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貞被太夫人安置了內間碧紗櫥裡,太夫人拉着白氏一起睡了套間暖閣裡。
白氏知道太夫人有話和自己說,安頓好了可貞,就過來了。
“可兒睡了?”太夫人已經打點好遣散了一衆守夜丫頭們上了牀了。見白氏過來,忙掀起被角,問道白氏。
白氏點頭應是,“小丫頭這些天趕路累得很,每天都是一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想起可貞,太夫人眼角又溼潤了,嘆了一口氣,“真是作孽!”
這樣齊整孩子,可這命數。到底是老爺話,禍遺子孫。
“表姐,什麼作不作孽。可兒生下來就是請高人稱過骨,五兩三錢,是有大福祿命數。而且啊,我們已是請人幫我們可兒算過命了,說她只要度過一劫,以後就是福壽無量。您聽聽,不正是應了這話了麼!”
白氏說着又笑道:“您不知道,我們可兒運道可好了,再加上又聰慧知進退,做什麼都順順利利財運亨通,我們可是拍馬不及。”
那年魏氏生產前,白氏和林氏去給魏氏上香,白氏順便就請了主持大和尚幫着可貞算了下時運。
一算下來,白氏還罷了,林氏則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太夫人聞得此言,歡喜不已。
年紀大人,都敬畏神明,也特別信命。
不過,高興完,太夫人又想起了蘇鑄話,忙坐起身子問道:“那宜兒有什麼打算,我聽你堂哥說你二哥是同意宜兒可兒去遼東。”又道:“都這麼些年過去了,怎麼着也得還我們宜兒一個名分了吧!”
白氏順手拿了個枕頭給太夫人靠着,“您理我二哥呢!他這個心軟毛病。我看這輩子都治不好了。就想着以己度人,可也不想想,顧家那小子能和他一樣嗎?蘇宜情況能一樣嗎?”白氏撇了撇嘴,“不管怎麼說,我是不會答應蘇宜帶着可兒去遼東。還有老二,他也是不會情願。”
白氏知道太夫人擔憂,索性說開了,“他顧浩然這輩子欠我們蘇宜可兒這輩子都還不清,爲我們家蘇宜可兒正名是應當應份事兒。可別以爲給了名分,我們蘇宜就得去巴巴去伺候他。何況。顧家大小子又是個不消停,要是再把自己摺進去,我們蘇宜可兒不又得受回罪!”
“再說了。我二哥本意就打算過了幾年開宗立祠,蘇宜就算作是大歸又怎麼樣!”
“你堂哥回來說二叔想要開宗立祠,遠兒戶籍都遷過來了。可是,遠兒可是嫡次子,何況。英兒又不了,大伯究竟想做什麼?”太夫人聽到“大歸”兩個字,心裡別提多難受了,饒是早就練得七情不上面,也忍不住怒從心頭起。
“別,還是遷出來好!”白氏挑了挑眉。又道:“您又不是不知道現如今他們家亂到何種地步,蘇銓那老小子下作到何種地步,我們放着安安頓頓日子不過。難不成還去跳火坑不成?”
開宗立祠,這是必然。別說自己和二哥了,就是老二都是想。否則這麼千方百計把戶籍遷回來做什麼!只是,現還不是時候。左右二哥還年輕,老二也年輕着呢!
太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白氏眼見她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下來了,忙道:“什麼大不了事兒。您就別操心了,橫豎都有我們呢!”說着又告訴太夫人,“我們已是和堂哥說好了,我們雖是另立宗祠,可卻源出武功,到時候還要請大堂哥幫忙正名。”
太夫人忙道:“這是自然。”說着又嘆了口氣道:“我只是爲你們不值。你們就別說了,我聽說遠兒成家時候,大伯什麼都沒給?”
白氏嗤笑,挑了挑眉,“再是不指望了。只不過,這世上事兒,都是有定數。該是我們跑也跑不掉。不該是他,他再怎麼絞腦汁陰司手段用也守不住。您放心,該我們,我們一個子兒都不會少了。纔不會便宜了他和鍾家那個小賤蹄子呢!”
“你們?”太夫人驚愕不已。
“您放心,他有張良計,害了我們這麼多人還能落個好名聲,靠着這名聲升官發財,我們就不能有過牆梯了?都是蘇家人,我可不比他笨!”白氏努了努嘴道。
太夫人想說什麼,可到底也不曾說出口,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老二媳婦孃家和鍾家是姨表親,我們家慬姐兒又許給了計家二房六少爺。”
“知道,看着天南地北,可也就這麼幾家人家罷了,可不都是沾親帶故麼!”白氏不以爲然,“蘇宜可兒能來湖州,說到底計家也是出了力,我們和計家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利害關係。當初他們家姑娘進門沒有給我們蘇宜上香磕頭,那是顧家事兒,這筆賬,我們只有向顧家討,是顧家沒有給我們蘇宜設靈,說不得還隱瞞了和我們蘇宜親事。這樁樁件件恩恩怨怨,該謝謝該討討,我都是記得清清楚楚。至於鍾家,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着筋。姨娘親,當輩親,死了姨娘斷了親。姨表親又算什麼!”
“你堂哥當初肯施與援手,說到底,也是看顧家和宜兒面子上。只是我們再是沒有想到宜兒竟然,否則話,宜兒哪裡要平白吃那麼多苦。”
“好了,表姐,這事兒別說你們了,不是連我們都不知道麼!再說了,事兒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現如今我們日子只有好,還說這些做什麼!”說着又岔開話題,問着太夫人家裡頭這些年怎麼樣,又問蘇越兄弟三人並蘇恆什麼時候回來。
“也就明兒後兒就能趕回來了。”太夫人一說起自己這三個兒子和大孫子,眉眼就都是笑,不過說出來話卻是埋怨,“其實我是不願他們回來,好好做官不辱沒祖宗名聲,就是一千一萬孝心到了。可他們自去年就開始請假操持了,我也不好拂了他們心意。”
“我看您啊,這是有福不會享!”白氏替太夫人攏了攏被子,橫了她一眼道。
爲了給太夫人過壽,二太太和三太太早半個月前就從京裡和鳳陽兩處趕回來了。不過,蘇家遠保定大老爺蘇越;京裡二老爺蘇赳、大少爺蘇恆;鳳陽三老爺蘇超因爲假期有限,攏共只有三十五天,即便上峰開恩,多也就四五十天樣子,所以只能日夜趕路縮短路程,一個個都算好了時間,估計都得壽日前匆匆趕回來。
太夫人抿着嘴笑,卻又轉回了之前話題,想了想,道:“那二叔真就不想再過繼嗣子了?”
白氏隨手捋着頭髮手一頓,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飄渺,“我明白二哥意思,他看來,除了宜兒,誰都不配給二嫂宓兒做庚飯。畢竟,二哥二嫂一向爲疼愛宜兒。再者,宜兒命也算是二嫂救上來。所以以二哥性子,不管怎麼樣,都會好生保全宜兒可兒周全。畢竟只有這樣,纔不至於枉費了二嫂……否則,二哥消沉了二十多年,怎麼可能突然就要去考科舉。”說着又微微揚起了聲音,語氣裡也多了兩分輕,“不過這也好,總算給了他一個契機,不至於繼續消沉下去了。再說了,咱們這一脈不是還有老二麼!”
想起往事,太夫人不禁又落下淚來。
白氏勸哄下,好不容易止住了淚,又問道白氏,“那你呢?四十歲生辰還未過,往後日子還長着呢,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
“好好,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白氏笑道。
可隨後看到太夫人正色樣子,挑了挑眉,“表姐,我和您說句實話。其實原本我是想要過繼宜兒,只是到底,二哥過繼是比我要好多,所以我也就絕了這個念頭了。再說現如今我和二哥宜兒可兒一起過活,日子不要太逍遙,我已是很滿足了。至於以後,我再是不信什麼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等以後一抔黃土歸了天,我就給我大嫂二嫂作伴去,我們家老二蘇宜總不會忘了給我燒紙錢,即便我收不到,大嫂二嫂總不會委屈了我,您就放心吧!”
“放心,你讓我怎麼放心!”太夫人抹着淚哽咽道。
“您啊該這麼想,我這幾十年日子等於就是撿來,還不知足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再說了,我這輩子都過得這麼恣意,想騎馬就騎馬,想去哪玩擡腳就去了,別提多暢了。您啊,放寬心,就別再勸我了。”
“勸?你自小就是個主意正,誰又能勸得動你!”太夫人嗔道。
“您知道還這樣多話,晚了,睡!上您家還睡懶覺,該招侄媳婦她們笑話了。”白氏幫太夫人攏好被子,自己也躺了下來。
太夫人一聽這話忙道:“你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只管把這當自己家,誰敢笑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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