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蘇懷遠一聽這話立馬向林氏正色道,“四妹,我和七姑已是商量好了,這話我之前也說過,我那些產業必是要給蘊兒。”
“二哥,你也有孩子,以後也會有嫡子,再是沒有這樣道理。再說了,蘊兒姑娘家家,我也不願她這麼辛苦,只盼望她衣食周全一世安穩罷了。”林氏搖頭,和蘇懷遠扯明瞭。
“聽見沒有,還是這麼沒出息,哪裡像是老蘇家子孫。”白氏嗤了一聲,向蘇懷遠道。
蘇懷遠搖了搖頭,“四妹,我都四十人了,說實話,還真是沒有這個想頭了。”
“二哥,你也不過才四十而已,何苦呢!”林氏一聽這話,忙勸道。
雖說她對記名嫡子是有些牴觸,是滿心希望魏氏能生下嫡子。可她也聽白氏說了,很難。
“可不是,何苦呢!那個直娘賊也是四十了,才又討了個嬌滴滴小賤人,隨後是不停地往家裡劃拉小姑娘,一個勁生孩子。你又何苦爲了旁人錯和自己過不去?”白氏一手撐着下巴,一手雪蔥似食指點着桌面,透過門腔瞧着竈間,閒閒道。
林氏並蘇懷遠一聽這話,都不再說話了,只垂頭坐着。
白氏抿了口茶,說出來話也帶了兩分強制,“就這麼說定了,我幫你留意着,芬娘那也我去說,想來她是明白。”
可貞正託着茶盤從竈間裡出來,剛走到門口,就遠遠聽得白氏說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她說是誰。而且堂屋裡三人見了她後,便不再說話了。
可貞抿了抿嘴,進屋依次奉上薰豆茶。
薰豆茶上輩子可貞也吃過,卻已經恍恍惚惚不大記得了。不知道原來還是加這麼些物什。不光是毛豆子,還要白芝麻、紫蘇、酸橙皮、胡蘿蔔幹、扁尖筍乾、香豆腐乾、鹹桂花、醃薑片、茶葉等等。
看似完全不搭界東西,可出來滋味卻很舒服,好似就應如此,就像此時堂屋裡氣氛。
林氏、白氏、蘇懷遠三人三面而坐,林氏恬淡,白氏張揚,蘇懷遠穩重。三人氣場都不弱,可卻異常和諧,讓人呼吸之間都輕鬆了起來。
“蘊兒手藝越發好了。”白氏啜了一口清爽薰豆茶,向可貞笑道,眼裡滿是滿意。
剛剛可貞奉茶時候,她就看出來了。老2碗裡只加了一片酸橙皮,而自己碗裡是沒有鹹桂花,蘇宜碗裡則是沒有筍乾,這都是自己三人往日裡習慣。可真要論起來,自己三人還真是鮮少喝這薰豆茶,可這個小丫頭,卻已然是把自己三人習慣瞭然於胸了。這份機靈悟性,實是難得。
蘇懷遠也已是嚐出來了,看了眼白氏,微微頜首後直接向可貞道:“蘊兒,可對舅舅牙行有興趣?”
可貞正咔嚓咔嚓地嚼着毛豆子呢,一聽蘇懷遠這話,一顆毛豆子就這麼直不籠統嚥了下去,忙苦了一張臉,直抹脖子。
林氏趕緊放下手裡茶盞過來給可貞順氣,又喂可貞抿了口茶。才轉身向蘇懷遠嗔怪道:“二哥,蘊兒喝茶呢,你仔細噎着她。”
“可不是,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毛手毛腳。”白氏也附和道。
蘇懷遠抹了抹鼻子,閉上了嘴。
可貞連連擺手,“我沒事,一顆小豆子罷了,楊梅核我都敢咽呢!”說着又睜大了眼睛看了看白氏,又看了看蘇懷遠,那表情要多委屈又多委屈,“姑祖母,舅舅,你們是不是討厭蘊兒啊!”
白氏被可貞問傻了,連連道,“傻蘊兒,姑祖母怎麼會討厭你呢!”
蘇懷遠亦是連問可貞怎麼了。
“我以爲姑祖母和舅舅都是討厭我了,所以都想着要把你們牙行扔給我,讓我忙得腳不沾地,你們倒可以去喝茶看戲了。”可貞說着還是嘟着小嘴,忽閃着眼睛,一臉委屈。
蘇懷遠被可貞噎住了,白氏卻是知道可貞心思,向可貞招了招手,“小機靈鬼,你過來,連祖姑母和舅舅都編排起來了是不是?”
可貞走上前去,努了努嘴,揚起了頭,“我哪裡就編排祖姑母和舅舅了,明明是您二位想躲懶,想撂挑子呢!”
白氏把可貞攬自己身邊,拍了拍她胳膊,斜眼去看林氏,“你和蘊兒說什麼了?”
林氏看了眼可貞,抿了嘴笑,“您也說她是小機靈鬼了,哪裡還要我說什麼呢!”
白氏看了眼林氏又看了看可貞,點着可貞額頭,咬牙道:“就沒見過你們母女倆這麼憨人,大把銀子送到了手裡還要往外推。我倒是不懂了,你們這是怕咬人還是怕我和你舅舅要你養活啊?”
白氏說可是良心話,她牙行打拼了十年,好不容易到了現這麼個成色,想要貼上來人不要太多。不光是自己牙行裡官牙,好些老相識也都想着自家孩子能入了白氏眼,以後好接手同喜。可是這會子卻被林氏可貞一次接一次拒絕,實是無話可說了。
可貞瞪圓了眼睛,一臉吃驚,“我養姑祖母和舅舅舅媽不是應該麼?”眼見白氏神色有了些緩和,忙倚着白氏,嘟囔着小嘴,連連點頭道:“不過咬人倒是真。”
說着又一本正經道:“姑祖母,舅舅。錢,味甘,大熱,有毒。其藥,採無時,採之非理則傷神……以此七術精煉,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長壽。若服之非理,則弱志傷神,切須忌之。”正正經經一篇子話說下來,骨頭又軟了下來,扒拉着白氏道:“姑祖母,舅舅。我又懶又笨又不缺錢,能過上像現這樣日子真心已經很滿足啦!您二位還是讓我鬆些吧!”
可貞這話也是良心話。雖說她上輩子還是有些小追求,可來了這後,差點丟了小命,現又超額完成了上輩子目標。所以吧,還真不是她沒志氣,實是已經很滿足了。
再說吧,那些不屬於自己東西,可貞真心不想要,也不能要,這已是根深蒂固刻骨子裡了。
再說了,她也實是不敢要。自己擁有實是已經夠多了,再要什麼,可貞真心害怕自己福運會被用完,那到自己有一天困頓時候,又該怎麼辦?
“這麼聰明腦子,可怎麼就不放正道上呢!”白氏和蘇懷遠對視了一眼,沒想到可貞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皆是驚訝不已。白氏是揉着可貞小腦袋瓜,真心想把可貞揉醒。
“我哪有不放正道上麼,我每日裡唸書習字、學規矩、學做針線、學做吃食、還要學養花,難道還不用心啊!”可貞心下汗顏,可還是嘟着嘴抻着長音撒着嬌。
“這些玩意,再用心又有什麼用?”白氏不由氣惱道。
“我一個女孩子家家,不用心這些又用心什麼?”可貞忽閃着眼睛,看着白氏。
白氏語噎,隨後瞪向林氏,“好好孩子,都被你們教壞了。”
可貞轉過頭向林氏眨了眨眼,又回頭炯炯有神瞪着白氏蘇懷遠賣萌,“姑祖母和舅舅都是大能人,就能者多勞啦!至於蘊兒麼,就身靠大樹好乘涼啦!”
林氏好笑不已,白氏和蘇懷遠也笑了出來,看向可貞目光仍舊滿是寵溺,倒都沒說什麼了。
若其他還好說,可架不住這小丫頭自己不願意,那就沒有旁辦法了。雖遺憾,可這二人初衷都是爲了可貞好,自然不會強求可貞做她不願意做事兒。只是說不得,就要另想法子了。
林氏鬆了一口氣,可貞是鬆了一口氣,又沏了清茶過來,便藉口看花去就溜了出來,把堂屋留給了林氏白氏蘇懷遠三人。
扭着帕子,可貞長長吁了口氣。
其實吧,可貞很清楚,大傢伙都說自己聰明,這確實,自己身子裡是個二十多歲大人,和這個小身子放一塊,自然是顯得聰明。
可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呢?也不是可貞看不起自己,而是真,再長進也是有限了。現趁着年紀小,現學現賣,過日子還湊合。可那麼大牙行,可貞深深覺着,她真心沒有金剛鑽,真心玩不轉。
這些日子以來,因着蘇懷遠,因着白氏,可貞對牙行已是漸漸有所改觀了。以前覺着牙行盤剝百姓盤剝實太厲害了,可現才知道,其實官府纔是盤剝爲厲害那一個。好比那讓可貞看着肉疼百分之三牙傭吧,其實真正牙人拿到手只有百分之一,另外百分之二都是幫朝廷徵收商稅。不僅如此,還有什麼營業牌照稅,營業稅,巧令明目各種牙捐或是附加稅。加起來,實是不菲。
如此再來看牙行,雖說沒有什麼風險,不用什麼投資,收入和其他行業相比還算不錯,可到底,也不是誰都有兩把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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