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部 同心結

巨浪把十兩捲入“仙洞聽濤”的洞穴之內,體質羸弱的她抵受不了連番衝擊,隨即暈倒洞內,伍窮急忙撲進去,欲將十兩救出,可是身未站穩,正欲把她拉起來抱出洞外之際,另一重巨浪又如猛虎撲人,米花乘時跳下水中,任浪濤將她衝入洞內,伍窮還未及發現她,春冰薄、四“窮將”及“窮兇極惡十兄弟”所乘的小船又騎着巨浪撞向洞口,山石承受不了巨大撞擊終於隆然崩塌,伍窮、十兩和米花被困在洞中。

塌下來的石塊重重的打在伍窮背項上,他急忙聚勁抵抗,只是人力再猛,也難抵大自然的天威,待山石全部塌下,伏在十兩身上的他已奄奄一息,幾番掙扎後也終於暈厥過去。

良久,外面的波濤漸次平靜,洞穴裡只聽見外邊怒風呼呼作響,伍窮這才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四周還是黑漆漆的,原來洞口爲倒塌的岩石所封閉,半點日光也射不進來,洞穴內漆黑一片,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飽受重創的伍窮夢囈一般喊着:“十兩……十兩……”。連續叫喚了幾聲,卻仍然聽不到十兩的迴應,他焦急起來,連忙爬起身四處摸索想要找尋十兩的位置,可是身受重傷疼痛難當,漆黑之下又難分辨方向,他只能像小狗般趴在地上,摸黑而前。緊張地連聲叫喚,十兩還是聲息全無,伍窮急得要命,叫聲帶點嘶啞,眼中也已流下淚來。

他繼續摸索前行,心裡不停在咒罵四周的漆黑害他像個瞎子般方向全失,而且每向前一步都會扯痛身上傷口,只能慢慢的移動,良久,他的手背碰上了柔軟的指尖,伍窮急忙把手捉緊,緊張地喊叫:“十兩,十兩,你有沒有受傷了你等我一會,待我調息後便轟破這洞口把你救出去!”

伍窮剛說罷,那被他捉緊的手便掙脫開去,似不想跟他接觸一樣,伍窮忍住身上劇痛,稍向前移半分欲再次把對方的小手捉着,可是,密不透光的環境令他一次又一次地撲空,還清楚聽見對方霍地站起身來向後走去,離他愈來愈遠,伍窮惟有再次撲前,怎知卻掀動了身上最痛之處,悽楚地嘶叫了一聲便伏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漆黑與寧靜之中,傳來了陣陣微弱的啜泣聲,伍窮忽爾唉然嘆道:“我爲你傷成這個樣子,怎麼還是得不到你的憐憫?十兩,我是不可能以死來貶回錯殺笑夢白這罪孽的,雞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麼?”

伍窮的說話聲中帶看絲絲無奈失望,每說一句,身體便稍稍地移前半分,身上劇痛登時裒來,又嘶叫一聲,任誰看見這一代霸者落得如此悽然地步,也禁不住泛起惻隱之心,可是十兩卻依然不肯上前安慰他,但總算已沒有再幾級後退了。伍窮聽得出她站在原地不動,便不再勉強上前,一邊暗自運真氣調息,一追嘗試舉目張望,可是洞穴內依然漆黑如墨,岩石似封得很厚。

稍爲調息了一陣子,伍窮摸黑靠後,用手輕敲石壁,回聲甚爲沉厚,可見就算完全康復後要轟破石壁也不容易,更何況現在傷痕累累,嘆口氣又說道:“我只想知道你身上有沒有受傷……”

半晌,黑暗中依舊是那啜泣聲,十兩甚至乎不想跟伍窮對話,這令伍窮甚是怒惱,暴躁的性子又來了,他忽地一拳轟在石壁上,岩石受到重擊又再搖晃起來,刷刷的沙百如雨粉落下,伍窮這才緊張起來說道:“對不起啊!我只想知道你還能夠支持多久而已,要是你受了傷的話,我就是拼死也會把你救出去。”

伍窮剛說罷,前面又有沙石磨擦的聲響,輕柔的腳步聲正朝他這邊走來,他靜候着。一隻溫柔的手正在漆黑中嘗試探索周圍,摸到了!終於摸到他的胸膛,再由胸膛慢慢地摸上去,輕撫着他的臉龐,兩人此時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臉的,伍窮能清楚感受到從對方口鼻呼出來的氣息。

靜躺着不動的伍窮任由那隻溫熱的手將自己抱擁着,心忖既然她肯作主動,想是已決定重新接受他了吧?暗喜之下也伸手將對方抱入懷輕吻,說道:“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想你想得有多苦麼?我承諾過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也承諾過我的爹、女兒伍寶寶及‘天法國’的子民要做一個好皇帝,可是,當一切都快要掌握在我手之時,你卻選擇離我而去,我真的好苦好苦啊!十兩,應承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再離開我。”

正當伍窮要把懷裡的人擁得更緊時,身前數丈處忽然有人答道:“可是你也應承過小白要跟他同生共死,最後竟出爾反爾把他出賣,叫我怎能原諒你的過錯?”

聲音明顯是從另一方傳來,伍窮悚然一驚,忙把懷中溫熱的身軀推開,備受無情的對待,懷中之人渾身一震,伍窮驚覺地向剛纔的聲音來處叫道:“十兩,你在哪裡?你傷得怎樣了?”

原來剛纔伍窮抱着的是米花,她一聲不響,只想着能多一刻依偎在伍窮懷抱中。黑黝黝的環境令伍窮也無法將她辨別出來,剛纔他一拳轟在石壁處引起的震動才把暈倒的十兩喚醒過來。

十兩聽見伍窮的說話帶點愕然,她也感到莫名奇妙,答道:“我一直也在這裡,過去是你把我帶進噩夢中,這次也是你把我帶來這個死局,不過這樣倒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再親眼看着小白少爺把你殺掉,這樣會令我好過一點。”

再次提起自已與小白之間的仇恨,伍窮怒從心上起,喝叫道:“你的心裡向來只有小白,幾時纔會記起你早已嫁了給我伍窮了不但不替丈夫說好話,更要反過來幫着外人?”

被伍窮當頭棒喝的大聲怒叱下,十兩答不上半句話來,這時候,一直靜待在黑暗中的米花忽然開口笑道:“哈哈!真諷刺啊!米花我可以給你全部的愛你偏不稀罕,卻要像米花一樣,去愛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十兩甫醒來已見洞內四周全黑,以爲這裡就只有伍窮和她自已,怎料米花忽地開口說話,把她嚇了一跳,叫道:“是誰?是誰在哪邊?”

米花答道:“你問我是誰?我瞎了雙眼,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樣子,再沒有人願意愛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誰。”

與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共處漆黑之中,那種恐懼比死亡還要可怕,十兩不禁移動身子緊靠石壁,方發現雙腿劇痛無比,看來是剛纔山百塌下時壓傷了腿,勉強挪動之下又劇痛難當,哇然大叫起來。

聽見十兩痛苦的叫聲,米花心下樂透,聞聲向前走去,這些日子來她已經開始習慣摸黑走路,邊行邊輕鬆地說道:“你很痛嗎?放心吧,我現在就來爲你解除痛楚,啊!錯了,應該是將我這些日子來承受過的痛楚全部還給你,假如你能夠忍受過去,才比我更有資格做伍窮的女人。”

米花的語氣不帶善意,十兩更感驚慌,雙手在地上亂抓,十指挖動地上沙土發出的刷刷聲響,像是死亡的前奏曲。突然,米花一手握着十兩的小腿,不斷的扭捏狂打,痛得十兩撕心裂肺的叫喊,奇怪的是,伍窮居然沒有上前阻止。

在黑暗之中,米花抓到了一塊手掌般大的石頭?苦笑聲中,說道:“你知道我現在手上拿着些甚麼嗎?對,差點忘了你現在跟我一樣甚麼也看不見,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才公平,甚麼美貌都不管用,我和你都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爲甚麼伍窮偏偏就是愛你不愛我?爲甚麼這個男人一點愛也不肯分給我?”

米花正要用百塊打在十兩腿上時,伍窮終於開口:“米花,要是你敢動十兩一根汗毛,我會把你從這裡轟出洞外面,絕不猶豫,你好好記着我的話。”

伍窮在說話的同時繼續運功調息,想盡快恢復氣力。米花一手仍捉緊十兩的小腿,心裡猶豫着應否打碎她的腿骨,十兩又哀哀地問:“你究竟是甚麼人啊?我跟伍窮的事與你有啥關係?”

終於,米花放下十兩的腿,幽幽地說:“我心目中的男人是個強人,他乾的是驚天動地的事,絕不會是個平凡不起眼的小人物,而且有足夠能力好好保護弱小的我,就爲了這樣,我一直在等,不隨便付出我的貞節,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給這個強人。嘿,我一直以爲只要肯付出我所有的,對方必定會愛我。好不容易纔等到這個人,我才知道,原來有條件的男人,可以選擇不愛我。”

米花仍在一邊喃喃自語,十兩立即強忍痛楚爬到一旁,踡曲瑟縮,漆黑中只聽到噗的一聲,似乎是米花跌倒在地的聲音,靜止了一會,米花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都快要死了,伍窮,爲甚麼你始終不肯分一些愛給我?”

米花說得一點也不錯,在密封的洞穴裡,三個人開始感到呼吸困雞,要是再不轟開一個缺口的話,各人都必定會窒息而死。難怪伍窮一動不動,爭取時間運功調息。

十兩自知獨力無法突破死局,惟有靜待死亡的降臨,可是內心實在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米花存在着萬分好奇,普天之下竟有一個女子會對伍窮如斯着迷,十兩忍不住提氣說道:“伍窮,你作的孽雖然多,但只要我一個陪你赴黃泉不就夠了嗎?怎麼還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米花搶着說道:“你錯了,我絕對不是無辜的人啊!我深愛伍窮,由第一眼看見他後便被他深探的吸引着,他要死的話,米花樂意陪他一起死。可是你這個身爲伍窮妻子的,不肯與他共渡厄困、同生共死,你纔是個被牽扯進來,無辜更無情的人!”

被米花厲言苛責,十兩忽爾也感一陣羞愧,正欲開口替自己辯護時,米花又搶着說道:

“我的爹實在是天下第一大混蛋,恃着家勢豐厚四處欺凌弱小,終日到處拈花惹草,把我娘撇在家中不理,稍有不如意事便對她拳打腳踢,且屢犯殺人大罪,仇家天天找上門來尋仇,這種男人比你所愛的伍窮更卑鄙、更無恥了吧?”

十兩答道:“這人絕對是天下第一無恥之徒,你娘就算不替天行道,也應該及旱離開你爹。”

米花說道:“你錯了。我的娘出身自書香世家,自小與爹指腹爲婚,長大後知道爹是個無恥之徒,幾多人苦心勸她離開我爹,解除婚約,可是我娘仍執意下嫁。十兩道:“明知自己要嫁的人作惡多端,你娘爲何還要如此固執?”

米花道:“要不是我娘如此堅定不移,她絕對得不到我爹的愛。”

十兩愕然:“你娘最終得到你爹的愛?”

米花道:“我爹米狀元雖是個公認的賤人,但俊朗瀟灑,一張嘴所說的甜言蜜語教鍾情於他的女子都爲之着迷,連當時城中最有名的‘嶽虎鑣局’總鑣頭的女兒嶽三娘也爲之傾倒,更揚言要從我娘手中搶走我爹。”

十兩專心地聆聽着米花敘述她爹孃的往事,愈覺呼吸困難,腦海一陣暈眩,急忙深呼吸幾口,抖擻起精神。

米花續說道:“嶽三娘幾次要我爹離開我娘,可是我爹始終置她於不理。記得我五歲那年的中秋,那個嶽三娘帶着幾十人,闖入我家,誣陷我爹劫去他們鑣局的一趟重鑣,要強行帶走我爹。”

十兩不禁失笑,說道:“天下間竟會有如此不要臉的女人,你爹也真的是自討苦吃,那你娘這一回肯定再忍受不了吧?”

米花答道:“另一個女人要強行搶走屬於自己的男人,我娘當然不能容忍!”

十兩還以爲最終的結果是米花的孃親再忍受不了她那混帳的丈夫,卻料不到又猜錯了。

米花續道:“猶記得當時我娘見嶽三娘從大園中走進來,竟然挺刀搶着出去,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從未見過娘用刀,連那嶽三娘也驚愕萬分,只見我娘揮刀幾下,便把那個嶽三娘制住,刀還留在對方的頸上。”

洞中的空氣愈見稀薄,幾要窒息暈死的十兩也被米花的故事吸引得驚呼連連,聽得十兩連哼了兩聲,米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下去道:“刀已砍進嶽三孃的頸項,可是我娘竟然沒一刀拖下替她了帳,她退下來走回我爹身旁。”

十兩神智慚昏,迷迷棚棚、似笑非笑的問道:“你娘一定是見那個嶽三娘跟自己一樣可憐,所以才放她一馬了,對嗎?”

這個時候,連米花也發出傻笑,原來一個人因窒息至最後一刻,會變得神智迷糊,傻傻地癡笑,看狀況,十兩與米花都已瀕臨死亡邊緣。

米花笑道:“傻瓜!我娘恨不得將那個嶽三娘煎皮拆骨,娘之所以肯放其一馬,是因爲她是我爹的女人,她的命是屬於我爹的,她的生死便要由我爹來判決,結果我娘把刀交到我爹手上。”

十兩苦笑:“哈!你娘真是混帳!”

米花喝道:“混帳!不許罵我的娘!我娘是天下間最值得我尊敬的人,沒有人比得上我娘!”

十兩乾笑了兩聲:“哈,任何人的娘都是好的,只有你爹他是個大混蛋!”

米花叫道:“不對!我爹也不是個大混蛋!他也是個值得我娘去愛的男人,你根本不明白!”

十雨拖着一字一字說道:“哈……,他有……甚麼值得……人去愛?”

米花答道:“憑他一個動作,和一句說話。”

十而微微嗯了一聲,聲音似是夢囈,米花緊張的叫喚道:“別暈過去,我還未把我的故事說完啊!”

聽見米花的叫喚,十兩又勉力抖擻起來,米花續說道:“哈哈,我爹從我娘手中接過大刀,便走過去跟那嶽三娘說道:“我娘子始終是我娘子,無論我在外邊怎樣拈花惹草,最後都會回到這家裡來,你只是我其中一件玩物,根本不應該來騷擾我的家人。’爹說罷便一刀將那嶽三孃的頭顱斬下來,結果當然是惹怒了那嶽鑣頭,要追殺我爹,我們只得四處逃命。

不過我爹這次是帶着我娘和我一起走的,直至他們被殺的那天,我娘都再沒跟我爹分開過。”

十兩閉上眼睛,靠着百壁靜躺着,只發出遲緩的呼吸聲,根本已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看來已死了泰半。

這時伍窮終於能站起身來,只見他蓄勁於獨臂上,以雷霆萬釣之勢狂轟封住洞口之巖百,爆出隆然巨響,沙塵飛揚之後,終於透進一道微弱的光線,雖然只是一個拳頭般大的缺口,但已足夠讓外面的空氣再次流入,伍窮旋即轉過頭去,只見身後地上躺着兩具軀體,一個是十兩,一個是米花,兩人俱已陷入昏迷。

伍窮毫不猶豫便朝十兩走去,一採鼻息,發覺她氣若游絲,離死不遠,伍窮馬上把十兩扶起,將自己體內僅剩的點滴內勁輸入她體內,以求把她從鬼門關口救活過來。

另一旁的米花聞聲,她知道伍窮最緊張的始終是十兩,心坎一陣絞痛,欲哭無淚,苦笑道:“對啊,我始終不是你的妻子,無論發生了甚麼事,你都只會選擇回到自已妻子身旁,所以死的應該是我,而不是她。”

米花耗盡最後一口氣吐出這段說話之後,便合上了眼睛。那邊廂的十兩在伍窮輸入的內勁支持下,慚漸甦醒過來——

第二章一拳解你謎

從半昏迷中醒過來的十兩輕揉雙目,只覺全身氣血如火般灼熱,身後一掌抵在自己背門,熱勁從“中樞”大穴緩緩輸入。憑着剛被轟開的小缺口透射而入的光線極目四望,見眼前不遠處躺着一具少女軀體,寂然不動,像已沒了氣息,十兩雖未能看清其廬山真貌,但也深知這就是鍾情於伍窮的米花小姑娘,心下戚然,不期然地將對方上下打量一番,見她身上佈滿傷痕,尤甚於己,應該難動半分,可是她剛纔還滔滔不絕的要把自己的故事說完,聲音聽起來根本猜不到她身受重創,顯見她是要強行支撐着把話說完,究竟目的爲何?

十兩猜想至此,人已清醒七分,忽爾忍住痛楚強力扭動身體,欲擺脫身後的伍窮,不肯讓他繼續將內力輸到自己體內,還叫嚷道:“夠了,我不用你來救,你還是先去救活米花姑娘吧,她纔是你現在要救的人。”

見十兩咬緊牙關強忍痛楚也不肯接受自己的救助,伍窮心坎如火燒般炙痛,手一拉緊,強捉着十兩的手臂把她轉過身來,令她面對自己。自困在洞口內,這還是十兩頭一趟瞧見伍窮,嚇得哇地一聲叫了起來,只見伍窮一頭散發,血流披臉,一雙赤目如被鮮血染紅般可怖,胸口一道半尺的傷痕如赤蛇纏身,狀甚嚇人,想是塌山石時伍窮以身擋石護着她,致被大石擊至重傷。可憐他一直勉強支撐至現在,十兩抑制不了一股內疚感直衝胸臆,熱淚欲往臉上爬,急忙低下頭以手遮臉,不想伍窮洞悉她對他仍存着關懷之心。

伍窮語帶怒氣的喝道:“他媽的!要是你這一滴眼淚在較早之前爲我淌下的話,就不必多犧牲一條性命,你還未明白米花一堆說話的用意麼?她只想藉自己的故事來提醒你,一日爲我伍窮妻子,便終生不能改變,姑勿論我是大奸大惡之徒,還是濟世爲懷的如來佛祖,爲人妻子你也應該盡妻子的責任,與丈夫共同進退!你這些年來離我而去,有盡過做妻子的責任麼?要是你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提醒我,我會這麼容易就行差踏錯麼?要教訓我的話,你先教訓自己好了!”

厲聲責罵猶如當頭棒喝,十兩憶起當日答應下嫁予伍窮爲妻,曾對天起誓終生侍奉他左右,無論伍窮是貧是苦,是奸是忠……可是自己多年來卻以服侍小白爲己任,早已違背婚姻的盟誓,又哪有資格指摘伍窮出賣小白了想至此,十兩頹然哭倒塵埃之中,指尖碰到地上一陣溼熱,一摸之下,前面一攤鮮血映入眼簾,動魄驚心,朝前看去,見鮮血從米花頭顱的傷口處泊泊地溢出,嚇得十兩面色煞白,連忙叫嚷:“伍窮!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十兩大呼小叫的同時,伍窮卻依舊一臉冷漠如霜,對米花生死漠不關心的說道:“剛纔被塌下的大石連番擊打,我也受了重創,三個人之中最輕傷的可算是你,雖經一番調息,但我現在的氣力也只能救活你們其中一人,要是我把米花救活過來,死的便會是你,你還要我去救她麼?”

伍窮說罷也頹然地躺下,剛纔積聚的點滴內勁,已在轟開洞穴缺口和替十兩療傷之時全耗盡了,如今又再度虛脫下來。十兩望着他,兩人相顧啞然,心忖這的確是一個頗難全的抉擇,跟前的少女明明崇仰着伍窮,可是剛纔她又用說話來吸引自己,令她不致暈厥過去,延長生命的流逝,可說是十兩她的救命恩人,然而,要是救活她的話,自己可能撐不了多久,但眼巴巴望着她死,心中卻又難掩內疚,內心幾經掙扎思量,十兩終於說道:“你還是別理我的死活,米花纔是願意爲你獻出一切的人,她比我更有資格做你的女人,去救她吧!”

十兩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伍窮救活米花,可是伍窮卻輕輕搖首,說道:“我剛纔不是說過,十兩纔是我伍窮的妻子嗎?只有你可以與我同生共死,其他人都沒有這個資格,而我當然不會容許你就此死去。”

伍窮執着在二人的夫妻名份上,十兩也無可奈何,只痛心又多連累了一條寶貴性命,悽然笑道:“我們同困此洞中,瞧塌下來的山石如此巨大堅固,剛纔你全力一擊也只能打開一個小洞,如今連你也身受重創,看來也不能支持得多久吧?你死了之後,十兩便會在這裡活活餓死,這就是我們的下場了吧?”

十兩對事情發展的悲觀猜度,伍窮聽在耳裡並沒甚麼反應,繼續靜坐運功調息,與此同時,洞口外邊傳來山石移動的隆隆聲響,十兩還以爲洞口再次崩塌,只聽見一個人大聲叫道:“他媽的毛產你這笨傢伙!幹甚麼搬開石塊?別告訴我你打算把伍窮救出來啊?”

伍窮從聲音中辨別出叱喝的人正是招尤,那即是說四“窮將”等人都無恙,十兩正想高聲呼叫求救,一陣兵器交擊的叮叮噹噹聲響又傳入,外面的人竟然交起手來。

洞口外面無數大小巨石堆疊處,招尤用各種碎裂兵器重新拼湊而成的新“雜刀”向毛產狂揮而下,不規則的刀鋒,連帶或斜或曲的刀勁瀉落,倏忽之間接連劈了九刀,毛產從容不迫,覷準來勢,嘻笑之間飛腳躍起,身形展動,便化作旋轉烈火,急如電火疾掠,火勁狂舞,身在綿密九刀之間僅有的縫隙中穿過,“孕火刀”力擋“雜刀”,崩崩的兩刀交鳴,這一着招尤佔不上對方半點便宜,反給毛產乘機炫耀刀招的機會。

招尤九刀輕易爲毛產所破解,甚爲怒惱,錯步迥旋,虛空間再斬兩刀,右臂連抖兩下,內勁自臂傳往“雜刀”,噗噗兩聲,“雜刀”上兩塊小碎片急射而出,飛刺向毛產,眼見招尤改良“雜刀”後的陰溼怪招,毛產連忙後仰閃避,兩塊小碎片落空,招尤再撲殺而前,“雜刀”來勢洶洶,毛產恐其再有怪招,自生火勁,舞掄“孕火刀”護體,霎時如有火龍盤飛,直把毛產全身包裹着一般,他也乘時急步撲斬,左劈一刀,右劈一刀,都只斬中虛空,但孕火已鑽進地下裂縫中竄去,誓要撲噬招尤。

眼見地火張牙舞爪的要吞噬招尤,橫裡撲出急風,春冰薄提着“將軍令”挾狂勁斬劈,破開一道既深且長的裂縫,把孕火引渡開去,替招尤解開死困重圍,招尤大吼一聲,又欲仗“雜刀”反撲,勢兇且狼。

春冰薄手中“將軍令”急轉,斧鋒呼呼,劃射出鋒利斧球割向招尤,“雜刀”拒擋,難攫其鋒,崩崩崩的幾聲刺響,“將軍令”斧鋒割裂“雜刀”一道缺口,招尤蹬步急退,惟恐春冰薄長身欺前,接連翻騰了幾圈退出數丈遠,定下神來,見春冰薄仗起“將軍令”扭身而立,並沒乘勢狙擊,才抹一把汗,怒罵道:“他媽的你這個春冰薄,竟也站在毛產的一邊,要想把伍窮從死局中救出來是不?”

四“窮將”的招尤、巔瘋、影劍及“窮兇極惡十兄弟”等人在洞外分開而立,春冰薄與毛產則站在一起,各人都完好無缺,看來剛纔山百崩塌幾人都沒受傷。表面看來,是大家正爲了應否救出伍窮而起了爭端,各持不同意見,分裂成幾幫對峙此時洞內的十兩大聲叫喚,向各人呼救,春冰薄向着封閉了的洞口問道:“師父,你還好吧?”洞穴裡的十兩即望向伍窮,眼神似在懇求他向外求援,可是伍窮一臉冷漠並沒作出迴應,還是十兩再次高聲叫道:

“我們在裡面都受了傷,不能支持多久了,快把我們救出去吧!”

十兩一番話後,招尤叱喝道:“你們都聽見沒有?要是伍窮完好無恙的話,此刻必定在想辦法破開洞口逃出來,他不答話,即是受了重傷難動半分,要是我們不伸出援手,他就必定會困死在裡面,待得幾日他死去後,我們便可回去向太子稟報一切,完成這次任務。”

太子從春冰薄手上接過帝位後,旋即下達聖旨要斬殺伍窮,還要把曾認識伍窮而又認出伍窮的人通通滅口,目的是要讓“天法國”上下所有人完全忘記伍窮這個人的存在,從今之後太子便是唯一的皇帝,不要再奢望伍窮會回來重掌“天法國”春冰薄、四“窮將”及“窮兇極惡十兄弟”接過聖旨,皆感難爲,除因要殺霸狂伍窮難比登天外,他們最初也猜度伍窮襌讓帝位一定另有後着,心裡期望伍窮快快再度執掌領導。豈料這些狙殺的日子裡,只見伍窮做個街頭小販賣臭豆腐,住破爛小舍,過的是平凡生活,完全不似爲後着部署。殺伍窮不果,回去又被太子施刑虐殘,就算多兇悍的殺手,意志也會慢慢被摧殘,當中已有不少人開始對伍窮的信心動搖,決意完全效忠太子,招尤就是其一,見這時伍窮被困洞穴內,正是將他置於死地的好時機。

招尤決意背棄伍窮,幸而伍窮的首徒春冰薄人雖卑鄙賤格,倒不忘本,始終相信把賭注投在伍窮一邊,會比下重注於太子身上更穩妥,毛產也跟他一樣,二人站在同一陣線。

毛產開腔說道:“有誰像我一樣相信伍窮會重新執掌帝位的話,現在便是表現出來的好時機,我敢相信跟隨伍窮比跟隨太子的日子,會過得更好!”

毛產對着影劍、巔瘋及“窮兇極惡十兄弟”等人揚聲,要幾人也表明立場,招尤這時也喝叫道:“你這白癡笨傢伙真是瘋了頭,這些日子來你都瞎了眼嗎?伍窮退讓帝位以來,你見他有過甚麼後着部署沒有?他媽的是去賣臭豆腐,賣臭豆腐會是甚麼後着?照我看來他已是一頭年老力衰的瘋老虎,再也惡不出甚麼樣子,甚至肯爲裡面那個女人甘心過平凡生活,我們一切希望都完蛋了,還是及早依附太子,放火把伍窮活活燒死,然後再將屍體帶回去太子處領功,我們將來便會有更好的日子。”真個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班烏合之衆無論是投靠太子還是伍窮,最終目的都只不過是爲享有更豐盛更風光日子,有誰個是真的因崇拜他們兩人而甘心追隨?

洞穴裡躺地的十兩一直聽着外面叫囂爭執的聲音,才知道伍窮已放棄帝位,連日來更以賣臭豆腐過活,過着平凡庸碌的日子,頓感詫異萬分,禁不住重新上下打量伍窮,見他身上穿着跟自己初相識時那件粗衣麻布,全是當日一起曾同生共死,於“聖王廟”前共同奮戰刀鋒冷的盟證,前塵往事又再襲上心頭,一陣心酸,淚盈於睫,伍窮見狀說道:“你不是曾經說過要我放棄帝位重新再做昔日你認識的伍窮嗎?我已經如言照辦了,可是十兩你呢?你始終還不是堅持要留在小白身邊麼?”

伍窮語帶譏諷,令十兩更感愧疚,伍窮真的做到自己的要求了,可是如今下場又如何?

每天被昔日曾跟隨自己的人狙殺,落得一副潦倒狼藉的樣子,連那信心萬丈的豪情都不見了,縱使眼前的他再披起跟以前一樣的那件粗衣麻布,也只有外表能回到往昔,逝去的時間始終無法追回,此刻的伍窮難聽一點說,只是個糟透頂的失敗中年漢,少年情狂,義膽幹雲,俱往矣,人老了。

見十兩瞧着自己的眼神由堅定慚趨柔弱,伍窮知道她的內心開始動搖了,也許在這樣的密封環境下,更有助他重新拉近二人之間距離,伍窮把握時機繼續說道:“我早說過我一旦登基爲帝后便不能輕易退下來,你現在瞭解原因了吧?並不是我捨不得放棄霸權,而是人在江湖裡,自然要往高處望,有朝一日攀上極峰,追隨的人多,仇家也就更多,一旦退了下來,根本沒有人會可憐你。所以過往的我只能一直往高峰爬,爲甚麼你要這麼殘忍偏要我退下,卻沒勸過小白去重投平凡的日子?十兩,我和你是交拜過天地的夫妻,請你對我公平一點吧!”

人要是一生平凡,就算是生是死也沒幾人重視,只要一朝建立起鴻圖霸業或是略有所成,他的目標便只能繼續向前走,因爲霸業絕不是單憑自已一隻手便能建成,過程中不斷積下許多的債,多得連自己也數不清,一旦倒下來,債主便即盈門討債,所以目標只能愈放愈高,否則江湖上的血債便要以血來償還。

伍窮話中帶着無奈、悽酸,十兩怕自己的意志動搖,掩着雙耳搖頭,不肯再聽下去,伍窮眼見其話已收效,也不相逼,再次靜默下來,等待十兩自行作出抉擇。

此時,洞穴外春冰薄等人的決裂形勢亦有了結果,嶺瘋與“窮兇極惡十兄弟”都同意招尤的說話,認爲要趁良機屠宰伍窮,只有春冰薄、毛產、影劍站在另一陣線,堅信伍窮必定東山再起,三個對十二個,相對之下,信任伍窮的人真是少得可憐,形勢幾近一面倒。

招尤眼見形勢大好,再次說道:“像我們這種小人,大事做不來,只能揀選一個最強的人來跟隨吧?你們要是真的相信伍窮會東山再起,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去證明,否則就別再阻我放火,十二個對你們三個人,結果會如何也不用我再多費脣舌了吧?”

毛產、影劍與春冰薄六目交投,大家當然也知道形勢不利,但太子與伍窮兩人,明顯只能追隨其一,萬一錯選的話,將來命運必定堪虞,與十二人對戰,勝算也難掌握,當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抉擇。

還是毛產的決定最爲乾脆,只見他提步邁前,向着那小缺口走去,探頭往裡面張望,見伍窮倚着石壁靜躺,似乎真是無力自行破洞而出,問道:“伍窮,相信你也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吧?你的生和死現在便掌握在你手中,要是你真的打算重奪帝位,便向我們承諾一句,若答案是不,我毛產也只能跟你說句對不起。”

毛產說罷,忽見伍窮從地上爬起身來,一拐一拐的向着那小缺口走過來,一邊說道:

“你要知道我的部署和後着嗎?讓我過來告訴你好了。”伍窮要向自己透露秘密,毛產心下竊喜,在小缺口外等待着。

伍窮走近缺口,低聲說道:“把你的耳朵湊過來,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這個秘密。”

毛產側耳貼住小缺口,心裡既緊張且興奮,忽地碰的一聲,伍窮竟一拳打出,重重擊中毛產右耳,轟得他向後倒飛,滾在地上喊叫道:“他媽的!好痛啊!好痛啊!”

招尤見毛產無端被打,開懷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個白癡笨傢伙!看啊!這就是你們信任伍窮的下場,春冰薄、影劍,你們又打算如何選擇?還要堅持下去嗎?”

眼見自己形勢大好,招尤也不急着要火燒伍窮,欲要春冰薄和影劍的賭注也一併泡湯,將來好對付他們。

瞧見毛產右耳洞被伍窮轟得流出血水,春冰薄和影劍心裡難免動搖,暗對伍窮這究竟是甚麼意思?他不但不領情,還要出手重創毛產?難道他真的置生死於不顧麼?

伍窮於小缺口處向外張望,見春冰薄和影劍猶豫不決,又揚聲道:“春冰薄、影劍,我的確有秘密部署要跟你們其中一人說,但我只能信任你們其中一個,至於我所信任的是誰,你們要賭一賭嗎?”

此話一出,又重燃兩人心中希望,可是伍窮只信一人,要是他朝伍窮再起風雲,那這人就必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這人是誰?春冰薄與影劍不禁你眼望我眼,大家都渴望伍窮信任的是自己,同時也害怕那人不是自己,要找得答案,惟有上前去聽伍窮的秘密部署,如果又被他一拳轟飛呢?他媽的真是一個混帳的抉擇還是春冰薄最狡詐,先說道:“哈哈,師父不過是想考驗一下我們二人誰夠勇氣吧?首先上去的人便是師父最信任的人,影劍,你不敢去的話,就由我春冰薄先上好了。”只見春冰薄一蹬步,作勢衝前,影劍就不敢再猶豫半分,搶前跑去,差不多到達小缺口前面,春冰薄急地停步,影劍不虞有詐,驀地眼前一黑,一拳又飛快從洞內轟出,把影劍打得口鼻血齊飛,向後彈去,其他人都瞪大雙目,實在不知伍窮究竟在搞些甚麼——

第三章重投噩夢中

先一拳轟飛毛產,再一拳迎面打倒影劍,其餘人等無不呆愕當場,大家都猜不透伍窮心裡到底在想些甚麼。難道他真的對自己充滿信心,認爲就算招尤放火自己也不會被燒死洞中嗎?那豈不是他有方法可以破洞而出?假若真是如此,那伍窮又爲甚麼還要呆在洞中了莫非他有不能說出口的原因?究竟是啥原因呢?

剩下來獨力堅持下去的春冰薄當下狐疑起來,他熟悉的伍窮向來行事爽快直接,倘若被困必會第一時間強行破穴而出,不似是會用智謀來安排後着的人。如今堅信伍窮會重奪帝位的便只剩下他一人了,應該如何自處?正猜想之際,伍窮又從洞內叫喚道:“他媽的你這春冰薄怎麼了?你不是說過把一生注碼都投在我伍窮身上的麼?想知道我的計劃就最簡單不過,只要你走過來,立即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正確與否!”

在伍窮不斷的催促下,春冰薄愈是焦急起來,那邊一直滿懷信心的招尤此時也收斂起所有笑容,當然啦,要是伍窮真的另有計策,甚至能夠從洞裡破因而出,第一個要受懲罰的必然是他。但既然已錯了,無奈之下只得繼續下去,招尤轉頭和“窮兇極惡十兄弟”的其中一人耳語一番,那人連番點頭後便轉身走去。

春冰薄始終也沒有足夠信心走到那小缺口之前,只稍稍走前半步揚聲叫道:“看來師父這樣幹一定另有用心,春冰薄就在這裡靜心思量,等待師父破洞而出好了。”狡獪奸詐的春冰薄,見招尤沒信心立即放火,便想趁機拖延時間,拖延得一刻算一刻。

伍窮在洞內轉過頭去,只見十兩已爬到米花身旁,一手搭在米花身上,表情失神呆愕。

就算她不言不語,伍窮已猜知何事,也懶得追問,逕自蹲下身,採到泥土較鬆散之處,便以雙手挖起泥土來,神態肅穆。

十兩臉如白紙,手足冰冷,忽爾開口說道:“也替我挖一個吧!”伍窮沒答話,低首繼續挖洞,十兩見他沒有反應,又再冷冷的說道:“或許我纔是做了最多錯事的人,沒有資格再苟活人世,你就替我多挖一個墳墓,親手將我埋葬吧!”

伍窮終於停下手來,稍一沉吟,說道:“要我來親手把你埋葬的話,那誰來葬我伍窮?”原來,剛纔十兩見米花一動不動,便爬過去以手採她鼻息,發現米花一身冰冷如雪氣息全無,已然死去。那邊的伍窮卻好像早已知悉結果,動手翻土爲米花挖墳,打算將她就地埋葬。

十兩雙手顫抖抖的輕撫着米花的屍骸,正猶豫着應否將她翻過來一睹她的芳容,可是十兩始終鼓不起勇氣,她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早知她的傷比我重得多,怎不先去救她?”

對於十兩的質問嘶叫,伍窮好平靜地答道:“把她救活過來有何用,你要她怎樣活下去?要她終生依靠我?她能活到現在已屬萬幸,只有你纔是我伍窮所愛的人,也只有你十兩能跟我一同活下去,其他人的生死與我無關!”

伍窮衝動妄爲,同時也大情大性,感情上的愛與恨他絕不掩飾,恨得乾脆,同時也愛得爽快,激情的告白,教十兩內心再如撕裂般痛楚。她垂下頭,哭成淚人,伍窮也再不打話,兀自挖掘墳墓,準備埋葬米花。挖得一時三刻,十兩的淚也快要流乾,一個大小剛好的墓穴就在跟前,伍窮走過去把米花抱起來,十兩自覺米花的死與自己有間接關係,到最後一刻還是不忍去直視她的遺容。

親手將米花放到墓穴內,伍窮將一把一把的泥土撒落在米花纖幼的身軀上。十兩雙腿重創,稍一移動便劇痛刺心,一摸之下發現腳跟腫脹得厲害,也許小腿已經骨折,要是再延遲診治,好可能會終生殘廢,然而她還是默默的啞忍着,不哼一聲,伍窮察見她面有異色,上前端看,說道:“你的情況很惡劣。”

十兩神情堅定說道:“讓我死在這裡吧,你不用理會。”

伍窮安然地坐在她身旁,答道:“那好,我陪你一起死。”

洞穴之內沒路可逃,兩人被迫共處,時間愈久,十兩愈感暈眩,渾身滾燙,想是腳傷影響,眼前一陣迷糊,幾欲昏倒,她說道:“伍窮,我真的可能會死在這裡伍窮動也不動,也不打算運功調息,簡簡單單的答道:“你既是我妻子,我們便要同生共死,你死的話,我會跟你一起去。”

雖已筋疲力竭,氣若游絲,十兩還是奮力擡起頭來向伍窮臉上瞧去,見他眼神如此堅定不移,的確已抱死志,猶如當日“聖王廟”力擋刀鋒冷的伍窮再次活現過來,深感難過,幽幽的道:“菩薩,佛祖,你們在天之靈可否告訴我十兩,你們究竟是如何去安排我們凡人的姻緣?既然讓我遇上一個如此愛我的人,爲甚麼偏偏要讓他與我的主人爲敵?究竟是十兩前世作了啥罪孽,還是月老的安排出了錯?”

忽地,外邊傳來小孩哇哇的喊叫聲,喚醒了迷糊中的十兩,她掙扎欲起,伍窮將她一手按着,十兩叫道:“是寶寶!是寶寶的聲音!”伍窮欺身靠近小缺口往外一探,赫見剛纔跟招尤耳語的那個“窮兇極惡十兄弟”已回來,還抓住了同乘小船追至的一衆小孩,手上利劍架在伍寶寶頸項之上,只要手一緊,好容易便能了結她年幼的生命。伍窮把情況轉告十兩,她憂心忡仲,害怕再添亡魂。

招尤叫道:“伍窮啊!其實招尤我也信你有驚人部署奪回一切,不過你老是左閃右躲,加上太子又不斷咄咄相逼,招尤投向太子的一方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想,這個小女孩跟你應有點關係吧?招尤就大膽以小女孩作要脅,要是你不想她無辜喪命,便乖乖的站着不要亂動,等我放火把你燒死,然後將屍體拿去交給太子。”

春冰薄一楞,心中也暗罵招尤此招夠狠夠絕,竟用此法脅迫伍窮表態,假如伍窮真有後着部署,定不會犯火燒死險,自當破洞而出,要是真已意興闌珊,不再留戀江湖爭鬥,那他就應該一死以便讓各人好面對太子。洞口與招尤所站的位置尚有一段距離,伍窮再厲害也不是神仙,除了破洞,也不能將伍寶寶從招尤手中奪過來招尤揮一揮手,“窮兇極惡十兄弟”

中另一人便聽他差遣上前,手中握着火棒和猛火油,一步一步戰戰兢兢的走向洞口處。洞穴裡雙目一直盯住小缺口的伍窮,轉身望向十向,見她默不作聲,僵持一陣,過了一會兒十兩才頹然道:“就把她當作是你的親生女兒,救救她吧!”

十兩說得輕鬆,洞穴之內除非有仙法,否則要把洞外的人救過來,難比登天。

怎料,伍窮卻毫不猶豫地答道:“只要是十兩親口要求的,伍窮務必盡力而爲,不過,好可能只救得一個小孩,未必能救得全部。”

如此說來,伍窮似乎真有妙法,看他立即俯身拾起地上幾塊小石,又伸長頸項從小缺口往外採視,瞧見抓着火棒的那人愈走愈近,便向對方厲目一瞪,把他嚇得一窒的同時,颯颯兩聲,兩顆小石子從伍窮指間彈射而出,準確地落在那隻抓着火棒的手上,手中的猛火油和火棒登時被擊落,還末及吃驚大叫,破風之聲又來,伍窮接連擲射的幾顆小石子,都萬分準繩地擊中那人的身手各處,手一鬆猛火油向他身上淋下,火棒着地燃燒起來,熊熊烈火眨眼間包裹焚燒來攻者,招尤與其一衆人也大吃一駕。

混亂之間,三顆小石子經已彈射而出,噗的一聲,第一顆打落在伍寶寶身前地上,再向上反彈,目標是架在她頸上的刀刃,崩的清脆一響,利刃斷折,那人呆在當場。招尤怕爲小石子所偷襲,急忙掄舞“雜刀”護身,蹬步躍退。其餘兩顆小石子接踵飛來,皆落在伍寶寶身前地上,連續兩聲沉響,小石子反彈而起,勢道減弱,但卻蘊藏着伍窮深厚的內勁,擊中伍寶寶雙腿,令她向前趴下,打了個前翻,雙腿向後蹴踢,把身後那人轟得倒飛向後,伍寶寶正狐疑不解之間,已翻身着地穩定下來,對剛纔的一切依然迷惘萬分。

伍窮這一手奇技,不但解決了自身火燒死險,也把伍寶寶從利刃之下救出來,巔瘋和其餘“窮兇極惡十兄弟”爭先恐後的逃跑,抱頭鼠竄,只求尋找可以遮擋的位置匿藏起來,轉眼間伍窮視線中只剩下伍寶寶、春冰薄、毛產及影劍幾人。

明明已將伍窮困於洞中,卻也未能置他於死地,自己反被對方的小把戲嚇得如縮頭烏龜般躲起來,招尤既羞且怒,急步轉身,往後跑去,一手把抓來的一班稚童全部捆綁起來。看來招尤是想施展其最後殺着,抓起其中一個小孩子,又回頭奔去洞穴之內,伍窮早已猜知招尤的下一步計劃,便向十兩說道:“要是再不破洞而出,恐怕沒法子把其他的稚童都救出來。”說罷伍窮定睛看着十兩,等候她作決定,十兩心感悽酸的說道:“其實你早有方法把我們都救出去,只是故意在等候十兩點頭答應長伴你側吧?”

伍窮答曰:“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愛,也是我最後的信心泉源,如沒有你,我再爭戰下去也是枉然。”他的答案已露端倪,不及早破洞,只想脅迫十兩作出去留抉擇,要是十兩真的要死在洞中,伍窮是否也會留在洞襄等死其實也未知真僞,想至此,十兩又是一陣心酸。

猶豫了半晌,十兩才輕輕點頭,她終於選擇屈服,願盡當妻子的責任,留在丈夫身旁跟他共同進退,伍窮難掩心中興奮,想到自己放棄帝位,讓太子暫代執政“天法國”一事,現在終於得到回報了,禁不住笑道:“出去之後,我伍窮再沒有任何顧慮,不但會從太子手上奪回‘天法國’,更會將那老不死人頭斬下,建立我萬世功業!”

洞口外的春冰薄隱聞伍窮狂笑而趨前,向伍窮跪下,伍窮說道:“春冰薄,你已經知道我要跟你說的秘密了吧?”

春冰薄狡黠一笑,答曰:“徒兒明白,既然徒兒相信師父定必會重奪帝位,實也不必多猜疑,只需推開封住洞口的石塊,讓師父安全出來便是,只是春冰薄不知幾時纔是時機,請師父指點。”

伍窮又再大樂狂笑:“呵呵!好!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看我伍窮再次翻天覆地,甚麼小白、老不死通通也要向我伍窮下跪!”

星月當空,涼風迭爽,“狐林”內更見悽迷幽深,斷續傳來的野獸鳴叫聲響徹林中,愈夜愈見森寒,莽莽鬱郁奇木參天,傻七被夢兒追至此處,獨個兒在林中亂衝亂撞,辨不出方向,找不到歸路,被困“狐林”之內。如今腹中雷鳴,寒意侵體,可憐兮兮的不知所措。

“神國”大部分地方也是古樸幽森,春來山花遍野,入夏芳草如茵,秋至滿山嫣紅,隆冬冰封雪覆,每多不知名的少數民族散居國內四處,奇珍異獸多不勝數,“狐林”正是狐羣聚集之地。

傻七正自焦急惶恐,設法尋找穿出“狐林”之路,忽然眼前一黑影挾猛風撲來,傻七舉手迎擋,那飛動的異物來得急,去也怏,噗嗤一聲便已消失在黑暗中,迅捷之速連該物是甚麼也未能看清。傻七雙臂已爲利爪所傷,痛得他差點哭出來之際,身後又呼聲大作,這次傻七學精了,一有異動便立即施展驚人身法閃避,那異物雖撲了個空,卻沒有就此罷休,反借一彈之勢,在林木間飛躍穿梭,幾下起落再追向傻七。

傻七哇地一聲,既感憤怒也感煩躁,因爲從後撲出來的,是潛伏在林間伺機突襲,欲奪傻七手中“晴天娃娃”的笑夢兒。

夢兒動作靈敏,健步如飛,可是近丈高的傻七也身法刁巧,夢兒幾次差不多要將傻七擒住之時,旋飛之間,傻七又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閃身避去。一追一趕又一回合,夢兒始終未能弄得明白、甚至看得清楚傻七迅捷的身法,呼的一聲,向後退走,藏身林間,再次在隱蔽的地方監視傻七。

可憐傻七又困又倦,卻擔心夢兒乘他入眠時過來搶奪“晴天娃娃”,以至不敢坐下休息,將“晴天娃娃”緊抱懷中,倦極難當,剛要忍不住閉上雙目之際,遠處一聲猛獸長嗥,把傻七嚇得跳了起來,倉皇四望,頭頂刷刷聲大作,一樹落葉飄下,原來夢兒已比傻七快一步踏着樹梢向叫聲奔過去。

傻七漫無目的,腹中飢腸轆轆,只想找些能吃的東西填肚,無計可施又向那獸叫聲響處走去。

幸而那叫聲一直斷續傳來,傻七能辨聲而前,走得一會,只覺一陣金風撲面,令他暢快開懷,原來眼前已是另一番風景,十分開揚廣闊的石窟羣就在面前。

極目四望,石窟羣上蟄伏着十多頭呈血紅狀的異物,看來像是一羣肥大健碩的野犬,睡眼惺忪的他,傻兮兮地開懷大笑起來,心想,只要捕得一頭,便可起火烹燒以祭五臟。

也許是真的太傻太瘋,或是已餓得頭昏眼花,傻七所見之物並不是甚麼野犬,而是長得一身紅毛的狐羣,這羣紅狐團團圍成一圈,把裡面一頭全黑異物重重包圍,看樣子是這頭全黑異物闖進狐羣的領域之內,狐羣正想把它驅逐出去,要作勢撲上展開一番纏鬥,哪知傻七竟一躍一彈,使出其迅捷身法竄飛上前。

狐羣與那全黑異物甚爲靈敏,傻七剛一動,它們便都驚覺起來。那頭黑色異物感到威脅潛入,突回過頭來猛然咆哮,那極兇惡的吼叫把傻七嚇得窒步錯身,向橫閃去,縱目看真一點,才發現那是一頭全身黑毛的野豹,正是它的咆哮聲響,把夢兒和傻七吸引過來。

藏身樹梢頂上的夢兒見黑豹出現甚爲興奮,原因是他在“五殺野”期間,也曾日夜與一頭孤獨兇殘的豹作競賽,最終這頭被喻爲“五殺野”守護之神的黑豹也要被夢兒所馴服。

傻七誤闖進它的警戒線之內,掀動殺機,紅狐見黑豹一躍而起,隨即一氣撲上,那黑豹左奔右躍,在石窟羣中飛來撲去,如履平地。

它的四肢細長,背骨柔軟,鉤爪粗硬,獠牙鋒利森寒,與十多頭紅狐展開纏鬥雖說不上佔便宜,卻也並不吃虧,夢兒臉上泛起微笑,皆因對於黑豹的動作他都已瞭如指掌,可說是滿有信心,正打算躍出去挑戰黑豹,欲把它親手馴服過來,可是此時,一陣溫婉如笛子的聲音傳來,接着一道白影如電射一般向着那狐羣奔去。

白光一來,那羣紅狐旋即退開再次組織陣形把黑豹圍攏,夢兒定睛一看,只見白光來自那天在池中所見的雪狐,它似是羣狐之首。這時那如笛子的聲音又再傳來,夢兒從樹梢上四處采頭張望,終看見當日那少女依然全身,半挨在樹椏上,手中握着兩片樹葉放在脣邊,那笛子般的音韻就是樹葉中發出來。

再見這個令夢兒心情悸動的少女,教他難平內心的跌宕,幾乎不克自恃,這少女散發着無窮的魔魅,令夢兒彷彿能聽到自己噗噗的心跳聲,他定睛看她看得呆呆出神。

那少女忽然揚聲叫道:“夢兒,去!”

樹梢上的夢兒聽到她嬌叱的聲音,一時失神,錯步一滑,便從樹頂滑落,砰地一聲跌在地上,聲音也把少女吸引過去,終於與夢兒四目交投,夢兒這才省起,那雪狐跟自己有着同一樣的名宇,也叫夢兒——

第四章知心夢裡藏

夢兒平時總是一臉冷漠,不苟言笑,就是遇上天崩地裂仍凜然無所懼,遽料仍敵不過那赤身露體的可人兒,只是一個照面,掛在樹梢上的身體便頓失乎衡,跌下來摔個四腳朝天,盡失瀟灑氣派。

他再次正面近距離瞧着那可人兒,見她一雙妙目轉動間像懂勾魂攝魄,鼻子小巧挺直,一頭搖曳披肩長長金髮,硃脣皓齒,散發着性感冶豔的獨特氣質,令人望之渾身發燙,欲飛奔過去一親香澤,最要命是雖然全身,卻沒半點少女羞愧神色,一雙尖尖乳峰在跑跳躍動間跌跌宕宕,像是任君盡情飽賞,細膩潔白的肌膚,教人禁不住由衷讚歎大自然造物之美妙。

她見夢兒跌倒的窘態,先是微一錯愕,跟着便以纖鐵玉指輕掩朱脣,微笑間又帶着純真少女的嬌羞,裡裡外外都具有懾人的魅力,假如世間真有仙子和鬼魅存在,這可人兒必定就是兩者的合體。

呆呆望着可人兒出神的夢兒也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的嬌媚淺笑,只懂傻笑,自覺也笑得十分難看,突然間,那可人兒竟臉露駭異神色,像被嚇壞,夢兒頓將笑容收斂起來,忽覺地上微微顫動,身後傳來狂猛的咆哮聲幾要震穿耳膜,黑豹發現夢兒,縱步飛躍,直衝過來。

夢兒並未轉身,憑聲已略知大概,側身欲給那可人兒一個自信眼神,要大顯神威制服惡豹,哪知可人兒又輕吹兩片樹葉,發出如笛子吹奏般的妙韻指揮雪狐,只見一道銀芒快捷無影的急奔回來,劃破黑暗,四肢如不沾地,夢兒回過身去,已見一黑一白的影子在纏鬥,其餘那十多頭紅狐此時也撲上前,轉瞬間,紅光黑影白芒在眼前竄射,看得他眼花繚亂。

那黑豹身形巨碩,比紅狐和雪狐的體積都要龐大,動作卻是極其敏捷,一頭紅狐動作稍微遲緩,便給惡豹揮了一爪,幾乎破開它肚皮,雪狐怪聲急戾,幾頭紅狐即跳彈讓開,沒有紅狐所阻,雪狐與黑豹暢酣纏鬥,黑豹縱使再迅捷,也不及雪狐刁巧,時左時右,或上或下跳彈,把黑豹弄得團團轉圈,見它腳步浮游,夢兒臉泛微笑,知道雪狐戰術奏效,一個起落,借勢彈起,黑豹視線急追雪狐而去,哪知雪狐像有人性竟懂虛晃,窸窣一聲,雪狐利齒已咬噬黑豹一片皮肉,蹬步退開,十多頭紅狐又撲前擾敵,阻其追咬雪狐,夢兒心中暗自喝采,驚覺這羣野獸竟如人般具靈性,除攻守有術,誰是首領誰是下從劃分一清二楚,進攻組織極其嚴密。

那站得遠遠的傻七雖懼怕夢兒搶其“晴天娃娃”,不敢走得太近,可是這羣異獸纏鬥得實在精彩燦爛,看得興味大作,本來是腦筋不靈的傻七也彷彿受到原始感召,拍起掌來高叫:“好啊!好!咬它!咬它!”

“嘻。”可人兒嬌俏的嗔笑聲把傻七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誰知一看之下,見那可人兒全身,纖毫畢現,傻七兩頰通紅,如有熱血上涌,全身滾燙如被火炙,是男性的自然生理反應,他驚奇的指着那可人兒叫道:“哇!奶奶!奶奶!”只見傻七掩着雙目,轉身竄逃,那可人兒卻反而未知他因何事逃跑,一臉惘然。

受傷的黑豹被紅狐圍攻,仍奮力頑鬥,只見它張牙舞爪,目露兇光,東竄西撲的既在尋隙避過紅狐噬咬,也千方百計伺機反撲,那雪狐靜坐一邊,忽覺身旁殺氣凜冽,轉頭看去,只見夢兒握緊雙拳盯着自己,它也昂起首來,像人一般擺出個不屑的模樣,準備接受挑釁。

那雪狐又低嗚一聲,紅狐隨即散開圍成圓形俯伏在地,將黑豹團團圍着,夢兒見雪狐又望向自己,把夢兒也像紅狐一樣指揮,樹上那可人兒高興地拍起掌來,等看好戲。

夢兒一心要展示自己不同凡響的實力,怒目直視黑豹,它也驚覺一股壓力疾撲過來,心感不安在原地踟躅,卻無法逃離紅狐的包圍,一雙充滿野性的眼睛無論它移往哪個方向,依然與夢兒四目交投。

夢兒腦裡盤算着要如何把那雪狐比下去,一邊已簡單的邁開大步,身一動,黑豹便即蹲足下來,夢兒再一進迫,那黑豹竟伏在地上不動,四肢盡向前後伸去,看似臣子對君王參拜,可是夢兒卻並未因此滿足,踏步至距黑豹咫尺之前跟它對峙,樹上的可人兒也被凝重氣氛感染,骨碌地吞下口水,一顆心噗噗的跳,四肢也伸直起來等待最刺激一刻。

夢兒倏地怒吼一聲,把沉靜的氣氛劃破,連雪狐也微微一愕,黑豹聞叫聲受驚猛然彈起,四足長伸怒撲夢兒,它躍身站起連及四肢真有夢兒般高大,狀甚嚇人,惟夢兒不驚不懼,看準它疾撲來勢,也不移步,雙拳齊出,挾住黑豹頭顱,此時剛好血盆大口怒張,鋒利撩牙差一點就要咬噬夢兒胸膛,它急迫地舞動前肢欲掙脫夢兒制鉗,哪知夢兒手勁一發,嘩啦一聲,黑豹頭顱便被挾個稀爛,情狀殘忍血腥。

紅狐驚見黑豹死狀,悚然一驚,反而樹上那可人兒讚歎地低呼一聲,雅然聲音微弱,卻瞞不過夢兒雙耳,他大感詫異,平常人見到殘忍狀況都不忍卒睹,何況她是個女兒家!竟然欣賞夢兒,又對她增加一分好感。

夢兒轉頭看去,那可人兒幾個起落便自樹上翻飛而下,動作敏捷有若猿猴,甫落下便拍了拍手,對夢兒的狂霸甚是欣賞,夢兒此時心下猜想道:“真是一個好特別的女孩。”看來,夢兒已完全被這可人兒懾住心神。

那可人兒忽爾又說聲:“夢兒,你好嗎?”夢兒雖然已知雪狐的名字也叫夢兒,但每次聽她從口中叫喚夢兒的名字,總也會很自然的反應,直覺好親切。

她走過去,側着頭摸了摸夢兒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着的身體,似乎十分好奇,表情像是在說“這些披在身上的東西是甚麼?”,可是這只是夢兒的猜想罷了,他沒說出口,只見她又轉頭望望剛纔傻七逃跑的方向,然後又摸摸自己的身體,奇怪地側着頭,就像是在說“真奇怪了”。

如此近距離下,夢兒對她的更有感覺,只想伸手出去將她擁入懷中,施強力將她佔有過來,可是耶律夢香多年的教養始終叫他把衝動壓抑下來,深吸一口氣,便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可人兒聽了,露出一臉燦爛純真的笑容,甚是好看,可是卻並沒回答夢兒的問題,夢兒猶豫一下,又再次試探的問道:“你沒有名宇的嗎?”她聽見了,先是一笑,然後答道:

“夢兒,你好嗎?”

夢兒倒抽一口涼氣,似乎發現了一點異狀,可是卻不能確定,於是便跟着她說道:“夢兒,你好嗎?”這次可人兒笑得更燦爛,幾乎手舞足蹈起來,跳得一陣,又停下來說道:

“夢兒,你要下來嗎?”說罷掩着嘴巴嬌笑,夢兒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已心中猜想。

正當兩人面對面,那可人兒竟突然一把撕開夢兒身上的衣衫,夢兒猝不及防,便露出上身精赤的肌肉,她高興的拍起掌,還想繼續動手扯去夢兒身上的長褲,但夢兒反應較快,一把將褲頭扯住,微退一步,可是她身子向前一溜,如游魚一般的手指又向他褲頭襲去,看似不脫夢兒的褲子誓不休,還微露不悅神色。

夢兒再向後退去,可人兒脫他長褲不果,又笑道:“夢兒,你剛纔去了哪裡,找到你的伴侶嗎?”這可人兒說話奇奇怪怪,答非所問,可是夢兒記得第一次跟她在池邊偶遇時,她口裡也是說着剛纔那幾句同樣的話,夢兒猜測她其實只懂說那幾句話,雖然如此,不荀言笑的夢兒卻反而因此更對可人兒有好感,因爲她簡單得猶如一個小孩子,同時卻有着成熟的,那實在是奇怪又完美的組合。

只見夢兒扯着褲子,一邊左閃右避,可人兒以爲他要跟她玩耍,笑着跳着左撲右撲,嘻嘻哈哈的好不開懷,但一連幾次也摸不着夢兒,可人兒竟獗起小嘴像個稚童撒嬌,夢兒愛極她這樣子,終於捉着她手將她一擁入懷,她那豐滿的胸脯緊貼着自己胸膛,只覺柔軟溫馨,甚爲暢快,慾火一經挑起,便再也按捺不住,另一手抱她腰肢輕輕放下,便向她嘴上吻去,可人兒驚呼一聲,身體抖震,那種感覺襲上腦來,甚是美妙,只是缺辭形容,惟有嬌笑一下,又道:“夢兒,你好嗎!”

夢兒愛煞這可人兒,絕不肯輕易放手,答道:“夢兒很好。”那可人兒又不明白了,搔了搔頭,夢兒便指着自己的鼻尖說道:“夢兒。”可人兒聽見“夢兒”兩個字便格格嬌笑,笑得幾乎彎了腰。

只見她拍了拍手,叫道:“夢兒。”那頭雪狐聽見,便起身緩步過來,她模仿着剛纔夢兒的動作,伸手指去雪狐鼻尖說道:“夢兒。”然後又仰天嬌笑,一切動作看在夢見眼中都是如此可愛。

夢兒欲教她稱喚自己,又做了剛纔的動作一次,可是今次可人兒卻是指着自已的鼻尖叫道:“夢兒。”連夢兒自已也忍不住笑了,的確今天可說是夢見一生中笑得最開懷的一天。

連續嘗試了幾次,夢兒終於令她明白他也叫夢見,可是卻惹得她一陣狐疑,頻頻搔起頭來,跟看夢兒便想到也要爲她起一個名字,讓自己容易稱呼她,左想右想,幾經思量,期間好幾次她禁不住欲扯動夢兒褲子,終於夢兒瞧着她的臉容,爲她取了個最適合的名字,喚作“可人”。

星月燦爛之下,夢兒抱着可人教她叫自己的名字,她整夜喃喃將可人這名字唸誦,十分暢快開懷,餓了便生起火堆,將剛纔那頭黑豹架起來燒熟果腹,肉香又把林中徘徊的傻七吸引過來,可是一見夢兒他又不敢走出來,直至兩人都倦極欲眠,可人忽地拉扯夢兒,要他跟她同往,夢兒此刻幾已渾忘一切,只想跟可人相對久一點時間,享受曼妙的悅愉,不理後果,熊熊筆火也不熄滅,便逕自跟隨可人離去。

躲藏着的傻七見夢兒離開,便立即走到火堆旁把一條豹腿扯下,大啖咬着豹肉果腹,夢兒與可人手牽手往石窟羣那方走去,回首見傻七在狼吞虎嚥,他才放下心來,可見夢兒外表雖冷酷,內裡仍然蘊藏感情。

傻七驚覺自己獨處,又擔心着不識路途,四處張望,惟有遠遠跟在夢兒身後。

經過一晚的相處,夢兒與可人已儼如一對相識已久的小情人,在荒地中挽着手與狐羣奔跑,逍遙自在,行行重行行,沿途經過的地方盡是人跡罕至之地,甚是荒蕪,觸目只見交替出現黑赭色、絳紅色的怪石山,間中有紫紅柳和沙棗樹映入眼簾由晨曦走至烈日當空,可人仍不覺倦,此時眼前出現異景,那一片荒涼之地中,有一大片凹陷的低窪地帶,假如不親身走近也不察覺,遠看就如四野是平地無疑,那低窪之處有幾座用石砌成,儼如巨大墳墓的建築,各有洞口,夢兒看着這種像蠻荒野人居所的古塞出神,可人吹了一聲口哨,古塞四旁出現異景,幾乎數不盡的狐羣忽地涌現,數目多得連夢兒也感愕然,幸而狐羣卻不像有敵意。

夢兒用簡單的說話問可人:“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所住的地方?”可人輕笑,說道:“甚麼?這裡有人?”

夢兒只覺好笑,她始終還是隻懂說那幾句話。可人一手拉扯夢兒進入古塞之中,裡面也是極其簡陋,似乎古塞只適合用作避擋風沙之用,談不上是人住的地方。

古塞之內放有幾張石牀,其中一張石牀上,訃看幾頭全身毛色淡藍的狐,可人揮一揮手,藍狐站起來從石牀跳下,夢兒眼前一亮,石牀上竟還躺着一個披着狐毛蔽體的女人,可人嘻笑着走到石牀邊,向夢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意思教夢兒別把躺着的女人吵醒。

夢兒走近去看看那女人容貌,只見她睡相安詳,是個中年婦人,卻不失美豔神態,也是一頭金髮,樣貌跟可人有幾分相似,猜想她必與可人有親緣,也許是可人的孃親,驀地,夢兒驚覺這女人睡着但胸膛卻不見起伏,用手搭在她身上摸去,一陣冰冷感覺從指尖傳來,發現她早死去多時,但可人像是全不知情,還不時對夢兒嬌笑着。

如此奇特的事情,完全超出夢兒過去所認知的事,不斷將所有事情重新組織,又在另幾座古塞內發現一些骸骨,夢兒猜想可人屬於一些與外間隔絕的少數部落,慣與狐羣爲伍,而不知是何原因,這個部落已全被殲滅,最後只剩下這個可人與她的孃親,可是可人與她娘共對的時間也不長,這從可人只懂說幾句簡單的話就能猜想得到,甚至乎“夢兒”纔是可人原來的名字,那幾句話是她孃親死前曾對可人說過的話,是以她才銘記於心。

夢兒想着想着,猜道自己所想應該離事實不遠,可人甚麼也未學懂,甚至不知死亡爲何事時,她的孃親便躺在此石牀上去世,於是她便一直與狐羣結伴,沒有離開過這片荒蕪之地,所以纔會眼見夢兒擊殺黑豹,依然不覺殘忍,因爲在她心中,本來便沒殘忍這一回事。

可是石牀上的女人死去多時,身體卻沒因此腐爛,確是奇聞,夢兒向外邊狐羣看去,想起剛纔狐羣一直臥在女人身上,也許它們有甚麼奇能,可保屍身不化,可惜卻無法證實。

正自出神之際,可人忽然拉着夢兒的手走到一張空置的石牀旁,用手勢示意叫他躺下,夢見如言照辦,待夢兒躺下後,可人又笑着在旁邊另一張石牀躺下,剛纔那些狐羣見着,竟能乖巧地跳上去臥在他們兩人身上,夢兒猜想這是可人平時用來保暖之法,便任由狐羣圍在他身上。

可人微微一笑,接着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夢兒一夜末眠,此時也覺疲憊,轉瞬間也沉入夢鄉,可憐外面的傻七一個人被烈日曬頭,不知自已身在何方,又不敢走進裡面,只得呆呆的等着,心中期望夢兒能把他帶回原來所住的地方。

昏昏沉沉的夢兒走進了異景,那是一處氣派雄豪,人聲鼎沸之地,愈沉睡景象愈見清晰,只見原野間幾百個身披獸皮,看臉部輪廓與可人差不多上下的人圍攏起來,有男亦有女,應該全是屬於可人的族人,他們都搖手吶喊,狀甚歡暢,當中幾對青年男女各自騎着駿馬並轡徐徐前行,似乎正在進行甚麼遊戲。

這種屬於已滅亡“狐族”的遊戲,名日“隔重紗”,遊戲開始時,男女各自一騎,一路上,男子雙手被綁着,以防他頑抗,夢兒此時在夢中就驚見自己雙手被綁,與其他狐族的男人一樣,乘在馬上,不能動彈。

回頭瞧去,見十來個同樣騎在駿馬上的女子當中,其中一個竟是可人,夢兒只覺甚是有趣,也不試圖反抗。

遊戲開始,被綁着手的十來個男子與夢兒一起靠攏,而那些騎在駿馬上的女子在外圍繞圈,眼目不停在這班綁着手的男子身上打量,夢兒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可人,但又驚覺其他女子都盯着自己,眼神充滿淫媚,令夢兒摸不着頭腦,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人走來揮鞭抽打馬股,男子所騎的駿馬吃痛,起步前奔,此時女的便要策騎去追,同時不斯揮鞭擊倒旁邊對手,務求要把自己心儀的男子奪到手來。

夢兒無法制止身下坐騎停步,回頭看去,可人與另一個女子同時揮鞭向他抽來,兩條長鞭將他捲住——

第五章開心可人兒

這種名日“隔重紗”的女追男遊戲,是“狐族”所奉行的婚禮習俗,隨着這少數部落的滅亡,此種習俗也已失落,如今夢兒在睡夢中有幸親身一嘗,但覺趣味盎然,奇妙的是他也清楚自己身在夢中,所以放開懷抱,不再繃緊着臉,任由這羣“狐族”少女將他主宰。

可人嬌叱一聲,眉目一蹙,呼的一聲,揚起長鞭在半空呼嘯了一圈,重重抽落馬股,駿馬翻飛四蹄快放,其餘女子也依樣葫蘆,策馬狂追,可人叱喝聲道:“喝“他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你們別妄想來跟我爭!”

被鞍下駿馬帶往前跑的夢兒聽見可人說話的聲音,不覺回頭,眼前沙塵滾滾,可人馬上英姿颯爽,手中長鞭揮灑自如,或左或右揮擊,啪的一聲響,便抽中身旁同行短髮少女的坐騎,那馬目被長鞭尖端擊中,血柱直射而出,哪能再跑了那馬吃痛前蹄仰起,鞍上短髮少女便被拋跌在地,可人抽回長鞭,乘勢圈住前方馬蹄,用力拉扯,硬將駿馬拉停,可人幾番連消帶打,鬆開繮繩,縱馬大步邁去。

只聽可人高叫:“我來了!我來了!你是我的了!”夢兒見她開懷大叫,頓覺有趣,自己也喜極忘憂,大樂笑着。終於可人所策之騎追上夢兒,掄鞭向他身上圈去,剛繞了一圈,另一條長鞭又揮來同時圈住夢兒,可人橫目瞟去,見她的對手天心同時都揀中夢兒爲自己新郎,互以眼神對峙,夢兒眼見自己同時被兩個少女爭寵,其他男的全部落單,其樂無窮,原來惟有在夢中,夢兒纔可痛快開懷。

依“隔重紗”的規矩,男的不能首先開腔,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完全任由女方擺佈,要是同時間有兩女互爭一男的情況,便必須由他們自己以或文或武方式決勝,直至一女敗倒,才由勝出一方完全擁有那男的,夢兒從未參與過這種遊戲,可是夢中的他好像也懂得這規矩,所策騎之快馬停下,可人突從自己坐騎處輕身躍起,跨步過去,嬌叱一聲,連環三踢,向着對手天心蹴去,要將她打下馬去。

可人身手矯捷靈敏,飛踢姿勢曼妙,夢兒幾乎要脫口贊好,不料另一邊的天心也不示弱,雙腿鉗緊馬腹,身體向後拗去,避過可人踢腿,待她招勢一老便抽鞭回擊,霍霍霍三下重鞭破空,可人發起腰力,半空旋身翻飛,如魚躍水安然落回自己坐騎上。

天心見她退回,又作反擊,一鞭向她的馬股打去,那馬狂痛嘶叫踢蹄欲奔前,可人反應迅捷,立即回鞭一圈,捲住夢兒,借馬衝前之勢,將夢兒如飛人一般拉扯過來,跌入她的懷中,可人將他一把抱住,便含情默默的與他四目交投,反倒是夢兒有點窘態。

“隔重紗”這個遊戲,女的就算是把其他對手全部擊敗,奪得自己心儀的男子,也得要攫取男人的心,使他同意接受跟女的交往,而其方法不限,不管是用美色引誘男方,還是甜言蜜語也好,只需達到目的便成。

可人簡單直接便說道:“我很喜歡你,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便不要回避我真情的一吻,否則我會很傷心,天天爲你流一殼子眼淚。”

剛說罷,可人飛快的擁着夢兒與他親吻起來,旁若無人,然後又替夢兒將綁着雙手的繩結解開,其他心儀夢兒的女子都倒抽一口涼氣,盼望夢兒會把可人無情推開,那可人就會喪失與夢兒共諧連理之機,可是情況令所有人都失望,因夢兒不但接受了可人,還伸手將她抱人懷中,擁得更緊。

這一個長吻幾乎吻得日轉星移,兩人久久不願分開,到吻得倦極之時,夢兒竟從夢中乍然醒來,可人嬌叱一聲,便裸地從鄰牀處躍過來,伏在他胸膛,夢兒只覺還在仙境,今日的遭遇實在是太奇怪、太美妙,相信定會一生難忘,可人又說道:“夢兒,你好嗎?”

哪知夢見回答:“可人,跟我走,離開這裡好嗎?”她抓着頭似乎不明白,夢兒又改口說道:“可人,我們不去天涯海角,夢兒的女人必定要享受最好的,她會是天下間最令人欽羨的女人。”

夢兒不管甚麼,已對可人立下誓言,可人以親切笑容回答。要帶可人離開這荒蕪之地,首先便要解決可人赤身露體的習慣,他費了一番功夫,剝下幾頭已死紅孤身上的毛皮,做了件簡單的衣服,替可人穿上去,但可人看了兩看,像很不習慣,幾次又欲脫下,糾纏了一會,可人最終還是蹶着嘴把自己的怪模怪樣接受下來。

要告別自小長大的古塞,可人不覺難過,那雪狐在低嗚,彷彿依依不捨,它並沒與可人一起離開,留守這裡。傻七見夢兒與可人自古塞中步出,立即警戒起來,躍身蹬步退開,與夢兒保持一定的距離,夢兒瞄了他一眼,既然美人在抱,暫時也沒興趣打那“晴天娃娃”的主意,只顧挽着可人的手大步走去,而傻七就像個僕人一樣遠遠跟在夢兒身後。

離開古塞,經過了石窟羣,三人穿過原野叢林,夢兒並沒有立即回到“神樓”那邊,而是繞道到“神海村”,乘上小艇,夢兒對可人說道:“可人,我現在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將來。”

傻七記起來時並沒經過此路,不禁有點猶豫,可是見夢兒的小艇愈走愈遠,自己一個人又害怕起來,惟有乘上另一艘小艇尾隨而去。

“律天殿”前的一條長長“御道”上,一座由八人擔擡的皇轎剛剛經過,“御道”上的龍紋和龍像已經修葺,雕龍栩栩如生,重現皇宮應有的萬丈氣派。

那皇轎上所乘載的,自是當今“天法國”真龍皇帝,雖然他還是叫作太子,而尾隨皇轎之後,另一頂平金絲繡鑲石的轎圍,由四人所擔擡,負責守在這頂轎圍外的是對太子心悅誠服,決心一生追隨的古刀,自伍窮讓位,太子正式登基,古刀便即時由沙場將領晉升爲一品御前錦衣衛,但他主要不是保護太子的安全,而是寸步不離太子曾經揹着的那個小孩,坐於這頂華貴轎圍,幾與皇帝平起平坐的人,也正是以往只能手抱的小孩子,日轉星移,如今這小孩子巳長成年約八、九的稚童,個子既已長高,當然不能再作手抱,但太子仍對他萬分重視,甚至下達聖旨要文武百官對這稚童亦須行君臣之禮。

自當日伍窮在“窮鄉乞巷”巧遇太子時,太子便一直揹着這個如同病患瘦弱的小孩,幾乎形影不離,沒人知道他與太子的關係,更沒有人見過太子和他對話,最令人印象深刻只是那次夢兒要殺敗太子時,他忽然醒來向夢兒吐了一口唾液,令夢兒羞愧而退走。

八名侍衛小心翼翼擡着皇轎直抵“律天殿”,太子自行從皇轎走下,徒步踏上那條長長的梯階,準備走進殿中臨早朝,古刀掀起那道轎簾,只見那小孩四平八穩的端坐,雙目卻是緊合,似是永遠沉睡,古刀早已見慣不怪,將他從轎內抱出,尾隨太子步上梯階。

明明已把他擡至“律天殿”前了,太子還要親自走這一小段路,是否有點多此一舉?這問題一直在古刀心中盤旋不去,今日終於忍不住開口要問個明白。

古刀道:“皇上,古刀不才,不及皇上有智慧,但實在猜不透皇上要親走這段小路的原因。”

太子微一沉吟,回頭答道:“你不會今日纔對這件事有所疑問,爲何要留到今日才向朕問答案?”登基爲王后的太子更具皇者威嚴,只是一句說話和一個眼神就讓古刀不能再掩飾心中疑賁,聽到太子所問惟有答道:“因爲古刀曾嘗試自己猜度原因,雖然曾有數個可能答案,但再細心回想也覺不是最真實的答案,始終末能釋疑。”

只見太子駐足,回頭說道:“你知道你犯了多少個錯誤嗎?”古刀微一呆愕,二話不說即垂首準備接受責罰,說道:“微臣不知,煩請皇上指出錯處,並加以責罰。”

對於古刀勇於認錯的態度,太子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神色,答道:“你最少犯了兩個錯誤,第一是不應該對朕的一切有所生疑,因爲朕做的每一件事都必有其原因,要是每一事都要跟你說個清楚明白,那朕豈不是反過來變成你的下從?”

古刀連連點頭,答道:“微臣不敢。”

太子又說道:“第二個錯誤,是不應該爲這些微小的問題去煩惱,人的智慧很寶貴,當你去爲一些小問題煩惱時,別人卻已身體力行去解決大困難,人家邁進了一大步,你卻仍是原地踏步,要追趕過人可惜卻早已失掉先機。”

聽罷,古刀低下頭去答道:“微臣會好好檢討。”

最後,太子再答道:“不過,你既然已將心中疑問道出,朕也不妨答你,朕之所以要親自走這一段路,是希望警惕自已就算身份是皇帝,但其實也是一個血肉之軀,並不要因身份尊貴而把自己擡得高高在上,當然君臣之禮還是不可免,假如可以的話朕也會保持着與你們一樣的生活,惟有如此我才能明白應該如何管治朝野,否則與平民生活距離愈遠,治理天下的手段便變成空中浮閣,不切實際。”

聽罷太子的一席話,古刀心內對太子的敬重又再加一分,他自問比太子年長逾倍,但始終覺得自己的智慧才幹,遠遠不及太子。

太子的智慧驚人,甚至比餘律令更高瞻遠矚,別人是想一步走一步,他則是想了三步,走了十步,而且每一着都互有關連,就算是說一句話也有其用意,就像他對古刀解釋其棄轎不用,徒步走這一段梯階的原因,究竟真實用意是否如他所言,還是其目的是想向古刀再次炫耀其智慧,令他更感拜服而不敢造次呢?沒有人可以得知確切答案。

走完了長長梯階,太子直入“律天殿”端坐龍椅臨朝,他的身旁竟還放了一張金漆大椅讓那小孩子就坐,可是那小孩好像永遠睡不夠,仍是緊合著雙目。

文武百官齊齊跪下高呼萬歲,兵部尚書便先上前敝奏,他完全遵照了太子的吩咐,如何加強國防兵力、武器,又加快修葺城池以作佈防,戰部尚書又將“天皇帝國”一邊情況道明,太子都一一瞭解過去,又再作安排,忙了好一回便退朝。

文武百官全都退下,太子走進了經書房,萬卷書冊整整齊齊排列架上,這是太子每日退朝後必到之地,就是這間經書房,任何人未得太子允許也不得闖進,違者必斬,房外甚至不要侍衛守門,可以說經書房外幾十尺的範圍裡,就只有太子與那個日常緊合雙目如同已死的小孩,假若任何人要潛人經書房其實十分容易,可是又有誰夠膽幹這樣的事?

此刻的經書房中,太子端坐於案頭旁,終於見那小孩站直起身來,他其實不病也不死,太子微一吟哦,然後說道:“刑部尚書。”

那小孩眨動了雙眼,稍一遲疑,說道:“皇上,現‘天法國’爲應付‘天皇帝國’大軍來襲,正值兵才若渴之時,微臣有一建議,如今刑部七十大牢囚犯共上萬人,其中極多是孔武有力之重犯,他們被因數載,其實早已爲其所犯之事付上代價,多次希望皇上龍恩大赦,把他們釋放出去,而微臣也已私下作主,問得他們意願,答應爲‘天法國’略盡綿力,加入軍隊之中齊同抗敵,他們某些本屬死囚,就算是在沙場中被殺,亦不足惜,只要皇上允許,一萬個囚犯便變成一萬個可供犧牲的陣前先鋒。”

太子聽着小孩的說話,閉目靜思一會,再次睜目時便說道:“兵部尚書,你對此事有何意見?”

那小孩聽了,便即站過去另一位置,這次開口說話卻全換了語氣,十足十兵部尚書般行動舉止粗豪萬丈:“皇上,此事實在太過荒唐,以囚犯作戰兵歷朝也沒此先例,恐怕此例一開影響深遠,依微臣愚見,將一萬囚犯完全從牢中釋放出來後,倒是省去了處理囚犯的煩惱,刑部尚書的提議也不是完全沒有效用。”小孩說完,也彷彿那邊真的站着一個刑部尚書模樣的人,表情十足向那邊厲目瞪去。

太子與這個小孩的對話,似乎就像是真的殿上早朝會見文武百官一般情況,但奇怪的是,那小孩的一番說話並不是剛纔早朝的內容,太子聽了小孩模仿過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的說話後,口中喃喃,略一沉吟說道:“刑部尚書這種大膽提議,其實也非不可行,只是要立即答應的話,他便以爲自己甚有創見,以後便會洋洋自得,而兵部尚書也會因此對刑部尚書更爲不滿,加深兩人鴻溝,因爲他反對的手段做得太明顯,如一面倒贊同他意見的話,亦會令刑部尚書產生怨懟,兩人所司之職需緊密溝通,現階段不宜多生波折,必須好好處理纔對。”

說完後,太子稍一盤算便又對那小孩吩咐道:“刑部尚書。”那小孩彷彿就化身爲刑部尚書模樣,低下頭來答道:“微臣在。”

太子臉露威儀,說道:“囚犯是囚犯,戰兵是戰兵,國法與國防是兩碼子的事,不能混爲一談,百姓犯事便該依法判決,既判決了便不能隨便赦罪,否則百姓以爲朝廷法制朝令夕改,哪還有人願意再守法?何況這羣囚犯是烏合之衆,把他們混在正規戰兵中,只會引起爭端,對行軍打仗有百害無一利,而且我的戰兵不是用來作犧牲,而是用來打敗敵軍,不過卿家的確提醒了朕還有囚犯的問題,如今‘天法國’糧資分配不公,這羣囚犯在牢中浪費人力物力,更要供糧養活,朕命你重新審定每個囚犯所犯之罪,如有死囚者未施刑,要立即執法,未判刑者則加快判審,一切辦妥,再提醒朕需加定各罪刑罰。”

說罷,那小孩一絲不苟地下跪道:“微臣遵旨,微臣自當聽從皇上吩咐,退朝後立即去辦。”

太子又道:“兵部尚書。”

那小孩又急步走去另一邊,扮演着兵部尚書的模樣應道:“微臣在。”

太子道:“你重新制定一下負責安排武器、軍糧的營戶編制,這些軍兵不上陣前交鋒,只是奴役其他戰兵,通常是在百姓中徵召入伍,假如那些犯事輕微的囚犯願意效役,便挑一些讓他們去入伍幹些粗活,當然不能讓他們軍階有所晉升,假如試過可行,便再挑一些去,惟此事並不急迫,大可慢慢去辦。”

原來太子一直對這小孩十分着緊的緣故,是他能夠在太子身旁靜心觀察每一個人的特性、動作,然後便能模仿出那人的一切動作,甚至乎連心中所思所想也能猜得出來,雖然這小孩有此奇能,卻並不懂得如何處理問題,是以每次太子要對付某人,他便必然先扮演一遍,讓太子自行謀定對策。

太子的確絕頂聰明,卻也總不能一眼關七,可是他又絕不想忽略任何一個人,兩人如此這般配合起來,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配搭,難怪太子每次皆能制敵於先機,百戰百勝。

有這樣的一件寶物,叫太子怎能不小心把他保護?——

第六章夢爲同心結

“天神廟”門口那兩扇木門經歲月侵蝕,如今已變得十分脆弱,幾是吹彈可破,惟是如此,上面掛着的“神茶”和“鬱壘”兩個門神銅刻,雖歷經了廿載風霜洗刷,其貌依舊威風如昔,盯視良久,令人溢生一股寒意,情不自禁迥避開去。銅刻閃閃光可鑑人,想是有人勤於拭擦。

今日正是六月六,是“敬盤古”之日,古人於這天會有各種儀式祭祀天地,以禳災祈福,預祝農田豐收,時移勢易,不少百姓早已遺忘這種習俗傳統,只有少數人依然遵從。

這裡“天神廟”前人頭涌涌,人們從各處村寨徒步前來,全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年輕男女,約莫十多二十的年紀,各自捧着糯米飯、磁粑,有的還殺雞劊豬,以及包傻子,齊齊忙着祭祀的儀式。拜過山神、竈神和地母后,便準備興高采烈地娛樂玩耍,女的會揹着裝滿傻子的籃子,在團團圍攏的男子中央起舞穿梭,或提簫筒和二胡,口吹木葉,繞着“天神廟”

前轉圈,最有趣的一項,是青年男女間對唱情歌咚的一聲,其中一個男孩對旁邊提着皮鼓的少女說道:“鼕鼕,準備好的話,我便要唱了。”叫鼕鼕的少女迴應道:“好啊,鼕鼕都準備好了,壞頭哥哥你就唱吧!”少女輕輕拍了一下皮鼓,發出沉厚鼓聲,叫壞頭的那個男孩便隨節奏開腔唱道:“哎喲,老田鼠呀老田鼠,別老偷吃我的黍!我三年都在守候你,可你從不把我照顧!我已決心離開你,找那安靜的樂土,可那安靜樂土要往何處覓?何處覓耶?”

其他聽見壞頭曲辭內容的人,皆收斂了笑容,鼕鼕也皺着眉頭,不再拍打皮鼓,嬌滴滴的嚷叫道:“你好啊!死壞頭,這哪是甚麼情歌來着?你唱得真是一塌糊塗,我不睬你了!”雖見鼕鼕撒嬌,那壞頭還是嘻皮笑臉,繼續把那首非曲非辭的歌謠唱下去:“我既上天庭,也下地府,問過玉皇大帝,也找那閻王來提問,依然不知樂土何處覓,以爲今生終也尋不着,豈料‘天神廟’前遇上俏鼕鼕,才知樂土在人間,在心間,也在我壞頭和俏鼕鼕之間耶!”

原來那壞頭先是唱誦自己年少時的悲苦遭遇,過着被人差遣奴役的生活,發泄悲情感傷,作弄鼕鼕一番,然後纔將遇上鼕鼕後所獲得的快樂滿足唱出來。鼕鼕聽罷歌辭,又嬌媚的笑着,壞頭走過去欲索吻,她左避右躲不讓他如願,情景既溫馨也有趣,惹得其他少男少女皆笑得合不攏嘴。

此時,衆人身後傳來猛然的僻啪僻啪聲響,震耳欲聾,衆人回過頭去望,只見漫天紅絮飛揚,米白硝煙瀰漫之中,有一對身影站在其間,顯見是一對年輕男女,那對男女的手中提着一串近六尺長的花炮,由頭頂吊到地下燒將起來,那女的卻是最令人注目,她以一身短小的毛皮披襲蔽體,難掩動人的姿態,又不時撲在那男的身上,大膽索吻,外表與行徑均與淳樸保守的少年男女大相徑庭。

這對狀如新婚小夫妻的男女,正是從“神國”遠道而來的夢兒和可人,在他倆的身後,傻七仍然死死跟着。

長長的花炮盡情燒爆之後,可人開懷的拍掌高聲大笑,見前面人羣聚首,又好奇的跑上去,還伸出手來想要撫他們的臉以示親切,可是少男少女見她身世奇異,紛紛退避,夢兒走過來拉着她的手,又一把將她抱起來親吻,如此衆目睽睽下一再幹出這種親匿的行徑,怎不惹人側目?可是他們像是樂此不疲地繼續長吻,一副甚爲享受的樣子。

待得他們長吻過後,那壞頭走上前去拍掌說道:“好啊!真好!我不知幾次想要跟我的愛人鼕鼕享受公開親吻的滋味,閣下行事大膽磊落,壞頭敬佩萬分。”接着壞頭又轉過頭去對鼕鼕說道:“看啊!人家都不避嫌公開向人以示相愛,我們也來試一下,說不定你會樂在其中。”

個子纖細,外貌嬌滴滴像個小娃兒的鼕鼕立即嚷叫道:“人家如何是人家的事,你又不識人家是誰,說不定他們已是小夫妻呢?我跟你可還未拜堂成親,又不是你的人,怎麼要依你呢?”

壞頭爲要一嘗衆目睽睽下與鼕鼕熱吻的滋味,已預備了要死纏爛打,便即轉頭去對夢兒道:“對了,這位大哥,你聽到我的愛人所說的話吧?你們是已經拜過堂成親的小夫妻嗎?

但看你們樣子也只不過跟我差不多大小,想來應該也還未成親吧?”

聽見壞頭的提問,可人側着頭來對着夢兒微笑,夢兒也像是眼前一亮,壞頭見他倆不語,便回頭對鼕鼕笑說:“看啊!他們也不過是熱戀中的小情侶吧,這次你再沒有說話可推卻了,我們這一代年輕人,雖然還是要尊重傳統的禮儀,但一些不成文的道德規範,應取其精華,棄其糟粕,像親吻這回事不過是表示相愛的行爲罷了,你有幾時看過雞狗禽畜會躲在一角才互相親匿呢?實在太多此一舉,來吧,愛人。”

這個壞頭真像個小滑頭,口甜舌滑,惹得鼕鼕心花兒怒放,他作狀便要過去將他抱起來索吻,鼕鼕橫身一側,便將他推了開去,杏面生春,令羞答答地道:“真是混帳之極的道理啊!難道雞狗禽畜隨地……隨地……”到底是女兒家,少女矜持令她沒法把話說完,壞頭又急迫的笑着道:“怎麼啦?隨地怎麼了?”

鼕鼕明知壞頭是把她欺負,卻也無可奈何,紅着臉叫嚷道:“你是知道我在說甚麼的啦!難道我們要跟雞狗禽畜一樣麼?”那知壞頭即蹲在地上笑道:“我知你要說的是甚麼了,你是想說我們要像雞狗禽畜般在地上隨處方便,對麼?”

壞頭幾次刻意作弄,逗得鼕鼕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二人正打情罵俏時,夢兒忽然一手搭着壞頭的肩膀,他冷峻的臉上透散著令人森寒的感覺,本來嘻笑中的壞頭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回頭看着夢兒,也不知他想幹甚麼,良久,夢兒纔開口說道:“你是否知道要成親的儀禮?”

夢兒狀甚不友善的問了這個問題,壞頭緊張的心呼的一聲輕鬆下來,然後笑道:“呵呵,原來你來‘天神廟’這裡是打算跟你的可人兒成親麼?那你可能找錯了地方,像我們這等無爹無孃的孤兒,纔會以廟裡仙神作父母,難道你也是個孤兒麼?”夢兒略一沉吟,便道:“我的養父娘跟我說過,他們在我嬰兒時就是從這‘天神廟’中把我抱走。”

聽見夢兒的說話,原本圍在廟前盡情玩樂的少男少女立即靜了下來,紛紛交頭接耳。夢兒所說的話並不假,當年小白髮現夢香公主被自身劇毒所害,要出發往尋“萬壽無疆”替她解毒,爲怕沒有伴在公主身側會令她日夜思念,便從這“天神廟”中將夢兒抱走,讓他陪伴着公主在那等候的日子中度過。

而這班年輕男女都是當年爭戰中爹孃被殺的孤嬰,由好心人送到此“天神廟”交給住持撫養,漫漫歲月過去,廟中住持已經去世,這羣當年的孤嬰先後被富戶人家帶走,有些作爲家中奴僕,幹着雜苦工作,每年這天六月六,無論是身在何方,都相約重聚於此,祭祀曾經把他們護蔭長大的廟裡天神。

聽見夢兒當年也是這廟裡孤雛,大家即對夢兒表示親切之情,可是夢兒冷漠的性格與生俱來,無論他們怎樣熱情,他還是不苟言笑,最後只有油嘴滑舌的壞頭拍掌叫道:“好啊!

真好!離開了這麼久,難得你會回來尋找自己的根,有心,有心其實是夢兒結識可人後,一直想讓她認識自己的一切,便千里迢迢來到“天神廟”這裡追源溯始,剛纔壞頭問到自己是否已跟可人成親,才令他興起要跟她結成夫妻的念頭,可是夢兒雖可輕易地在戰場上調配幾萬戰兵衝鋒陷陣,對如何才能正式娶妻成親這門終生大事卻全沒認識。

聽見夢兒要娶可人爲妻,在場的所有女子都臉上露出羨慕之情,男女間能夠相愛本已是天下間的美事,能與愛郎共諧連理更是每個女兒家最渴望的事情,鼕鼕心內更旱已視壞頭爲非君不嫁的相公,可是壞頭生性胡鬧,如今中土又未曾脫離“天皇帝國”侵略的戰火,大家都不知明天會不會就成戰火下的亡魂,是以也不敢輕易提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盟誓,難得夢兒將甚麼天下大事都拋諸腦後,只想着要跟愛人成親,鼕鼕感動之下,一顆晶瑩淚珠便就從眼眶滑落。

那壞頭見鼕鼕哭了,雖然明知她內心在想些甚麼,但也不忘令氣氛輕鬆下來,便嘲笑道:“哎喲,你好不知羞,人家又不是說娶你爲妻,你幹嗎會開心得哭成淚人?”鼕鼕心知壞頭又在胡鬧,但其他人聽着也起鬨大笑,氣氛十分融洽和諧,不言不語,對事情正學習理解的可人雖不知他們在笑些甚麼,可是自己也笑了。

夢兒自小便是個不知身世的孤兒,長大成人的環境中,看到其他人如“八神”等都有個粗魯透頂但父愛橫溢的朱不三照顧,尤其是莫問更是小白的親兒,難免因此而感到自卑,只是他一向掩飾得好,旁人只猜道他冷漠兇殘,實則是外冷內熱,尤對自己好的人萬般聽從,像小白與耶律夢香的教導就時刻銘記在心。遇上這班同是孤兒的少男少女,他們親切的態度也把夢兒感染過來,只見他笑着輕撫可人髮絲,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樣。

可人燦爛的笑着說道:“夢兒,你好嗎?”雖然已經不停在學習,但可人還是對這句說話最有深刻的印象,夢兒一笑,對可人說道:“你應該說,夢兒,我愛你。”可人格格的嬌笑着,模仿說道:“你應該說,夢兒,我愛你。”

她一字不漏的將夢兒所說過的話重複一遍,逗得夢兒哈哈大笑,然後又說道:“夢兒,我愛你。”可人臉不紅,氣不喘的又重複說道:“夢兒,我愛你。”其他人聽見他們的對話,感到有點莫名奇妙,問道:“你們兩個都叫夢兒麼?”夢兒今天甚是暢快,很樂意地跟人對話,答道:“我叫笑夢兒,從今之後,她用我的姓氏,叫笑可人。”

鼕鼕走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一條綵帶,分開兩半,又動手在兩條綵帶上打了個蝴蝶結,各自佩戴在夢兒與可人的襟前,說道:“其實作爲女兒家,能聽得愛郎親口說要娶之爲妻,已經是死而無憾,甚麼婚嫁儀式都不是最重要的。這個‘同心結’,是鼕鼕送給你們新婚的禮物,‘同心結’有祝福情人間永結同心之意,希望你們能白頭偕老。”

夢兒與可人雙雙摸着這“同心結”,發出會心微笑,此時壞頭又高唱叫道:“呵呵呵!

垂翠幕,結同心,徐郎薰繡衾!”壞頭的吟唱挑起熱鬧氣氛,他大聲呼叫道;“來吧,來吧,鬧喜鬧喜,愈鬧愈喜,大家都不要靜着了,人家今夜新婚之喜,我們該大鑼大鼓爲他們慶賀。”

壞頭一呼百應,提着簫筒與二胡的少男少女吹奏起喜慶的樂曲,跳着唱着,壞頭又和應叫道:“腰間雙綺帶,夢爲同心結,願天下有情人皆可永結同心喲!”

大家吵吵鬧鬧了一會兒,最多主意的壞頭又嚷叫道:“好囉,好囉,唱過笑過又跳過,現在該是我們都上場的時候了。”鼕鼕腦袋兒一轉,便猜到壞頭又要作啥,便即拉着他說道;“你這個壞頭壞腦壞傢伙,滿腦子是壞主意,不要再作弄人家嘛!”

壞頭嚷叫着道:“甚麼嘛?鬧新房是爲增添兩小夫妻洞房花燭的歡樂氣氛,是傳統習俗,怎能算是壞主意?”夢兒聽着他們的說話不明不白,便說道:“如果是讓大家高興的主意,夢兒不會介懷。”

鼕鼕聽見夢兒這樣說道,叉起腰肢來叫道:“傻瓜,你不知道甚麼是鬧新房嗎?”夢兒搖搖頭,壞頭這時叫道:“是很好玩的玩意,夢兒你一定要讓我試一試壤頭淫笑着,鼕鼕拍打了他一下便向夢兒解釋道:“所謂鬧新房,就是要讓你將新娘子交出來,任人玩弄,他們甚至可摸那新娘的手和腳,實在是糟透的玩意。“鬧新房”這回事原是鬧而不俗,以往大多隻是出一些令新郎新娘難以啓齒的題目,或以繞口令試其口才,目的是戲謔新人,但這民間習俗流傳下來,愈來愈玩過了頭,更甚者是一大班人在新房外偷聽和偷看一對新人在新房私語和纏綿。壞頭貪玩,大樂地叫道:“哈哈哈,我不會摸,只會打,所謂打發打發,愈打愈發,不打則不發,快交你新娘子出來給我來打一打。”

鼕鼕擋在壞頭身前,不讓他過去打可人主意,還對夢兒說道:“怎麼你還呆在這裡啊?”夢兒已經有了可人,自覺已是天下間最幸福的人,不再因爲鼕鼕與壞頭兩個打情罵俏而有絲毫妒忌之心,笑道:“不在這裡的話,我要去哪兒!”

夢兒對成親拜堂這事像個無知的孩童,鼕鼕沒好氣的說道:“傻瓜喲,你們都已結成夫妻了,現在當然是要洞房啦!”壞頭聽見又叫嚷道:“對對對,怏去洞房,不洞房的話焉可鬧新房?”

瞧着笑意盈盈的可人,夢兒突將她一把抱起來欲要走進廟中,哪知鼕鼕又叫道:“傻瓜,你想要以此廟作新房麼?真是太混帳了!”夢兒回頭,鼕鼕又續說道:“那可是你妻子最寶賈的東西啊!你好歹也要給她一個最好的地方,讓她有個美好的回憶吧?”

夢兒想了想,亦覺鼕鼕言之有理,就抱着可人往來處要走,眼見錯失鬧新房的玩意,壞頭叫苦連天的道:“啊喲,你想要帶新娘子去哪裡洞房?說一聲嘛?”

見壞頭帶着失望的神色,夢兒想了一下答道:“那是個屬於夢兒最終要去的地方,亦是最好的地方。”壞頭聽罷,無頭緒猜想了一下,可是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問道:“最好的地方?是哪兒?如果真是最好的話,壞頭倒想見識一下。”

壞頭說的確是肺腑之言,如今中土隨時會有一場大戰,實在無一處是完全安寧之地,像他這種不會武功,只會說幾句調皮話逗人歡喜的平凡少年,又沒甚大志幹一番事業,最適宜是找一個較爲穩定的地方避難。

夢兒回頭堅定地說道:“皇宮,你敢去嗎?”聽見夢兒如此說,衆人皆譁然,壤頭立即叫道:“皇宮?哪個皇宮?你是皇宮中的人麼?”

大家只知夢兒是個孤兒,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一句說話頓時令大家感到興趣,夢兒答道:“‘天法國’的皇宮。”

壞頭聽了更加不明白,搖頭說道:“聽聞‘天法國’現在是由一個叫太子的人當皇帝,難道你就是太子麼?”

聽見壞頭提起太子這個名字,夢兒頓時收起笑容,回覆那一張充滿自信和冷漠的臉孔,堅定地說道:“太子算是甚麼東西?我爹小白既已有‘神國’,又不許我貿然與‘天皇帝國’對戰,我就替他將整個‘天法國’奪過來!”——

第七章驚爲天可人

深宵月圓,“慈寧宮”外四周萬籟俱寂,太子慣常地不讓侍衛守在其寢宮門外,除了不讓人得悉他的秘密,同時也警惕自己要時刻處於戒備的狀態,假如慣於被人貼身保護,久而久之便會造成依賴,要是有日突然被襲,就會反應遲緩。

只見宮內佈置如當日伍窮離開時一般無二,可見太子登基後並無因此而驕傲狂妄,命人大肆修築宮廷內外來盡情淫樂享受。今夜他促膝於牀前,與他最着緊的百搭詳談,不知那百搭說了些甚麼,令太子好像有解決不了的苦惱緊皺着眉頭,良久不語,那百搭卻是四平八穩的端坐,狀甚狂霸豪氣,瞧其一臉目猙獰的神態,他在扮演着的人,應是伍窮無疑。

百搭見太子沉默不語,粗豪的說道:“哈哈哈,你說過要把我的‘天法國’奪到手,我現在已雙手奉送了給你,怎麼還一臉苦惱的樣子?”百搭說罷,太子忽地端起圓桌上的一瓶酒替百搭斟了一杯,酒斟滿後,又逕自陷入沉思中,沒再理會百搭。

見太子始終不肯回應自己的提問,百搭真如伍窮以往一般不耐煩起來:“他媽的,別以爲用沉默不語的方法就可以把你自己心中的恐懼瞞過去,你不是最終想要實現‘連城訣’的大計嗎?我只不過拱手相讓了‘天法國’,你便要負起與‘天皇帝國’正面對抗的擔子,甚麼‘連城訣’都幹不出來,事實早已擺在跟前,講計謀伍窮的確不及你,但你也無法奈我伍窮的何。”

百搭說罷,太子又二話不說繼續替他斟酒,那酒杯已斟潟,太子還在繼續,酒瀉了滿桌,可是太子並沒理會,百搭臉容有點慍怒,忽地一掌拍在桌上喝道:“他媽的,太子你到底在想些甚麼?”

一句罵聲之後,太子終於臉泛笑容,此時扮演着伍窮的百搭也收起怒容,太子喃喃地自語道:“始終是個空有一股蠻勁的人,無論他怎樣變,性格總不會改,很快他就要回來重掌‘天法國’。”

每逢閒來不用處理宮中事務時,太子便一定要百搭在他面前扮演所有敵人,今夜他正是要揣摩伍窮突然將帝位交給他的目的,多番試驗下,終於有了確實的眉目。只顧斟酒而不語,是他用來象徵着只要不停用一些小動作去迴應,卻不直接出手的話,依伍窮衝動的性格必定無法忍耐,很快便會再次暴露出他的狂妄性子來。

只見百搭替太子解答了心中疑問,隨即又閉起目來,回覆平時沉睡的模樣,此時,忽然傳來叩門的聲響,是誰竟敢叨擾太子休息就寢了太子好像早知有人會來,說道:“你已經聽我的吩咐做了麼?”

外面一個身穿錦繡衣袍的妃子,聽到太子說話,從衣袖裡拉出一條長長的布條,然後用來蒙着自己雙目,應道:“已經聽從皇上的吩咐,用黑布條蒙着雙眼,現下妃子應該做些甚麼?”

太子略一思量,說道:“進來。”那妃子聽了太子的說話,如言照辦,輕輕推門而進,因目不能視,一踏進寢宮內便不敢再走前,太子霍地站直起身來,那百搭也隨即睜開雙目,同時站起,與太子動作幾如出一轍,兩個人並排一起輕步向前走去,直至那妃子的面前。

黑暗而寂靜無聲的環境,已夠令人不寒而慄,加上她正面對的是當今“天法國”皇帝,是隨時可下達殺令將她處死的人,那妃子身體情不自禁一直在顫抖着,可是卻不能反抗,只見太子與百搭走到她的右邊,太子一直沒有揚聲,那妃子聽到身旁有一絲鼻息,恐怖感又再增添一分。

明明已在身旁了,爲甚麼仍不發一言呢?她心中暗暗思忖,憑感覺知道有人在前面盯着自己,相距咫尺將她上下打量,甚至乎應該有一隻手掌在她身體前幾寸地方遊移,好像要輕撫她的身體,偏偏又沒有真正觸摸,她幾乎要被無形的壓迫感壓得透不過氣,甚至暈厥過去。

幾次想開口說話,可是宮娥把她帶來之前早就吩咐過進入寢宮後便不能說一句話,殺頭大罪的陰影籠罩之下,她豈敢多言!終於,一隻手伸過來捉着她的手,她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才感覺到捉着她的手是那麼輕柔,奇怪地一顆心不再跳得像剛纔般激烈。

她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然後由那隻手把她帶向前面,隨着手的帶領,她輕步來到太子的牀前,停了下來,那手已鬆開,她在心裡猜想那手的主人必定是太子無疑,其實卻不然,太子只是一直伴在百搭的身旁,由百搭伸手將她牽引。

此時,太子過去貼近她的耳邊,幾乎可以吻到她耳珠的距離吩咐道:“脫光你的衣服。”雖然害怕,可是她卻不敢拂逆太子的命令,便伸手去解開自己身上那件錦繡衣袍,待得全身後,她聽到一聲微弱的咕嚕聲音,似是喉頭吞掉唾液時的聲響,她又以爲這人是太子,因爲她根本不知道在寢宮之內還有百搭這個人。

這妃子只是年約十四、五歲,正值蓓蕾初綻之時,還不算豐滿成熟,但始終是一副裸的女體,百搭凝視着她那小小的胸脯,目不頓斜視,相反太子表情冷冷,對這副並不感興趣,不過還是開口說道:“躺下。”

她如言照辦了,少女的矜持教她兩頰緋紅,她知道既然被皇帝欽點來到寢宮的後果,想到今晚便要被奪去處子之身,又驚又喜,一顆心噗噗的在跳動。

太子在牀邊處坐了下來,向百搭打了個眼色,他心領神會的爬上牀去,在少女的身上撫摸,未幾那女孩已經香汗淋漓,嬌喘連連,百搭不但用手去摸,還用嘴去吻她身上每一處地方,太子卻一直冷眼旁觀,欣賞着兩人的牀上戲,絲毫不見動容百搭雖是個年約九歲的稚童,但已經有成年人的反應,那妃子被她摸得頭暈目眩之際,百搭突然一手將她的頸項扼緊,她一時無法呼吸,全身都在抽搐,幾乎要氣絕,百搭隨即放開手讓她大口大口的吸氣,她乍驚還喜,想不到剛纔瀕死的感覺竟是如斯美妙,欲伸手將百搭擁抱着,可是百搭已先一步將她的雙手捆綁在牀邊,回看太子四平八穩的端坐,任由妃子與百搭在牀上纏綿,既不興奮也不難過,究竟他的心中在想些甚麼?

過了一夜,妃子自牀上醒來,驚覺身邊已空無一人,欲翻身坐起伸手去摸矇眼的布條,才發現雙手還被綁在牀邊,心中憶起昨夜的溫馨纏綿,禁果初嘗,感覺竟是如斯美妙,正當百般滋味在心頭之際,忽爾前面不遠處有人噗嗤地笑了一聲把她驚醒過來。

她以試採的語氣問道:“皇上,是你嗎?昨夜臣妾是否令皇上滿意呢?”驀地,她察覺不對頭,剛纔那笑聲明明是把女聲,難道是宮娥嗎?正想再開口問道,一手卻將她蒙在眼上的布條扯去,張目一看,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臉孔,她隨即驚惶萬分的說道:“你是誰?你是誰?你怎麼會在皇上的寢宮之中?”

她跟前的不是別人,正是笑夢兒,離開了“天神廟”後,他竟真的帶着可人直潛人“天法國”皇宮,憑着他的身手,又加上太子並沒遣人守在“慈寧宮”,夢兒潛入宮中就如人無人之地。

那妃子以爲眼前的人是要來刺殺皇帝的刺客,那她自已也必然先惹上殺身大禍,嚇得幾乎要哭出來,可是夢兒竟着手解去綁着她的繩子,她感到惘然,回頭向宮內環伺,只見一個裸的女體在宮內開懷的跳着,如此大膽的行徑,不是可人又會是誰?

可人發現了那妃子脫在牀邊的錦繡袍子,好奇的拿起來細看,那妃子向她說道:“那是我的。你們究竟是誰?難道你們不知道這裡是皇宮嗎?闖進宮中是犯了殺頭之罪,你們擔當得起麼?”

妃子以爲這樣便可嚇倒夢兒,豈料夢兒突然抽起牀上的被褥往她身上捲去,轉瞬間已將她由頂至踵的包裹起來,就算她怎樣擺動四肢掙扎及呼叫,也還是無法甩開,夢兒覺得很煩厭,罵道:“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話我便打爆你的口,手腳亂動我便將手腳切下來!”

全身被包在被褥內的妃子聽得夢兒惡狠狠的叫罵,立即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夢兒見她靜了下來,便說道:“我當然知道這裡是皇宮,不然我也不會到來,還有,你那件袍子我妻子要了,你乖乖的給我待在這裡,等一會我就放了你。”

夢兒令這妃子不敢再動,便轉過頭去看可人,瞧見她正上下摸着那件錦繡袍子,翻了幾翻,明明是套在身上了,可是始終不懂如何穿着,上下倒轉,嗖的一聲又滑了下來,一副好不趣怪的模樣,連她自己都望着夢兒傻笑起來。

每當看見可人純真爛漫的笑容,夢兒心下便爲之樂透,可人一看見夢兒對着她在笑,又習慣的說道:“夢兒,我愛你。”如此有趣的可人兒,怎能不教一向沒有幾人願意接近的夢兒醉倒?

夢兒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袍子,替可人穿上,她望着自己穿上長袍的模樣,覺得有趣,格格的嬌笑起來,又撲倒在夢兒身上索吻,十分癡纏,叫人吃不消,夢兒對她說道:“你既有錦袍穿着,我也應該有件龍袍穿在身上纔夠像樣。”

他想到此便即走過去那妃子處,拉開包着她的被褥問道:“說,龍袍放在哪兒?”那妃子聽了大吃一驚,詫異道:“龍袍?你要龍袍幹甚麼?莫非你來真的是要刺殺皇上麼?”

妃子答非所問,夢兒甚不耐煩,這時可人又蹦蹦跳跳的走過來,留意到那妃子的臉上塗着已近褪色的胭脂水粉,伸手去她臉上抹了一下,嚇得她幾要大叫起來,可人手指上沾着她的胭脂,便往自己臉上塗去,嘻嘻哈哈,活像個可愛的小女孩。

夢兒見她對胭脂深感興趣,只想盡力滿足,即又問道:“哪裡可找到你臉上所塗的胭脂?”妃子見夢兒相貌甚兇,爲保安全,便將放龍袍和胭脂的地方說個明白,夢兒就要離開寢宮往外尋去,爲了安全,他又用剛纔那條繩子綁着妃子雙手,可人一直在旁邊看着,不時發出會心微笑,那妃子見可人對自己很好奇的模樣就更加害怕。

擾攘了一會,那妃子不但被綁,又被蒙着眼和塞着布條,然後夢兒對可人說道:“你留在這裡,我很快回來。”爲怕可人聽不明白,夢兒又清楚說了幾遍,直至可人用力的點了頭,他才大模斯樣的走出宮外,依那妃子所指示沿路走去。

剩下了可人與那妃子的寢宮內一片寂靜,那妃子知道夢兒走了,不斷在被褥內掙扎扭動,又咿咿哦哦的欲叫,可人看着她的模樣,又學着她一般咿咿哦哦的叫着,那妃子急得幾乎要流出淚來,只想高呼找人來救。

可人自小便居住在那遙遠蠻荒之地,對皇宮中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感覺新鮮有趣,見那妃子如此這般怪模樣,過去拉開包着她的被褥,又將塞在那妃子口中的布條掏出來,她張口欲大叫,可是可人好奇的來回塞了幾次,把她嚇得不知所措。

玩了一陣,可人覺得此事十分好玩,竟然替那妃子一一鬆綁,那女孩還以爲可人要對自己不利,怎知可人自己走進被褥中,將那些繩子與布條全交到妃子手上,妃子會意可人竟想像自己一樣被綁,也不理甚麼,就用繩子綁着可人的手,又用布條替她蒙了眼,最後還蓋上被褥。

天真無知的可人不知就裡,躲在被褥內咿咿哦哦的叫着,妃子乘機逃出寢宮,沒命般奔跑,就要找人回來捉拿可人。

剛走出“慈寧宮”,眼前一個巨大身影飛快地掠過,幾乎要將她迎面撞倒之際,那身影掠起的急風繞過她身旁停了下來,還回首定睛的向她身體上下打量。

被可人奪去錦繡衣袍的妃子,如今可是身無寸縷,見那高個子身形但卻是陌生臉孔的怪人盯着自己,張口就要大叫,可是那傻里傻氣的怪人已先大叫道:“哇!奶奶!奶奶!”

怪人就是一直尾隨夢兒的傻七,他見夢兒來到這裡又走了人宮中,久久不見他出來,便跟隨潛進宮中欲尋覓夢兒影蹤,豈料腦筋不靈光的他卻不知這是皇宮禁地,大模施樣的闖進來,宮內的禁宮侍衛發現即將他追捕,可是傻七那古怪又飛快身法,連小白也望塵莫及,一百個禁宮侍衛根本無法貼近他三步之內。

傻七雖傻,可是也懂得甚麼叫非禮勿視,見妃子赤身露體自宮內急奔而出,即掩着臉又繼續向前奔逃。

那妃子見傻七並沒對己不利,又向反方向逃去,此時禁宮侍衛也追捕傻七至此,她一個踉蹌便向前仆倒,幾要跌個狗吃屎,一身影又呼嘯地飛撲過來將她扶着,擡起頭一看,原來是太子。

太子剛纔正與文武百官早朝,聞得有人闖入宮中,心中也覺奇怪,親自前來看個究竟,見傻七幾個起落穿梭便逃離一百個禁宮侍衛追捕,身法奇快,更帶點詭異,自己一併加人追捕的行列,可是竟也徒勞無功。

被皇帝親手攙扶,那妃子臉上泛起紅暈,太子身旁的古刀高聲叫道:“皇上,待古刀去將那怪人擒來。”說罷,古刀正要拔足躍飛,太子卻上前阻止,說道:“不用,你就留守在原來的位置。”太子言下之意,是要他寸步不離百搭,古刀不敢拂逆,仗劍挺胸站在百搭身邊。

妃子驚魂甫定,便向太子跪下說道:“皇上,剛纔寢宮內另有一男一女,那女的現還在宮中,被我用繩綁着,她好像是個很奇怪的人。”太子聽見是一男一女,可是卻只有一女尚在,於是問道:“那男的呢?他在哪裡?”

自己身在宮中竟也先後被三人闖入,擾攘一番至今仍無法捕獲,太子臉上略有慍色,妃子不敢隱瞞,說出夢兒往找放龍袍的地方,又詳加形容了他的外貌,太子稍加猜想,再問道:“那女的怎個奇怪?”

妃子又加一番形容,其他侍衛欲搶着走入寢宮去將可人擒住,可是太子卻伸手攔阻,說道:“你們去追那個男的,這裡交給我自己來辦。”

既是太子的命令,衆人皆不敢怠慢,問了妃子夢兒所在之處,便即向外奔去,太子自己一人直入到寢宮中,只見被包裹住的可人還在哎哦哎哦的發出叫聲,並不知道已大禍臨頭。

太子過去翻開被褥,可人那俏麗的臉容即映入他的眼簾,太子心中旋即升起一陣從末試過的悸動,眼前的可人,帶給他一種驚爲天人,難以形容的感覺,實在想不出天下間竟有如此特別的一張臉。

昨夜對那妃子的全沒半點興趣的太子,此刻卻忍不住想要伸手向可人摸去,見她笑着哎哦哎哦的像有話要說,太子便拿走塞在她口中的布條,可人見着太子,並沒驚懼,還親切的笑了笑,令太子更感震撼的是她接着的那句話:“夢兒,我愛你。”——

第八章風霜伴我行

往“神國”西陲之“菲林”路途頗爲艱鉅且遙遠,但爲覓得奇藥救治被毒害所侵的朱小小,耶律夢香、朱不三、桃子和八位小朱皆隨識途老馬莫問起程前去,衆人挑了幾匹良駒策騎,一路上莫問遊目四顧,似是漫不經心,平時他總會想一些妙計,例如將繮繩搭在前面其他人的馬鞍上,自已不用策馬,任由前方引領,自己則仰臥馬鞍大睡一場,可是今日一反常態,總是睡了片刻便醒過來,輾轉難眠,不停的喃喃自語,又回首向來路望去,現出一副若有所失的樣子,幾次朱不三都以爲莫問有些甚麼發現,可是詢問之下,莫問搖搖頭,便又倒頭睡去,大家都熟知莫問滿腦子奇怪主意,就是無法猜知他在想些甚麼,問得幾次沒有答案,便也不再過問。

衆人愈往西行,愈見不毛,直至快要走盡原野的盡頭,莫問倏地躍身而起,煞有介事地伏在地上傾聽,“八神”與朱不三立即聯想到這次必定是有特別發現,問道:“莫問,你到底是想找些甚麼?還是發現有人在埋伏我們?”

莫問答道:“抵‘菲林’之前必須經過一處冰天雪地的地方,那裡極爲寒冷,我們的衣物並不足以禦寒,前面山處應會有野獸出沒,我們去捕幾頭回來割下毛皮作驅寒衣物才能繼續趕路。”

八位小朱經過數晝夜的路程,旱覺苦悶難耐,聽得可乘機活動一下筋骨,難掩雀躍,便向朱不三說道:“好,我們這就去。”朱不三內心一直因朱小小的事而忐忑不安,忽略關心其餘八個兒子,如今見他們神情動容,也不阻止,甚至乎叫道:“好,我們這就去比一比看誰個捕得更多,莫問,你也來。”朱不三語氣帶着挑釁,莫問摸了一摸鼻子,慵懶的笑道:

“哈,好,你們就去比一比誰可以捕得更多吧!”

朱不三稍一猜想,知道莫問言下之意,他必定是捕得最多野獸的一個,假如要比的話,就由朱不三和八神去比較好了。被莫問挑起了爭勝的念頭,朱不三便帶着桃子與“八神”先行策馬奔去,還揚聲叫道:“等我將所有野獸都捕光了,看你還怎麼能勝?”

幾個人快馬加鞭,馬蹄聲中,很快便走在前頭,莫問卻還是一副慵懶的樣子,並沒打算策馬追去,卻回頭望着耶律夢香,公主笑了笑,搖搖首便道:“聰明如莫問也解決不了的煩惱,夢香也未必可以爲你盡解心中疑慮,要是真的如此,莫問可不要嘲笑夢香愚蠢纔好。”

莫問笑着回答:“哈,莫問的小把戲可騙得他們遠走,卻怎也瞞不過耶律夢香,單是這樣已足證夢香有比常人更高的智慧,莫問又豈敢嘲笑啊?”莫問伸手過去扶着夢香馬鞍,兩人並肩走在路上,夢香默默等待莫問將心中疑慮說出來,可是等了良久,莫問依然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最後,還是夢香先行開口說道:“我聽你爹小白說了。”莫問一愕:“說了甚麼?”見莫問反問,夢香沒好氣的說道:“名昌世的小女兒彤夢,她女兒家既大膽向你表明心述了,你怎麼可以如此決絕地拒絕人家?我想她現在必定哭成淚人。”

知道心事無法瞞過耶律夢香,莫問苦笑了一下說道:“哈哈,要是現在有一個美人向我爹小白投懷,夢香公主想爹將她拒絕呢,還是接受,把她納爲側室呢?”

被莫問如此調皮地反問,夢香好氣又好笑的答道:“小白當然可以接受,但夢香我也可以選擇離開。”莫問聽罷盯着夢香一會,卻不言笑,夢香似是抵不過他眼神的質疑,吁了口氣再道:“你這個莫問真會咄咄逼人,好了,我說,我不能離開你爹,可是你爹也絕不會有別的女人。”

莫問與夢香甚少像此刻般並肩同行,放眼面前河山,景色壯麗,夢兒心情卻難以暢懷,嘆道:“對啊!我也相信我爹除了耶律夢香之外,絕不會再有另一個女人,可是莫問是否可以如此專一呢?真是很難說。”

夢香一直看着莫問長大,他生性不羈,最多鬼主意,雖說與年輕時的小白有幾分相像,但真的要分辨兩人性格上的迥異,小白是勇於承擔大任,也十分重情義,而莫問則過於疏懶,縱使有過人的智慧,但幹起大事來還是那樣嘻皮笑臉,給人並不穩健之感。

人愈長大,性格也便愈益固定下來,莫問愛逍遙快活的性子是改不了,當初巧遇彤夢,他以爲她只是跟他一樣愛玩愛笑,豈料小妮子早已芳心暗許,欲以情絲綁他一生,怎會不將他嚇怕?

想着想着,煩惱還是沒有解開,莫問嘆道:“唉呀!真想大睡一場,原來人生好奇怪,上一回我來‘罪林’,是爲尋藥回去救那傻丫頭的‘心衰竭’,今回再來,卻是爲了避開她的癡纏,好煩啊!”

夢香見狀說道:“莫問的煩惱並不是這樣簡單吧?”莫問正要用力地打個呵欠,忽聽夢香如此說,好奇道:“甚麼?原來我還有心事藏着麼?”莫問自己也詫異起來。

夢香並不打話,卻在地上拾起枯枝,二話不說就在沙地上畫了幾筆,乍看之下,那是一副圍棋的棋譜,畫上了棋譜後,接着又在上面打了很多小圈,分有黑子和白子,黑子以塗滿小圈爲記,白子則只有外圈,都是胡亂分佈,完成後,夢香叫喚莫問回頭來看了一眼,跟着又要他轉過頭去,然後問道:“你能夠憑剛纔所看的一眼,便判斷出這盤棋局是黑子勝,還是白子勝嗎?”

忽然被考起智慧,莫問感覺有趣,腦海立即搜索對剛纔棋局的印象,過目不忘的能力,令棋局幾乎可清晰重現,莫問數算了黑子和白子的數目,然後說道:“嗯,黑子和白子的數目都應該是三十二,對嗎?”

夢香素知莫問聰穎,但怎也料不到他不過是看了一眼棋局,連棋子的數目都能清楚點算,既驚且喜,卻不想太過讚許令他驕傲,只是笑道:“莫問,我可是問你這棋局是黑子勝,還是白子勝,而不是棋子的數目。”

莫問摸了摸鼻子,一臉得意的道:“如果是平常人只憑看一眼的話,斷不能知道棋子的正確數目,反而會胡亂猜測究竟是黑子多,還是白子多,對嗎?”夢香聽罷,心內忍不住又是讚歎,說道:“應該是如此。”

接着莫問又道:“如何猜白子較多還是黑子較多呢?相同數目的黑子和白子,在看起來時因爲白子空間較多,所以會猜黑子的數目比白子少,缺乏冷靜的人,便會立即猜道是白子勝。”

夢香又道:“那較冷靜的人又會如何猜?”

莫問笑道:“如果冷靜下來細心一想,又知道白子空間多會造成錯覺的話,便會猜想這是布棋局者的詭計,刻意造成錯覺,如是者便會反過來猜測是黑子勝。”

夢香沒好氣的說道:“但你不是能清楚看到黑白子各是三十二之數麼?那究竟是黑子勝了還是白子勝呢?”

莫問忽爾答道:“呵,究竟黑白子誰勝誰負,這可是很難說的。”

夢香大爲詫異,問道:“爲甚麼呢?”

莫問回身過來笑着道:“莫問只知棋子的總數,甚至如何分佈,可是卻不知道棋子的遊戲規則,未知如何定勝負,又怎能胡亂猜想誰勝誰負?這真是強莫問所難了。”

天下間能稱得上天賦高的人其實不少,但聰明而又能冷靜處事,不好大喜功,瞻前顧後,洞悉一切,有這些超乎想像長處的人,就很難覓尋,夢香眼前的莫問就是這樣一個人,假如要說莫問的缺點,大概就是他生性懶惰又調皮愛玩吧!

夢香不得不讚賞地說道:“莫問不但觀察出棋局陰謀,還能洞悉我出題的真正意圖,而夢香也相信莫問其實早知解決疑難的辦法,看來實在不需夢香的幫助啊!莫問笑道:“我爹既已稱帝,我很相信跟着下來的日子,必會振興國勢,但要與‘天皇帝國’周旋,必然要再下一番工夫,莫問不想跟隨他們的遊戲規則,否則我一定會悶死了!”

夢香道:“你既然是個有才智的人,自難長期蟄伏在你爹的孵翼之下,所以夢香也同意莫問應該遠走高飛,去找尋屬於自己的路,不必因循別人的遊戲規則。”

莫問道:“我爹稱帝,莫問要走的路就不能再是帝王之路,想起來,還是夢兒比莫問更適合當一個皇帝,我離開,夢兒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爲太子,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夢香道:“對,夢香也認爲莫問不是帝王之才。”

莫問詫異道:“哦?真傷莫問的心啊,爲甚麼會這樣說呢?”

夢香道:“因爲我不愛你。”

莫問頓時呆愕,有點難以置信夢香所說的話,夢香續說道:“說清楚點,夢兒與莫間之間,我還是比較愛夢兒。耶律夢香所愛、所欣賞的男人,都是胸懷大志,不逃避、不畏縮,與強人力爭到底的人,就像你爹小白,所以夢香清楚知道很愛你爹,如果莫問也像小白一樣的話,夢香必然對莫間亦有同樣的感覺。”

莫問豁然明白,夢香口中所說的愛,是男女之情,狂傲不屈的夢兒,與輕鬆處事的莫問完全屬兩種人,就算再聰明,也不能是夢香所愛的那一類型,雖是如此,他知道夢香仍關心自己。

將自己的意向清楚交代後,莫問像放下了肩頭重重的搪子,身一輕,便隨風蕩起,如柳絮般向後飄去,輕鬆笑道:“真好啊!待莫問帶領夢香往‘罪林’之後,莫問便會離開,勞煩夢香回去向我爹小白說個明白,也請好好照顧彤夢。”料不到前些日子,莫問還在努力爲“神國”建立一個穩固的城池,因爲彤夢的出現便令他改變主意,看來彤夢要將不羈的莫問留住,還真的要加把勁。

此時,前往捕獵野獸的朱不三和八位小朱已策騎回來,可是各人都兩手空空,一副十分失望的樣子,見莫問一派好整以暇的躺在馬鞍上,知道自已被愚弄,要上去質問,莫問拿出一揍酒來要各人喝下,笑道:“唉,我早知單憑你們幾個,收穫一定不多,卻想不到會是一無所獲,真失望,幸好莫問早向苦來由伯伯要了些可暖身的草藥混在酒裡,大家都過來喝一口吧!”

無端被莫問愚弄,八位小朱也無話可說,朱不三卻甚爲不忿,罵道:“豈有此理!你這個小鬼頭老是整古作怪,下次我再不會聽你的說話!”莫問忽然收斂起笑臉道:“朱大頭伯伯,你喜歡夢兒多一點?還是喜歡莫問多一點呢?”

見莫問認真的提問,朱不三一時間也呆愕不知所措,事實上,當年朱小小從“天神廟”

中抱夢兒回來後,朱不三便幾把夢兒當作親兒般看待,而莫問出生後有一段時間留在芳心身邊,與朱不三可算是聚少離多,雖說是小白的親兒,但要是真的比較,他還是喜歡夢兒多一點。他這一錯愕,其實已將答案說了出來,只是朱不三一向直話直說,不善掩飾,莫問見他有點窘態,便大笑道:“哈哈哈,朱大頭還蠻認真的去想啊!你剛纔說過不會再聽莫問的說話,結果還是一樣要聽!真好玩!”

莫問耍弄小聰明,朱不三自問腦筋不及他靈活,只顧繼續前進不再理會莫問。

莫問慵懶地躺在馬背,享受着溫煦的陽光照射,偶爾看見朱不三、桃子和八位小朱一家並轡而行,好一幅溫馨的圖畫,令人欽羨。也許天下間追尋愛情快樂和家庭溫暖的人不少,但這一切始終不是莫問的人生目標,像他這種人,必須要過着比常人更不同的生活,快意人生,天下間的大事,就交給爹小白和夢兒去創建好了。

衆人披星戴月向前走去,莫問以日月星辰爲指引,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走了幾日幾夜,愈深入便愈感寒冷,大家以莫問攜來的酒暖身,餓了的話莫問就教他們在冰塊上鑿破小圓孔,用絲線釣魚上來,然後用早準備好的木柴生火燒吃。

到了第三日,雪山颳起大風,風雪肆虐,一片白光籠罩大地,颶風轟嗚震耳欲聾,酷寒使四肢凍得快要麻木,各人皆感前路茫茫,舉步維艱,親身體驗了大自然力量的強大與無情,衆人都心悅誠服地承認,就算是多厲害的人物,相對於浩瀚的大自然也顯得極其渺小。

爲怕桃子被風雪凍傷,朱不三把桃子緊擁在懷中,將內力緩緩輸入,助她驅寒,得到如此貼身照顧,桃子其實已暖在心頭,朱不三見她眼泛淚光又緊張地道:“怎麼啦?好辛苦麼?我早叫過你別跟着來。”桃子蹶起嘴巴說道:“是麼?你真的不想我來?還以爲你不能沒有我呢!”

桃子見微知著,就像跟自己心靈相通,朱不三怎不大樂?把桃子抱得更緊。另一邊的耶律夢香得莫問以“穹蒼訣”的火熱內勁之助,揮身發燙,再強的寒冷也不能侵體。

抵得住寒冷,卻無力避過狂風,當北風呼呼地颳起地上冰雪,眼前根本無法辨別方向,擡頭看去,連天也爲風雪所遮蔽,如此惡劣天氣底下,又如何知道“罪林”的方向?大家都瞧着莫問,以爲莫問定能有所對策,怎料連他也緊皺眉頭,要是大風雪不停,衆人即使不凍死也會餓死,皆因地上冰雪已愈積愈厚。

莫問忽然喚停衆人,正猜想他可能有應付辦法,豈料莫問卻說道:“你們聽到嗎?”耶律夢香靜心細聽,可是耳邊除了急風怒號,哪還有甚麼其他聲音?可是莫問堅持道:“除了風聲,還有另一種聲音。”

桃子忽爾說道:“我知道這是甚麼情況。”桃子是“天皇帝國”的人,國家所處的地理位置經常積雪,不似中土般溫暖溼熱,慣了冰天雪地的地方,是以曾聽過一點傳聞,說道:

“面對悽風殘雲,四野不見一物,只有如滾滾波濤的紛飛雪花,人的心靈深處便會響起另一種聲音,這種聲音會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響亮,我們叫這做‘驚寂’。”

隨着桃子一說,大家都靜下心來,確實聽到一種微弱的聲音,但卻不是從耳朵傳進來,而是由心靈處升起,雖覺奇妙,可是也感驚慌,有一種好像再也不能回到過去的悽然恐布。

驀然升起的死寂氣氛,教人悚然而驚,要是無法克服過去,便會就此喪失生存下去的意志,“八神”中的朱不小內力較弱,只見他突然臉色慘白,身體霍地抖顫起來,朱不三忙把內力灌輸,可是這種由極寒所引發的奇怪現象,是由內心深處勾起,不管外力多強猛,也是徒勞無功。

朱不小倏地抽搐了幾下,雙目反白,就向地上倒下去,與此同時,莫問竟然也一個人哈哈地乾笑了幾聲——

第九章風雪下驚變

面對山上風雪之威,聰穎如莫問,強悍如朱不三,冷靜如耶律夢香竟然也束手無策,內力最弱的朱不小抵受不住“驚寂”的可怕,首先出現異常,面色如雪一般慘白,牙關格格作響,眼看就要倒下。

接着下來,連莫問也生異變,忽爾傻癡地笑,桃子心下慌亂,放聲大叫,現場之中,就只有耶律夢香一個最能夠保持鎮靜,她向莫問說道:“莫問,假如連你也堅持不來的話,我們全都會命喪風雪之中。”

耶律夢香大力搖着莫問的身體,莫問笑聲戛止,呆呆的道:“好啊!真好,若不是遇上這一場大風雪,莫問也真的以爲自己可克服天下間一切困難,看來今天之後,就要重新估計自己的力量。”

要拯救朱不小已是急不容緩,但見莫問還是呆呆癡癡的喃喃自語,朱不三深怕朱不小捱不下去,旱已老淚縱橫,哭喪着臉叫道:“莫問啊!你快來替我想想辦法吧!朱不小要捱不住了!”

朱不三向來自問神勇,就算是天塌地裂也凜然無懼,最怕只是親兒有事,“八神”、朱小小几與朱不三同命相連,要是再不幸老年喪子,他定當萬念俱灰不想再活。環顧四周寸草不生,人在此間等同於微塵,縱是甚麼英雄好漢面對也要屈膝,人又豈可跟死亡對抗?

莫問忽爾問道:“朱大頭伯伯,兒子與嬌妻之間,要是有一個必死,你會選擇是誰死呢?”聽得莫問說罷,朱大頭錯愕萬分,怒叫道:“哇!你這個莫問到底在說些甚麼鬼話?

現在是甚麼時候了?還要跟我來開玩笑了任何人也不能夠死!要死的話,你先死好了!”

受到寒冷與兒子面臨死亡種種壓力之下,朱不三已近乎崩潰,衝動破口而出的一句話,其餘各小朱也悚然震驚,坐在木輪椅上的朱不大立即制止叫道:“爹,冷靜一點,先聽莫問把話說完。”

啪的一聲,朱不三霍地掌摑了自己的臉,跪在地上掩臉痛哭:“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一定是瘋了啦!竟然會說這樣的說話,我真的不想他們任何一個死啊,莫問,你快替我想想辦法吧!”

只見莫問一臉黯然,低下頭來說道:“莫問確有救朱不小的良策,但要是朱大頭伯伯不作出抉擇,他日要是莫問不在,不但是各小朱有生命之危,連我們都隨時會遇害。”

莫問說罷擡起頭來厲目盯視一旁的桃子,她如遭電殛般倒退幾步,這時候連耶律夢香也嘆息了一聲:“莫問說得不錯,朱大頭你的確要作出殺妻的抉擇,要不然我們都會一個一個死於風雪中。”

連耶律夢香也如是說,朱大頭惘然不知所措,轉過頭望望桃子,只見她全身抖頡,猛力搖頭道:“不啊!不啊!不是我,不要殺我。”桃子邊說邊退,就像是犯了事東窗事發的婦人般臉露惶恐神色,朱不三霍地站起身擋在桃子跟前喝道:“挑那媽叉!誰個要殺她,我便殺誰!莫問,你不好好說出你的理由,我不會理你是小白的兒子也一定將你好好教訓。”

莫問眼神堅定的說道:“朱大頭伯伯,桃子出賣了我們。”

猶如晴天霹旌的一句說話打人朱不三腦袋,他轉身向桃子望去,只見桃子全身瑟縮抖震,冷得不住發抖,眼中流出來的淚水瞬間被凝固,連眼皮也幾乎睜不開,嚷道:“對不起啊!對不起啊!他們說過只是要殺耶律夢香,沒說過會對我們不利,我根本不知道朱不小他爲何會這樣。”

見桃子在竭斯底裡喊叫,朱不三頭顱如被萬蟲鑽噬一般劇痛,他猛地拍打自腦袋意欲清醒過來,叫道:“桃子啊!你說甚麼?你究竟在說甚麼啊了莫問啊!你們究竟在說甚麼?爲甚麼我全聽不明白?”

莫問冷靜地答道:“剛纔心裡面的聲音根本不是甚麼‘驚寂’,這只是桃子編出來的謊話,你究竟用了甚麼方法來殺朱不小?答吧!要是朱不小救不過來,莫問一定不理朱大頭伯伯阻撓將你殺掉!”

驚變驟然而生,大風雪下叫天不應叫地不聞,大家都倍感惘然,霍地噗噗噗的幾聲,回頭看去,只見除了最冷靜的朱不大之外,其餘幾個小朱都同樣面色慘白如雪,倒跌地上,朱不三又哇然大叫,可惜卻是於事無補。

桃子伸手將凝固的眼淚抹去,見各小朱與朱不小發生相同的情況,她也現出不能置信的樣子痛叫,耶律夢香撲過去小朱處察看,端視了他們的症狀後回頭對莫問說道:“他們全身並無發紫,眼白處也不見異色,看樣子並不是中毒。”

莫問聽見不是中毒,更感憤怒,向桃子叫罵:“夠了!莫問的忍耐以至極限!你究竟用了甚麼方法令他們這樣?”莫問雙目赤紅,殺機暴現,全身如被火炙般滾燙,身上的冰霜瞬間溶化,面對着自已無法解決的難題,莫問始終不如其爹小白般冷靜處事。

見莫問躍身撲過來,朱不三霍地回身向莫問轟擊,隆然一聲巨響,莫問舉手迎擋,朱不三這招“朱氏賤格拳”並沒有用上全力,莫問也不虞朱不三果真會對自己出手,被撞飛開去。

只見朱不三一臉憤怒,揹着桃子挺身而立,臉上兩行淚水不住流下,哭道:“我的桃子絕不會出賣我們,要是莫問你要殺,就先把我朱大頭殺掉好了!”朱不三以性命來對桃子投以信任,其對愛情的執着實在令人敬佩,莫問也不想與朱不三直接衝突,放手等待桃子的解釋。

朱不三以死維護,令桃子感動萬分,可是她卻突然跪下說道:“對不起啊!相公,我出賣了你。”朱不三怒然瞪目,身體在劇烈抖動,可是他並沒有立即轉過頭去將桃子殺掉。

桃子續說道:“對不起啊!上一回我見小白要處罰傻七,我自己也是‘天皇帝國’的人,實在不知道小白是否對我完全信任,他們應承過只須我協助殺掉小白和耶律夢香,絕不會對相公你不利,如今想起來來我真是太糊塗,我真是太糊塗啊!原來上次傻七力阻小白往殺天狗醜入時,桃子驚覺自己也是異國人,絕難獲小白完全信任,可是偏偏朱不三又是小白身邊的猛將,無論如何也決不會離開小白,但如果小白死了而朱不三不死,她便可繼續與朱不三朝夕共對,毋須再擔心小白拆散好鴛鴦。雖然桃子是爲了自己,但八位小朱如今皆倒地不起,離死不遠,朱不三怒然叫罵道:“挑那媽叉!桃子你真是個大笨蛋!你和我的兒子纔是我朱不三最重要的人呀!要是小白不信任你,我也可以跟你一起離開雙宿雙棲,爲甚麼要幹這種蠢事?”

朱不三盛怒難耐,忽地衝過去,耶律夢香以爲朱不三衝動的要殺掉桃子,驚叫道:“不要!”連桃子都緊合雙眼等待被殺,隆地一聲朱不三卻倒在自己面前,一雙手捂着心臟處,臉容扭曲,狀甚痛苦的叫道:“挑那媽叉,挑那媽叉!桃子啊!我不是想殺你啊!

我只是過來抱着你吧!既然要死,便一起死!哇!好痛啊!”

愈衝動,愈劇痛,朱不三瞬間已是臉無人色,痛得牙關格格作響,莫問見狀再追問桃子:“快說吧,你究竟給過甚麼他們吃,要是再不救的話便真的來不及!”

心中急着救人,無奈不知底蘊,莫問終於遇到難題了。

桃子叫道:“我真的沒有啊!只是通知了他們會前來這冰天雪地尋藥,他們根本沒給我甚麼啊!”瞧桃子臉容不似說謊,況且事已至此實在也無必要,如果是用毒還好,只要知道用的是何種毒便知如何解,如今茫無頭緒,莫問也只能苦惱抱頭,難道真要眼巴巴看看幾人死去?

風雪不斯吹襲,四野白茫茫一片,最先倒下的朱不小身上已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氣息更微,忽然間莫問腦際靈光一閃,再次問桃子:“你真的只是把我們此次行程向‘天皇帝國’那邊告密?”桃子此刻只想將朱不三與其他小朱都救活過來,猛力地點頭。

莫問立即俯伏在地,環伺四周,似乎有所發現,提氣運勁,猛拳向雪地打去,地上頓時現出裂紋如靈蛇般向前移走,直達他發現的異狀處才告爆發,只見一小雪丘隆地爆開,一個人影被衝勁迫飛半空,莫問擡頭瞧去,那人身上披着白色的厚厚皮毛,原來一直伏在雪地上向前爬行,藉着風雪影響視野之助,成功潛近莫問身後十丈處而不被發覺。

那人被莫問內勁猛然轟擊,卻無受傷,在半空翻了幾翻飄然落地,一沾地後便踏雪滑行,只不過眨眼工夫便閃近莫問身前,速度快得驚人,見他經過之處雪地不留痕,真的是飛鴻踏雪的上乘輕功。

見那人明明被發現了隱伏之處仍不驚不懼,更瞬間反撲欺身而前,莫問一呆,衝掌擊去,豈料那人目標並不是自己,看他箭步急移,橫身閃走,電光火百間繞過了莫問一掌,如飛掠去桃子處,桃子大吃一驚,未懂反應,呆愕間已被那人從後抱着。

桃子措手不及,心下慌亂,四肢掙扎要擺脫糾纏,可是白毛人的擒拿功夫快捷純熱,雙手雙腿如靈蛇將她四肢扣鎖,以胸膛緊貼其背,令她一動不能動,莫問箭步猛衝,縱聲長嘯追前,可是那白毛人身形比桃子還要絀小,躲在桃子身後以她來作掩護,見莫問衝來,那人竟挺起桃子躍前來擋,莫問不敢有傷桃子,硬生生收拳,呼的一聲,桃子竟閃電出拳打中莫問,拳勁剛猛,轟得莫問如斷線風箏飛退。

還未站定身形,呼嘯一聲,白毛人又控制着桃子衝來,這次揮拳疾攻莫問面門,他雙手一託將之卸去,哪知桃子被那人從後控制,動作變幻莫測,連環腳踢,莫問被逼得緊了,不得不直拳還擊,此時,桃子將衝勢硬生生收住,挺胸迎向莫問,只聽得砰砰砰三聲,莫問發現不對頭時,已三拳全轟在桃子的胸脯之上,要不是白毛人從後輸入內力,桃子受此三拳已足以讓她吐血暈倒,惟是如此,莫問“穹蒼訣”的拳勁仍把桃子與那白毛人轟得向後倒飛。

白毛人因爲個子太矮小,以桃子作掩護,將她如扯線木偶般控制,她頭腦清醒,奈何就是無法將他擺脫,兩人貼身在一起猶如一人,出招如行雲,箭步如流水,剛倒飛,一個打轉便又滑衝,借冰雪之助,身形靈動猶如凌空飛舞,莫問視線中全看不見白毛人,投鼠忌器不敢出招,只左竄右躲,桃子在白毛人控制下儼如一個武功高手,拳腳招式把莫問逼得不住後退。

說也奇怪,自莫問將這白毛人揭露,“八神”與朱不三便悠悠醒轉,白毛人看見,知道他們要是一旦清醒對己甚爲不利,毫不猶豫的收招蹬步,退走的身法竟也如騰雲駕霧,帶着桃子隱沒於風雪中,桃子急聲呼叫道:“相公啊!相公啊!”。

隨着那人退走,朱不三與“八神”的異狀全然消失,好肯定剛纔朱不三等人的異狀是由那人所造成,可是怎麼能辦到,莫問一時三刻也無法猜出個所以然,見他帶着桃子遠逸,衝前欲追,忽然又聽見“嘰嘰”怪聲,頓時止步,回頭看去,漫天風雪又令莫問無法看得清,但不難猜出正有人在風雪中埋伏,要把他們擊殺,如此不利環境下作戰,連莫問亦無把握必勝。

此時朱不三已甦醒過來,親眼看着桃子被帶走,勃然大怒喝叫:“挑那媽叉!你帶我桃子往哪兒去了我他媽的跟你拼了!”見朱不三火遮了眼,全不理會後果,耶律夢香即喝止叫道:“朱不三!不要追!好好看看你的兒子!”

耶律夢香熟知朱不三衝動妄爲,無論如何是勸阻不了,最能左右他的就只有一衆小朱,惟有以此法希望能阻止朱不三追去上前。朱不三一頓足,回頭望去見各小朱全都醒轉,問道:“朱不小,你已經沒事了吧?”

耶律夢香更急,情知他這一問是確定各小朱能保護自已,然後追去救桃子,立即向“八神”下了命令:“八神,留住朱不三!”耶律夢香是“八神”的師父,“八神”一聽命令,不敢怠慢,除行動不便的朱不大外,其餘七人皆分七方列出陣形,將朱不三團團圍住。

朱不三救妻心切,跟前那白毛人與桃子已消失於風雪中,情勢急迫,如今竟被自已兒子所阻撓,暴跳如雷喝道:“你們瘋了麼?我是你們的誰?讓開,我要去救桃子!”

莫問站在原地儘量放緩心情,企圖以最冷靜的心應付打後而來的突襲,對朱不三一切不聞不問,惟有耶律夢香上前去勸阻朱不三,說道:“朱不三,不能去,現在我們還不知道有甚麼埋伏,這裡要是少了你一個的話,力量便少一分。”

不去追的話桃子性命堪虞,去追的話這裡各人又可能有危險,朱不三左右踱步,急如熱鍋螞蟻,向天叫罵道:“挑那媽叉!你叫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啊?”

七小朱見莫問一直沉默,也知情勢嚴重,寸步不移不讓朱不三離開,朱不三忽然喝叫:

“不啊!我一定要去救桃子,這裹有莫問便可應付!”他舉步欲闖兒子佈下之陣勢,朱不大一推木輪椅上前喝叫:“故步自封!”

一聲號令,七小朱腳步急走,變陣迅速,竟用到“故步自封”的陣法困阻自己父親,朱不三進退兩難,萬般痛苦地叫道:“他媽的小朱你們真的是瘋了?桃子是我娘子啊!你們竟阻我去救?”

朱不大說道:“爹,我們還不知桃子是否會將你出賣,所以絕不能讓你去。”

耶律夢香心知不妙,喝叫:“朱不大,別說。”

可是耶律夢香阻止已遲,朱不三已怒然撲向朱不大處叫道:“你說甚麼?你說甚麼?你說桃子會把我出賣?你說桃子會把我出賣?你瘋了麼?桃子是最愛我的,怎會把我出賣?”

朱不三這癡情漢,爲了心中所愛,已狀似瘋癲,眼下的他腦海只有救回桃子四個字,其他事情都要容後再說,此時莫問又再聽得“嘰嘰”聲響,雖是確定了有人潛伏於他們四周,可是還不敢肯定數目是多少,他不想多生枝節,說道:“‘八神’,讓朱大頭伯伯去吧!”

耶律夢香詫異:“莫問,現在風雪愈來愈猛,我們又不知敵人數目,讓朱不三走了,我們未必能夠應付得了,況且經剛纔一事,桃子也不能夠完全信任。”

哪知莫問說道:“不是這樣的,假如被擄走的是耶律夢香的話,朱大頭伯伯也一樣會奮不顧身前往營救,對嗎?朱大頭伯伯。”莫問能在如此惡劣環境底下,依然鉅細無遺的留意每處一小節,也能切身感受朱不大去營救桃子的真正意義,讓朱不三感動的哭叫。

莫間續說;“莫問相信,無論被擄走的是誰,朱大頭伯伯都會不顧一切將他救回來,況且桃子是否會將我們出賣,不去救她回來又怎會知道,假如答案是否而她又遇害,我們豈不是間接害死她麼?去吧,朱大頭伯伯。”

朱不三一直都不喜歡莫問經常作弄自己,可是如今卻萬分感激最明白自己的卻是莫問,他哭着說:“那這裡就由莫問來應付了。”

莫問笑道:“是我們幾人一起來應付,你也要小心了。”——

第十章笑一笑好了

在極區茫茫冰原之下,狂風呼嘯,颳起雪花如滔天巨浪吞噬,最難克服的其實是驀然升起的“驚寂”感覺,原因是人在此間最易感受生命的渺小,前路盡被風雪掩蓋,方向難辦,叫天不應,叫地不聞,就像盤古初開,一片混沌,切實體驗到生命的虛空,真正浩瀚和偉大的其實是宇宙,真正具有生命的其實是大自然,人只是微塵。

“驚寂”會摧毀人生存的意志,要是此刻人獨對悽風殘雲,準會感到無力對抗,被雪浪吞噬,幸而今趟前來“罪林”採藥的是早已慣對生死的一班戰友,縱使風雪再猛,依然無損他們的鬥志。

自那怪人擄走了桃子,朱不三又撲進風雪中追往營救,前往“罪林”的一衆人便只剩下耶律夢香、莫問和“八神”等十人。“八神”已完全清醒過來,至今仍不知剛纔瀕死的原因,也許是那白毛人有些甚麼稀奇古怪的法門,要是果真如此,那朱不三將會十分危險。

無論如何,大家都總算僥倖避過一場大難,可是茫茫風雪之中,莫問好肯定還有埋伏,只是敵人不撲殺出來,也一定是沒有把握,要藉助如此風雪來隱身潛伏,伺機再殺,敵人的目的究竟爲何,剛纔桃子已露端倪,是爲殺耶律夢香而來,那即是說“天皇帝國”要先痛擊小白纔會直接進攻“神國”。

前路難行,陷阱四伏,八小朱齊齊向莫問望去,等候他指示下一步將要如何,莫問說道:“都笑一笑好了。”說罷莫問逕自衝風冒雪往前邁步,完全不理埋伏,把“八神”都弄得糊塗,禁不住轉向耶律夢香說道:“夢香師父,真的就可以這樣甚麼都不理嗎?”

耶律夢香也帶點惘然,對莫問道:“莫問,你有良策應付前面可能出現的陷阱嗎?”

莫問道:“那要看看情況怎樣纔可以說。”

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教耶律夢香甚是生氣,說道:“莫問,我們對這種雪地的環境並不熟悉,相反剛纔桃子說過‘天皇帝國’經常處於嚴寒,冰天雪地對他們極之有利,若沒有十足把捱的話還是先商討對策再趕路好了。”

以耶律夢香爲首,“八神”見她並沒隨莫問前行,也就在原地站立,莫問回身說道:

“對了,正因爲並不熟悉這種環境,所以現在莫問便要爭取時間去了解。”

耶律夢香聽罷更氣:“莫問,不要再胡鬧。”

莫問停下來轉身笑道:“莫問不是胡鬧,或許爹面對這種未知的危機不會毅然冒險,但爹是爹,莫問是莫問,我們始終是兩個人,應付的方法當然不同。‘天皇帝國’的人既有心來此埋伏,但卻不敢貿然進攻,自有他們的原因,假如不讓他們有機會進攻的話,莫問一時也不能預計他們會用啥方法,不過,只要他們敢出手,莫問有信心可隨機應變。”

聽莫問如是說,“八神”亦覺說話有點道理,莫問始終不是神仙,要是敵人潛伏不出,他們在此空等也是徒然,敵人既已準備伏擊,自已就只能夠見招拆招,敵人未出招,又如何談得上拆招?

漫天銀絮,瓊瑤匝地,四下裡盡是白茫茫,莫問掏出酒壺來喝了一口,心情舒暢,笑道:“不管前路多難走,我們來這裡目的就是要採藥回去醫治朱小小的毒害,許多困阻止等待我們去解決,有困難的話,笑着面對好了,就算是過程中有人要犧牲,只要最終仍能夠把藥採回去,就即是此行目的已達,否則纔是一敗塗地。怎麼了?八位小朱,難道你們沒信心去面對未知的危險麼?”

像是激勵,又像是挑釁的說話,令八小朱頓時精神一振,喝道:“誰說的?我們有啥艱難沒遇過?”

莫問笑道:“對了,人生能相聚的時間並不多,我們今趟能有機會攜手面對危險,實是難能可貴的回憶,應該好好珍惜纔是,既來之,則安之,輕輕鬆鬆,笑一笑,一切更美妙。”

說罷,莫問向耶律夢香瞧去,像是問她有沒有信心面對難關的樣子,夢香無可奈何,惟有隨莫問冒雪前行,雖是如此,她心裡並不太苟同莫問隨機應變的方法。

耶律夢香向以謀略稱著,習慣事事部署,絕不貿然進攻,今次前來隱蔽的“罪林”的採藥,要不是事態急不容緩,又只有莫問這個識途老馬知道“罪林”所在,否則她也不會任隨莫問出主意,況且這一場大風雪亦不知要落到何時纔會停,難道要她一個人在這裡先行謀定策略再獨個前行麼?

十人一路,行行重行行,天降大雪,只能緩步前進,行程十分緩慢,到得雪山山腰處,剛好有一山洞可藏身,幾人便躲進洞內暫憩一晚,由八位小朱輪流守夜,四周只聞寒風呼呼,並不見有人來襲,整夜裡莫問都矇頭大睡,鼻鼾發出的噪音幾可蓋過狂風。

黑夜過去,又是晨曦,狂風暴雪依然,莫問睡眼惺忪的擦擦雙眼,抖擻一下便繼續上路,耶律夢香開始有點埋怨一直刮打着鳥風,“八神”隨莫問再起行,一直團團圍着夢香,不敢有失,調皮的莫問沿途還跳在朱不大的木輪椅上,讓朱不小推着他前行,真是懶得過分,一邊行莫問還笑着問:“朱不大,假如你的木輪椅能把我們全載着的話,豈不是大家都不用辛苦走路了嗎?”

朱不大一呆,旋即答道:“我倒是沒有問題,但如果全部坐上來的話,要誰人來推呢?”

莫問聽罷眨了眨眼睛,傻笑道:“對啊!我怎麼想不到呢?”

大家都以爲這只是莫問尋常的玩笑時,終於到了山巔之處,站在高處鳥瞰山下,另一邊的山勢仿似一條大斜坡,遠處的天際白光在風雪中幻射出彩華,絢麗多姿,莫問指着山下說道:“只要到得山腳,‘罪林’便在望了。”

連日長途跋涉,如今聽得目的地在望,“八神”都興奮若狂,同時也放鬆了警惕之心,忽地“嘰嘰”的聲響清晰可聞,“八神”曾領教過那白毛人的邪法,對此怪聲特別留意,心中兀自怦怦亂跳,遊目四顧,要察看聲音從何傳來。

突然,嗖的一聲,身後有強物破風,莫問首先察覺,大聲叫道:“他們來了,正是我預計的時候。”

“八神”立即散開擋在耶律夢香身前,將她護佐,強物射來,莫問隨手擲出酒壺向那物體飛迎過去,噗的一聲,那物將酒壺貫穿,乍看是一條如棍狀的平平無奇物事,怎知一碰上酒壺,那棍狀物霍地張開,彈出十柄逆刃刀鋒,如像倒釣一般割裂酒壺。

莫問一見作狀大叫:“唉呀!酒壺內竟還有酒,真是太浪費!”莫問口中說得輕鬆,“八神”卻爲怕耶律夢香有所損傷,精神全都繃緊,莫問嘻哈笑道:“哈!我的一休小弟來了,雪山遇故知,可借沒有美酒共醉一場,真可惜,真可惜。”

那物事莫問早已見識,正是一休大師精心研製的神兵“長生”,既有“長生”,當然也有“風刃”,莫問此刻並無任何兵器在手,如何應付“長生”和“風刃”同時來襲?

那“嘰嘰”的聲響愈來愈接近,莫問忽爾自木輪椅上跳起來,一手便把朱不大背在身上,衆人正覺奇怪之際,莫問竟一拳將木輪椅轟散,朱不大喝道:“莫問,你幹甚麼?你叫我還怎樣走路?”

莫問不理朱不大叫嚷,將木輪椅散開後的長木分到各小朱手上,真不知他想要幹些甚麼,莫問還調皮地笑道:“傻瓜,要是死了的話才真的不用走路呢,有命回去,莫問替你另外再造一張更精緻的又如何?”

耶律夢香在旁靜觀其變,莫問最後纔將一塊木方遞到她手上,說道:“孃親,我可以叫你孃親吧?”莫問忽爾這樣一問,夢香有點呆愕,她既已與小白成親,又是皇后身份,千真萬確可稱得上是莫問的孃親,可是一直以來莫問都有親孃芳心,是以總叫喚夢香爲公主,就算莫問想要認夢香爲孃的話,也不該在這個危急的時候吧?

夢香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莫問又道:“孃親,雖然你不愛莫問,可是我爹卻是沒你不行,這班人是衝着你而來,既然爹不在,我這做兒子的便要子代父職,負起保護孃親的重任。”

莫問一輪快語,夢香還未完全聽進耳裡,他又彈開將揹着的朱不大交到其他小朱手上,然後急道:“這些木塊可是讓我們逃出生天的救星,千萬不要失去,你們要記着我剛纔所指‘罪林’的位置,那處前方會有一道冰牆,要是失散,便在那兒等。”

驀地,後方又有破空之聲,莫問回頭見銀光閃閃,正是“風刃”那長長軟刀刃劈來的前奏,莫問哇地一叫,旋身躍起回到夢香身邊,夢香被他搞得暈頭轉向之際,莫問竟從後將她一把抱住,夢香吃了一驚。她回過頭去,莫問笑道:“呵呵,不介意不肖兒與你如此親密吧?我想爹也不會反對我如此抱着他所愛的美人。”

耶律夢香怎樣也是個女人,被莫問如此一抱,兩頰頓添缸暈,罵道:“你跟你爹一樣口甜舌滑。”

莫問笑道:“是麼?那爹可有莫問這般頑皮?我現在可要跟孃親你玩一些刺激的玩意兒,保證孃親畢生難忘。”

說罷,莫問便將木塊放在地上,抱着夢香踏上木塊,用力一蹬,便向山下俯衝,借木塊之助,兩人順利在大雪山滑行,呼呼朔風撲面而來,吹得夢香幾乎無法呼吸,這個莫問還揚聲高叫,好像甚爲痛快的樣子。

那邊廂“八神”驚覺木塊的用途,也立即效法,如此一來,大雪山的斜坡便出現了十人滑行俯衝的奇景,莫問踏着木塊或左或右移動,以減慢俯衝之勢,“八神”見狀亦依樣葫蘆,向那深不見底的山下滑行。

這時候,奇異的“嘰嘰”聲響終於來到山巔,正是一休大師,他坐在一頂八人擔擡的大轎上,擡轎者全都是他的“僧兵”。身後還帶着幾十個外形古怪的浪人,一休大師見莫問奇招遁走,狀甚開懷,笑道:“對了,對了,一切也如我所想,莫問大哥你真聰明啊!去吧!

去吧!我這就來了,千萬不要這麼快放棄,否則便不好玩了。”

只見一休大師揚揚手,一個僧兵便拿出一條管狀之物,他臉上露出狂態,將長管子用火燃燒,火引燒至盡頭處,只見一道彩華升空,挾着長嘯聲向莫問等人猛然飛來,莫問心知不妙,揚手示意“八神”迥避。

說時遲,那時快,幻麗的彩華襲來,擊中雪山的山腰,也正是莫問等人正要俯衝而下的地方,爆出驚天動地巨響,濃煙散去,面前多了一個巨坑,要是他們再向前衝,定當墮進那巨坑之內。

一休大師揮着那長長管子格格的大笑道:“呵呵!厲害啊!真的好厲害!這東酉叫甚麼來着?”

他身旁的僧兵答道:“是叫‘火龍槍’。”

這邊的山坡發出隆隆的響聲,連帶那邊山坡也像天搖地塌般震動,此時朱不三正在山的那一邊,沿着雪地的足印追蹤而前,爆炸聲響,震得他身體也搖擺起來,幾乎要跌倒。

朱不三遙向山巔處望去,心知不妙,立即加緊腳步向前跑,無奈此時這裡風雪正猛,雖是邁開了大步走,朔風壓在他胸口處,幾乎要把身子肥胖的他也吹跌在地突然,前方一灘瘦厲的紅雪教朱不三大吃一駑,他連滾帶爬的飛奔,一邊嚷叫道“娘子,娘子,你在哪兒啊!”急風將他的聲音吹回來,那邊好像還有另一個朱不三在叫:“娘子,娘子,你在哪兒啊?”

愈是走得急,喘氣也愈急,心頭噗噗地跳,響聲大得幾乎傳入自己的耳中,此時急風割面,隱隱生痛,眼前忽地一黑,頓覺暈眩,他拍打自己的臉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那心跳聲卻不息止,噗噗地響個不絕。

他記起剛纔盛怒時曾有過相同的情況,桃子說那是甚麼“驚寂”,然後朱不小便倒了下來,一想起便又勾起他滿腔憤怒,又加驚懼,這個敵人如此鬼祟,實在太可惡。

想着想着,朱不三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大叫了一聲,跪倒在雪地上一陣亂拍亂擊,抓起了地上的雪往四下亂擲,只聽得噗噗之聲,聲音十分空蕩,就如投進無邊的黑暗之中,靜心一想,發現自己的舉動太過異樣,彷彿完全也支配不了思想,他心中暗暗在想:“爲甚麼我會做出這些奇怪的舉動?”

對了,一定又是那白毛人在作祟,猛然轉身向後瞟去,像莫問一般尋覓那人蹤影,只是極目四望,眼前除一片白色之外哪還看到有人?

“呵呵,呵呵。”笑聲來自朱不三自己,難道他已壞了頭?不,絕不是壞了頭,剛纔走過的路上除了白雪之外,不是還有一灘血漬的嗎?

那血漬該是隨看自己的腳印成一直線,怎麼此下又多了一灘血在足述的旁邊呢?

血漬當然不會自己移開,除非雪底下有一個受了傷、而且正在不斷淌血的人。

如果有人,會不會是那白毛人故伎重施,以白布遮掩身體,藏身積雪下跟蹤他呢?

又或者是桃子早被那人所殺,而且就此棄屍附近,在大風雪之下被掩蓋住屍體呢?

通常愈壞的念頭經自己的反覆猜想後,便愈易當成是真實,令人失去判斷力,朱不三一心只想要證實雪地下面是否有桃子,他扭頭往回走,跪在雪地上,伸手急急扒開那堆染血的雪。

啊!指尖終於碰到一些軟綿綿的東西,是肉,裡面果然有個人,他扒得更急,恨自己沒長多兩隻手。

雪扒開了,終於見到一張臉,朱不三大驚失色,那不是桃子,而是白毛人。眼前人在自己手臂上割出傷口,鮮血沿着手臂從雪地滲出來,擺這個局全是爲了誤導朱不三接近自己。

豈料朱不三剛纔以爲血是從上面滴在雪上,幸好,白毛人能控制人心理的技法將他吸引回頭。

朱不三發現已遲,白毛人一手搭着他的手,便像游魚一般地翻到他的背上,宛如剛纔控制桃子一樣,四肢立即纏住朱不三雙手雙腳,胸膛緊貼其背,如此貼身之下,朱不三的拳欲向後毒去,可是他肥胖的手臂無法向這角度彎去,與此同時,噗通噗通的聲響猛然傳人朱不三耳中,胸口猶如撕裂一般劇痛,向下一望,竟見自己的胸口位置一起一伏,心臟如要破體而出——

第十一章太子的皇后

皇宮內百多條人影在倏忽起落,不管那班禁宮侍衛身手如何了得,比起傻七真是相距十萬八千里。

最初傻七見到有人追捕自己深感驚懼,可是幾個起落下來,他回頭一望見那幾人根本無法接近自己,開始愈覺好玩,漸漸興起了玩弄之心,跑至御花園,忽地縱步躍起,騎在假山石上搖搖擺擺,得意地拍了拍手叫道:“呵呵!來啊!來啊!我在這裡。”

百多個侍衛來回走了幾轉仍無法沾上傻七的衣袖,老羞成怒,其中一個竟提起強弓拉箭射去。

呼一聲,箭矢直射過來,傻七一轉身,箭矢落空向後飛去,他見狀,腳一蹬向那箭矢追去,竟比箭矢更快,還一把抓住了箭桿,再回頭送到那射箭的侍衛手上。

那侍衛幾曾見過如此詭異莫測、更勝箭矢的身法,箭由傻七交到自己手上,竟然渾忘要將他捉住,錯失了良機,傻七又如風一般奔回假山石旁,繞着假山石走了一圈,好似在炫耀自己的身法是天下無敵。

剛巧此時夢兒正依那妃子的指示,來到附近的殿內尋獲龍袍與胭脂水粉,正要離去,聽得外面人聲雜沓,好奇心驅使不知不覺來到御花園內,只見傻七跟那百名侍衛糾纏,那奪箭的身法又挑起夢兒好勝之心。

他將龍袍與胭脂水粉往身上放好,一躍而出,要與傻七一較高低。

傻七再見夢兒,先是喜上眉梢,可是見他如風撲來,其勢洶洶,又一皺眉旋身避開,如此一縱一躍,就似兩頭大鵬鳥在御花園內振翅飛揚,侍衛們只有看的份兒,全然無法介入其中。

幾次夢兒與傻七在那百多個侍衛之間來回穿梭,他們欲乘機伸手去抓,但都只是抓個空。

眼睜睜的瞧着兩人遊鬥,一個自問輕功也甚爲了得的侍衛忽然說道“哈!要不是看見也有人無法把他抓着,我還以爲是自己太不濟,原來只是那大個子太厲害。侍衛不自覺地將夢兒與傻七比較,飛奔中的夢兒突折回頭,倏地站在那侍衛跟前,怒目而視,盯得那人心頭升起了一股寒意。夢兒怒道:“你這個不知所爲的膿包,明明自己及不上人又不肯好好趁機會揣摩別人的長處學習,只懂說一些安慰自己的說話,但求能心安理得,你難道不覺得可恥麼?”

侍衛愕然呆住,心忖哪有一個刺客如此大膽,不但偷入禁宮之內,更明目張膽的站在人前教訓別人,更離奇的是他一矢中的,將自己的錯處說出來,心中一陣愧然,可是立即又清醒過來叫道:“將他拿下!”

區區幾個禁宮侍衛便想將夢兒拿下,實在談何容易?

衆侍衛同一時間撲過來,夢兒定如淵嶽,直至距離剛好,立即原地打步轉圈,拳如雨下,電光火石問,連環轟擊各人胸口,將他們全都反震回去。

見侍衛如此不堪一擊,夢兒也不屑糾纏,口中罵道:“他媽的你看你們多不濟?腳不穩,拳不猛,連閃避的功夫都還未學好,就當起禁宮侍衛來,他日若看見你們還是沒有進步,我便一刀斬掉你們的頭!”

夢兒說話聲音帶着無上威儀,儼如皇帝頒下聖旨,他今趟闖入宮中,看來已將自己當成真的皇帝無疑,侍衛們恍如丈八金剛,摸不着頭腦。

回頭看去,傻七仍跟在自己身後,夢兒也不再多言,沿來路往回走,那邊正好是“慈寧宮”,太子寢宮的位置。

太子初見可人即驚爲天人,被她那張與別不同的面容深深吸引,心忖道:“啊!宮中竟然有這樣的美人,怎麼我一直忽略?”一向小心翼翼,言行舉止絕不出錯的太子驚覺自己失態,便輕輕放開手來。

可人忽地說了句:“夢兒,我愛你。”

太子抖地一震,終於想起夢兒這個名宇,聯想起剛纔妃子提到的另一個男人,那一定就是夢兒無疑,可是爲甚麼可人要對着他說“我愛你”?可人最特別的地方,太子現下根本無法想像出來。

正要回身吩咐其他人將可人身上的繩索解下,豈料可人撲倒他懷中,太子訝異之間,可人旋即飛一般對太子送上香吻,這一擊是如此飛快,教太子猝不及防,也似不願去防,兩脣交接,可人的香津流入太子口中,一陣悸動感覺令太子全身劇震太子很快便清醒過來,一手將可人推開,但可人卻像是依依不捨般拉着太子,看她一臉天真,彷彿完全不當剛纔的一吻是甚麼回事,事實上她也真的不認爲這是一件大事。

無法放開手來,太子忍不住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可人眨了眨一雙碧目,腦袋裡記起夢兒所教的說話,說道:“可人,我是可人太子在心中喃喃唸誦可人的名字,露出讚歎表情,完全認同這是個跟她最匹配的名字。太子情不自禁地向她全身上下打量,見可人身上所穿的正好是昨夜那妃子的錦繡衣袍,纔想起剛纔那妃子地走出外面,有點好奇,指着可人的袍子問道:“我想你一定很喜歡這件袍子吧?還是你逼她脫給你穿這麼頑皮?”

可人滾動着一雙碧目,揣摩太子的說話,摸摸自己身上的長袍發出會心的微笑,隨即又瞪大雙眼,留意到太子身上一襲繡有九條彩龍的龍袍,金光耀眼,甚覺有趣,輕輕的用指尖在刺繡着龍的地方撫摸,然後又格格地嬌笑。

太子站着不動,任由可人指尖在他身上游移,那種溫柔的感覺刺激着他全身感官,要切身體會溫柔,此刻的龍袍已成爲障礙,太子心裡升起了與可人溫存纏綿的念頭。

與此同時,可人正嘗試爲太子除下龍袍,太子渾身一震,猜想與可人能心靈相通,驚喜莫名。

忽然外面傳來嘈雜響聲,把太子從溫柔綺夢中驚醒,他立即握着可人的手不讓她繼續放肆,猜想一下,就拉着可人的手步出寢宮,只見那百名侍衛追着夢見,正往寢宮這裡來。

夢兒欲大步走人宮內見可人,一見太子拖着可人的手步出,勃然大怒,箭步衝前,揮拳轟去,禁宮侍衛見狀即欺身上前護駕,可是全被夢見轟得飛退,太子凝立不動,緊盯着夢兒拳勢,等他雙拳就在眼前,才舞起掌影向夢兒拍擋,夢兒怕太子會傷害可人,拳勁不敢太重,衝拳全被太子一一截擋,還反過來受他掌影操控。

太子刻意將可人藏在身後,夢兒跨步躍後,遽料太子如有神機妙算,旱料此着,蹬步一退向後倒飛,夢兒又落了空。

短兵相接下夢兒與太子皆未得手,氣氛凝固,夢兒擡頭看去,竟見可人還在用指尖輕掃着太子身上龍袍的刺繡,他臉色隨即有點不悅,可是可人並不察覺,太子向夢兒手上瞧去,竟是一件龍袍,他微微一愕。

夢兒怒道:“你手上拉着的是我妻子,快縮開你的臭手!”

太子早聯想到可人跟夢兒有關,可是聽見兩人竟是夫妻關係,不覺心頭一蕩,強自鎮定心神。

各禁宮侍衛隨即將夢兒團團圍住,但已領教過夢兒的厲害,只是擺好陣式卻沒人敢上前將他擒起。

穿上了龍袍的太子真是一派威嚴,自生一股凜然氣度,他徐徐的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笑夢兒,朕先恭喜你有如此動人的嬌妻,不過,你現在身處的,可是朕的皇宮,你私下闖進來又應該如何去算?”

夢兒今番潛人皇宮,實是聽那鼕鼕所言,新房應有美輪美奐的佈置,便欲以皇宮作其新房,全不理會這是太子的地方。

不想跟太子再爭執糾纏,夢兒只是要回可人,便叫道:“可人,過來夢兒這邊可人聽見夢兒的叫聲,別過頭來,露出燦爛的笑容,視線不期然向他手上那件金光耀眼的龍袍望去,便掙脫了太子的手,向夢兒跑過來。被可人甩開自己的手,太子竟覺心中升起一陣醋意,最討厭的是可人走過去便撲入夢兒的懷中,雖然如此,太子的臉上還是不曾露出他的喜怒哀樂。可人依在夢兒胸前,拉扯着夢兒手中的龍袍,要好好研究一番,如此一來夢兒才消去剛纔的怒氣,他掏出一個古雅精緻的小盒子,說道:“可人,你看我找了些好東西給你,等一會便跟你去玩,好麼?”

縱使太子再會掩飾,依然瞞不過細心的夢兒,他這一句說話就是帶着挑釁與示威的語氣。

夢兒說罷,轉身拉着可人慾離開此地,太子即向古刀瞟去,他便挺刀擋在夢兒身前,其餘禁宮侍衛也再逼前一步。

對於太子的阻撓,也在夢兒預計之中,忽地,夢兒側身橫蕩,肩頭一動,拳頭隆的一聲便擊中一個侍衛的面門,那人還來不及看清楚拳勢來襲之時,已滿天星斗暈倒在地,夢兒一把扯住,將他徐徐放下,如此一來,他身體軟軟地曲膝跪地般模樣。

夢兒拉着可人的手,向這人走去,做了個手勢要可人坐在他的背上,可人格格的嬌笑,覺得好玩,輕拍了那人一下,見他沒有反應,便一屁股坐下,可憐的侍衛無辜被擊暈後竟成了一張椅子。

太子輕輕拍了一下手,讚道:“我以爲夢兒只是個會虐殺無辜的狂人,料不到你對自己的妻子也有溫柔一面,真令我意外。”

夢兒一臉冷然道:“等一會你的經歷纔是你此生中最意外的事。”

太子道:“我以爲你潛入皇宮只爲偷一件龍袍給自己,已經是我最意外的事,原來還有更意外的?其實如果夢兒喜歡龍袍的話,大可隨便向太子要,我可以命人立即爲你造一件。”

夢兒道:“別廢話連篇了,今天是我夢兒大喜之日,本來也不想今日便將你的‘天法國’奪過來,不過如今我改變了主意。”

太子微一呆愕,說道:“哦?奪‘天法國’?原來夢兒真的喜歡做皇帝,真令太子失望,我還一直以爲你會有更與別不同的目標,不過很可惜,就算你能殺了我太子,也只是太子死了這麼容易理解的事,‘天法國’不會因太子已死便屬於夢兒所有。”

夢兒已表明態度,可是太子慣常不由自己出手,他做夢也沒想到夢兒會闖入宮中,是以今次並無準備甚麼良策對付,但環顧四下,要是夢兒真的發難,除太子可阻止外,還有誰人?

突然又是碰的一聲,夢兒不知怎樣出手,便又將一個禁宮侍衛轟倒,見他牙血吐飛,暈頭轉向,完全不知發生何事,可見夢兒出手之快。

夢兒說道:“你繼續說廢話吧,一百個侍衛,可以夠你說一百句廢話,假如再不夠,你大可再叫多些人來。”

上一回“窮鄉乞巷”中夢兒與太子交手,因夢兒的狂霸,嗜殺平民,太子在投鼠忌器下一直屈居下風,最後全靠百搭一口唾沫才勉強替太子解圍,夢兒對此一直耿耿於懷,心目中視太子爲他第一個要擊殺的人,今日趁自己成親大日子,正好一雪前恥以示慶賀。

夢兒咄咄逼人,他擅自闖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要大模施樣走,同樣也沒人可阻,要是太子不出手的話,絕對難在其他人面前挽回自已的尊嚴。

暗自盤算過勝負的利害後,他終於說道:“你今天絕對不是朕的對手,根本不用鬥。”

太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慚?他曾先後兩次跟夢兒交手,第一次互拼了一招,可是夢兒爲尋出太子的弱點,只向當時還是小孩的百搭攻去,第二次則是“窮鄉乞巷”一役,兩次交手雙方都無法殺敗對方,爲何今天太子如此肯定夢兒絕非其敵。

會不會是太子仍然對本身實力有所隱藏,他的武學修爲還未正式見底?

不管如何,太子這一句說已惹得夢兒大怒,大聲叱喝,邁開大步,衝拳直轟,雄渾的拳風呼呼撲來,吹得太子龍袍飛揚,此時太子拔身躍起,沖天飛去,喝叫:“借刀。”

果然又是借刀,夢兒早便領教過太子的招數,乘他一躍之間自己彎身錯步,向後奔去。

此時,古刀刀已出鞘,一聲長嘯銀閃閃的刀芒如箭破空,又是太子接刀的前奏,可是這同一招數用在夢兒身上,只會讓自己敗得更快。

夢兒早將這一切都牢牢記在腦海裡,聽到太子的叫聲,轉眼間夢兒已挺身擋在飛刀之前,還一手將刀奪來,正欲狂笑太子時,半空之間的太子卻突然不知所終,夢兒大爲詫異。

左右四望,終於發現太子,他竟然赤手空拳站在可人身前,一派溫文爾雅的樣子,完全不似要跟夢兒死鬥,究竟他在幹些甚麼?

可人正自研究着手中的龍袍,乍見太子又站在自己面前,又將手上的龍袍跟她自己手上的比較一下,似要比較出兩者分別,太子竟然說道:“可人,你願意做我的皇后嗎?”

夢兒聽見太子所說的話,盛怒難耐,高聲喝叫道:“太子!你給我離可人遠一點!”

太子完全不理夢兒,只是伸出手去向可人再道:“可人,只要你點頭的話,你便是‘天法國’的皇后。”

只見夢兒舉步邁前,全身肌肉都在暴跳,已經盛怒至極點,太子只是手一揚,禁宮侍衛明知是死都撲上去擋住夢見,夢兒也的確亳不客氣一拳轟殺一個,瞧見同伴頭顱爆散而死,太子又一揮手,視線卻一直瞧着可人,第二個又擋住夢兒,同樣是頭顱碎裂的下場。

夢兒暴叫道:“他媽的!擋我者死!”

終於可人開口了,說道:“我愛你。”

天,可人到如今爲止就只是學懂這句話,夢兒雖然也明白,但親耳聽見她對太子說“我愛你”,那種感受就如同被萬箭攢心一樣的痛。

那知太子又突然扶起了可人,將她交回到夢兒的手中,還開口說道:“好了,你們可以離開皇宮。”——

第十二章用計將心偷

太子是新一代強者中最爲出色之一人,順理成章成爲了夢兒第一個要擊殺的目標,他三番四次主動與太子糾纏,太子如要將夢兒挫敗的話,剛纔正好是最佳時機,偏偏太子竟又無條件放走夢兒,究竟是何原因?

太子說道:“剛纔你清楚看到,假如朕要殺可人,你根本沒有時間將她救活,也即是說,今日已愛上可人的夢兒,已經有了致命的弱點,任何人要將你打敗,根本毋須在武功上勝過你,只需要殺掉你所愛的人,就足可讓你生不如死。”

太子的確所言非虛,剛纔他每一次揮手皆有人賣命阻擋夢兒,單是這一段時間,絕對足夠讓可人死十次,要是太子出手的話,可人甚至乎可死上百次。

只見太子一派悠然,已完全不將夢兒放在眼內,還說道:“從前的夢兒難以擊倒,是因爲他所關心的人都不容易倒下,小白、耶律夢香是難以應付的人物,不需夢兒擔心他們安危,不過你今日所愛的可人,偏偏毫無能力保護自己,如此一來,夢兒便要爲可人而分神。”

夢兒還是不語。

太子續道:“夢兒也再次無懈可擊,其實還有辦法,讓朕不厭其煩的提醒你,你要麼就去做個平凡的人,那樣就較容易與你相愛的人活在一起,但你要做霸者,自然會有很多敵人,他們都會千方百計將你迎頭痛擊,也毫不憐惜追殺你心中所愛,這樣的話,你還可以做一個成功的霸者麼?”

說罷,太子揚長,正欲離去,忽然又煞有介事的頓足下來說道:“對了,你不是一直想打敗朕嗎?既然如此,或許當朕搶掉你所愛的人,那豈不是就有弱點給你迎頭痛擊了麼?”

夢兒由剛纔至今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全因爲太子根本已掌握大局,夢兒只屬於一個陪襯的角色,不但被他所玩弄,如今還明目張膽的挑釁要搶走可人,教夢兒這口氣如何能下?

如果像太子那樣說的話,要殺敗太子最好的方法,夢兒只需將自己的妻子雙手奉上而已,但他又怎可以做得出來?

太子既親下聖旨讓夢兒安全離開皇宮,焉有人敢攔阻夢兒和可人離開,他一手拖着可人便走出宮外去,吊在老遠的傻七一見夢兒離開也動身跟在後頭。

這一次夢兒闖進太子的皇宮可說是自討苦吃。

這夜漆黑的天空又見明月,經早上的一番擾攘,皇宮又回覆平靜,太子並沒有因夢兒的闖人,而容許侍衛守在寢宮之外,事實上因夢兒這次衝動妄爲,大家終於明白太子不用侍衛守宮的理由。

要是真有人敢闖宮的話,那人也必然是個高手,由一般侍衛去攔阻高手,只會做成不必要的傷亡,而就算是高手,要對付太子都絕不容易,既然如此,還要侍衛來幹甚麼?

只見百搭在太子寢宮內閉目養神,在太子沒有需要用到他的時候,百搭會遵從太子的吩咐爭取休息,是以今夜宮內的太子只是跟百搭相對而坐,太子逕自一人陷入沉思,雙眉緊縐,既有難題卻不要百搭來替他解搭,顯見這一次的難題並不能由外人來協助解決。

太子由思量的一刻開始便沒有移動過半分,良久,一婀娜娉婷的身影又獨個兒接近寢宮前,瞧她服飾上的紋理與樣式看去,與昨夜那妃子所穿的一襲長袍完全相同,可是今夜這妃子卻換了另一人,而她較爲豐滿和成熟的臉孔,又顯見她的年紀比昨夜一個妃子稍大,約十六左右之年。

她顫抖着雙腿,幾經辛苦步至寢宮之外,心中猶豫了一會,便拍門說道:“皇上,臣妾聽宮娥說皇上今晚要我。”原來每一夜太子都會吩咐宮娥自三千後宮佳麗中挑選一名妃子來寢宮,每天不同,絕不重複一人,因此每一個妃子聽見今夜終於被挑中的話,都會既驚且喜。

驚的是因爲太子不會重複與同一人溫存,今夜被欽點過後,她在宮中的生命便完,再不會有每天盼望獲太子青睞的憧憬心情。而甚麼是他們的喜?每一個陪伴過太子共度的妃子,回到後宮都必定對太子讚口不絕,那種美妙的感覺一生難忘,令每一個未獲寵幸的妃子都趨之若鶩,渴望一嘗太子的溫柔。

這個妃子拍門之後,等待了良久,太子才終於迴應過來,他一開口說話,閉目中的百搭隨即睜開雙目。

太子向門外說道:“你都聽宮娥的吩咐照辦了吧?”

太子的意思是要妃子用布條蒙着雙眼,這妃子手裡拿着布條,雙手兀自在顫抖,卻並沒進一步動作,還說道:“皇上,妃子可以不用布條蒙着雙目嗎?”

從沒有一個妃子會對太子作這要求,太子微感一愕。

太子說道:“爲甚麼?”

那妃子有點戰戰兢兢,她自己也詫異竟敢拂逆皇上的意旨,而這可能會犯上殺頭之罪。

她答道:“臣妾聽其他享受過皇上溫柔的姊姊說過,他們每一個都沒有在牀上親睹過皇上容顏,臣妾想有一些不同的回憶,請皇上成全。”

這個妃子臉上泛着紅霞,一顆心兒噗通噗通的跳着,顯見她真的是對太子投以真情,盼望趁這一次機會獲太子寵幸,成爲正式的皇后。

她說罷一直在門外站着,等了良久也不見太子有所迴應,心情更是緊張,便說道:“臣妾知罪,要是皇上不能答應臣妾過份的要求,臣妾現在便先蒙上眼。”

室內,只見太子略一沉吟,向百搭打了個眼色,百搭便會意站起身來躲進一處秘密的地方藏身。

那妃子正要用布條矇眼,豈知這時太子卻答道:“朕答應你的要求,你進來吧萬料不到太子認真的考量自己所說的話,那妃子既驚乍喜,隨即想到自己極有機會成爲皇后。她推門進內,只見太子安坐於牀前,終於能在皇上的寢宮中跟她獨對了,她現在的心情實在好得無法形容,卻不敢太過將喜悅形諸於外,說道:“皇上萬安,謝皇上答應臣妾要求。”

太子揚一揚手,叫喚道:“過來。”

她又是一驚,原因是常聽其他妃子口中說過,太子慣常會親自拉他們的手往牀上安坐,如今要她自己向前走去,她又多了一次與別不同的體驗,回到後宮必定成爲最令人欽羨的一人。

那妃子放輕腳步向前走去,一直來到太子的牀前,太子未叫她坐下來,她還得挺身站着。

太子擡頭凝視了她臉容一會,與她四目交投,那妃子身子微一顫抖,已掩不住內心的興奮,要是她想做皇后的話,還得表現出自己的與別不同,既然太子剛纔願意答應她的要求,她便再次開口說道:“皇上,實不相瞞,臣妾只是從其他宮娥口中形容過皇上的樣貌,卻從未得以一見,今日有幸一睹皇上龍顏,實在比他們形容的好上百倍。”

妃子真情的稱讚,太子並不動容,卻也不阻止她把話說完,她便續道:“皇上,妃子是否可以永遠侍奉皇上左右?”

太子略一沉吟,問道:“爲甚麼?”

得與皇上親口對話,妃子心情一蕩,繼續說道:“因爲……因爲臣妾只是見皇上一眼,便喜歡皇上。”

這句說話直擊進太子心坎,令他身體微一顫抖,再向那妃子臉上瞧去,如今他眼中所見的,竟是可人那張純真的笑臉,幻想着眼前是可人的,要是再想下去,必定是與可人共赴巫山的曼妙光景。

太子隨即鎮定心神,不容許自己再多幻想。

那妃子見太子神情動容,自己也微一吃驚,難道剛纔的說話終於令太子動氣了麼?自己會太得寸進尺麼?

她隨即欲跪下求恕罪,可是太子已伸出手來將她扶住,一言不發的向她身上撫摸。

這個妃子當然也是處子之身,被太子這樣接觸之下,心情一陣悸動,微微的顫抖直接刺激感官,紅脣半張,快要動情。

可是太子一直只是隔着長袍在她身上撫摸,摸遍她身體上每一寸地方,令她嬌喘連連,但就是沒有直接伸手進去握摸她的胸脯,更沒伸手脫去她的長袍。

太子上下其手,撫摸了一會,那妃子現在已有跟太子媾合的衝動,可是太子卻忽地停下手來。

那妃子喘了口大氣,胸口劇烈地起伏,想來她現在必定已春潮氾濫,也不等待太子的吩咐,就要伸手解去自己身上的鈕釦。

此其時,太子忽爾說道:“夠了,你現在可以回去。”

太子一句逐客令,令妃子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明知自己沒資格問,但最後還是大膽的問道:“爲甚麼?是臣妾不能今皇上滿意麼?”

太子說道:“你剛纔不是要求過,要跟其他妃子有不同的回憶嗎?你已經如願了,朕只能答應你這要求,退下。”

太子臉容微怒,那妃子隨即倒抽了一口涼氣,還想說些甚麼時,太子便再道:“退下。”

她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就只會犯上殺頭大罪,縱使千不願萬不願,也只能低下頭來退出門外去。

待那妃子遠去,那百搭又從暗角處步出,只見他二話不說的返回自己的椅子坐下,繼續閉目養神,活像把剛纔的事視若無睹。

太子忽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可人。”

百搭聽得吩咐的聲音,立即張開眼來,在她腦海中旋即飛快地閃過可人的記憶,找尋有關可人的一切。

百搭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凡出現在太子身邊而又跟他扯上關係的人,百搭定當牢記於心中,隨時將他演譯出來爲主效勞。

只見百搭苦思了一會,最後卻是臉帶愁容,表情將是說着這一次他的奇能並不靈光。

太子又再嘆息了一聲,說道:“百搭,不用煩惱,要是你能夠將可人重現於朕面前,那她就不值得朕去苦苦思量。”

果然,太子已對可人一見傾心,無法忘懷。

百搭除了演譯他人之外,根本不會說自己一句話,瞧見太子一臉愁思,縱使想說些甚麼,可是沒得太子的吩咐,他也不知要說何話,他抓了抓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夜之中,“窮鄉乞巷”之內響起了天籟一般的動人樂曲,一個一身污垢的漢子提着長笛吹奏,笛聲帶着一絲愁怨,哭訴着的悲曲,令聞聲者心頭悽酸沉痛。

自太子來到輔助“天法國”後,首先便是將“窮鄉乞巷”完全改變過來,如今這裡已變得歌舞昇平,就算是夜近深宵,居於巷內的人還是聚首一起,有的吹奏樂曲,有的吟誦詩詞,惟內容都是在訴說如今中土河山驚變,受“天皇帝國”入侵的噩夢所纏繞,不知要到何事方可驅逐外族,將中土回覆到往昔光境。

夢兒在皇宮中再次受挫於太子,心情鬱悶,領着可人來到此處停駐,腦海中盡是當日在此受挫的回憶,愈想愈是憤怒。

身邊的可人對音韻最感興趣,只見她擡起兩片落葉,便走過去那吹長笛的漢子身伴,吹起音韻來附和笛聲。

她吹奏的音樂也是如此輕快,與悲悽的笛聲曲調極不調諧,但卻十分動聽,那漢子聞聲也換了個音調,同樣吹奏輕快的樂曲,轉瞬間,“窮鄉乞巷”就由悲苦的氣氛變成喜氣洋洋,洋溢看生機。

夢兒也同被感染,情深款款的看着可人,似乎只要有了可人,就可平和夢兒的狂暴脾氣。

忽然之間,一個人的出現,所有人都停了再吹奏樂曲,紛紛跪拜下來,這個人當然就是太子無疑,只見他過去,二話不說蹲下身,坐在可人的身邊,可是,夢兒見狀也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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