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部 醜醜醜

夕陽西沉,繁星如雨,佈滿天空,入夜了。

李厲睜帶着一衆“天法國”戰兵,來到那峽勢如龍蟠虎踞的“三心峽”處,原來充滿欣慰的心驟變惶惑,因爲在峽谷前阻住去路的,竟然是已今非昔比的皇上皇皇上皇指着摩迦陀罵道:“大蠢才呀!我問你一個問題,並不太難,你猜猜如果我在這裡設下伏兵,大將軍會有何對策。”

摩迦陀沉吟了半晌道:“如果是我,一定會後撤逃去。”

皇上皇大力拍在摩迦陀頭頂上,恥笑道:“哈……,要是李厲睜的舉動也跟你一樣,大將軍豈不也跟大蠢才一般見識?”

轉身向李厲睜裝作恭敬的道:“大將軍呀!你跟一萬精兵死到臨頭了,可有甚麼妙計呢?”

李厲睜怒叱道:“媽的皇上皇,老孃今非昔比,單憑你三言兩語恐嚇便會怕了麼?你好無聊!”

口中罵個不停,惟是李厲睜內心卻半分不敢小覷這足智多謀、雄圖偉略的昔日“皇國”

君主。

就算是十多年前,單以小孩能耐,皇上皇已能一夫當關,“四國四族”中三國四族聯手攻擊多年,他竟可以獨力支撐,固守“皇京城”,未曾被聯軍破過城池。

皇上皇乃兵法上的大行家,又精於掌握敵人心理,鮮有敗戰,就是強如小白也險險命喪於他佈局之下。

經追隨親父橫刀學武多年,武功實力提升至高手之列,皇上皇重出江湖,絕對足以翻雲覆兩。

李厲睜多年來於兵法中鑽研、埋首努力,但跟皇上皇相比,有可能勝過他麼?

她內心有點猶豫,也就是自信心動搖,兵家之大忌也!

皇上皇陰森森地道:“來吧,證明你有資格當個大將軍,誰能離開這裡,誰就是更強者。強者敗,更強者勝的道理,我想你應該明白吧!”言詞中充滿鄙視之意,氣勢絕對凌駕在上。

李厲睜沒有迴應,她明白到皇上皇說話的含意,誰能夠離開峽谷,誰便是兵法中真正強者,要保住大將軍威名,不墜神相聲威,必須殺出一條血路。來吧,皇上皇,我李厲睜纔不怕你。

李厲睜和八名副將商議一陣,當下高聲喝道:“臭龜孫子,待老孃殺你一個盤滿鉢滿!”振臂高呼,約五千步兵,左盾右戈往山岩衝去。

李厲睜領着刀女、劍女、箭女、盾女和五千步兵殺上前去,箭矢從頭頂忽然如蝗落下,密得把滿天繁星都遮擋,令天地變得昏暗一片。

餘下四女各奉號令,率千餘人往山峽強闖過去。

皇上皇嘻笑道:“大蠢才呀,李厲睜只是憑着兒戲般兵法道行作戰,幼稚可笑,你卻連她也勝不了,哈……,都是不知所爲大笨頭!”

摩迦陀聽罷沉默不語,只見李厲睜兵分兩路,一邊牽制皇上皇的伏兵,一邊強闖山峽,正是要把皇上皇的兵力分散,待騎兵闖過山峽,再從後把皇上皇圍攻。

如此戰略倒也相當出色,惟是在皇上皇眼中卻不值一曬。心中不免在揣測,這自負的傢伙,當真有妙策殺盡敵人麼?

這二龍分擊之術,是爲於峽谷中戰鬥最佳作戰之法,只要後頭騎兵殺上,當可衝破敵人佈陣。面對如此必敗局面,皇上皇依然滿面自信,究竟他還有何後着?

皇上皇縱聲道:“來吧,來吧,都上來給我送死,哈……,只怪你們跟了又笨又蠢的低能李厲睜,如此賤貨,只配在賭坊內大殺三方,在戰場上只有被辱被殺的份兒,呵……,賤貨李厲睜啊,你害死大家,害得一大羣爹孃失去孩子,慘啊!慘啊!”

斧女、矛女、棍女、鞭女對一切充耳不聞,率着四千多騎兵強闖山峽,戰馬奔過峽谷,敵人的箭如電射出,可是“天法國”戰兵輕易擋下,並未見有啥驚險之處矛女、槍女走在軍隊最前,健馬疾馳如風,奔不到數丈,忽然“哎喲”一聲,連人帶馬竟摔倒在地。

幸好斧女、鞭女、矛女都身手敏捷,眼見戰馬有異,忙縱身半空之上,避過一劫。可是身後的棍女卻走避未及,墮馬倒地,登時頸骨折斷身亡。

各人細心察看,始發現原來地上有數十道淺坑,無數鐵鏈橫架在上,戰馬衝上來便必然被割蹄絆倒。

四千多騎兵前方的失去戰馬,後來的又互相踐踏,亂作一團,戰兵數目一下子死傷逾半,軍心頓時大亂,皇上皇將盡殲一萬大軍的“預言”更形強烈可信。

李厲睜明白必須先穩定軍心,一躍而上,奮力殺上山岩,擒賊先擒王,斬殺了皇上皇便能扭轉劣勢。只見高踞石上的皇上皇哈哈大笑道:“哎呦,大將軍啊,你真的要先加害我麼?放心,我皇上皇大人有大量,不責怪你,還送你大禮!”說罷,露出一個詭異得教人心寒的笑容來。

李厲睜明知皇上皇定有詭計,站在山岩之上竟猶豫了起來,進也不是,退又不可能,忽聽得隆隆之聲,擡頭一看,逾千斤重的巨石竟從山岩之上滾了下來。

“天法國”戰兵馬上往下奔逃,可是經已太遲,死傷枕藉,有的頭顱爆開、有的壓成爛肉。李厲睜狼狽退回山岩下,瞪目怒望向皇上皇,粗眉倒豎,不禁髮指肌裂。

斧女、矛女、鞭女和一衆騎兵,利用馬屍擋去箭矢,不料羽箭突然停止,像沒有發生過甚麼一般。

三女慢慢站了起來,正在思量下一步應如何之際?忽地山岩間飛出千條大蛇,有的長達逾丈,粗苦海碗,大小不一,各自將頭昂起,紅信吞吐,宛如火焰。

三女驚魂乍定,只見無數蛇羣涌現,身體被蛇兒困纏,不禁大吃一驚。斧女正要甩開蛇羣,箭矢又滿天射來,教她再也閃避不及,百箭貫體倒地身亡。

剩下的矛、鞭二女見狀,皆驚惶失措,忙背靠山岩。但見四面八方,蛇羣合攏而上,勢如潮涌,比千軍萬馬更爲可懼。

剩下來未及一半的“天法國”戰兵,亦因蛇羣涌現已分了心,被箭矢奪去生命。僥倖大難不死的都如二女般靠向山岩。

二女正要用兵器擊打蛇羣,赫然間山岩後竟伸出無數手臂,把二女牢牢抓緊,剩下的戰兵亦逃不過此劫。

“嗅”一聲,矛女額上便中了一箭,一命嗚呼,矛女軟倒地上,無數毒蛇往她身上狂噬,咬個不亦樂乎。

鞭女見矛女死狀可怖,心中痛惜,眼見千蛇鑽動快要往她身上游去,連忙以腿挑起身旁已死去的戰兵佩劍,張囗咬住劍柄,搖首揮劍,斬向纏着她的一雙手臂。

手臂被一劍斬掉,鮮血濺飛,鞭女瘋了似的狂斬亂劈,無數鎖人手臂掉下,藏身山壁內的敵人慘嚎奔出,失去雙臂,都變成了廢人。

鞭女回覆自由,眼看四周驚震莫名,帶來的四千多“天法國”戰兵,通通都橫屍倒地,只剩下她子然一身。

正要轉身逃回大將軍處,忽見一條碧金色的大蛇矯夭升空,迎頭往鞭女天靈蓋噬來。

倉卒應變間,鞭女退開三步,揮鞭接連幾個動作,神速無比,“呼”的一聲,軟鞭纏着蛇首,便向着石壁毒打撞去,及時把金蛇撞個頭爆肚穿。

最前頭的大羣毒蛇,已離鞭女不足一丈之遙,大蛇加上軟鞭,合成暴長一倍神器,盡把箭矢和惡蛇暫且逼退。

渾身鮮血淋漓,雙手微微發抖,回想剛纔九死一生的驚險,餘悸未止。

一場血戰,李厲睜等一衆在前頭的精銳之師,已死傷大半,大家對衝過峽谷已認定毫無希望,只求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李厲睜跟身旁的刀女、劍女皆滿眶怒火。自從集成“惡煞戰兵”後,又幾曾試過如此敗戰屈辱,但見精兵倒地慘死,原來神威的李厲睜,也禁不住淚流滿臉,傷心不已。

再來一道箭牆把李厲睜和二女逼退,皇上皇怪聲怪氣,大言不慚的道:“大將軍,原來如此膿包,我皇上皇也大可放心。”

李厲睜氣得七竅生煙,臉上亂七八糟的血筋凸現,雙目如血,喉嚨發生野獸般的聲音,像要把皇上皇吞下肚子裡。

皇上皇一臉從容,笑道:“大將軍不必如此憤怒,我也不要甚麼趕盡殺絕,誰個投降,我皇上皇也懶得殺他。”

好個皇上皇,由始至終都把李厲睜玩弄於股掌之間,甚麼二龍截擊之術,原來早已預料她有此一着,破得輕易,更且還有必殺一擊在後頭,待李厲睜冥頑不靈抵抗到底,才徹底痛擊。

運籌帷惺,智者取勝,好明顯皇上皇的兵法實力確是倍於李厲睜,當可談笑用兵。

反觀李厲睜未戰已心怯,一切盡在對方掌握之中,落得一敗塗地,辛苦經營的一萬“惡煞戰兵”,就只剩下不足三千人。

投降者不殺,真的有人貪生怕死麼?

“我投降,不要殺我。”說話的竟是盾女,她急步從戰兵堆中走了出來。

“李將軍,對不起,和你一起我根本看不見有任何生路。”說罷便往前方急奔逃去。

嗅嗅嗅三聲,只見勁箭同時穿透盾女的頭、胸、腹三處,怕死的人卻偏偏早死箭女冷冷的道:“誰個臨陣退縮,下場必如她一樣。”

皇上皇一掌拍打摩迦陀的頭,恥笑道:“大蠢才呀!要是先前一戰,你努力拼死,不妨想想有可能反敗爲勝,扭轉乾坤麼?”

摩迦陀退縮道:“我也想力戰,但努力戰鬥並不代表就能勝利。”

皇上皇笑得合不攏嘴來,道:“大蠢才果然有點進步,明白到努力並不等於一定可提升智慧,蠢纔始終是蠢才,如何努力,亦勝不了天才,哈……!”

摩迦陀道:“既然我摩迦陀是個大蠢才,只好把難題留下,讓天才來解決。”

就在皇上皇繼續嘻笑怒罵,不可一世的同時,已盡失戰意的李厲睜正在籌謀,她心中暗暗在想:“既然打不過他,難道老孃連逃走的本事都沒有嗎?我只要往後逃去,把戰兵化整爲零,他又能如何?”

皇上皇突又笑嘻嘻道:“大將軍是否想尋找逃走路線呀?讓我告訴你吧,馬上往後逃,把戰兵化整爲零,那就有可能逃過此劫了。”

李厲睜聽罷不禁心寒,怎麼自己所思所想,竟都在皇上皇掌握之中,再往下該如何應變呢?

驀地一陣健馬急馳的聲音轟然響起,遇如疾雷般由遠而近,直逼“惡煞戰兵”後方。馬蹄踢得沙飛土揚,旋風般卷飛上半天,數十個身穿戰甲,臉上帶有血污,目無表情的騎兵戰士衝殺上來。

排在最後頭的“惡煞戰兵”,自然殺力最弱,也就是最容易陣腳大亂的一羣。

如今敵兵殺至,當下驚惶失措,拔刀的拔刀、搭箭的搭箭,卻是亂作一團。加上敵人個個血流披臉,就如殭屍一般,充滿陰森可怖,實在駭人。

皇上皇道:“大家請不用怕,那是‘高麗天國’的死人戰士,稱爲‘鬼兵’,外貌雖是駭人了一點,但其實相當可愛,只來奪命,不用反抗,‘鬼兵’是打不死的。”

李厲睜也不去理會皇上皇的廢話,傳令弩箭手放箭,可是“鬼兵”身中百箭,竟然仍屹立戰馬之上。

劍女見狀,把長劍拋給箭女,箭女臂力奇大,猶勝鬚眉。卸下肩上一張大鐵胎硬弓,將劍柄搭在弓弦之上,左手託定鐵弓,右手拉滿弓弦,隨即一放,嗅的一聲急響,長劍白光急閃,破空飛前。

那長劍呼呼聲響,直向其中一個“鬼兵”咽喉射去,“鬼兵”被一劍破穿喉頭,竟然毫無反應,繼續攻殺前來。

衆人開始相信皇上皇的說話,“鬼兵”是打不死的神兵。只見一名“天法國”戰兵直衝上前,瘋狂似的一棒揮去,打得“鬼兵”腦漿迸濺。

可是“鬼兵”依然高坐馬上,惟是一衆戰兵卻大有發現,原來“鬼兵”體內插有粗若杯囗的鐵枝,用來把身體支撐着。

各人始知“鬼兵”竟是把屍體放在馬上虛張聲勢的“死兵”,根本毫無殺力,也不必驚慌。

“怎麼皇上皇如此無聊?”

“這些‘死兵’只用來嚇人,嚇完又如何?這可嚇不死誰啊?”

“後着,對了,皇上皇必定還有後着。”

皇上皇是兵法上的智者,他又豈會無緣無故的胡來,“鬼兵”當然有他的用途,大概可怕的事便要來臨了!

“鬼兵”瞬間馳至,只見一道火箭,哩的一聲,箭矢劃破長空,如雪星橫過漆黑,落在“鬼兵”身上,驀地全身焚燃炸開,熊熊地燒個不亦樂乎。

原來“鬼兵”身上早已灌滿火油,經火箭燃點,即成火海一片心人叫馬嘶,慘聲不絕。

面對如此境況,李厲睜暗暗叫苦,雙腿一夾,戰馬如箭離弦,大喝道:“跟我衝。”戰馬踏着堆積如山的屍骸,往“鬼兵”倒下的火海處衝去。

當李厲睜奔至火海前,戰馬吃驚停步,大將軍勒馬停下,拔出一柄匕首,插入馬臀,馬匹吃痛,當下向火海狂奔過去。

皇上皇道:“你猜李厲睜能否逃得掉?”

摩迦陀道:“應該逃得掉。”

皇上皇一掌拍向摩迦陀後腦:“那你還不快去追,是否要我動手,死蠢才。”

摩迦陀連聲稱是,急急追去。皇上皇站在山岩觀看火勢,見“惡煞戰兵”被火燒得慘烈,心中滿是興奮,看看自己的殺計成功,比看甚麼也來得高興——

第 二 章 皇上皇癡夢

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滋味無窮。

酒是知己愁是友,點滴伴我杯中酒。

人踏進苦年,傷痛必來,愁腸展現,把馥郁芬芳的烈酒倒入肚內,更覺苦中添苦,愁腸更愁。

可是,若把苦酒倒進毫無悲感之意的軀體,苦酒碰不上愁腸,愁傷未生,只覺一陣無愁的快意涌上心頭,淋漓盡致。

此等感受,又如何與酒人愁腸能夠相比。

擊敗“天法國”一萬戰兵,“五國聯軍”紮營於“三心峽”的“三分峰”上,此峰形勢險峻,能攻能守,四周的山脈成八卦之形,無論敵軍由哪一方來襲,也能易於反擊或撤走。

從“紅日平原”仰望此峰,卻只能隱約見到其三分山貌,剩下的盡被其他山脈所掩蓋,故得“三分峰”之名。

軍營紮在此峰上,排列整齊,呈圓形之狀,衆“兵營”點點綴綴的,散落在“主帥營”

四周,將其圍住。十步一營、百步一崗,全軍分散爲八路,以“主帥營”爲中心伸延,朝着山脈八卦之勢而置,透散出如蛛網的結構。

此刻“五國聯軍”非常高興,高興是因爲勝利,勝利只因那用兵如神的皇上皇原以十二萬的兵力來殺敵,勝券在握,卻因摩迦陀的疏忽、輕敵,把戰兵陷於苦戰,死傷逾半。幸而皇上皇的超卓才智,盡把“天法國”戰兵殲減,形勢逆轉,反敗爲勝。

衆戰兵爲此高歌起舞,圍着火堆唱起五國的山歌來,興高采烈,歡天喜地。神色從容自若,顏容於鬆,盡把平日兵役的疲乏,戰爭的勞碌也拋諸腦後。

可是,在慶祝中卻找不到把乾坤扭轉的皇上皇。

提着酒壺,獨個兒坐於臨時搭建的瞭望臺上,享受那勝利的喜悅。喝酒,本來是件樂事,但只一人獨醉,未免太過寂寞,更何況是勝仗後的此刻,更不應發生在皇上皇身上。

可是,他卻不感寂寞,因他並不只得一人,還有……

“啪、啪、啪”的沉重聲響自臺下傳來,一條黑影迅雷不及掩耳地竄上瞭望臺,擾亂了皇上皇的雅興。

全身都是黑漆漆的服飾,黑夜、黑褲、黑靴、黑鬥蓬的黑衣人站在眼前,皇上皇卻沒有驚訝,泰然自若。

黑衣人道:“狗孃養的狗賊,納命來!”

說罷,縱身躍上半空,雙手一揚,左右相交,打出了星星點點。剎那間,猶如繁星降下,使漆黑的夜空閃爍生光。

皇上皇巧妙地避過所有繁星攻擊,靈活的身法竄開,不慌不忙,惟是眼神裡卻彷彿有點疑惑,好似心中在想:“怎可能是個窈窕少女?”

對了,皇上皇確是因黑衣人竟是女人而疑惑。是女人又如何?有何值得疑惑?

以皇上皇的武功修爲,絕對能憑聲判斷來襲人的身形步法,在黑衣人登踏瞭望臺時,所發出的踏跳聲沉重非常,使皇上皇誤以爲是個高大漢子來襲,卻原來黑衣人身形豐腴纖巧,酥胸飽滿高挺,盈僅一握的腰,更發出天籟般嬌聲,美妙動聽,使皇上皇大惑不解,疑惑頓生。

避過了密如繁星的暗器攻擊,跳上木圍欄上,笑道:“不知死活的丫頭,就憑如此道行便來撒野,枉自送死!”

黑衣人並沒有停下,仍不住地發放似若繁星的細微暗器,喝道:“要殺你如此高傲者,並不太難,皇上皇啊,你對自己也實在太高佔了!”

突然後頭一陣涼風拂來,皇上皇驚覺已遲。

呆愕之際,肩上已傳來一陣裂痛,跟着是背項的“身柱穴”、“靈臺穴”及“命門穴”,刺痛直深入骨髓。

“鏘!”的一聲奪愛出輯,揮刀如狂龍,旋身破斬,再來的一大堆暗器全數破開截落。

星光靈巧流動,散落在瞭望臺的四周,皇上皇向黑衣人傲然笑了一笑,道:“就憑此等小把戲就想把我幹掉嗎?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皇上皇退步轉身,面對着剛從後偷襲得手的另一黑衣少女刺客,心裹暗道:“難怪我在疑惑,原來爲了掩飾偷襲企圖,此一雙姊妹花在躍上來時,一個揹着另一個,讓我以爲只是一人而已。”

“待出現攻擊,另一個先隱藏在臺下,先前上來的引我背向臺下那一個,也就可以伺機偷襲。”

吶、吶,塔、塔的數聲,四枚鐵蒺黎從背後掉了下來,皇上皇的護身罡氣極強,要破開肌肉傷及內臟又談何容易。

兩個少女刺客,就是神相派來助李厲錚的後着,只是二女功力跟皇上皇有着好大段距離,又豈能完成任務!

皇上皇逼出原來嵌在背後暗器,冷冷的道:“兩個笨丫頭,殺你們實在太容易,但我卻忽發奇想,只要你倆肯向我下跪,磕十個響頭,再拜我爲主人,那就賜予不死,讓你們從此跟在我身後,日夜服侍,如何?”

二女沉默不語,雙手伸人衣袋裡,隨時準備再攻,丁點兒也未有理會皇上皇的“忠告”。

“怎麼‘天法國’派兩人來送死?”

“難道還有更強刺客在埋伏?”

“媽的不必理會太多煩事,先用最直接手段,要這兩個丫頭痛得死去活來,自然便會向我苦苦求饒。”

心裡揣測一陣,皇上皇再不去理會甚麼,自負的他,必須要所有敵人都反過來佩服他,向他下跪。

要是連這一雙娃兒也對付不了,皇上皇顏面何存?

大踏步直逼向前,他已決定以最強狠的出擊教兩女“痛”,死不了,卻痛得死去活來,苦苦掙扎,一定好精彩。

忽地背項一陣刺痛又來,那受了傷的部位,痛過後又麻又癢,脊骨竟麻痹起來,教他好不容易纔支撐住身體,未有倒下。

就在此時,兩女齊躍上半空,渾身吐射出無盡星光,銳烈殺力暴然而至,皇上皇奮力提刀,橫刀側劈,氣勁洶涌暴發,當堂連瞭望臺也震動搖晃。

皇上皇發力吐勁,背後被暗器所傷沾上的毒,當下隨血氣更急疾潛入體內肺俯,教他一時頭腦發脹,迷迷糊糊起來。

眼見偷襲成功,皇上皇已毒力攻心,兩位少女刺客大喜過望,較爲矮小的一個棄再發暗器,轉而攻出勁掌,以便皇上皇血氣運行更勁,加速毒力擴散。

一躍而起,快如閃電般連擊三掌,皇上皇斜身搶進,左掌擒拿,以攻爲守,招數頗見巧妙,只是劇毒影響下,動作已遲緩起來。

嗤的一響,皇上皇反手竟扯脫了那少女衣衫,露出白如豐脂般的肌膚,一雙精緻得猶如瓷碗的弧度一般勻美,吹彈得破。

只見那黑衣女子往後躍去,氣得啥着眼淚,忙用雙手把重要部位遮掩,嬌叱道:“狗賊,好下流的手段!”

皇上皇嘻笑道:“好玲瓏浮凸的啊!來,來,來!讓狗賊把其啜個痛快!皇上皇見其身上的衣服已被扯去,雙手又護着一雙,已無法再作攻擊,當下放肆搶攻。另一刺客急忙喝道:“狗賊,非殺你不可!”

霍然攻前,要剖開其背項,豈料皇上皇原來有詐,他並非想要向失魂的矮刺客攻去,反而是頭也不回的,身子暴射向後,貼住了女刺客的胸膛,雙手一擒,同時鎖住她兩手腕。

霎時間難以反應,偏偏感到一陣炙熱古怪壓力,好生尷尬,但卻一時間難以逼退敵人。

矮少女看在眼裡,只好搶上來攻,豈料皇上皇又反過來衝上前去,一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再撕下她一塊衣衫,正好是背後下身那一塊,暴露出光脫脫的香臀來,教少女哇聲驚叫,急急退開。

皇上皇既不追上去,又反過來再退回後方,向着另一女刺客吻了一下,當堂又令她呆住。

如此一愕,正好讓皇上皇乘機再吻向下,越過粉頸,再吻上,少女登時大驚失色,急躍奔逃。

心膽俱裂下,再也不願逗留,也就飛快躍向臺下逃去。

兩女失了蹤影,皇上皇的嘻皮笑臉驟然消失,更跪了下來,吐出一口黑中帶綠的血絲來。

原來毒力已滲入內臟,皇上皇憑着深厚內力抑遏,再以好色的妄亂嚇怕兩個幼嫩的少女殺手,才教他倆落荒而逃。

敗在一對武功平平的少女手上,皇上皇當然千百個不甘心,他心中暗自盤算,必須儘快洗脫恥辱,他一定要把“天法國”的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天法國”東城門十二里處,有個小村落,名日“夕陽村”,既能盡覽夕陽西沉的景色,又偏居一方,頗爲特別。

舉目所見,村中滿是破舊住家,或是以竹木而建,或是以石塊構築,簡陋不堪晨光初現,照得村頭耀眼奪目,可是,強光倒映在村頭的小湖上,卻被兩條黑影所掩,這兩黑影,赫然就是刺殺皇上皇的那兩個黑衣人。

趕了一夜的路,終回到所住的村落,只見其中一名黑衣女子脣白如雪,喉頭髮出微弱呻吟聲,正於湖邊整理儀容面貌,只因不希望被其他村民知悉他們受傷而擔心。

原來先前皇上皇的背項一壓,內力逼射,較爲高挑的黑衣少女抵不住攻擊,也就因而內傷。

兩人本無姊妹關係,然而卻同是雙親早逝的孤兒,自小得一老婦收養,把他倆撫養成人。但好景不常,其養娘於二年前忽然病逝,自始只得相依爲命。

越過了溪澗,穿過了叢林,來到一間以竹木築成的小屋。小屋門前,忽然傳來一陣老婦說話的聲響,道:“青霞、紫霞,你倆回來正合時啊!有朋友來找你們啊!他已在你倆家中守候,快進來吧!”

二女聽罷,大感奇怪,忙步人家中,推開木門,驟見一人背身而坐。兩女登時驚惶失措,原來老婦囗中來找他倆的朋友,竟然就是昨夜刺殺不成的——皇上皇。

昨夜一戰,雖受了暗器毒傷,只是區區毒力,不消一陣子便逼出體外,皇上皇原來一直在兩女身後跟蹤。

兩女錯愕之際,皇上皇嘻嘻笑道:“姑娘何以這麼晚纔回來呢?”

兩女就算並非有傷在身,也絕對不是皇上皇對手,如今被他洞悉居住之地,情況自然極是兇險。

皇上皇斜斜倚在椅子上,顯得十二分舒適,淡淡然道:“兩位知道嗎,那些負責獵食的野獸,最忌憚就是被敵人跟蹤,要是連老巢也被知悉在何方,敵人便可以隨時偷襲,相當危險。”

說得十分輕鬆,但好明顯是針對一雙女娃兒,要威脅兩人乖乖就範,否則便派大軍來屠村。

青霞、紫霞是“天法國”訓練的刺客,對心理戰、耍手段哪有經驗,一時間彷徨不知所措。

二人面面相覷,想一怒下衝前拼死,只是雙方實力太過懸殊,以卵擊石無異送死。

皇上皇笑道:“怎麼了,想清楚我的條件沒有?”

青霞愕然道:“條件?甚麼條件?”

皇上皇伸手指向二人,冷冷的道:“你們兩個棄暗投明,當我皇上皇的奴婢,要千依百順,日夜好好服侍。”

話未說完,青霞、紫霞已怒不可遏,同時衝上前揮拳攻殺,只是皇上皇一晃已失去蹤影。

二人驚愕之際,後頸“天柱穴”都同時被制,教兩人全身軟倒,難以發出半分力氣來。

跪在地上的兩女,好想頑抗,只是如何也發不出力氣來,完全任由皇上皇操縱皇上皇冷冷道:“既然你倆都不肯妥協,我惟有大開殺戒、殺一個,放走另一個,讓她在以後有機會尋仇報復,算是公平了吧?”

青霞身材較爲矮小,但膽子卻較大,當下喝道:“好,那就先殺我吧,放我姐姐紫霞。”

紫霞當然不肯,連忙又道:“不,先殺我,妹子你武學潛質比我高,姐姐死不足惜,先犧牲也無妨。”

青霞不跟紫霞爭拗,只喝道:“臭皇上皇,你聽見了沒有,我武功高強,你放我就是放虎歸山,有種的便動手殺我。”

喋喋不休的爭着要犧牲,兩女爲的都是不欲對方丟了性命,惶急之下,眼眶也不禁涌出淚水來。

身後的皇上皇不先殺二人,就是對兩人有了一種未有過的好感,兩個娃兒,長得非單止溫柔又秀美,最難得是同有一副楚楚可憐模樣,教人下不了手,絕對於心不忍。

就在皇上皇意氣風發之際,忽然傳來一陣猛烈叱喝聲,繼而像是天搖地動,整座房子的三道牆竟塌了下來。

塵土飛揚,一張張兇狠的臉展現眼前,數百村民都手執鐵棒、利斧或劍,把皇上皇團團圍住。

一個守望相助的小村莊,每一家人都極之關切鄰居,青霞、紫霞當然不會例外只是,百夫之勇,能敵得過手執奪愛刀的皇上皇嗎?——

第 三 章 黑獄斷腸人

“罪十八島”上,常有大小風波發生,就似是突然而來的風暴一樣,弄得屋塌、船翻。

惟是大家都已見慣不怪,或弱或強的風暴,總會過去,任何風暴也不可能把“罪十八島”這堅固如磐石的小島擊沉、搗毀,風暴過後又是一片平靜,東方家主管治下從不出岔子。

集合了天下各方歹徒、流氓、犯罪惡霸的“罪十八島”,有他的罪惡本色當然毫不出奇。

故此夢兒這外來人,突然殺來,一手拔掉整個“蠻童天宮”,看來是好驚人的事,但如此事件,就跟從前其他風暴一樣,眨眼間便過去,東方家主甫動手,好快便把一切平息。

“罪十八島”如常般平靜,夢兒那如流星劃過天際的一剎那光輝,並沒有留下甚麼痕跡。

島上那些沉醉酒色財氣之輩,已漸漸把他淡忘。而隨同他來到“罪十八島”的可人、百搭、七嘴及八舌,亦已不知去向。

那個夢兒已沒有多少人對他還留有印象,他對整個“罪十八島”的影響,現下只是三腕大飯及三碗冷水。

在“東方囚牢”內,有獄卒每天爲他送來勉強可以下嚥的三餐,夢兒只是被囚禁起來,不見天日的可憐蟲。甚麼驚天大志、霸業目標,都已成幻夢,從前一切已毫無價值可吉。

要一個向來志欲一飛沖天的人,終日活在無聊的空白之中,簡直比死更難受。

究竟東方家主東方不平,爲啥要把他囚禁起來?又爲啥不殺自己?夢兒曾思索過,但極度沉鬱令他的思想也變得呆滯了。

終於有轉機來到,那被囚禁在隔鄰的白髮百歲老人,竟在牆上破穿了一個小洞孔,兩者可以交談。

只是初次交談的結果並不愉快,那老而不竟從囗中吐出一枝幼銀針來,冷不及防下,夢兒照單全收,銀針射穿入額頭之內。

自稱爲東方不平父親,即爲第二代東方家主之老翁,猝然出招得手,滿臉狡譎神色,說道:“臭小子,從這一刻開始,你將會有一次痛不欲生的撕裂頭顱感受,我擔保你痛得死去活來,哈……!”

說罷,老翁以一小塊碎石把手指頭般大的洞孔填塞好,再也不理會夢兒死活。

呆住的夢兒忽地感到額頭猶如被大鐵錘猛力一擊,整個腦袋創痛起來,險些連站立之力也失去,不由得臉色大變。

創痛蔓延至雙目,雙耳嗡嗡作響,先是似一大羣蜜蜂兒在耳朵裡振翅亂飛,繼而不住的衝撞向耳膜,又咬噬耳壁。

夢兒全身抖顫,雙手不停往耳窩裡挖,好快便挖出血絲來,只是如何也難以制止強猛耳鳴。

本來朗若流星的雙目,此刻已變得黯淡無光,由此可見他是如何的痛苦,更且疼痛不住的一浪比一浪強猛。

可以想像一下,腦袋不住有炸響聲音,既毫無節奏,又難以捉摸,如此折磨實在慘痛之極。

咬脣出血,每過一個時辰就增一分痛,就算是墮入煉獄中恐怕也未有一樣淒厲苦刑。

突覺喉頭腥甜,那強烈的震痛教夢兒嘔出一大口血來,繼而是全身虛脫一般,輕飄乏力。

不論夢兒如何坐立,總難以減輕痛苦。加上內力全因琵琶骨被鎖住,掙扎亦無力。苦慘的折磨不住遞升,夢兒只好嘗試把頭顱撞向牆壁,以外來的痛以分散減輕苦楚。

也不如這種慘烈劇痛延續了多久,夢兒已先後多次痛得昏死過去,跟住又因劇痛而轉醒過來。

在迷迷糊糊裡,彷彿感覺死神已離他不遠,伸手大概已可觸及,完全喪失生存希望的一剎那,那種劇痛卻驟然消失。

要走便走,消失得無影沒蹤,感覺怪得教人茫然失措。夢兒勉力支撐起來,竟有着重大發現。

他的十根指頭竟可以發出勁力來,雖然並非手臂也可以吐力,但這小小的進展已足教夢兒極其興奮。

就在夢兒不知所措,未明原委,好想理出個頭緒來之際,在濛濛嚨嚨中,忽然聽得鐵鏈曳地的響聲,跟住就是牢房鐵閘開啓聲音。看來是有人打開那老翁的牢房,又把他拉了出去。

搞甚麼鬼?

外出甬道中大約有四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四周寂靜,就在夢兒感到一切回覆平靜之時,突然而來的淒厲嘶叫,尖銳得似是一個人被剖腹挖心,慘受酷刑之苦。

那顯然是已達至人所不能承受的酷刑,教老翁喉頭髮出如野獸臨死前怒吼的叫聲,足教夢兒腦海充滿影像。

一根又一根骨頭抽出,或是把血筋從臉頰抽出來,拉啊拉,緩慢得教人難以忍受。

老翁被無情折磨了幾近三個時辰,聲音依然一樣響亮,由此可見他的內力委實非凡,只是琵琶骨被鎖住,發力無從,也就難以反抗,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一陣子過後,老翁被拖回囚牢去,再困鎖起來,只待囚室大鐵閘門下的聲響傳出,夢兒立即走到牆前,伸手去把那封住洞孔的小石塊推開,察看個究竟。

從小孔所見,老翁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細意打量下,只見他臉上、臂上、腿上,幾近全身已沒有完好皮肉。

也不如酷刑用的是啥刑具,老翁皮肉披荊開翻了起來,滿身是血,青筋凸起,可怖得教人驚震。

夢兒看了一陣,仍未見老翁轉醒過來,也就蹲下身子,在地上找來一小塊碎石,準備封住洞孔。

再站起來正要封住小洞孔,那知“嗖”聲響起,頸項陣陣刺痛傳來,一股莫名恐懼當下突襲心頭。

雙腿踉艙退開三步,隨即又傳來劇烈疼痛,而隔音厚牆壁的另一端,那詭異可怖笑聲,教夢兒既怒且恨。

老翁一下子竟完全復元過來,筆直的站了起來,嘿嘿笑道:“你奶奶的娘真正蠢得無比,你以爲我真的會被那些臭小子折磨得死去活來麼,哈……,真正感到痛楚的,是你啊!”

頸項肌膚突然腫脹起來,嘲的一聲撕裂了,疼痛入骨割肺,痛得着實難以忍受更可惡的,是那老翁不住在失笑、恥笑,良久良久,不論夢兒如何用手去抓那被銀針射傷之患處,仍無濟於事。

全身痛得發顫,比先前的苦痛又再更深入骨髓,每拉動一下,全身骨頭都同時抽擂。

只要是有骨頭的部位,都裂痛起來,痛得全身好像都要碎散,不一刻便暈死失去知覺。

也不知又過了多少時候,當他再甦醒過來,感覺跟之前那次的痛又是另一回事,因爲痛楚已全然消失。

一雙手臂活動起來,竟回覆點點勁力來,比起先前十指活動自如,又更進一步。霎時間夢兒不禁大呼小叫起來,心頭涌起一陣陣快意,天呀,已漸漸邁向擺脫囚禁的目標。

只要體內勁力復元過來,震破身上鎖銬也就有可能破開囚牢,重見天日。

原來已消失殆盡的“希望”,竟又再重臨,教夢兒心中火熱,滿腦子盡是向東方家主報復的胡思亂想。

“怎麼了,好像想通了很多啊!”

隔壁老翁原來一直在留意着夢兒的變化,看到他大喜過望的樣子,便衝着他來說些嘲諷的話。

夢兒急忙道:“原來我碰上大恩人,我笑夢兒有恩必報,現下先向老前輩磕個大響頭。”

二話不說,咚咚咚的便連續磕了三個大響頭,磕得頭破血流,但夢兒卻是一臉堅持,十二分誠懇。

老翁笑道:“你連我如何稱呼也未清楚,便接連向我磕頭,豈不太沖動了麼?夢兒當下問道:“那敢問前輩大名?”

老翁一臉莊嚴肅立,枉然道:“本座便是‘罪十八島’主宰第二代東方家主——東方邪白是也。”

夢兒心頭一陣狂喜,暗暗想道:“這廝便是第二代東方家主,好明顯一定是那東方不平這個畜牲,利用惡毒手段制住了東方邪白,把老爹囚禁起來,佯稱他失蹤或被殺,然後便由他來執掌、當權。”

“只要從東方邪白身上學得提升武學之法,再救他脫險,助東方邪白奪回家主之位,宰殺了東方不平,自己豈不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罪十八島’重要人物?”

“而東方邪白已是垂垂老矣,自己隨時可以接掌成爲下一任東方家主,豈不妙哉?”

想着想着,夢兒不禁從心底裡笑了出來。天啊,原來你對我夢兒實在不薄,我還有翻身機會,更且好有可能在武學上得到大大提升。正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你的白日夢發夠了沒有?大蠢蛋!”

東方邪白又再一言驚醒,滿臉不屑,活像已明白夢兒的無聊妄想,正要好好的去教訓他。

束方邪白大聲喝罵:“臭小賊,你別自鳴得意,以爲接連兩次因被銀針刺痛,痛得死去活來之後,勁力回覆,便可以漸漸回覆功力,甚至脫困了麼,你太天真了“試想想,若然如此輕易,我怎麼卻不一早依樣葫蘆用銀針刺自己呢?效果一樣,我便老早不待在此了。”

束方邪白的解說好有道理,一時間確實令夢兒無言對答。怎麼東方邪白不破牢殺出去報復呢?

就在夢兒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這古里古怪的老頭兒,突然來個頭下腳上,以單手支撐身體,急提內勁,白煙登時從頭頂冉冉升起,好快便進入了轉動七大周天境界。

東方邪白不住唸唸有詞,滿腹悶氣的道:“你孃的臭賊,別以爲可以學懂‘吸星神鑑’這門高深武學,你老爹我一天不讓你知悉秘密,臭賊子、忤逆賤種,你可終生悔恨,哈……。”

“你的甚麼手段、酷刑,又有個屁用,五年過去了,你不也一樣毫無所得嗎?你始終不能令我低頭!”

自言自語,半瘋又未癩的東方邪白,似是正在述說他與孩子東方不平的相互關係。

夢兒小心聆聽着,但他同時也更小心的防備東方邪白,只怕他又圖然吐出銀針,自己便又要慘受極痛之苦了。

從對方一番混亂話語中,大概已可以肯定,東方不平所以要困鎖、折磨老父,目的不外乎是要奪得甚麼“吸星神鑑”武學。

東方邪白忽然失笑了起來,問道:“臭小子,你的十根指頭及雙臂都可以發出一點勁力來了吧?”

夢兒點了點頭,對方用銀針令他痛得死去活來,看來救是要借痛力來刺激血脈,讓氣血暢順貫通,部分勁力便能回覆。

夢兒道:“多謝前輩助我回復點點勁力。”

東方邪白冷冷笑道:“你還想更進一步麼?”

夢兒當下肯定的道:“這個當然。”

東方邪白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說道:“這個當然,這個當然,哈……,說得真太輕易,先前只試過兩枝‘痛針’便死去活來,要更上一層樓,回覆十成功力,付出的代價還更大得多啊!”

夢兒笑道:“只要能破開囚牢,重獲自由,我笑夢兒絕對能夠付出最大代價。意志十二分堅決,夢兒很清楚這是千載難逢好機會,必須好好珍惜、把握。東方邪白道:“要突破‘天龍死鎖’封穴之困,必須放棄從丹田養氣之道,改練百穴匯氣之法,以百穴同時吐力聚合,破開‘天龍死鎖’,那就有可能脫困。”

“首先,你必須藉助外力去刺激百穴,部分以銀針可解,部分則必須以拳或腿痛擊錘打。”

夢兒呆住道:“但咱們相隔了厚牆,如何可以腿打、拳擊啊?”

東方邪白笑道:“你以爲這道牆可以隔絕老夫麼?”右手伸出劍指,吐力一插,整道牆當下又搖晃起來,指力驚人。

飛快的連插八次,在原來小洞孔旁邊,登時再穿開多一個同樣大小的洞孔,可見東方邪白所言非虛。

夢兒愈看愈是驚心動魄,如此神指功力,大概連自己父親小白也未必達此境界,眼前人物委實功力非凡。

東方邪白道:“只要你跟我一樣,在牆上一個又一個的小洞插穿,大概三十個小洞便可連成能讓你爬過來的大洞。”

夢兒愕然道:“爬過來?但……我的背後有兩大條鐵鏈鎖住在牆,又如何能過來?”

東方邪白道:“明天,你便可以扯斷那背後的鐵鏈。”

夢兒喜出望外之際,突然又響起嗖、嗖、嗖三聲,當他發覺腦後、臀部、腰後同時炸痛,竟感到已射入了體內的銀針,飛快在血脈內遊走,那種可怕的痛即時教他引頸狂啤——

第 四 章 我不怕虐待

寂寞的夜星光閃亮,如此優美的亮光,有兩個人沒有機會欣賞,一個是夢兒,另一個是那老頭兒東方邪白。

經老頭兒斥罵指點,再加上忍受着痛得死去活來的銀針通穴之苦,夢兒四肢已回覆一定勁力,勉強能戳穿厚牆,造成了一個僅足夠一個人蹲低爬行而過的小洞。

跟狗洞一模一樣,但卻是夢兒希望所在。只要能跟老頭兒修習神功,那就有機會猛然提升。

再破牢逃出去,宰了那東方家主,他這個被困的囚奴就可以一飛沖天,成爲“罪十八島”的偉大梟雄。

夢兒好渴望擁有那種驟然暴現光芒的感覺,一舉成名,以最短時間飛上枝頭變鳳凰。

天份過人的不世人物,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兩種取向,一是急功近利,儘快成功,作出突破,不嗚則已,一鳴驚人!

另一種走的是相反模式,雖然都是朝着成功目標進發,但步伐卻來得相當謹慎、緩慢,先建立好完整基礎,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前進,絕不貪求冒進成功,在過程中不斷累積經驗。

夢兒、莫問兩人的性格迥異,同向着成功目標進發,自然就會傾向不同的形式邁進。

夢兒一直自覺上天對莫問太眷顧,自己被比了下來,自然好想盡快登上人生高樓,證明他實力更勝一籌,走的自是捷徑。

加上他性子急進,自覺才華洋溢。生命充滿動力,自然每一着都意圖突破,創出驚人之舉。

自從踏上“罪十八島”後,遇上東方心雪,他便想利用這段情愛作攀登爲乘龍快婿之踏腳石。

在“東方死牢”內,得悉遇上了第二代東方家主,又企圖利用對方令自己猛然提升,心思一直未變。

反觀莫問,在“七重天”內圍繞着“冷血方唐家”等人兜兜轉轉,小心謹慎的踏着每一步。

甚至從未有刻意向別人提出自己的太子身份,更不肯表露武學實力,爲的就是想先觀察清楚一切。

小白統一中土以後,形勢大定,只是武林上羣雄並起,莫問早已有建立他個人門派的人生目標。只是萬丈高樓必須從地起,連江湖重要門派、人物也未了解齊全,又如何能開幫立業?

父親小白花了二十年才完成人生大目標,莫問的目標是建立他所創的天下第一門派,未及小白登基之難,但也絕不容易。

他給予自己十年時間來完成心願,建立“莫問武門”,並要使它成爲天下第一大幫派。

故此必須先行穩基礎,一步一步建立,一點一點的學習,取他人之長以補自己不足,努力再加努力。

奮鬥模式背道而馳的夢見,五天之內受盡銀針極痛折磨,他原以爲試得多了,便能習慣痛楚。

豈料老頭兒的銀針有時射耳窩、有時射腳掌,又會射入腋窩之內,每一種痛都徹底不同,都教他身心大受摧殘。

那隔壁的老頭兒每一次弄得夢兒苦慘倒地掙扎,都必然哈哈大笑,十二分雀躍,簡直大喜歡暢。看來他絕對是個有殘虐狂的怪人,心理上肯定畸形,但夢兒也只好不去理會。

只要能提升武學,又能破牢而出,再殺了那東方不平,夢兒成爲“罪十八島”一人之下的王者,甚麼代價也好值得。

爲怕洞孔有可能讓獄卒發現,夢兒選了在牆腳的位置破開,平時用牢內的粗硬蘆葦遮蓋。

經多日辛勞,夢兒終可以指力捏拉開鐵鏈的扣,背項雖仍被鎖住琵琶骨,但已能從洞孔中爬過去隔壁老頭兒的囚室。

心中升起一陣強烈興奮,彷彿成功就在眼前。

像一條狗般爬過狹窄細小的洞孔,笑夢兒好不容易纔越過一半,下半身仍未擠過去,突然頂頭被壓住,原來老頭兒東方邪血竟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了下來,騎在夢兒的頸項。

夢兒又何曾受過如此侮犀,一陣無名怒火自心底冒起,咬牙切齒,雙拳緊握,正待要發作之際,想到東方邪白乃他日自己的依傍,能否一飛沖天全繫於他身上,只好強自啞忍不敢發作。

東方邪白喝道:“怎麼了,你這小龜蛋真的如此聽教聽話麼?被我騎住不覺大大羞辱嗎?”

夢兒靜了一陣子,待自己心情平復了一點兒,才說道:“老前輩要教我突破武學,我該當尊敬你。”

東方邪白哈哈大笑起來,一個翻滾便趴在地上,跟夢兒一樣,擡起頭來,用前額頂住夢兒頭頂。

顯然東方邪白內力運用比夢兒強上許多,頭頂向前壓去,夢兒原已越過了的一半身軀便被壓退回去大半。

原來已大感受辱的夢兒,此刻實在忍無可忍,口裡沒說甚麼,只是卻強行發勁,不住的向前擠去。

惟是東方邪白就似是一座巨山,擋在前面,任夢兒如何努力也不能再向前寸進“哈……,臭小子,好無能啊!”

“哼,我還未放棄。”

“哎呦,好有毅力哩,只可惜有毅力卻未有實力。”

“只要給我機會,我夢兒一定能脫胎換骨。”

“臭小子,這些話誰個都懂得說啊!”

“呸!老前輩,我豈同他人!”

“挑你媽的,你跟其他平常臭小子又有何分別?”

“分別就在於你這老前輩。”

“甚麼?”

“我就算不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老前輩你的眼光!你肯在我身上射入銀針,暢通我部分穴道,花這點功夫,自然是對我有所期望,亦認定我是個人才吧!”

“有道理,原來你這臭小子倒懂得好歹。”

“放心,我總比你那喪盡天良的孩子東方不平好一點兒。”

“不,胡說,你豈止好他一點兒,天下間最狗屎垃圾不如的賤種,也總比這畜牲好上千百倍!”

“不……,東方不平不可能是賤種,他是老前輩的親生孩子,如果他是賤種,老前輩豈不便是賤人。”

“哈……,臭小子,東方不平這畜牲當然是賤種,我平生作惡多端,殺人如麻,何止是賤人,簡直是該死十萬次的大賤人,哈……!”

“不,你不能死。”

“你胡說甚麼!”

“老前輩這大賤人死了,賤種東方不平便可橫行無忌,老前輩的江山也就不再可能重掌了。”

“對,對,對!要重掌江山、要重奪‘罪十八島’。”說罷,雙手一拉便把夢兒從牆洞扯出,二人同處一室。

“老前輩……。”夢兒正要說下去之際,卻停住了口,因爲撕心裂肺的痛已自下體的“急脈穴”涌溢而來。

東方邪白二話不說,竟一拳轟在夢兒那話兒旁邊,在夢兒痛得蹲下身、彎着背的同時,又一脾挫向其背項的“大椎穴”上。

這一記重創的痛,比先前更強更猛,心坎猶似被一個大鐵錘重重轟打,當下有點心臟驟然停頓之感。

整個人身不由己的顫抖起來,四肢都在晃動,咽喉不住發出聲嘶力竭的呻吟,但卻不能吐出半句話來。只因爲喉頭已被東方邪白狠狠扣住,只能勉強發出沙啞聲音來。

全身疼痛不已的夢兒,在模模糊糊之間,一股平生最猛烈的劇痛又向他襲來。

東方邪白竟抓向他心臟位置,直握住似要擅爆。

囗中不住發出咕咕垂死掙扎聲音的夢兒,兀自昏昏沉沉,只感到必須發出猛烈的吼叫才能發泄苦楚。

只是那束方邪白卻道:“千萬記住,我已打通了你奇經百穴三次,總算讓你內力有機會再生,你的體內一股勁力正在醞釀中,若是亂呼高叫,便泄盡白費,也就不可能回覆十成功力。”

可憐的夢兒只好硬生生吞回要發泄的狂嚎,咬着下脣,死命抵受那幾乎令人發狂的猛烈痛楚,無論如何也不敢吱聲。

雙目如血,忍啊忍,東方邪白卻愈打愈是痛快,任意折磨,要夢兒倒了下來又掙扎起身,痛快不得了。

打得性起,有時又左摑一巴掌,右摑一巴,疼痛之餘又不時大受侮辱,出身尊貴的夢兒嘴角爆裂,正是苦不堪言。

受苦已是難耐,還要放棄自尊,受辱被折磨,如此的身心同遭殃,可真教夢兒比死更難受。

但心中不住想着,好快便能回覆功力,再大大提升,能手刃那東方邪白,教“罪十八島”的每一個人都驚訝,這快將得到的狂喜,又每每能把身上任何痛楚壓下去。

也不知被痛打了多久,可怕的是笑夢兒不論如何苦痛,仍每一次都堅持挺起胸膛,再支撐起來。

只要能讓東方邪白知悉,他沒有選錯,自己就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人,助他衝出牢籠,殺東方不平,重奪江山,夢兒便有機會突破死局,開拓出人生新路向。

滿身鮮血淋漓的笑夢兒,嘴角破爛了,但仍在笑,對着東方邪白愈笑愈狂,狂得教人吃驚。

幸而東方邪白他是大賤人,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平凡人,故此並不會吃驚,反而一樣的失笑。

一老一少,相互狂笑,癡笑個沒完沒了。

“哈……,打得真痛快!”

“哈……,痛得更加痛快!”

“好,老夫好欣賞你這臭小子。”

“值得老前輩欣賞的,就絕對不可能是臭小子!”

“你付出代價已得回報酬。”

“我感覺到,我的百穴經脈已開始回覆勁力。”

“再過十天,你就能擺脫那鎖住琵琶骨的鐵鏈,功力提升不少,跟住我就傳授你‘吸星神鑑’的不傳秘學。”

“老前輩,你真的……肯傳授我‘吸星神鑑’?”

“不錯,我要以你來證明,只要我願意,絕對可以培育出勝過那畜牲的一等高手來。”

“多謝!”

“不必多謝,你要當天發誓,學成以後,要救我出此‘東方死牢’,明白了沒有?”

“當然不明白,老前輩功力驚世,我好迷惘,怎麼你不破開牢籠?你絕對有此實力。”

束方邪白默然了一陣子,好一會才道:“不錯,老夫不隱藏自己,破開牢籠殺出去的確可以,但你會想得到下一步嗎?”

夢見當下道:“下一步當然是親手宰了東方不平那不肖子。”

報以冷冷一笑,東方邪白髮出沒有高低抑揚的話聲,說道:“可是,老夫就是不可能殺敗那畜牲。”

夢兒愕然道:“甚麼?這……不大可能吧!”

東方邪白一本正經的道:“臭小子,你一直也未有問過我,那畜牲把我困在此,卻未有殺我,又不時拖我出去折磨,目的究竟爲了甚麼,當中的關鍵好重要啊!”

夢兒至此才醒悟起來,這大原則的關鍵,他的而且確是忽略了,爲甚麼如此粗心大意?

這就絕對關乎夢兒的個人性子,他冒進,愛走捷徑,當機會來了,思想便會一面倒的傾向一方。

各方面細節的疑惑,好自然會忽略了。跟小白、莫問二人的縝密心思,有着重大距離。

每個人的性格往往影響他的能力,甚至因而導致成功或失敗,夢兒向着實力追求,渴望不斷提升自己,其他一切便容易忽略——

第 五 章 夢兒慘噩夢

夢兒道:“前輩,東方不平的武功全從你傳授而來,那畜牲怎可能勝得過你。東方邪白道:“臭小子,要是我仍保留住所有神功,那畜牲當然只配死在我手上。”

夢兒道:“神功失去了,可以鍛練而得啊!”

東方邪白道:“哈……,那便要再練五十年了,臭小子非但臭,原來還笨得可憐。”

夢兒道:“我還是混亂不明,神功既要修練五十年才成,那東方不平又如何能從已失去的你身上再奪取過來。”

東方邪白道:“好簡單,因爲他要查個清楚,究竟我的神功藏在哪裡,怎麼會無緣無故失了蹤影。”

夢兒道:“神功殺力深厚,哪有可能消失得無影沒蹤。”

東方邪白笑道:“那一夜,畜牲爲了害我,在酒中下了劇毒,又帶來‘罪十八島’的其中十個門派之主來向我圍攻,劇毒教我難以長時間提勁,老夫平生唯一敗仗便是此戰。”

夢兒道:“東方不平以爲先重創你,繼而便可以把你體內相同的武功內力吸掉,神功過體,融爲己用。”

束方邪白道:“可惜,他的如意算盤卻未能打響,我那‘吸星神鑑”的五十年修爲,竟半分不留存體內。”夢兒道:“半分不留存在體內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內力又不是珠寶、金銀,可隨意找個秘洞藏起。”東方邪白笑道:“這秘密一天未破,老夫還能一天又一天的保住性命,但可以看到,那畜牲總有一天會醒悟過來。”夢兒道:“因此老前輩需要我。”東方邪白道:“對,我需要你助我破牢籠,強衝出‘東方死牢”,去適當之處尋回失落的‘吸星神鑑’五十年神功內力。”

夢兒道:“因此,前輩必須要有我這樣的人才。”

東方邪白道:“只要你替我完成大計,一定大有收穫,甚至好可能成爲真正的第三代東方家主。”

夢兒在笑,是從心底裡發出來的笑意,實在太教人興奮不已,他彷彿已一步一步逼近夢想中的成功。

在腦海中,突然幻化出他一掌把東方不平轟得頭顱爆裂,爆個稀巴攔的情景,委實精彩不已。

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天既降下大任予斯人,必先勞其心志,教他吃盡苦頭,這些苦頭原來只是一種鍛練,很好,他絕對有能力承受,哈……,我笑夢兒好快便要吐氣揚眉。

東方邪白忽然道:“快退回你自己的囚室去。”

夢兒不明所以,但仍絕對遵從對方,蹲下身爬回過去,果然,沒多久便有人來開他的牢房。

東方邪白這傢伙內力深厚,自然比夢兒更反應敏捷,能聞悉四周動靜,清楚獄卒的一舉一動。

夢兒不慌不忙把鐵鏈重新扣好,又用洞穴遮蓋,待四個獄卒進來時,便任由他們處置。

四人先打開鎖,再用鎖鏈把夢兒四肢多扣一重,跟着突然用刀柄打向夢兒膝蓋,痛得他只好跪下。

這一點點的痛,相比先前被東方邪白虐打,又或以銀針疏通經脈,只是皮毛之苦而已。

惟是要夢兒在這四個武功低微的奴才面前跪下,那種可恥之辱又是另一回事。

他心中在想:“忍一時之氣,也許東方不平只是要凌辱我一陣,我就當作是磨練,日後才徹底來個大報復。”

那些不識好歹的獄卒,一點兒也不讓夢兒好過,把他踢倒地上,就此拖着直走出去,夢兒既不敢發力反抗,只好皮肉受苦,正愕然之際,頭顱已狠狠的撞在石柱之上。

四個獄卒抱腹大笑起來,甚麼好玩、有趣的恥笑字句層出不窮,更且大加奚落,簡直盡情侮辱。

夢兒輕輕擡頭,雙目向上望,清楚的記住四人容貌,心中立定主意,他日必然好好的作出回敬。

一直的拖啊拖,從牢獄裡拖到一塊爛地之上,夢兒被一再扣緊四肢,鎖得實在難以動彈。

四周滿是火把,一陣非常刺耳的啼笑聲響起,繼而從身後走出了個年約十四、五歲,一臉說不出傲岸的少女來。

她的那一雙眼目,充滿了輕視、不在乎,懶懶閒的,又像是沒精打采,把一切也全不當作是一回事般。

她的臉較一般人長了少許,下巴尖得有點兒過分,眼珠兒滾來滾去,在夢兒身上不住的打量。

她究竟是誰?不是東方不平纔有資格命人從牢房內提他出來麼?怎麼東方家主的影子也未見?

那女娃兒顯然也是地位相當尊貴的人,那四個獄卒,再加上留守在不遠處,沒有被火把光芒照射到的合共八個高手,都顯得對她恭恭敬敬,不敢隨便說出一言半語。

夢兒冷冷的道:“哈……,我以爲夜裡打擾我的是誰,原來是東方家主的二小姐東方心沉。”

對了,夢兒推算不錯半分,這外貌看似懶洋洋的小娃兒,個子未足四尺五寸,小豆丁的模樣,赫然就是東方心沉。

心沉跟心雪的地位絕對不能相提並論,心沉是東方家主的親生女兒,也就是掌上明珠,極受東方不平痛愛。

就跟所有被過分溺愛的孩子一樣,東方心沉自恃被寵愛而生驕,誰個冒犯了她,都有意想不到的痛苦降臨身上。

夢兒見微知著,也好明白今夜這不知所爲的娃兒,一定又想拿他玩弄一番,以發泄不滿。

東方心沉跟心雪不一樣,她好有耐性,夢兒說出話來以後,只是冷冷一笑,許久纔回話。

用那一雙柔滑的手輕撫夢兒的頭,發出低沉的緩慢語調,道:“難怪那賤人會看上你這小白臉,原來真的有點英氣,還好頑強,不錯,小賤人心雪的眼光不錯哩!”

話聲中充滿妒忌、痛恨,跟着不停的扯住夢兒頭髮,漫不經心的道:“我想請問閣下,以我的容貌來跟小賤人相比,誰更秀色可餐?夢兒哥,你小心的回答我啊!”

夢兒毫不考慮便道:“當然是令姊的秀色勝上你數倍,根本不能相比,清楚了麼?”

這十四、五歲懶洋洋的女娃兒,突然又笑了起來,笑聲又尖銳又刺耳,教人極是難受。

更過分的,是這小娃兒的右手竟向下一滑,從夢兒頭上一直滑到他的膀下,五指扣握,竟執住了夢兒的那話兒。

還未待夢兒反應,那絕對操生殺之權的臉色,已完全展露,仍是有氣無力的道:“我不依啊!本小姐最恨別人說謊騙我的,就再多給你一次機會,在我耳邊說多一遍,是我還是那小——賤——人更漂亮、更動人,你啊,說錯了本小姐便當下割掉你那話兒,絕不食言。”

東方心沉刻意要玩弄夢兒,她就是要逼他說違心話,故意大力握實夢兒下體,教他隱隱生痛。

夢兒明白到好快便是破出囚牢之期,只要忍辱偷生一陣子,便能夠保住性命,也可以盡情報復。

眼前一切,皆是過眼雲煙,只要挺得過去,明天就是他血洗東方家的好時機。

無可奈何下惟有點了頭,語氣淡定的道:“不錯,還是要看真一點纔看得清楚,二小姐的確比東方心雪更美。”

東方心沉冷冷一笑,輕輕的再道:“我想好清楚的聽得明白一點,那對你有興趣的娃兒,究竟稱呼應該是東方心雪,還是我口中的小——賤——人呢?”

咄咄逼人的東方心沉,教夢兒感到必須完全滿足她,纔有可能避過一劫,就只好作出適當迴應。

夢兒點頭道:“對,又是二小姐說的纔對,應該是小——賤——人,半點不錯東方心沉保持着一樣的冷靜、閒定,再問一次道:“你想清楚所答的沒有出錯吧?”

夢兒道:“沒有錯!”

心裡怒火在燃,但此刻被五花大綁,又尚未完全回覆內力,不可能作出反抗,虎落平陽被犬欺,只好退一步,忍一時之氣,留待不久之後才把這真正的小賤人殺個千刀泄憤。

東方心沉不能看穿夢兒所想,更重要的,是她從來不理會他人想甚麼,一切只是自己感到痛快便是。

除了父親東方不平,就只有留在“劍京城”的愛人飛鷹,東方心沉纔會靜聽、接受意見。

她掩住嘴兒笑得甚是難入耳,跟着又道:“很好啊,你這被囚禁的該死傢伙,真的非死不可。原來明明說那小賤人更明豔動人,跟着又反口說我更漂亮,我早說過了,本小姐是最惱恨人說謊騙我的。”

“你知道麼?欺騙本大小姐,只有唯一責罰,哈……,放心好了,並不是當下割掉你那話兒,而是就地處決。”

就在夢兒驚愕之際,從漆黑一片的八大高手站立之處,似是鬼魅一樣飄出了三人。

一個提住足有六尺長的大刀,另外二人分別扣住夢兒雙手,二話不說,便要斬頭。

夢兒好想掙扎,但左右兩個黑衣高手的擒拿封穴功夫十分到家,夢兒內力只回復一部分,一時間又豈能掙脫拑制?

頸項涼意拂來,死亡竟在不知不覺之間迎上,教夢兒完全接受不了,好震怒、好不忿。

大刀斬下,頸項有裂痛的感覺……!

離開“罪十八島”好遙遠的“七重天”,跟夢兒一同長大,也貴爲當今太子,卻又甘願放棄尊貴地位的莫問,也碰上好難對付的人物,他就是失蹤多年、刻意假死的劍仙——李太白。

一個百無聊賴的夜裡,莫問忽然拉着唐芙來到市集裡的最旺盛之地“春花杏樓”。

在毫無準備之下,徒孫兒唐芙竟看到師尊李太白在“春花杏樓”內左擁右抱,正愉快的沉醉。

莫問先是揭破了李太白的騙人伎倆,利用迷迷惘惘的唐芙,把好小心隱藏身份的劍仙揭露人羣之前。

劍仙心裡起了一陣震盪,莫問這傢伙他早已知悉是小白的孩子,看來這小子是故意的針對自己。

皮笑肉不笑的李太白道:“好小子,本座真的好想弄個明白,爲啥你會對本座有興趣呢?”

李太白重出江湖,爲的就是覬覦小白的江山。碰上莫問,對方像是極之針對,自己心中驟生疑竇。

他一直的裝死,當然是不欲被其他人着眼留意,如今小白已正式統領天下,若然被小白釘住了,那就大大不妙。

莫問笑道:“我原來對你這死人頭丁點兒興趣也沒有,只是死人復活,突破人世常規,譁!當真人已成仙,自然多加留意,放心,我對男人毫無興趣,尤其是老得又殘又枯的死人頭。”

李太白對莫問的說話毫無好感,跟對方在言談間,不住留意他的吐納聲息,大概已洞悉他的內力修爲。

只是區區十八歲小子,“穹蒼訣”已有所成,內力之深湛,已超越高手之列,劍仙也就不得不另眼相看。

要幹掉莫問,大概要花上不少力氣,劍仙不停在思量對策,也就從中更深入去探索莫問虛實。

李太白道:“閣下得知老夫藏身於此,定然花了好一番工夫纔得到消息吧?”

莫問卻不住的擰頭道:“也不見得啊,據聞劍仙李太白就是個貪色鬼,剛巧知道這裡來了個白鬚老,猜測之下,我想應該是你,哈……,果然無誤。”

莫問間接揶揄李太白一番,頓令殺意氣氛更是濃烈——

第 六 章 先天無形劍

李太白雙目精光大盤,狠狠的盯着莫問,臉兒一陣子變得兇猛若狂,一陣子又轉慈和。

向前踏步,緩緩的道:“據聞笑莫問曾師從那萬壽聖君,獲得真傳,內力驚世無敵,若然閣下真的就是當今皇上小白的親兒,也就好應該懂得聖君神功,修爲自然無人能及。”

莫問從話語中細意分析,已明白老奸巨猾的劍仙,顯然是要藉證明自己身份爲理由,動手殺害。

莫問哼哼卿卿的坐在椅子上,搖搖頭道:“我原來以爲一代劍仙就算爲人卑劣,但殺人對戰,最少也會堂堂正正吧?唉,可惜得很,以確認我是否太子身份作藉口殺人,好無聊。”

李太白伸出左手掌,輕輕按在莫問肩膊上,說道:“小兄弟啊,太子身份非同小可,好應該詳細瞭解吧?”

口中說得平淡,掌心卻已發勁,一股加利劍勁力疾射穿入肩膊,一直刺向莫問“心坎穴”去。

如此出招,旁人並不驚覺,莫問卻必須全力運氣抗衡,正是有口難言,一陣力盡吐血,脈絡碎裂倒地而殷,也就看似只是自己甚麼走火入魔之類的猝死而已。

原來李太白先前意圖一舉把所有發現自己的人都殺個清光,但迴心細想,莫問事先已對他的出現有了眉目。

要是這傢伙另有同夥知悉自己身份,眼前雖未有出現,殺盡“春花杏樓”中人豈不徒勞無功?!

既然如此倒不如只殺掉莫問一人,泄盡心中惱怒便是。

猛如狂濤劍勁,疾傳入莫問體內,教他恍如萬劍穿身,在體內亂斬破割,苦刑酷劫,慘死當場。

莫問此等浮誇少年,在劍仙眼中只是個嘴巴挺硬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兒,只待酷刑來到,便必然崩潰。

豈料劍勁射下,立覺勁力消去得無影無綜。一驚之下立即又再催勁,怎料這一回內力消失得更快。

惶惑大駭之下,李太白原來洶涌奔內力立即撤回,連退三步,滿臉盡是疑惑。

莫問卻是報以微微一笑,從座椅之上輕輕站起來,無聲沒息下,那張以堅居柳木製成的座椅竟霎時化作粉末飛灰,散落地上,連半根完整木頭也末有剩下,只憤下一堆木粉。

劍仙當下哈哈笑道:“很好,原來小子懂得借力化功之法,把外來襲體的勁力都傳至椅上,當真英雄出少年。”

莫問笑道:“有英雄出少年,但同樣也有老年出奸狗,你這死人頭說溜了嘴啊,先前的話就是證明了你原來以內力注入我體,意圖殺人滅口,哈……,死了的人原來手段甚是閃縮、陰險。”

一再的以說話奚落,李太白已沒有多大耐性,怒目瞪視,眼中似乎有火焰要爆射出來。

恨不得上前一指斬出“先天無形劍氣”,就把眼前這小子的頸項劃出一條裂痕來,奪下頭顱。

莫問心想:“這原來爲世人所稱頌的劍仙正人君子,給我一試便露出原形來,由此可見,因爲他的武學修爲太高,大家都把他的武功等同人格,將李太白尊崇爲稱仙稱王,其實不過是個奸徒。”

“但老傢伙失蹤多年,又讓他妻子白髮魔女與死敵劍狂張狂通姦,甚至四位徒兒建立‘冷血方唐家’勢力,卻仍一直未肯露面,背後一定又隱藏了不可告人之秘。”

心思縝密的莫問,見識廣博,好容易就推算出李太白的虛僞本色來,只是其中關鍵當然未有所知。

李太白在他眼裡一看見便感到邪氣隱現,自己仍未揣測出原因來。他又哪裡知悉,一切全關係太子身上。

太子爲李太白親兒,二人性子不一,但都是愛把詭計、心思暗藏心底的人。

父子同出一轍,表面難以看得出來,但莫問的感受卻相當深刻。如此之下,自然生出對李太白保留之懷疑來,刻意放肆諷刺,果然試探出李太白的真性子來。

劍仙多年來未有讓自己鋒芒畢露,一來是知悉萬壽聖君及老不死仍在江湖,二人未死始終是個大患。

他要建立大業,這一雙活寶貝是必然的大阻力,二人擋住去路,劍仙惟有退而求其次,裝作假死,潛心練功便是。

待其後兩位超級高手先後離世,小白統一中土,李太白的“先天無形劍氣”又大有所成,亦同時找到了“天宮”所在,李太白終於等到最恰當的機會,讓他來大展拳腳。

回到“七重天”後,正待要爲一切籌謀,豈料突然殺出來一個沒頭沒腦的笑莫問,也就把計劃全都打亂。

莫問原意只是揭破劍仙身份,也探一探對方的真性子,豈料李太白並不愛這一套,他已清楚小白、夢兒實力,小白是自己的最終大敵,若能先斬莫問,也就相當理想。

更且劍仙好討厭多管閒事的莫問,他好應該死,還要死得簡單一點、慘烈一點李太白已下定主意先斬莫問,他輕輕說道:“未能逼得小子動手,也始終證明不了你真正身份啊!”

莫問口舌機靈,劍仙爲怕他再作任何辯說,話語方落,便中指戳出,一陣紫氣光芒驟現,內勁激射而出。

嗤嗤聲響,“先天無形劍氣”狠射飛出,直釘向莫問頭額,劍氣如追風逐電,急若迅雷。

莫問踏前一步,“穹蒼訣”之第一層境界“裂乾坤”內力急提,左手前臂擡起,險險擋截了劍氣。

裂嘲的一陣撕破聲響,李太白的中指“罡氣劍”刺得莫問當堂皮開肉綻,從手腕以下到手肘之處,花斑斑的裂出血肉來。

李太白心中當下在想:“這小子內力委實驚人,但見他仍有傷在身,功力急提下只及正常五成左右,但竟然手臂未有裂斷,看來要殺他必須下點功夫。”

“好,再接老夫一劍!”

高聲醜喝,似是預先警告,但實則拇指“元氣劍”全力施爲在先,暗裡又立即射出食指“煞氣劍”。

一陣紅色劍芒劃破長空,嗤嗤聲響,奪了先聲之勢,後來的白色劍芒,受影響下便變得淡然難於察覺。

莫問卻高聲道:“哎呦,死人頭,你名頭好大,又稱仙稱神,武功更是高強無敵,怎麼如此下流卑鄙,一射兩劍,又先又後,哇,好怕好怕哩,嚇死我了!”

呱呱大叫但仍要接招,莫問扎穩馬步,深吸了一口氣,雙掌一緩一急的推出,硬接下“元氣劍”及“煞氣劍”。

轟隆一聲如爆炸無異,整個人的衣衫被“先天無形劍氣”撕裂震碎,“啊”的一聲驚叫,莫問掌中心都留下血漬,更有兩道血痕,自皮肉滲現出來,從手腕直到肩膊位置。

殺戰經驗豐富的李太白,哪裡會讓莫問有喘息機會,左手一揮,內勁劍氣源源擊出。

疾風不住射出,“煞氣劍”、“元氣劍”、“罡氣劍”、“邪氣劍”四劍同時刺射。

一時間,房中紅、白、紫、黑四色亂舞,劍芒中帶着濃烈陰寒之氣,教人不寒而慄,只覺得劍仙已殺得性起,非要置莫問於死地不可。無影無蹤的劍氣,殺力豈能小覷。

莫問如何應戰?

他退了,共急退四步,但每一步皆作出一個動作,回擊出一招來,每一招都教劍仙、唐芙及一衆妓女驚駭惶惑,呆在當場。

一共四招,全然化解了劍仙的“先天無形劍氣”,因爲莫問用的也一樣是“先天無形劍氣”。

對了,莫問有點兒賣弄本事似的,每退一步就跟眼前李太白一樣,揮出相同劍氣。

不同的只是在破風聲響及劍芒上皆較爲輕柔,剛烈不足,惟是莫問避重就輕,側身射出氣劍,橫裡截阻,免得跟對方的強猛劍氣直接對轟,也就能擋住來勢。

衆人見莫問竟然也懂得“先天無形劍氣”,都充滿疑惑之時,李太白與莫問皆聚精會神展開劍戰,勁氣於體內急速運走,難以停下來張聲解說,大戰愈更刺激。

李太白強攻急戳,四指連環不絕出招,數以百計氣劍飛射織成氣網,鋪天蓋地般撲向莫問。

莫問努力的又退又避,源源射出勁力輕弱不等的劍氣,把劍仙的渾厚內力東引西帶,刺得這裡厚牆一個洞,那裡木枯裂開,不一陣子就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破爛不堪。

劍仙的每一招都絕不留手,好想置莫問死命,渾厚不絕的內勁,滔滔不絕,莫問雖擋得一時,卻見已經左支右絀。

其實莫問只是以小白傳授的“盜武”心法,在手掌被刺傷,感受劍仙“先天無形劍氣”

之內勁運用後,忙亂下改頭換面,揮出大概七成相似的同樣劍氣與之相抵莫問內力雖強,但一來仍有傷在身;二來並不大懂得“先天無形劍氣”的真正提氣之法,故此一旦久戰,便愈見縛手縛腳。

再鬥下去,不多一陣子,性命便會操縱在李太白手中,危在旦夕,只是又能如何呢?

“七重天”內,原來就是“冷血方唐家”勢力範圍,李太白身份超然,殺一個狂妄少年,相比他重出武林的消息,簡直不值一曬。

如豆般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相繼落下,劍仙刻意踏上三步,劍氣又突然加強,莫問心浮氣躁,所刺射出來的氣劍,已變得脆弱易折,跟敵人實難以相比。

一陣鮮血飛濺,驀覺風聲更勁,莫問身上痛楚開始,也就是自己的氣劍已開始抵擋不了。

劍仙已佔盡上風,毫不怠慢,轉而急步緊逼莫問,每見他擡手便以劍氣中的“煞氣劍”

出擊。

白色劍芒穿肌破骨,莫問雙臂好快便痛得擡起也難,防守力大大挫弱,反應也因而慢了半拍。

轉眼間就要分出勝負來,但劍仙心中的勝負,卻是生死之別,食指與中指一合,“煞氣劍”匯合“罡氣劍”的“先天無形雙劍氣”,波的一聲爆射而出,在半空中裂開氣牆,狠狠刺中莫問額首。

頭顱內一陣爆炸,血氣同時向腦內四方八面衝擊,眼前景象霎時間變得模糊一片,頭顱更是不住顫震。

這一式“先天無形雙劍氣”,一指刺出陰氣、一指刺出陽氣,兩道勁氣在莫問頭顱內相互排斥引起震盪,令他喪失頑抗能力。

莫問在迷惘中似醉倒一般跌跌撞撞,李太白橫跨三步,已走至他背後,雙指一夾,對準了莫問後頸。

只要折斷了頸骨,再也擡不起頭來,要殺莫問便易如反掌,“先天無形雙劍氣”又再波的一聲戳出。

呆在一旁的唐芙膛目結舌,嚇得臉色慘白,既不敢張聲又不敢去救,滿眶眼淚便要哇聲痛哭起來。

“先天無形雙劍氣”寒光陡閃,猛地刺出,但偏偏刺不進莫問後頸去,就是連皮肉也傷不了半分。

只跟莫問相距三步,劍仙的“先天無形雙劍氣”竟然落空,劍氣刺射地上,炸出了一個大洞來。

爲甚麼?

因爲刀,刷的一陣涼風拂來,是風中之刀,代莫問擋住了足以摧毀他的“先天無形雙劍氣”。

在“七重天”內,又有誰能以刀勁截擋劍仙殺招?

這個人無聲無息中出現,臉上滿布騰騰的煞氣,頭戴紫冠,身穿蟒袍,長鬚直落在肚腹之處,充滿憤怒血腥,蟒袍袖長竟近十尺,層層捲起手臂之上。

他來了,劍仙的注意力便全集中轉移在對方身上,殺莫問一下子竟變得次要起來,着實奇怪。

“你來了。”

“我竟然來了。”

“你來殺我?”

“我來找死。”

“你死還是我死?”

“那就要看你爲啥一直未有揮出尾指‘陰氣劍’?”

“你擋不了我的‘陰氣劍’。”

“也許你仍未練成‘陰氣劍’。”

“你要一試。”

“看來今天是個好機會。”

“我的妻子如何?。”

“她總愛在牀上被我弄得欲仙欲死。”

“但最後你還是負了她。”

“你不一樣麼,彼此彼此。”

“劍狂,你好狂妄!”

“我張狂天生就愛狂妄!”——

第 七 章 刀劍十五年

十五個年頭以前,一個雪意深寒的晚上。

在中土跟“馬亞”那塊疆土之間,相隔着一個島嶼,那裡統領族人稱霸的“白世家”,充滿血腥氣味。

這夜原爲“白世家”第十三代家主掌門白虛空的一百二十歲大壽,只可惜他已病入膏盲。

家主獨子早年因禍喪命,只剩下孫兒白髮魔女服侍在旁,只待他壽終正寢,“白世家”

的一切便歸予白髮魔女所有。白家產業豐厚,擁有整個與“劍京城”一般大的“白浪島”,島上住了十萬島民,盡是“白世家”的家奴,勢力可見實在極之龐大。

只是最值得其他人覬覦的,卻是“白世家”的“燃燒歲月”神功,這留傳五百年的驚世武學,一直只留在“白浪島”。

十三代的白家家主,從未有一個踏出過“白浪島”以外,也就是說,要挑戰“燃燒歲月”,惟有闖上“白浪島”。

可是,過去五百年來,整整十三代中,從中土也好,其他地方、國家也好,闖上“白浪島”挑戰的人,從未有一個能活着離去,故此大家甚至連“燃燒歲月”的武功招式也不大了了。

只有一些可肯定的資料,就是中土從未有任何武學能壓倒“燃燒歲月”,因而習武者便視之爲武學經典神功。

可惜的是“白世家”每代只傳一人,神功秘學從不外泄。但到了白虛空這一代,終於有了轉機。

終一生努力,白虛空也再未能誕下孩子,膝下虛空,就跟他自己的名字一樣,失落無奈。

爲了“白世家”能延續下去,白虛空只得爲孫女兒白髮魔女比武招親,誰是武功最強便能娶白髮魔女爲妻。

合共一千名黑白二道精英,混戰殺個日月無光,三天之後,終只剩下兩位用劍高手,仍能保住性命。

一位是人稱劍仙,一劍震神州的大俠李太白;而另一位,跟劍仙外貌恰好相反,目露兇光,一臉殘暴,他就是人稱“劍狂”的張狂。惟有他倆屹立未倒,戰至最後。

只要擊倒對方,便能奪得美人歸。更且可從夫人手上取得“燃燒歲月”武學秘笈。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太白拔劍,他的劍當然就是“仇生”,劍身楞動,恍如流水般震動,那震動的節奏、動態,竟跟劍仙的身體動態完全配合,就算不能說是人劍合一,你也會感到“仇生”就是手臂的延續。

劍狂又如何?

那寬闊袍服內藏着甚麼的劍?他沒有先抽出來示衆,蹬地彈射而起,無盡劍影翻騰晃盪看,閃電般出劍。

身上大袍蓋住了手中利劍,劍仙只見疾撲而來的,根本不能算是劍招,而是劍球。

快劍織成一個巨大劍球,疾射而來,完全把李太白籠罩着,封住了他的任何一個方位。

前、後、左、右、上、下,劍仙也無可退避,奇招猝發,聲勢駭人,深厚功力一招內徹底迸發出來,縱聲猛喝,就要劍仙死在絕境,要他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李太白擡頭一看,勁風已炙臉生痛,髮絲被勁風吹得向後飛揚,手中“仇生”慢慢擡起。

如何?該左閃還是右避?該前衝還是矮身?臺上的白髮魔女及白虛空都期待着李太白的應變。

只是李太白根本沒有應變,他依然氣定神閒,緩緩的舉劍,不閃不避,因爲他就是劍仙,劍仙何須退避?要退避的一定是他的敵人,敵人不避,死的就是敵人。

“仇生”直刺破向劍球中心,兩道殺力交迸,似若風捲浪濤,澎褲作響,互相都要吞噬。

一招的決戰很快成了過去,李太白兩腳站在原地,沒有移動過半寸,只是身旁地上卻多了無數長劍碎片。

碎片合起上來,恐怕也有五尺長,好明顯劍狂的劍球被擊碎了,長劍也就散落地上。

劍狂沒有再作出任何攻擊,但也未有倒下,只是他已經徹底敗了。這全力一擊破碎,就連他奪得美人的好夢也成空。

失敗是武者必然經歷的事,但這一刻的劍狂卻極之憤怒。原因有二,其一是他的神兵五丈劍被“仇生”破碎了。

怎麼五丈長劍竟只有五尺碎片在地上了白雯魔女看得好清楚,其餘的四丈多,同樣片片碎盡,所不同的只是那些碎片都嵌進了劍狂身體內,頭額、胸囗、四肢……,插得滿滿,有深有淺,相當恐怖。

劍狂憤怒原因之二,是其中一小片碎片,肉眼看不見,卻嵌進了他下體的一個極之重要部分。

李太白非但要敗他,還要暗下手段,逼出一塊碎片意圖割掉劍狂的那話兒,盡情作出侮辱。

幸而劍狂並非膿包,雖戰敗卻也未致任由魚肉,那塊碎片只嵌進了那話兒一寸之外,險險未有造成太大傷害。

劍狂未有再說半句話便離開了“白浪島”,心裡百分百仇視這賤人李太白。今天他殺不了自己,他日必然大報復。

這就是劍仙與劍狂的故事,二人一樣是劍中絕世高手,但劍仙第一,劍狂只排第二,所遭遇便截然不同。

李太白繼後便娶了白髮魔女,不出三天,那原已油燈枯竭的白虛空終於倒了下來。

白髮魔女隨李太白到了“七重天”,劍仙憑着出色劍法、武學修爲,聲望日隆,只是夫妻關係卻愈來愈差。

原因是李太白多次請求,白髮魔女也不肯傳授“燃燒歲月”神功。李太白多次好想用強,但白髮魔女好肯定已懂得“燃燒歲月”,要是爭鬥之下,他有可能戰勝嗎?

矛盾的顧慮教李太白極之煩惱,既然暫且未有太大需要,劍仙也就拖了又拖,一直未有再要求。

十五年前劍仙一招殺敗劍狂,十五年後,二人再來決戰,究竟誰勝誰負、鹿死誰手?

劍狂,姓張名狂,是徹頭徹尾的一個狂人,敗給劍仙的一戰,是奇恥大辱,耿耿於懷了十五個年頭。

幾乎每一夜,劍狂都回憶起“白浪島”與劍仙的一招決戰。及後聞悉李太白已死,他簡直悔恨得要命。

爲了提升武學,爲了壓倒劍仙,花了好大功夫把畢生學劍的努力轉投於刀上,只有這樣,劍狂纔有可能擺脫再敗機會,以刀壓倒劍,殺敗劍仙,報深仇大恨。

好可惜,當他的刀法有大成之時,劍仙已假傳死訊,教他無從泄憤。只好退而求其次,奪去了遺孀白髮魔女。

怎知十五年後的今天,意外下又給他碰上了這裝死的傢伙,張狂內心歡欣若狂,興奮得不得了。

劍仙道:“你幹嗎要阻我殺這小子?”

劍狂道:“因爲我感到快樂。”

劍仙道:“你刻意要跟我對抗。”

劍狂道:“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對抗。”

劍仙道:“只要我想殺的人,你都要阻止。”

劍狂道:“只要你想達成的願望,我都要破壞。”

劍仙道:“你我誓不兩立?”

劍狂道:“不,就是我立你跪,也不可能,你只有唯一結果——死,明白了吧?”

劍仙道:“你好愚蠢,十五年前慘敗,十五年後又來送死。”

劍狂道:“你好白癡,還以爲一切停留在十五年前!”

劍仙道:“你用刀,有信心戰勝我的‘先天無形劍氣’?”

劍狂道:“你死了便有證明。”

再也不打話,劍狂踏前兩步,右手一揚,水袖飛射一丈提高,捲成大刀一樣,呼的一聲破脆虛空,刀勁未落下,已將地下裂出深痕,來勢兇猛,就要向劍仙劈下莫問看在眼裡,凝神瞧他虛實,只覺刀勁竟然不下於劍仙的“先天無形劍氣”,殺力足以摧出破海。

李太白身負絕頂武功,但也不敢託大,明顯的認定張狂殺力更勝過莫問,一來就是雙指合併的“先天無形雙劍氣”。

衆目睽睽之下,兩股勁力正面交鋒。“七重天”之內誰都好想欣賞這場精彩決戰,只是莫問卻急喝道:“快,都閉上眼睛。”

要是你同爲其中一分子,碰上如此武林盛事,願意閉上眼目麼?對啊,睜大眼睛還來不及哩!

莫問飛撲向唐芙,以雙掌遮住她的一雙眼目,就在同一時間,燦爛得難以形容的金光乍現。

既非真的刀、劍交加,但那陣迸發出來的強光,卻似是人世間也找不到如此厲烈。

四周登時爆發出一陣陣淒厲慘叫之聲,突然而來的銳猛強光,竟教各人同時照得眼目失明,不能視物。

任何人也有過睜目望向天上日光的笨舉動,正常的感覺必然是眼花撩亂,一陣子的難以視物,繼而雙目刺痛。但過了些時候,一片白濛濛的感覺便會過去。

好可惜房內衆妓女的遭遇並不一樣,痛楚一直維持;更可怖的,是大家都感覺到從眼中有液體流澗下來。

而從指尖的敏銳感應中,可以肯定這些帶有強力黏性,更有濃烈的腥味,對了,是血。

一雙眼目澗血已非常恐怖,更可怕的是澗個沒完沒了,一直未有停止,教大家急得淒厲哭叫。

當莫問雙手移離了唐芙雙目,讓她可以再看到眼前情景,一切已變得似是人間煉獄。

哭聲、嘶叫聲充斥四周。

有人狂嚎、有人伸出手亂摸亂撞,更有人接受不了,瘋癡起來,用頭額不住的撞轟地上。

有人接受不了因而咬舌自盡,更有人直接挖掉自己雙目,一切一切,變得極之可怖。

莫問緊緊擁着唐芙,淡淡的道:“適才那陣銳厲強光,非但令直視者都登時失明,更可怕的,是每個人都被強光刺激頭腦,致使精神失常,理智紛亂,變成又盲又瘋的可憐人。”

唐芙至此才真正膽戰心驚起來,不過是一剎那的光芒,竟就足以教觀者毀盡一生,可見雙方逆出的勁力何等可怕。

她的內心不住感激莫問之餘,也漸漸生出一個疑問來,她既是唐家女兒,也就是李太白徒孫,怎麼師專事前未有提醒?

要是沒有了莫問在旁,師專此舉豈不教她跟衆妓女一樣,既盲且瘋嗎?師專毫不憐惜我啊!

對一個自小奉師專爲天下第一聖人的小女孩來說,如此“醒悟”實在太難接受最敬重、最崇拜的師專,號稱劍仙,怎麼一下子竟變成了個對自己漠不關心,也不憐惜的梟雄,內心實在難以置信。

李太白的外表一臉慈祥,儼然一代宗師典範,話聲莊嚴,曾行過不少善事,武林中人人敬重,如何會轉眼間成了惡魔一樣?

心頭紛亂狂動,頭腦更是一片凌亂,再也集中不了思想,只好擁在莫問懷裡,稍稍安靜下來纔再作打算。

劍仙李太白與劍狂張狂之戰,瞬息間已鬥得難分難解,張狂以水袖爲刀,急旋疾舞,殺得性起,直追着李太白攻殺。

劍仙的“先天無形劍氣”,每每戳在水袖上皆裂破不了,劍狂的“袖刀”卻已重重把李太白包圍住,佔盡先機。

張狂的每一刀都凌厲狠辣,委實難當,劍仙只一直的用“先天無形劍氣”對戰,愈來愈是捉襟見肘,無以爲繼。

忽然劍仙一陣怪叫,飛身躍起,認準了莫問所站之處,直撲而去,攻來毫無先兆,莫問當然驚駭不已。

急忙雙掌推出對轟迎抗,劍仙同樣在半空中與他對掌。莫問赫然驚叫起來:“吸星神鑑?”

愕然間莫問只感到內力如決堤狂瀉,被劍仙雙掌抽吸了過去——

第 八 章 色香味知己

“丹田穴”、“小海穴”、“玉枕穴”、“志室穴”、“陽池穴”都一下子傾瀉內力,涌出體外。

待莫問省覺之時,劍仙李太白已撤掌急退,尾指疾彈出金黃色劍芒,爆裂撕開長空,破向張狂的“袖刀”。

啪的一聲巨響,劍仙一直隱藏未用的尾指“陰氣劍”,破穿了大水袖,直擊打中劍狂胸囗,登時教他全身劇烈抖震,一時不能自已,全身血脈筋肉也收縮起來,疼痛難當。

劍仙一劍中矢,搶身左肘連撞,封了敵人背心兩處大穴,腳下急踢,蹴向下陰位置,一而再、再而三,竟踢得張狂下體爆出血來,更且目露兇光,似非要把那話兒踢爆不可。

幾下兔起鵲落,變化極快,待張狂回氣變招抵抗,劍仙早已飽食遠臺,退開七步以外。

但見劍狂袍服經已血漬斑班,臉上窮兇極惡相貌更形可怖,臉色慘白,喝道:“難怪你一直未用上尾指的‘陰氣劍’,原來殺力太強,也必須超越本身之內勁才能吐射揮出。”

一式“陰氣劍”立即扭轉形勢,劍仙李太白的“先天無形劍氣”凌駕於劍狂“袖刀”之上。

張狂的出現,無疑只是枉自送死。

房中寂寂無聲,該死的已死去,未死的妓女,都已神智昏亂,瑟縮在一角。

劍仙並沒有大加屠殺,但他帶來的血腥可怖,卻是猶勝在上。看來他已控制大局,莫問、劍狂已是手下敗將。

兩大高手先後錨羽,能否明哲保身,也就要看李太白的心意,一切全在他主宰之內。

莫問嘆了一聲,道:“真是不得不佩服,若然今夜劍狂前輩未有出現,大家也就不會知悉,原來李太白竟跟姓東方的一家有淵緣,更從中得獲傳授‘吸星神鑑’……”

劍仙似笑非笑,向莫問道:“我以爲小白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而已,原來他的孩子也一樣學識淵博,竟連‘吸星神鑑’這種失傳多年的神秘武學也瞭解,哈……,佩服,佩服。”

莫問笑道:“不!我佩服死人頭纔是,你一上來便殺人,還弄得一衆妓女又盲又瘋癡,真心狠手辣,原來一個人死後復生,會由大好人變了大惡人,佩服得我五體投地啊!”

劍仙已下定主意殺掉劍狂與大混帳的莫問,現下一再被莫問以話語所傷,便決心先除這臭小子。

只從眼神的輕微變化,莫問已猜得劍仙企圖,他輕輕笑道:“死人頭,看來大戰兩場,你還未夠,仍想再殺人哩!”

劍仙喝道:“是!”

這句話並非只意在恫嚇,勁力已貫注全身,隨時作出重擊,一劍把莫問四肢全斬掉。

莫問瞧他這等兇惡模樣,竟失笑起來,再嘆了一聲道:“唉,死人頭,你已失去殺我的良機了。”

劍仙逼上前一步,朗聲道:“是麼,不一定吧!就讓本座試一試,且看你又如何能擋我猛招劍氣?”

莫問竟然也一樣向着劍仙踏前一步,洋洋得意的道:“讓你一試,倒不如讓咱們一試吧!”

李太白一臉愕然,不明所以,但好快便省覺過來,心裡不禁一再衷心佩服這小子的靈活變化腦袋。

莫問笑得相當自在的道:“對啊,你想通了吧?劍仙的‘先天無形劍氣’是強,先後挫敗了我及劍狂前輩,但要是咱們兩人聯合夾擊,我想閣下便難以輕鬆應戰了吧?”

當下劍狂、莫問已同時前後出招攻上,分向李太白的腹、背劈來,劍仙左右手“先天無形劍氣”急刺而出,及時截阻來勢。

突然之間,莫問化劈爲拳,一股疾風直撲而至,逕自冉向臉面,李太白不及思索,無名指震出黑色劍芒,“邪氣劍”破斬手腕,割人就正好切掉莫問右手。

莫問全不理斷臂之危,左手食指震出較爲微弱的一道白色劍芒,是爲“煞氣劍”,直取劍仙眼目。

如此變招,李太白只得一手應戰,另一手正抵住劍狂,惟有回手截擋,就在一剎那間,原來的一拳便重重打在李太白鼻樑上,教劍仙爆出鼻血點滴,玷污了下巴莫問一招得手,即跟一同攻殺的張狂同時退開,二人非常合拍,恍如合作無間的拍檔。

就在劍狂落地一瞬間,莫問卻急了起來,大聲喝道:“唉,張老前輩呀,你也不必跟我太合拍吧,如此一來,咱們……的部署,都盡給這死老鬼、死人頭知得一清二楚了。”

劍狂一臉茫然,那張兇巴巴的臉上,竟透散出迷惘來,定睛凝視着莫問呆住了莫問嘆道:“唉,原來我倆秘密合作,一同來到這妓院宰了死人頭,他絕對不會識破我倆練成合璧攻殺之陣,如今你的先後配合太早露出馬腳,這死老鬼也不太笨,要出絕招才能置他死地了。”

劍仙不住在心裡揣測,原來兩人早有預謀,難怪一先一後的來到這“春花杏樓”,看來此戰還有更兇險的後着。

當下更加凝神待戰,甚至亦留意窗戶、瓦頂有何處可隨時破開逃走,謀定退路莫問喝道:“張老前輩,你的‘穹蒼訣’已練至‘泣鬼神’還是最終的‘驚天地’境界啊,不要再隱藏了,我倆一同來先把死人頭宰了,免留後患,好麼?”

李太白心中一凜,怎麼劍狂竟會習得傳自萬壽聖君的“穹蒼訣”神功,由此可見,兩人原來密謀已久。

以一敵一,劍仙當然穩操勝券,只是二人佈下殺局,依正常推算,也許還有機關、暗算在後。

說不定張狂的徒兒亦正在四周部署,如此一來,李太白也就從原來攻殺的心態,一轉爲以守爲生。

莫問不住地跟劍狂眉來眼去,似是安排甚麼似的,驟令劍仙更加凝神提防,小心變數。

莫問心底不住失笑,其實他又哪裡跟劍狂認識,只不過已清楚瞭解李太白爲人太攻於心計,思想極之複雜,由此推算,便故意製造出假象來,先教劍仙心思混淆,化攻爲守,也就可以爭取多一點時間來。

要知先前莫問被“吸星神鑑”吸掉部分內力,必須有足夠時間才能培元,爲了矇騙過去,刻意拉長戰鬥的時間,也就對他更爲有利。

以李太白的江湖經驗,當可揭破這無聊僞局,惟是莫問跟劍狂同時出現,實在太過巧合,也就令李太白生了事可信其有之念。

莫問何等聰明,好巧妙的利用機會,體內勁氣已急走七大周天,大致內力已回覆十成。

劍狂但見李太白受騙,自己亦可以利用時間來培元療傷,心裡暗笑,也配合莫問編織的謊話不動聲色。

對峙了一陣子,莫問正要作出反撲擊殺,忽然間劍仙跟劍狂都同時呆住,駭然不已,臉上盡是悵惘之色。

搞甚麼鬼?

是香氣,一陣陣教人垂涎欲滴,芬芳中帶有甘味的佳餚飄香,從外而來,竟然教劍仙、劍狂都不約而同消減了殺意。

他倆好肚餓麼?就算是山珍海錯,恐怕兩大高手也吞下不少吧,怎麼都因爲香氣而呆住呢?

劍仙道:“好香。”

劍狂道:“你懂個屁,不單是香,而且是甘香纔對。”

劍仙道:“狗肉只是香,何來甘香?”

劍狂道:“你只懂胡亂吞下肚,識分辨個屁,肥狗肉紅燜,火燒用柳木作柴,煮時夾着爽脆的右耳,待煮熟在落入腸臟,香中化出甘味來,因而狗肉甘香,你懂個屁。”

劍仙道:“哈……,看來你好投入。”

劍狂道:“這個當然,因爲我懂得欣賞。”

劍仙道:“還有呢?”

劍狂道:“我理解得比你多,愛得比你更深。”

劍仙道:“愛可以如此衡量麼?”

劍狂道:“當然。”

劍仙道:“既然你倆如此匹配,何故又失敗告終?”

劍狂道:“……關你屁事!”

劍仙道:“她是我妻子啊!”

劍狂道:“她只是你從前的妻子,及後已嫁予我。”

劍仙道:“但最終又分開了,我倆都失去她,機會仍是平等。”

劍狂道:“她只愛我一個。”

劍仙道:“哈……,不如由她來說個明白吧!”

房門推開,先進入眼簾的便是雪白得純淨無瑕的一把修長秀髮,從那美得教人失魂的臉孔,一直向下垂落,及股方止。

微風輕吹,那飄揚的白雯遮擋了大半邊臉龐,待大門一關,白髮緩緩飄落,那教人驚歎的鳳目娥眉,沒沾着泥塵似雪般白,玉頰生春,一盈步一扭腰肢,就似在旋舞起來。

她,像一朵生長在跟天比高,那絕嶺上的花兒,花蕾即將綻放,人如彩霞,只要抱擁着她,就是在天上與仙女共舞。

隨風柳絮般踏步,左手提着個竹纂,上面有着兩碟香得撲鼻醉人的鏈菜,其一就是先前劍仙、劍狂所說過的“紅燜狗肉”。

兩大高手面對着這白髮少女,竟臉有愧色,莫問大爲驚訝,心中疑惑頓生。

眼前仙女,他好容易會猜得就是來自“白世家”的白髮魔女,但十五年前已亭亭玉立,嫁給劍仙。

十五年後的今天,少說也應該是三十歲上下,只是眼前佳人,笑得清麗脫俗,皮光肉滑,俏態迷人,明明只是個大約十七、八歲少女,難道這是白髮魔女的親女兒?

心中一陣迷惘,白髮少女眉頭又是鎖上,帶着一股教人好想上前呵護的幽色,伸手向着盤中另一碟鏈菜一指。

同時又微微咬着紅脣,擡頭向劍仙、劍狂看了一眼,眼眸裡盡是疑問之意,看來就是要兩人再來評價她的美食。

只見另一碟子被蓋上一個竹籠蓋,只得香味飄出,難以得見內容,看來白髮少女是要考驗一下兩大高手了。

劍仙、劍狂也真十二分奇怪,剛纔還是劍拔弩張,但白髮少女來了,竟當下罷戰,一同注視那未揭蓋的碟子上,顯得恫悵迷失,由此可見少女對二人的重要。

好努力的去嗅,但半步也不敢再行前,更可笑的是二人頭額上,竟緩緩滴出豆大的汗珠來。

天不怕、地不怕的兩位絕世高手,竟爲了一碟未知的喂菜弄得惶惑失措,委實惹笑。

斗室寂靜了一陣,劍仙率先道:“是燒魚,有薑片、桂皮、蔥,加入醬油、糖、醋燒至湯汁稠濃,再澆上熟豬油,燒得濃味帶清香,一定十二分可口,絕對精彩。”

站在劍仙身旁的劍狂哈哈大笑起來,雙目凝視着劍仙,恥笑道:“你對她從來未懂珍惜,又豈會留意她的精彩廚藝?”

“先用沸水泡去黏液,再用竹筷把腸卷出,斬頭切尾。此菜重視送料,多用肥壯、背黑、肚白、嘴小、頭大的。燒的時候,要求肉質酥爛而皮不破開,此爲燒鰻魚。”

但見劍仙李太白臉色變得鐵青,看來他已認定自己被比了下來,竹籠蓋下的就是燒鰻魚。

喜上眉梢的劍狂,一步踏前,正要用手揭開竹籠之際,莫問竟然一手阻截,衆人登時呆住。

莫問笑道:“這碟佳餚並非燒鰻魚,內有小姐自己燒製的砂鍋,燜燒而成,名稱該爲—

—鍋燒鰻。”

當下揭開竹籠,果然就是美味香濃的鍋燒鰻,並非一般燒鰻魚,莫問鼻子比二人都勝上一籌,更懂得欣賞佳餚。

白髮少女不禁雀躍失笑起來,突然撲向莫問懷裡,笑道:“知我者,原來是笑莫問。”

莫問呆住道:“那又如何?”

白髮少女撥弄一下那柔滑如水的白髮,靈動之態教人心醉,莫問美人在抱,自然的呆在當場。

白髮少女道:“看來,我最應該愛的原來是你,而最應該選擇下嫁的,就是你啊!”

如此的一番話,莫問倒不知如何應對,嘴巴不住顫抖,卻始終未有說出迴應的話。

惟是劍仙、劍狂卻都怒髮衝冠,臉紅耳赤,幾乎當下就想搶上來,一同把莫問分屍。

莫問好艱辛才吐出一句話,道:“小姐,甚麼下嫁不下嫁,我笑莫問倒連閣下是誰也未知啊!”

少女笑道:“我就是劍仙、劍狂從前的妻子,人稱白髮魔女,‘白世家’掌權人是也!”——

第 九 章 赤蟲新小子

人的際遇最是奇妙,一次無心插柳,便可能改變終生,說是變幻莫測,倒不如說是命運安排。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過了二十多年。

打從踏入“劍京城”的那天起,已甘願接受命運的安排。但又哪會想到一切是如此燦爛、悽酸。歷盡人間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分離聚散。

流淚,因爲被摯友出賣。瘋癡,因爲最愛強迫他淫辱。痛苦,因爲被敵人小覷。但最終,成功的就只有他。

昔日,被小黑出賣、被芳心欺騙、與伍窮爭霸,一切一切也都闖過了,已成爲過去。今天,除了“天法國”外,天下已幾近統一,盡歸他笑蒼天擁有、統治。

說實在的,上天要他爲王,只好開天闢地,盡顯天才神勇,他——小白,終於登基爲帝。

自十八歲初涉進江湖,嶄露頭角,今年已四十有一,臉上已見滄桑,但依然丰神俊朗,神采奕奕,步履矯健,高視闊步,顯現領導王者的氣概。

“一山還有更高山,小白奇才真超凡。”也許當年盜聖於“求才壁”上刻記的詩句,不單是描寫小白的天賦習武奇才,更可能是說他領導統治的才能。

已定於三個月後舉行登基大典,繁複的籌備工作,交由朱不三負責,絕不能馬虎。

從前的敵人,如今卻成了親近自己的“朋友”。小白入宮以後,先恰當地分配職份,以防紛亂。

但有一個人,卻沒被分配工作,他是先帝名劍的弟子,也就是小白的師侄——馬虎。

滿以爲跟隨小白後將前程似錦,惟是京城滿是舊雨新知,昔日敵人子侄圍住小白,馬虎自然備受冷落。

由朱不三安排自己居於“八墓莊”鄰近,萬貧歸一的雜地——“赤蟲村”,茅舍破破爛爛,馬虎甚覺委屈,無奈只好接受。

輕輕把屋門推開,環目四周,只見屋內每處也被一層層的塵埃所蓋,馬虎心裡一再嘆息,完全得不到小白器重,委實難受之極。

馬虎他好明白,小白是個重情義的人,可是,這樣卻間接令馬虎大感失落,他心中已在盤算,要是一段日子後改變不了甚麼,那就只好離開“劍京城”,不再留戀。

“這樣的屋,真的適合我居住麼?”馬虎心中充滿着不悅。

掩着鼻子,粗略地執拾一下居所,也就罷了,隨即獨個兒走到街上去,舒散一下心中鬱悶。

馬虎果然是馬虎,人如其名,行事馬馬虎虎,總不積極努力,碰上不如意亦未刻意去改變。

四周住着千計貧民的一條破敗村落,充滿貧窟破寮,四處臭氣薰天,滿布殘垣敗瓦,雜草紛陳,村畔的溪流倒也爲臭味兒當了領導者,大家都索性喚它作“臭大河”,果真貼切得很。

馬虎獨自慢行,繞過惡臭難耐的“臭大河”,經過稀巴爛的一排木屋,來到一個破爛不堪的廟宇,廟宇向街的大門是一座高大壯觀的木牌坊,門前有一道用水磨磚嵌成的照壁,製作精美。

可是,這等精緻的建築,如今只能從零落的敗瓦中透發出來。

大殿坐落於廟院中央,寬敞宏偉,整座廟宇雖然破落但氣派莊嚴,門前排有一條長長的人龍,人潮洶涌,不論幼童壯士,婦孺老弱,手中也是拿着一個瓦鉢,滿面飢餓,呻吟不已,瘦骨磷晌。

“咕……咕……”的幾下怪聲從馬虎肚中響起,方纔醒悟原來自己還未有東西嚥下。

只是身無長物,肚裡空空如也,驟見眼前正有一大羣人龍在排隊領取賑濟米飯,若要填飽肚皮,這便是唯一方法。

踏進人龍,排在尾後,再也顧不得甚麼,吃飽了纔算吧!

“當!當!”的幾下鑼聲響起,已到了派飯的時辰,數個三十來歲的彪形大漢提着大鐵桶,匆匆從廟宇中步出。

馬虎耐心地跟隨在人龍之後,等了好一會見,終於輪候到取飯的一刻,可是這時馬虎才發覺手裡欠缺了必須的一個碗。

沒有碗子,又如何能盛住米飯?馬虎呆呆的凝視負責派飯那些大漢,一時竟不懂得如何面對。

馬虎不住搔頭,呆呆的道:“大哥呀,我可不必碗子,來吧,待我脫掉衣衫,就把米飯倒在上面便可。”

那大漢關心問道:“小子,新來的嗎?”

馬虎道:“對呀!肚子餓得很。”

只見那人把熱烘烘的白飯,倒在黑黝黝的粗糙木碗內,馬虎嗅到一陣撲鼻的飯香,垂涎欲滴。正要伸手去拿,那大漢卻道:“哈……,真歡迎你成爲咱們一分子。”

馬虎正要埋首吃飯,忽然手上的飯碗竟被人搶去,錯愕間,左右兩名大漢已挾着他,踏步離去。

馬虎亦懶得掙扎,畢竟飯原來就是人家的,只好任由那兩名大漢帶走,心中卻在想,究竟是誰如此豪氣,竟每天在這裡派發飯鏈。

被帶到一所大宅門前,眼前平平無奇的建築,硃紅色的大門驟然打開,只見內堂滿是客人,燈火通明,五張木擡隨意擺放,四周已坐滿客人。

桌上佳餚美酒,堆得滿滿,馬虎看在眼裡,心想:“這裹有啥喜慶事,怎麼大排筵席?”

就在此時,陣陣充滿熱情的笑聲響起,轉身望去,一個滿囗焦黃牙齒、面目醜陋,樟頭鼠目的約十二歲小孩正匆匆迎上來。

那小孩恭敬地道:“恭喜!恭喜!你是新來的嗎?在下自我介紹,吾乃卑微小童僕一名,外號豆釘。應該怎樣稱呼閣下呢!”

滿臉笑容的豆釘,極之熱情好客,一上來便拉住馬虎的手,活像相識已久的好朋友一樣。

馬虎自小練劍,手掌自然磨得滿是厚厚的繭,反之這小豆釘皮光肉滑,武功修爲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白白的賜予飯鍵,又熱情招待,馬虎心裡暗暗感到當中必然有些古怪,天下間又哪裡會有如此便宜的事。

馬虎小心翼翼,隨着豆釘進房內,只見對方已拿出一套綠色衣衫,向馬虎道:“這是給你的新衣袋。”

說罷,又拿出數吊錢來,交在馬虎手中,笑道:“那是給你暫用的,不必謝我面對此情此景,他不懂如何反應,一切來得太容易、太簡單,反更令馬虎加倍小心起來。馬虎終於禁不住問道:“我跟閣下素未謀面,何故處處照顧,我可一頭霧水啊!”

豆釘笑道:“好哥哥,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咱們幫主‘飛鷹’是整個‘赤蟲村’之首,誰初來這裡,幫主必然先禮待一番,算是客盡地主之誼爲人客洗塵吧!”

“飛鷹大哥成立了‘飛鷹幫’,爲的是要接濟新來的各方貧苦兄弟,助大家先安頓好一切。幫主沒有甚麼特別要求,只要你能夠在‘劍京城’內立足,好好的奮鬥上進便是了。自小白以‘劍京城’爲全國京師,從四方八面涌來,意欲大展拳腳的少年實在不少,咱們只是盡一點力照顧一下罷了。”

只得十五歲的飛鷹,竟然憑一己之方便建立“飛鷹幫”,並不太笨的馬虎,大致已明白他的意圖。

在京城中建立勢力,籠絡那些初進城找尋機會的小子,從而挑選出色者爲幫派效力,也就能令勢力不斷擴張。“劍京城”羣雄雲集,小白登基之初正是最混亂時期,每一幫派的基礎也必須在這階段打好。

豆釘說罷,一手拉着馬虎,往大堂的飯桌走去。

驟見桌上一鍋又一鍋的,或是酒菜、或是魚肉,豐富非常。

豆釘向馬虎笑道:“隨便吧,酒微菜薄,懇請切勿見笑。”謙虛得可以,這豆釘的誠意也真的能感動人。

馬虎見狀,一時也不如怎麼應對,但肚中不停作響,再也管不了許多,還是吃吧!馬馬虎虎吃個飽便是了。

大口大口的吞下美點,盡情把肚子填得飽飽脹脹。直至半個時辰以後,方纔停止。馬虎吃罷,雙手不停的搓弄着肚子,滿足得不得了。

豆釘嘻嘻地笑道:“恭喜,恭喜,恭喜馬虎好兄弟加入了咱們‘飛鷹幫’,從此以後,咱們同甘共苦,有福共享,有禍同當。不論上刀山,下煉獄,不離不棄,互相照應。”

豆釘身邊衆大漢聽罷,齊聲高呼:“好啊!好啊!”

馬虎錯愕萬分,心裡正充滿無盡疑惑,暗暗想道:“甚麼,我何時承諾了你們加入飛鷹幫?”心中不免感到對方有點兒強人所難,甚至可說是乘人之危,總之要你加盟便是。

豆釘嘻嘻笑道:“馬虎大哥,你吃罷咱們的飯菜,受了咱們的恩惠,就已成爲了咱們飛鷹幫的一分子了。”理直氣壯的因由,實在教馬虎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拒絕。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教自己被迫成爲了“飛鷹幫”的一分子,到底“飛鷹幫”是一個甚麼樣的組織?他們又有甚麼目的呢?

昔日“神、武、法、皇、異、海、狂、農”四國四族,目下都幾近盡歸小白所有,天下形勢大定。

但原來江湖之中,亦崛起了無數新勢力,京城之內一時間有着無數異軍突起的幫派,其中之一便是“飛鷹幫”。看來小白的皇位,將會受到一連串新衝擊。

飛鷹以“劍京城”作根據地,開幫立派,以食肆酒樓及運輸兩大行業作主要經濟來源。

運輸業因京城突然興旺起來,故此競爭猶爲激烈,不時惹起衝突、仇殺,血腥之爭無日無之。

幫衆多是貧苦大衆,以當苦力爲生,凡從外地初至“劍京城”者,必然受到“飛鷹幫”

所招攬。

除卻表面正當的運輸和飲食兩大行業外,“飛鷹幫”在“劍京城”內真正最重要主宰的,卻又是另一種“特別行業”。

這個行業,最受作奸犯科者歡迎。

飛鷹利用城內運輸網絡,組成了嚴密的路線,偷運被通緝者逃離“劍京城”,助他們逍遙法外。

而運送目的地,就正是“罪十八島”。

任何人如在京城犯案,受到緝捕,只要搭上“飛鷹幫”的路線,逃往“罪十八島”,便能重過新生活。只要你能負擔昂貴的逃亡費,“飛鷹幫”絕對樂意爲閣下效勞。

愈多的人涌入“劍京城”,自然愈多犯罪機會,“飛鷹幫”的勢力因而愈是龐大。只是你成爲了“飛鷹幫”的幫衆,就得要爲幫會鞠躬盡瘁。“飛鷹幫”已共有三萬餘幫衆,實力絕對不能忽視。

“丟你媽的死龜孫,穿上華衣,手提寶劍,如此的富貴大少哥兒,還來參加‘飛麻幫’幹嗎?回家去吸你奶奶的臭奶奶吧!別來阻咱們窮人家發大財啊!”

不停嘴的污言穢語從馬虎身後響起,回頭一看,只見身後還另有兩張桌子,分別坐了兩個人。

左邊的一個身穿錦衣華服,襟釘明珠,手中還提着一柄寶劍,劍柄呈龍形之狀,鞋身九龍圍繞,顯見是豪門公子爺,氣派非凡。

右邊的一人粗衣麻布,身上衣衫破破爛爛的,口中不停的吐着污言穢語,一看便知絕對是窮光蛋。

他們也跟馬虎一般,是今天才被招攬加人“飛鷹幫”,二人只得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年懷志,加人“飛鷹幫”就是望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身穿華服的名叫花少爺,另一位名稱是“窮徒”,四目都炯炯有神。

果真人如其名,一看便知是龍或蟲,窮徒窮得可憐,花少爺真氣十足,一看便知嬌生慣養。

窮徒不停口的搶吃桌上佳餚,邊吃還邊咒罵個不停,他,絕對看得花少爺不順眼,或是妒忌、或是討厭。

而花少爺卻對他的行爲不揪不睬,自顧自的,輕輕提着酒杯,細意品嚐,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馬虎把一切看在眼裡,全沒半分表示,但他絕對看得出豆釘只看重他們三人,也就是說,以武學修爲的高低來分出等級,“飛鷹幫”渴望的人才,是懂得拼殺的人。

“劍京城”內,數十大小幫派爭個你死我活,武力成爲解決一切難題的必然關鍵。

敗了,不是死就是被吞併,弱肉強食,勝利者取得一切榮耀、權勢,寸土必爭,“劍京城”是實實在在的英雄地。

飛鷹只是十五歲的小子,但“飛鷹幫”憑着急速膨脹,已儼如京中第一大幫派,絕對不能小覷。

在小白未回城之前,“飛鷹幫”或明或暗已摧毀、消滅了合共十二個不同幫派,斬下了數千首級示衆。

飛鷹卻在衆多爭戰、殺戮中,從未正式跟任何人交過手,他究竟是一等一高手呢!還是隻單單是鑄制神兵奇人呢!

馬虎曾在小白口中聽聞飛鷹的事蹟,他沒有把加入“飛鷹幫”當作一回事,因爲馬虎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他這最低微的新加盟小子,有一天向幫主挑戰,摘下了對方頭顱,“飛鷹幫”豈不就是歸他所有麼?

也就是說,飛鷹從前一切,都只是助他建立大業而已,這又何樂而不爲呢?!

飛鷹,該死的時候你便出現吧!——

第 十 章 大內欽差使

歷史告訴我們,一國之君從來不是輕易做的職位,當你登上皇位,某一天可能會有人揭竿起義,每天皆有人把皇帝罵個狗血淋頭,欲殺之而後快。

當上皇帝,坐在龍椅之上,你會十二分風光。但若一失足跌了下來,便死得比誰都悽慘,可說是死得不能再死。

當皇帝,可不能慢慢的學習。自小便被選爲皇位的繼承者,備受呵護培養,但一個早被指定爲皇帝的人,又怎可能發奮了他的前半生都盡情縱慾,他日當上皇帝,不是昏君,便必然被推翻宰殺。

皇帝這門學問,真是罕有的難以掌握,別人看是風風光光,倒也不識其中千難萬苦。

小白對皇帝的課題有很深的認識,他廿多年前已踏進“武國”,輔助名太宗,取得天子寶座。甚麼爭權奪位,賢才任命,他都一概曉得。

故此,他深明該如何去當皇帝。雖已幾近把天下統一,但恐怕不服之十仍多不勝數,或許有一天,這些反對勢力會聯成一線,揭竿起義,推翻自己王朝,這等“壓力”,似乎已在漸漸凝聚。

壓力,是一種好奇怪的東西,他能軀使人努力向前,是爭取成就的必需品。但要是超逾了自己所能承受的,便會把你壓得死去活來,崩潰,甚至致命。

但對小白來說,要成爲一位出色君主,他就絕對樂意去承擔大得要命的任何壓力。

只是,如何去面對?如何去承擔呢?

知己知彼,才能手到拿來,必須掌握一些城中勢力,才能先避其鋒,繼而破之因此,他細意安排,把馬虎置於“赤蟲村”內,讓他任由正冒起的“飛鷹幫”籠絡加盟,好便能進一步掌握有關情報。

“劍京城”在小白爲王的這一段混亂日子,太多人希望從中建立勢力、爭取利益。

一個又一個巧立名目的幫派在各行業上割據稱雄,小白好清楚必須深入瞭解,隨時應變。

小白就是小白,當京城中人還以爲他忙於朝政、登基之事,他已着手部署安定之策。

只是,馬虎卻不甚明白,一心以爲小白不重視他,隨意投閒置散。他又怎會明白,小白心裡複雜的所思所想呢?

馬虎的人生目標並不太高,首先,他要爲師父名劍清理門戶,把劍奴也就是劍仙除掉。

除此之外,能夠追隨在小白身旁就是了,從前名劍曾吩咐過,他也就照辦隨隨便便的加人了“飛鷹幫”,往後的路將會如何?際遇又會是如何?看來,也只有老天爺曉得了。

此刻的馬虎,依然身處在大殿的後房中,甚麼滴血爲盟、擊掌爲誓,他全然不大了了,只是大夥兒說滴血便滴血、說擊掌便擊掌,哪管得了這麼多?

誓盟儀式過後,衆人圍在一起,舉杯暢飲,說說這又談談那,倒也是件賞心樂事。

席間,豆釘解說一些“飛鷹幫”的架構及運作,馬虎方纔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聽得明白跟不明的各佔一半,總之含含糊糊,馬馬虎虎就算,他可毫無半點叱吒風雲之意。

突然,一把甚具說服力的聲音響起,道:“‘劍京城’內合共有四大勢力從事運輸,東有‘神斧幫”,主重鑄兵器爲生,副爲運輸;南有‘巨鯨幫’,活躍於近海岸一帶,以售海鹽爲生,運輸業爲副;西有‘鐵騎幫’,從事馬匹買賣,漸漸介入運輸行業。”

說話的,正是那滿身錦衣華服花少爺,雙目炯炯有神,才學甚豐,話中顯見極強分析力,續道:“全城南方近海,北近沙漠,商賈運貨從水路至他國,必從北至南,‘飛鷹幫’恰巧處於北方大利之地,幫聚合共三萬餘人,佔全運輸行業人數之半,往來金額之龐大,穩奪全城運輸命脈。”

太細意的分析,使場中無一人不驚訝。

豆釘點了點頭,不禁對花少爺暗暗佩服,如此瞭解全城勢力分佈,當然是有備而來。由此可見,這傢伙加人了“飛鷹幫”,絕對好想一飛沖天,大展拳腳。

“折、折、折”的幾下咀嚼聲,把嚴肅寂靜的氣氛打破,衆人從錯愕中驚醒,目光都集中另一人身上。

發出奇異巨響的是窮徒,花少爺所說對他並沒有啥影響,囗中一直忙着把佳餚咀嚼,吃得如狼似虎,大快朵頤。

果真是窮徒,他真的很窮,窮得發瘋,瘋得如野獸一般兇猛。他很急進,很想盡快擺脫貧窮的生活,很想去享受美女佳餚的生活。故此,他加入了“飛鷹幫”,一來便吃個痛快,等待良機也想去殺個痛快。

反之,花少爺卻非如窮徒一般,他懂得如何享受,甚麼美女、甚麼陳年佳釀,不論甚麼東西,他都要慢慢的去享用、擁有。

窮徒的狼吞虎嚥,顯明是個好勇鬥狠之人,如狼又似虎。至於那位花少爺,卻是個心思縝密,分析力極強者,這兩位異鄉同門,也就是每天進入“劍京城”的新晉精英。

這些人才,正正是“飛鷹幫”又或其他幫派所渴求。

幫派之間的鬥爭,要搶霸不同地方勢力,要巧取豪奪,要努力招攬新加盟者,每一方面都不能落後於人。

“嗚……嗚……”的幾陣號角聲忽地響起,繼而傳來無數馬匹長嘶鳴叫,豆釘當下猛地往地面一拍,藏在地板下的數十把長劍大刀即彈射半空。

“有敵人!”豆釘大聲喝道。

一個翻身,縱身躍起,隨衆刀下墮之勢,伸手緊握其一,足一沾地,便往大門外衝去。

“來吧!兄弟們,咱們的敵人來送死,定然是不識好歹的‘鐵騎幫’。隨我來,斬瓜切菜般殺個痛快,爲‘飛鷹幫’奪命來!”豆釘大叫道。

“殺呀!”

豆釘一聲令下,“飛鷹幫”幫衆立向門外疾衝,有的手持大刀、有的手持短刀,人多卻未見混亂,可見這種突如其來的廝殺並不太令人意外。

只見窮徒振臂一呼,瘋了似的就往大門外衝去,心道:“來了!機會來了,我一定要盡力表現出色的能耐。”

窮徒衝殺,那麼花少爺呢?他的想法跟窮徒大致相同,但卻比對方冷靜得多,手緩緩執住一把刀,放下原先的寶劍。幹嗎?寶劍不用,卻隨便的改用一把鐵刀,搞甚麼鬼?

如旱天狂雷的馬蹄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八匹精壯的鐵騎轉眼間衝至門前,形勢刻不容緩,殺呀!

八馬連環,攻得“飛鷹幫”幫衆狼狙不堪,八騎的馬腹下,都鑽出一把大刀來,或斬或劈,一時間殺聲震天。

馬虎看在眼裡,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不住在盤算,最後還是退在一旁先靜觀其變。

“馬棚,快呀!”豆釘在廝殺中忽地大叫起來。

馬虎不知所措之際,說時遲那時快,被另一隻手拖住便走,對方正是大叫大嚷的豆釘。

他終於省覺“鐵騎幫”來攻的真正目的。

從事運輸行業,馬匹是最重要工具,“鐵騎幫”以馬匹買賣爲生,若然“飛鷹幫”的馬匹全數殺掉或被擄走,運輸生意定然受到嚴重影響,打擊競爭對手正是幫派之間的必然。

豆釘拉着馬虎,走得氣喘如牛,只聽他大聲喝道:“馬虎大哥,來吧!敵人的目標是咱們的馬,必須全力保護,不然的話,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健馬嘶聲,隨風而至,從馬腹下伸出的大刀,把“飛鷹幫”幫衆殺得落花流水,屍首被斬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只是有二人看在眼裡,卻笑在心頭,他倆正是要利用此良機表現過人能耐的窮徒及花少爺。

“那沒娘生的蠢貨啊!敵人從下路攻來,咱們當從上路反攻,幹嗎呆呆站着,任由對方或劈或斬,笨若豬鑼。還是回家吸你孃的奶奶吧!媽的,就瞧瞧本大爺的殺力好了,來呀,殺啊!”

污穢的話語,當然是出自窮徒的髒口,殺氣急提,戾氣大盛,大有神阻殺神之勢。

縱身躍起,再在半空一個翻身,踏在健馬頭上,橫掠一斬,把馬鞍上策騎的敵人一分爲二。如此美妙身法,殺得痛快,輕柔若飄,花少爺竟比窮徒更早動手。

窮徒見狀,怒道:“他媽的臭龜孫兒,我說甚麼你幹甚麼?全沒個人風格啊!好,就看看你如何再跟我的模樣。”

說罷,猛地衝前,迎馬疾撲,雙目盡是懾人心魄的怒意,完全不理會高大神駒在前。

“隆!”的一聲,鐵拳耳出,恰巧轟向提起正要踏下的馬蹄,巨響過後,馬蹄爆裂,馬腿直骨往後倒插,恰巧直穿過馬背,插入馬背上那敵人胸口,登時倒死。

好一個窮徒,拳勁委實驚人,勇猛得令四周敵人也怕了起來,無不咋舌。窮徒狂吼道:

“來吧,快來送死,我要殺盡每一個膽敢向咱們‘飛鷹幫’挑戰的笨人!憑着花少爺與窮徒的左穿右插撲殺,二人臨危不亂,好容易便把“鐵騎幫”幫衆殺個大敗而逃,這一夜的殺戰也就暫且結束。

回看馬棚,豆釘和馬虎卻仍在拼命廝殺,誓死護馬。

可是卻突然飄來一陣濃煙,紅紅火光從眼前冒起,天啊,敵人已倒下火油,一把火燒個痛快。

幫衆無不大感錯愕,只是濃煙已近,火勢蔓延,霎時間已近在咫尺,若不撤退,好容易便陷入火海里。

完了,一切也完了,雖然前線殺傷不少敵人,但馬棚被毀,死傷的馬匹太多,損失難以補救,敵人正好利用此機會奪回不少運輸生意。

夜闌人靜,馬虎望着馬棚中尚餘的一絲火光,呆呆站着。

其他人經已離去,爲的是要通知幫主——飛鷹,如何反撲、應變,一切得由他作主。只剩下馬虎一人,他,很無奈,無奈是因爲迷茫,既加盟“飛鷹幫”,但所有的事卻好像跟他毫不相干。

帶着無奈的意態,踏步回到破敗的屋子去。

輕輕把門推開,竟見一個人影背身而坐,似是正等待馬虎回來。那人道:“這裡和以往一般無異,仍如昔日般破舊,當年跟小黑、伍窮就是在此結拜爲‘風塵三俠’!”

話聲中不無慨嘆,對了,那人正是當今皇上,小白——笑蒼天。

小白輕聲問道:“今天,得到甚麼啓示?”

馬虎摸了摸頭,不知小白在說甚麼。

“這裡,是當年我初進‘劍京城’,跟小黑、伍窮相識,三個一窮二白的小子,初涉江湖時所居住的茅舍。”

說罷,緩緩走近馬虎,又道:“人的一生,充滿起落,要懂得如何從逆境中求生,又要懂得如何建立成功。先好好把根基扎穩,努力,就是最大的因素。”

手輕輕拍了拍馬虎的肩頭,再道:“要成功,努力是必須條件,從沒有人例外,我讓你住進我從前的破屋,目的就是好想你從基礎中努力奮鬥,建立鞏固根基。”

“身旁突然現身的許多‘朋友’及其子侄,他們所求的,是功名利祿,利慾薰心,不求把根基建穩,必然難成大器。馬虎,要我封你當個大官好容易,但苦苦捱上來纔不會輕易跌倒啊!”

一切已清楚明白,小白的安排另有原因,馬虎當下對他更是五體投地,佩服到不得了,小白始終還是小白。

小白的出現,實在令馬虎獲益不少,跟隨這樣的明君,還怕自己不成大器麼?

從今以後,定必加倍努力,去建立自己的一切。

馬虎在想,究竟有否一天,他能在才智上勝過小白?難怪名劍臨離世前,不住的向他強調,他日時機來臨,小白登基爲帝,一定要追隨在他身旁,自己所得的,將終生受用不盡。

君臨天下,豈會是膿包?

小白道:“你已加盟‘飛鷹幫’,此後便當臥底,爲朝廷探查飛鷹及一衆幫派首領有何所圖。馬虎你沒有任何官職,但卻可直接向朕稟報,是真正的‘大內欽差使’!”——

第十一章 你我懷鬼胎

白毛人領着飛鷹爬上一座高山,當爬至半山時,氣候驟寒,鉛雲低壓,北風漸緊,接着天空竟落下一片片雪花來。

飛鷹心中煩厭,爲啥白毛人要帶他來此荒蕪之地,臉上卻不形於色,緊緊跟隨再走下去,風雪愈大,白毛人專向峻崖峨壁行走,雪下得大,道路更難於辨認,普通人若然一腳踏錯,勢必掉在萬仞深谷中跌個粉身碎骨。

白毛人幾個起落,縱身兩丈高的峭壁之上,飛鷹見山勢陡峭,心中卻毫不猶疑,追在後頭躍上。

行不多遠,白毛人轉身走進一個凹入去的巖洞,飛鷹緊隨後至,赫見桃子和苦樂兒正雙手反綁坐在地上,雙眼紅腫,欲哭無淚。

白毛人找了些枯柴斷枝生了個火堆,用四塊石頭把火堆圍住,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鐵鍋架在石上,從洞外抓了兩團雪放在鍋裡煮。

飛鷹問道:“你煮甚麼吃?”

白毛人道:“煮人肉吃……非常美味。”

飛鷹見他並非說笑,忙道:“人肉當然好吃,但大王你卻不能殺他們,兩人除卻能引領你來京城,過後還有大用途哩。”

白毛人道:“準你再……說……下去。”

白毛人手不停仍在準備烹調人肉,他是大王,天下以他爲最大,他已決定的事,從來未有人能動搖、改變。

剛剛在長街上,小白殺了他的孩子,深仇血債便由這兩個女人的命來抵償好了在“罪林”內白毛人從來就呼風喚雨,習慣了號令一切,其他人只能哀求、請求,要是他有所感動便改變主意,否則必然一意孤行。從不妥協、不顧他人死活,這就是白毛人的宗旨。

飛鷹是“罪十八島”東方家主的未來女婿,“罪十八島”勢力不住擴展,跟朝廷是必然衝突。

那裡躲藏了無數罪大惡極的該死囚犯,小白終有一天會積極的面對要除掉“罪十八島”。

束方不平並非笨人,故此在小白未登基以前,他已開始部署大局,先後籠絡了在“罪林”稱王稱帝的無知殺神白毛人,還有那位跟自己有點淵源的劍仙李太白。

聚合各方強大勢力,佈下跟小白皇朝對抗的聯合力量,在適當時候作出搗亂,以增強一己利益,滲透武林每一關節。

他日小白皇朝要減“罪十八島”,卻不知一切已被掌握,自己要從中破壞。取勝便不太難。

要推倒龐大的小白皇朝當然毫不容易,但要推動整個武林亦並不簡單,小白皇朝是必須負起推動武林的責任,纔可以維持權威、帶領國民。任何反抗的勢力就是刻意阻撓,甚至帶出混亂來。

武林愈亂,公家管不了,幫派就成爲實質掌權者,“罪十八島”上個個都擅於破壞中奪利。

待一切利益被邪惡力量壟斷,小白皇朝就只剩表面風光。要是出兵爭戰沒有商賈捐獻打造兵器、盔甲、馬匹、糧草,朝廷也就不可能有足夠能力出征,變得所有戰力也操縱在民間手裡。

東方不平、飛鷹、李太白再加上白毛人,這四方面龐大勢力的衝擊,絕對不下於“馬亞”等五大鄰國。

飛鷹接應來京城要殺小白的白毛人,面對自大、自恃的狂人,心思縝密的飛鷹只好盡力簡潔扼要分析。

先是自降身份,處處謙卑的道:“大王這一回來‘劍京城’,究竟有何大目標呢?”

白毛人邊走去摸一摸苦樂兒的手腳,大概感到還是先斬下一雙小腿來吃較佳,便回頭道:“哈……,我來殺掉那小白……胡吹瞎說……登基爲帝……豈準有人跟我平起平坐。”

飛鷹不住地點頭道:“對,全對,但大王已經看個清楚了,你認爲可以獨力殺掉小白麼?”

這一回白毛人並沒有再回話,因爲他實在想不出答案來。在“罪林”內,從來未有人能跟他一戰。

甚至當日那個甚麼萬壽聖君來到,跟他打了三天三夜後,對方也願稱他一句大王,在白毛人而言,亦算是戰勝了。

今日碰上小白,這傢伙武學修爲極之高深,單打獨鬥要殺他,看來是絕不簡單飛鷹但見白毛人眼神充滿疑惑,當下便道:“要殺小白,現在境況必然難以成功,主要是他三個月後便正式登基,氣勢太盛,自然傲狂殺力驚人,要敗他,首先是要滅他威風。”

白毛人的分析能力絕對比一般人都低,長期寄居‘罪林”裡,心思自然單純。飛鷹接着再道;“只要在‘劍京城’內,先把小白的一些患難之交、強助先剪除,教小白一再丟臉,氣勢凋零,那時再向他挑戰,自然輕易可殺敗,大王,你意下如何呢?”

如此複雜的心理戰鬥分析,對白毛人而言又豈可能懂得理解,他只覺得飛鷹是個非常尊重他的臣子。

對方不斷說話,在白毛人的感覺是一種“求情”。

這來自“罪林”渺無人煙之地的所謂“大王”,臣子向他求情,他就十二分滿足、感動。

白毛人撥弄了一下身上的毛,說道:“你的話有道理……考慮可以的……還未能決定。”

輕易就動搖了白毛人,飛鷹已掌握了他的心思,再單刀直入的道:“大王,小的早已有了一份名單,要倚仗大王去殺,一個一個的殺得痛快,每殺一個,小白便痛心多一分,傲氣又挫減一點。”

白毛人笑着點頭,看來已完全接受了飛鷹的“指點”。

在飛鷹而言,慫恿白毛人去殺的,全是在“劍京城”裡專跟“飛鷹幫”爲敵者飛鷹親自去殺,必惹來羣起圍攻他,如今借白毛人的手去殲殺,跟他毫不相干,“飛鷹幫”借勢擴展力量,正是一石二鳥。

這就是飛鷹讓白毛人今日在長街之上,跟小白結下血殺仇怨的最終目的。從此“劍京城”內的人都認定白毛人是衝着小白而來,獵殺其他人只是爲了向小白權威挑戰。

飛鷹完全置身事外,卻獲得一切利益。

白毛人哈哈笑道:“‘劍京城’的人定嚇……膽戰心驚……我帶‘白毛世家’到來……

那臭狗王……變了死狗王……我纔是大王……哈!”

白毛人的笑聲,震動得沙石飛墮,二女花容失色,飛鷹雖神態自若,但也心中暗暗佩服對方的驚人內力。

笑能夠讓人痛快發泄,故此白毛人笑得很狂、很傲,因爲他能夠令小白先受盡侮辱,跟着親手殺掉,相當有意思。

刻意狂笑的目的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白毛人要讓飛鷹覺得,他對這計劃很滿意。

白毛人從來不曾理會其他人,即使當日強如萬壽聖君,白毛人亦不屑一顧,現在他竟願意照顧飛鷹的感覺,實在奇怪。

原因很簡單,白毛人對飛鷹的計劃非但很感興趣,還在心裡準備再把它變得更精彩一點,待殺光飛鷹名單上的傢伙,他已決定連“飛鷹幫”的飛鷹也宰掉,“飛鷹幫”是頭號幫派之一,連他也殺掉,就是恥笑小白庇護城民不力的最大諷刺。

白毛人愈想愈是快樂,他並不知悉飛鷹企圖利用自己,故此不存甚麼報復之心,只覺得連飛鷹也殺掉,一定好好玩。

飛鷹一心要利用武功出神人化的白毛人,但卻不如自己亦同時陷入好危險的境地。

白毛人忽然再道:“還是先吃掉……二女的肉一定好滑。”

飛鷹笑道:“他倆一死,小白、朱不三便不再心裡有牽掛,牽腸掛肚之苦,絕對更甚於其他,大王你認爲對麼?”

白毛人又再哈哈大笑起來,看他滿心喜悅的樣子其實原因有二個,一是飛鷹的意見很有見地;二是飛鷹實在令他心頭大快,這傢伙已是一幫之主,但好懂得君臣之別,彬彬有禮又不時垂首,對他尊崇之極。

對白毛人而言,只要是不住稱頌、又不斷奉承自己的,都是好臣子,他的意見一定正面。

爲此,白毛人也就輕輕點頭,依飛鷹之意,暫且留着苦樂兒與桃子性命,容後再作打算。

各懷鬼胎,爾虞我詐。心中殺機重重,面上卻掛着討人喜歡的笑容,飛鷹也在笑,只是他的殺意比笑意更濃。

白毛人的注意力從二女身上移開,才發現飛鷹原來身旁帶着一個好古怪、銀光閃閃的巨大綱盾。

飛鷹把大盾遞了給白毛人,淡淡的道:“這是我新鑄造的神兵。”

白毛人看了又看,並不覺得有啥特別,露出一臉鄙夷之色,隨手拋回給飛鷹,道:“廢物。”

飛鷹用手輕掃盾身,冷冷的道:“廢物,也有廢物的用處。”

一般的盾上必畫有鬼魅、神獸,用以恐嚇敵人,惟是此盾通銀一片,光滑如一面鏡子,周邊鋒口銳利,殺氣森寒。

白毛人見飛鷹心中不服,冷哼道:“廢物……始終就是廢物……即使有用處……只不過是件有……用處的廢物。”

飛鷹陰森森道:“此盾已殺掉逾千人,是我特別爲剋制從前的‘傳奇’而鑄,名日‘陰鏡’。”

白毛人喝了一聲:“好,本王就試它一試!”

心裡不屑的感覺,化爲殺力,白毛人意決一掌便要把這爛鐵盾轟個稀巴爛,變成支離破碎的廢鐵。

雙眉一遭,內力疾貫注鐵臂之上,人如一抹流星,飛掠而前,重重的一拳轟打在“陰鏡”之上。

喀勒勒裂碎,爆得一地碎鐵片,這絕對是白毛人滿心以爲的結果。只可惜他的設想都落空了。

“陰鏡”非但沒有破碎,就是連凹陷半分也沒有。

白毛人很難接受這事實,以他的雄渾內力,足以開山裂地,怎可能“陰鏡”分毫未損?

飛鷹突然縱身飛躍而起,擲出“陰鏡”,先在空中劃個半圓,一道銀色的絃線,如夜空中的流星飛逝。

“陰鏡”脫手疾飛,鋒口亮出銀光焰焰,煞是驚人。繞過白毛人頸項,劃出一道新月狀的弧線,跟着再旋飛回飛鷹手上。

急欲進攻的白毛人,驀然止步,原來渾身是白的身軀,已染有點點嫣紅血花,如雪地上的薔薇一樣,有種悽美的感覺。

不可置信的事,就發生在高傲自大的白毛人身上,一抹血痕清楚浮現在他的頸項。

心靈上的震痛,難受萬分,這種差恥侮辱的感覺,如千軍萬馬踏過白毛人身體一般,完全不能接受。

白毛人被飛鷹的“陰鏡”所傷,既羞又怒,心中怒火推動無禱內力,全身骨節格格作響,白毛都豎立起來。

一拳再轟出,拳勁爆起狂臺,如蛟龍翻起惡浪,萬濤裂墊地涌捲過來。這一拳非但破碎虛空,更且裂天爆地。

轟的重擊,恍如兩個白毛人互相對拳,只是“陰鏡”依然紋風不動,不裂不破,完完整整的掛在飛鷹手臂上。

那股驚震穹蒼的無匹氣勁,不知怎的,竟鑽入白毛人體內,氣勁如火山爆發,在白毛人體內,乍然破爆。

白毛人暗運幾口真氣,才把傷勢遏止。對於侵體的內勁,沒有誰比白毛人更加熟悉,因爲那正是他所發放的拳勁。

飛鷹也在退,十步後才止住去勢,額上已淌下汗水、飛鷹對自己所鑄造的神兵,有着百分百信心。可是剛纔白毛人那無儔一擊,彷彿真能把世間萬物盡毀。

飛鷹拱手爲禮道:“大王神功無敵,飛鷹班門弄斧,實在可笑,請大王原諒。其實以飛鷹本身武功造詣,跟白毛人硬拼後,還能安然無恙,全賴神盾“陰鏡”才避過一劫。

“陰鏡”內有十三層厚薄不一的玄鐵,微微拘曲藏在盾內,巧妙地把敵人攻來的氣勁盡數吸入後再回彈。故此飛鷹根本沒有承受任何內勁,退開十步只爲留一點面子給白毛人,免得他在二女面前惱羞成怒,發難再殺。

飛鷹再留下來一陣,便藉故拜別。白毛人解開綁着二女的牛皮筋,任由他們走動,兩人正擔心小白如何能面對如此恐怖怪人。

白毛人從後怪聲怪氣道:“你倆……好想……走。”

話聲未止,只見一隻白茸茸的手抓起桃子,往牆上甩去,“啪”的一聲巨響,桃子撞向牆壁倒地便暈死,失去知覺。

樂兒嬌叱道:“死白毛老鬼,不懂憐香惜玉嗎?你竟然那麼殘忍。”說着走去暈倒的桃子處,察看傷勢。

忽然白毛人伸手把她拉走,苦樂兒掙扎叫道:“死白毛老鬼,你想怎樣呀!”

白毛人停了下來,苦樂兒眼前赫然是一大鍋熱水,沸騰翻滾,熱氣逼人。

白毛人道:“抹腳!”

站在身後的白毛人,一掌壓在苦樂兒背上,教她心臟炙痛急跳,像快要撕裂一般,撲通撲通的聲響令人心悸。苦樂兒不斷在地上扭曲痙彎,神情極是痛苦。

白毛人再喝道:“抹腳”!

苦樂兒勉強站了起來,用手悟着胸口,不情不願,撕下一片衣衫,用柴枝把碎布放進沸水內,再撈起來,雙手忍痛把布兒擰乾,再低下頭來替白毛人洗腳。

生死已絕對掌握在白毛人手上,苦樂兒天不怕、地不怕,但卻怕死,要暫且不死,唯一方法就是乖乖從命。她心裡好難受,但如何難受也必須要忍,否則她好清楚,眼前這殺人不眨眼的白毛人,一定把自己碎屍萬段——

第十二章 醜醜真面目

別過白毛人後,飛鷹回到自己的“飛鷹樓”去,對於殺小白的計劃,他心感滿足,因爲當那天小白被殺,他就必然得到最巨大利益。

戰火連天,生靈塗炭,飛肛在亂世冒出頭來。這是飛府最有把握,亦最擅長。

一直助小白對抗“天皇帝國”的飛鷹,在百姓心中早已種下英雄形象。再上一層樓,走的路卻截然不同,手段也要靈活多變。

“飛鷹樓”位於“赤蟲村”的渡頭不遠處,門牆在前,樓高三層,紅柱青瓦,四周有廊,上層懸有一匾,題着“貨運亨通”四個隸書大字。

明月當空,夜闌人靜,飛鷹都愛走到“飛鷹樓”埋在地底的暗層,那裡是屬於飛鷹鑄造兵器的秘密暗室。

每一神兵都是飛鷹在這裡千錘百煉鑄造出來,滿是血汗,精心耗盡,充滿了悲傷,也有無數喜樂。

在鑄造“傳奇”時,曾用一根髮絲捆起十三個麥芒,一刀揮出,麥芒分爲兩截,而髮絲不斷,由此可見鑄造的神兵有多鋒利。

“錚、錚、錚”敲擊金屬的鏗鏘聲音,聽起來有點刺耳,也讓人感到有點暈眩,可是在飛鷹耳內,這些都是最動聽妙韻。

暗層內光線昏淡,讓人幾乎誤以爲置身洞穴中。由於鑄兵器的地方不能有太強光線,因此屋內除卻爐竈的熊熊火光,就只剩下牆上點點微弱燭光輔助作照明之用一個強壯的男人裸着上身,猛力揮動鐵錘,全神貫注在打鐵,熾烈的火光照在他粗礦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宛如雨點般落下。

飛鷹問道:“打了多少下?”

男人道:“三千六百二十一下。”

飛鷹道:“你已經鑄造失敗。”

話未說完,“當”的一聲,兵刃應聲折斷。男人神情登時十分沮喪,把斷刀丟進一個黑箱之內,隨手又從水中拿起另一兵刃,又再錘打。

飛鷹道:“要鑄一把好的神兵,除了必須顧及礦石和生鐵水的份量外,還要顧及每一次錘打的力度和時間的距離。”

男人一臉疑惑,顯然對飛鷹獨到的見解,有點啓發。飛鷹在鑄造神兵學問方面,總有他的獨特見解。

飛鷹搶過男人的鐵錘,一下又一下揮動,節奏如心跳聲,發出整齊的節奏。

“兵器,是一個鑄劍師的功力和精神依據。它就如自己的兒子般,每一下的錘打,彷彿都是父親在教兒子處世做人的道理。”

“要它成爲一把出色的神兵,必須對他諄諄善誘,呵護備至,只是一味以剛力亂錘,不死也給你打致重傷。”

當頭棒喝的道理,使得男人無地自容,鑄兵器三十餘年,卻及不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飛鷹拿起一把劍柄刻有奇怪花紋的長劍,劍刃在燭光下映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澤,蒙出一片疑真似幻的七色異彩,有意無意嘆息起來。

“小白三個月後正式登基爲帝,同時有一個‘十大神兵皇榜’,成功進榜者,便能被賜封爲朝廷十大將軍。”

飛鷹的每一句說話,像是一道一道的箭射向身旁那男人,本來滿面沮喪的他,竟又燃起無窮的拼勁來。

“一將功成萬骨枯,要高官厚祿,就要看你本領如何,要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一切看你了。”

說罷,飛虎離開暗層,內裡又再傳來敲擊金屬的聲音,可是已不是刺耳的剛力錘打,而是柔和悅耳的柔擊,就似是跟大自然融爲一體,再不感到有任何難受。

對於小白的“十大神兵皇榜”,他有何計劃?一切的陰謀盡藏在飛鷹內心深處“飛鷹樓”有不少人才,身爲幫主,不單單擁有人才便算,還要助他們提升,整個幫派才能高飛。

子時三刻,烏雲剛剛掩蓋月色,風中帶有一點涼意,潮浪拍打着渡頭,又去又來,從不間斷。

深夜時份,本應是進入甜美夢香的最佳時候,惟是有十個孤寂無依的少年站在渡頭上,傲然迎對冷風,沒有一絲舉動。

飛肛隨着小童僕豆釘,來到十個少年跟前。刻意留神,因爲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才。

走過手握龍形劍柄的花少爺,看看一頭雜亂頭髮的窮徒,還有那沒精打采,五官相當精緻,態度從容的馬虎。

當飛鷹甫見馬虎身後的那個少年,心中一凜,就停住腳步站在那個醜陋之極的少年面前。

少年一頭銀髮,眉毛焦短、濃疏不一,歷色蒼白,齒黃多垢,額和下巴尖薄凹陷。

可是最惹飛鷹留神的是他雙目,那深山大澤裡野獸般的寒光,嘴角露出一抹冷冽的微笑。

“幫主,他名叫醜醜,是最新加人的一個幫衆。”

醜醜,人如其名,相貌奇醜,他會否有着一身強絕武功,深藏不露?

“我不懂武功。”聲音沙啞得撕心裂肺一般的醜醜,竟在飛鷹未發問之先已答道。

飛鷹耐心再問:“那你有啥特別出色能耐?”

醜醜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道:“我只會殺人。”

微風輕拂,可怕的事情就在眼前發生。

頭上銀髮隨風飄揚,一條銀龍帶着殺性凜冽,陰寒殺意疾攻向飛鷹。渡頭上的一排木板碎裂翻起,激飛迸射半空。

飛鷹避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一擊,只見渡頭凹陷一道長約兩丈的深坑,這五五功力委實駭人。

一擊不中,醜醜揮動他手中鐵棒又再殺上,飛鷹立時執住“陰鏡”迎上,先擋住沉猛無濤的殺力。

銀光乍現,如噩夢般的無禱殺力沖天而起,一棒打出恍如開天闢地,惡龍涌現飛鷹曾面對過白毛人毀天減地的一擊,對於眼前的惡龍他早已作好心理準備,傲然迎對。

撞擊聲響震耳欲聾,但見醜醜旋腰轉背,鐵棒如銀針一般,竟刺破了“陰鏡”,把飛鷹的護手轟得一下子失去知覺,痛個半死。

十三層玄鐵,盡都被鑽破,同一霎時,醜醜再運起連串爆勁,一波又一波的把“陰鏡”

震個粉碎。

飛鷹臉色陡變,那面對白毛人還絲毫沒毀破的神盾,竟抵受不了醜醜一擊,他的一剎那驚愕,造成了醜醜有殺他的機會。

每個人都會有面對失敗的時候,可是面對失敗各人都有不同方法去解決。此刻的飛鷹,面對着平生第一次挫敗,他感到彷徨失措。

能夠保護飛鷹的幫衆都盡數上前,擊殺那突如其來,但又武功高強的刺客醜醜。

花少爺的龍形劍,窮徒的鬼頭刀,還有馬虎的奪命劍法,三招齊來,招招奪命龍形劍在醜醜身前挽了兩個劍花,只見劍光猶在劍風之先。醜醜一棒盪開龍形劍,劍指使刺向花少爺胸口“神封穴”。

花少爺真氣被挫,雙手乏力,龍形劍急墮地上,窮徒舞動着沉甸甸的鬼頭刀,刀光驚豔般的亮起,如流星自長空到過。

勢如狂龍,鐵棒颳起罡風震裂穹蒼,五指緊抓鐵棒末端,向橫揮出破去刀光。

窮徒轉而來一式“黏”宇訣,鬼頭刀短住鐵棒,內力源源逼出,刻意要震退醜醜。

本欲攻上來的馬虎卻呆呆定住,怎麼鐵棒招式有着熟悉劍法的影子?正思量間,長劍直刺向醜醜背門。

長劍忽然被止住去勢,一隻劍指,緊緊拍制住馬虎的長劍,任他如何掙扎,亦難以拔回。

馬虎慌忙間,扭動着長劍,以劍刃的彈性掙脫劍指。

醜醜被馬虎、窮徒夾攻,花少爺正好拾回龍形劍,再次殺向醜醜,合三人之力去擋住這大殺神。

飛鷹綻出淺笑,但笑容才牽動,已感到自己笑得太早了,醜醜並非如此輕易能應付。

雙目爆出狂焰,狂吼暴叫,“崩”的一聲,飛鷹呆住了,馬虎、花少爺、窮徒都呆住了。

馬虎的長劍,窮徒的鬼頭刀盡皆折斷,迎面而來的花少爺更是七孔流血,受了嚴重的內傷。

刺殺飛鷹的有利良機已到。

可是,任誰也想不到醜醜有此舉動,退,退了又退,退完再退,直至人影沒入高低不一的民房中。

看看地上支離破碎的“陰鏡”,飛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極力遏制着惱羞成怒的怒火。這可怕的刺客究竟是誰?他怎麼不斬盡殺絕?

“鏡湖”有一個美麗傳說,每當湖面映出圓圓的月亮,湖邊定必出現一位美女梳洗。如此荒唐傳說,倒也有人相信。

今夜,明月依舊把整個“鏡湖”照得發亮,湖邊竟也真的坐着一個人,難道傳說確有其事嗎?

細看才發現,對着如鏡湖水的那人,正是剛纔毀碎飛鷹“陰鏡”、重挫馬虎三人的醜醜。絕非美女,更且是好醜的醜醜。

“很高興嗎?”

“非常高興。”

“爲何要扮成如此模樣?”

“這樣纔不會讓人把我認出來。”

“在皇宮開開心心生活,三個月後登基爲帝,不是很好嗎?”

“舒適當然好,可是有太多問題在暗地裡已發生。”

“一定要面對嗎?”

“不先一步把問題解決,問題好快便會成爲難題,繼而又會變了死結。所以…“小白始終是小白,聰明才智誰人能及。”

“醜醜也人如其名,醜上加醜,無可再醜。”

二十年前,“劍京城”出現了一個醜醜,後來大家發現,原來醜醜就是小黑。

二十年後的今天,又有一個醜醜,這醜醜也有真正身份,他就是當今天子小白一個人對着“鏡湖”水面自問自答,他的秘密既不能有第二者知悉,那就只好由醜醜跟小白交談,說個清楚明白。

對於劍京城內任何幫派的舉動,小白都好想知得一清二楚,小白花了一番工夫,用“盜臉術”把自己化成極之醜陋的醜醜,混入飛鷹幫中,爲的就是要警告飛鷹,在他之上,還有人隨時可奪去他的命。

如今“飛鷹幫”正全力拓展,步伐既快手段也狠,小白要飛鷹擔憂,擔心可能隨時被殺。當一個人有了嚴重擔憂,一切自然會慢下來,不再盲衝亂撞,那小白就可以多一點時間去看個究竟。

此時,醜醜忽覺身後有人影在動,更且盯住了他,不可能是飛鷹的幫衆追蹤而至,就是馬虎也未有如此能耐。

身後的究竟是誰?

回頭一望,天生蝕骨的媚態,無瑕白玉般晶瑩的肌膚,修長的身段,酥胸飽滿挺高。一身橘黃色的紗裙,襯托她一張青春少艾的臉,有說不出的雅緻,道不盡的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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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隻妙目,凝望看小白道:“你的武功很好,來吧,我給你一份工作。”

醜醜的破破爛爛衣服打扮,就跟每一天闖進“劍京城”的外來者一模一樣,都是要來此尋找機會。

眼前少女不知怎的對醜醜有着特別興趣,一上來就要求僱用他,對一般到處流浪尋覓落腳點的人來說,這可想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良機,只可惜醜醜不一樣,他的真正身份是小白。

身爲皇帝,他絕對不需要甚麼工作機會。

小白好奇起來,便問道:“幹嗎小姐認爲我是人才。”

那眉宇間充滿自信的少女,說道:“你非但是人才,更且是天才,是武功超卓的了不起將才。”

小白愕然道:“何以見得?”

少女冷冷的道:“只要小心看看你的眼神,就可以清楚瞭解得到,閣下今日雖然卑微、低賤,但蛟龍絕非池中物,只要風雲際遇,閣下自能一飛沖天,表現出驚世藝業。”

對了,就是單憑觀察小白的眼神,少女就肯定醜醜是個百年難得的大將之才。

少女道:“今天給我意外碰上了你,也就不會讓你溜走。我姓天名心,你呢?”

醜醜喃喃道:“醜醜。”

天心竟再踏步上前,突然一手握住醜醜的手掌,清心渴慕、期盼的道:“很好,多看一眼,再貼近一點,更覺你英明神武、卓越非凡,簡直是上天賜給凡間的絕頂奇才。”

醜醜竟然感覺到,天心的心在噗噗亂跳,眼神完全被醜醜迷倒。美女與野獸的組合,她竟然可以接受?

天心傾出心底的真誠道:“天呀,終於給我找到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了,醜醜,你的眼神在告訴我,你絕對非凡出色,我……真的從未見過如此超卓的神人。”

一種已許久未有過的溫暖感覺,突然在醜醜心底涌瀉出來,這種感覺,就只有在碰上昔日的芳心、耶律夢香時曾有過。

對了,這種暖意,是對愛的迴應。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醜醜掙脫了天心,逕自轉身便走。醜醜是小白啊,他可沒有準備接受甚麼新的情愛。

逃避看來是最恰當方法。

“啊!”一聲慘厲嘶叫,於小白身後響起,回首望去,天心腳掌已中了一箭,鮮血迅速將地上染紅了一大片。

突然四周殺聲震天,三十多個大漢手持大刀從四方八面殺向天心。

天心已痛得倒了下來,她的一雙眼目凝視着醜醜,來吧,來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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