僚孤身上任。
如此一來,除了蘇慎帶去人,其他下人,尤其是內宅人手都是要可貞來着手安排。
內院管事、回事、賬房、廚房、採買、漿洗、掃灑、貼身服侍……
可貞爲了這事兒,實是頭髮都揪掉了一把。
出門外不比家裡便當。若哪一個環節上出了差錯,說不得一時之間就轉不開了。所以和大太太商議後,七七八八。就是算精簡了再精簡,沒有二三十個也是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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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畢竟是經過事兒,又一心爲着可貞蘇慎好,一個行當一個行當和可貞細細磨,保證可貞身邊人個個要拿出手派上用場。
後可貞又和柳月細細商議了一番後。還是決定把黃管事、鶯時、杏月三家子都留了金陵府。
雖然鶯時杏月百般央求着可貞,想跟着可貞上任。可是可貞想了再想,還是沒有答應。
黃管事這些年年紀越來越大了,而羅興、常青等人早已是能獨擋一面了。可貞名下那些個產業,真是離不開他們。而她根又金陵和湖州,若他們都去了掖縣,那什麼都不用幹了,光往返趕路就行了。可讓鶯時杏月跟着她去,好是好,兩個孩子身邊基本上也不用她操什麼心了,可是可貞又怎麼能忍心。她和蘇慎兩地分居了這麼久,比誰都知道這裡頭難處和思念。到底,還是一家子夫妻兒女一處過些安穩日子纔是正經。
所以考慮再三後,還是決定不讓鶯時杏月跟着,只讓她們留金陵。
金陵居中,既可以照拂湖州,又可以照拂掖縣,還可以料理金陵府事兒。像是東跨院要照看,丹桂巷也要人打理,還有可貞那些好友們,一年四時三節各人生辰時候,也需要她們幫着走動往來。鶯時杏月留下來,兩人有商有量,能把家裡照顧好,這是再好也沒有,可貞遠掖縣也能安心了。
而桐月任罡一家子,因爲蘇慎有意讓任罡去衙門上當門政,所以可貞決定把桐月和任重也帶過去,一家子正好團聚不說。桐月丹桂巷上做了這麼麼多年管事,人情練達,是頗通市井地理。有她和柳月一內一外幫襯着,可貞是能輕鬆很多。
然後柳月自是不消說了,誰不帶也不可能不帶她。
隨後,又決定把蒲月、麥月、蠶月三家子都帶上。
前些年,自打這三個丫頭漸漸長成後,東跨院門檻都被踩爛了,多是人想要可貞面前求個恩典。
可貞膩大太太身邊,婆媳倆關起門來議了良久,纔給她們定下人來,都是家裡頭能幹有出息家生子,年紀不大可卻已然都做到了主事小管事。現如今,都已是做了父母了。
而東跨院裡伺候丫頭們百般挑選後,有年紀略大些就嫁了出去,另提拔了幾個願意出去丫頭上來。
除此之外,又添了兩房家生子,一共六房人,連同賣身契一道過戶給了可貞。從此以後,這些人就算是蘇慎和可貞這一房頭人了。
知道蘇慎補了山東道萊州府掖縣知縣缺,徐家二奶奶、蔣家大奶奶、嚴家大奶奶等人都下帖子要給可貞踐行。
既要打點庶務行裝,安排家裡家外人手,又要赴約,所以一連幾天,可貞連睡覺時間都少了。
不過這心裡,卻是又歡喜又有些傷感。
蘇慎心願能夠達成,能夠外放去主政一方,可貞自然是歡喜。
再加上,他們一家子終於可以團聚了,小九晏哥兒可以看到心心念念爹爹了,還能回湖州小住,可貞怎麼可能不歡喜。
可歡喜同時,這心裡頭傷感也是不少半分。
一來,說實話,她心裡對於未來生活還是有些擔心。二來,掖縣到湖州,可不似金陵到湖州這麼便當了。還有太夫人大太太,相處了六七年了,可貞也早已對她們有了感情。這樣明理太婆婆、婆婆,可貞覺着就算上輩子,也不一定能有這個福氣遇到。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很珍惜。
而且太夫人大太太年紀都大了,希望自然就是能兒女繞膝,享受天倫之樂。再加上小九和晏哥兒又打出生就她們身邊長大,這麼突然一離開,怎麼會不想念。
可即便這樣,太夫人大太太還是沒有一點猶豫就幫着可貞打點行裝。可貞看着,這心裡是止不住泛酸。
聽到了蘇慎被外放山東掖縣之後,徐家二奶奶又撇開衆人獨自上了門,逮着可貞說了良久話。
什麼聽說山東人愛吃大蒜蘸醬啦,什麼萊州人只吃魚啦,什麼掖縣人都住草房子啦……說到後,連武松路過景陽岡,別人三碗不過崗,可他卻一連喝了十八碗都拿出來說了。
老虎不老虎那再說,已經被打死了說不得就沒有了,可到底也說明了山東人能喝酒啊!蘇慎出去應酬得橫着回來不說,說不得連女人們一坐下來也是要先飲滿三杯!
東一榔頭西一斧頭,雜七雜八一大堆話兒,可貞聽得三月裡一頭汗滴答滴,可這心裡卻是暖烘烘,笑着挽着她胳膊勸慰她,“我好姐姐,人都說了,南有蘇杭北有掖黃,這說可就是山東掖縣黃縣。都和蘇杭比了,這怎麼可能差了。至於說生活習慣麼,習慣習慣,時間長了,不就習慣了麼。就像姐姐剛嫁來金陵時候不也不嫌我們這吃食太甜麼,可現,也沒那麼嗜酸愛鹹了吧!至於屋子,我聽說那海帶房冬暖夏涼住着可舒服了,我還想着縣衙裡說不得是沒有海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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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笑言到時候給她帶海味吃,“每天適量吃些海味,對身子好……”
而徐二奶奶看着可貞這沒心沒肺樣子,真是哭笑不得。還有那什麼南有蘇杭北有掖黃,她怎麼就沒有聽說過?!
自打要散館了,她就一直都關注着這事兒。她家那口子補個給事中缺應該是沒有問題,所以她一心記掛着就是蘇慎會被派到哪裡。
結果出來後,雖說不是四川、雲南、廣西、貴州那些地界,可到底她眼裡,山東雖好些,可再好也有限,頂破了天也只能算箇中等。
還有那掖縣,雖是倚郭,是萊州府府治所,聽說道臺府也設那,可到底怎麼樣,沒有人去過,又有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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