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
“十七。”
“我聽說工行可以申請助學貸款，你不然……”
“我試過，在老家，不去給村幹部送禮，是不會給你上報的，還有那些貧困補助，也不是申請就給你的。能申請到的都不是我們這些最窮的人。”
思思的神情顯得很無助，淚水很快又模糊了她的雙眼。
“這樣啊，”清妍立刻明白了，偏遠地方都有點皇帝管不着的意思，做些花樣也容易。她上大學的時候也申請過，是夏城的比較嚴還是怎樣，倒是給她批了。不過上學的時候她也聽同學說過，班裡的班花她爹是某銀行的副行長，去找她爹辦事的，哪個不是有備而去。
“清妍，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看看，雲南氣候不行啊，皮膚差得了，得好好保養。”
正說着，周凌落走了進來，見思思趕緊的抹眼淚，臉一沉，清妍趕緊打圓場，
“找你吃飯呢，走吧。”
臨走前她特意看了下思思，臉很漂亮，手卻是粗糙長繭，看樣子家裡條件是真不行，沒有說謊。
“怎麼呢，去了趟雲南，回來跟我生分了？”周凌落出了門纔跟她搭話，“你不是又想做好人吧。”
“思思怪可憐的。”
“是可憐，但是妹妹，這年頭可憐的人還少嗎？”
“我想她還有的救，不如幫她一把。”
“得了，這事你得和顧少商量，我可不能賣你人情。唉，姐姐勸你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啊，別鑽牛角尖了。”
“我說，你清瘦的跟麪條似的，居然也喜歡吃麻辣火鍋。”清妍找了一家有名的川菜火鍋店，周凌落外套一脫，“就說咱們有緣，愛好都一樣。我就好這一口。”
“是啊，昨天和顧朝夕出去吃，一點都不過癮，總算有個跟我一樣喜好的。他說嗓子疼不能吃辣，我倒是覺得偶爾吃點辣對血液循環和排毒都是很好的。這邊最有名就是牛肉和魚肉，很嫩。周姐別客氣。”清妍想着思思的事情，對周姐也格外客氣起來。
“行啊你，直接叫上名字了，好事近了吧？”
“嗯，快了，他在雲南跟我求婚了。”
“真的啊？”周凌落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了，“有點本事啊妹妹，搞定顧少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怎麼樣，有沒有訣竅？求婚是幾克拉的鑽戒？婚禮辦在哪？有沒有見過父母？”
一開始清妍還帶着笑容，問到後來就尷尬了，周凌落也是明白人，立刻把話鋒一轉。即便如此，氣氛還是僵硬了。她一言不發的看着周姐抱着菜單七點八點的弄了一大堆，兩個人根本吃不了那麼多。然後周凌落東拉西扯開始問工作上的和旅遊的趣事。
“我跟你說實話，你能在顧少面前說上話，不管是思思還是其他人，都不是問題。既然顧少能主動提出要結婚，那已經是表達愛意了。不愛你幹嘛要結婚，啥其他的都是浮雲，也許是給你個驚喜。”
望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清妍完全食不下咽。她不是沒懷疑過，突然提出結婚總歸有理由，只是不敢去面對，怕答案是自己最害怕的。女人傻起來，明知是刀山火海，也會去。想到糾結的地方就冷著臉，一點笑容都沒有。
周凌落暗罵自己大嘴巴，挺好的小姐妹出來聚聚，怎麼就說的不開心了。一時間也沉悶着，不停往鍋裡倒菜。
“有太多的事情，一時間說不清楚。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到現在都是恍恍惚惚的。有時候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跟夢一樣，可能一瞬間就變成無家可歸的遊民。只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裡一片空茫。什麼情，愛，還有工作，家人，都像過山車一樣轟隆隆的呼嘯而去。周姐，家人也就算了，我早就孤身一人，我只想安分的有個家，有個人在我身邊，就好了。”
“不要多想，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是看開了，來來了，菜好了。”周凌落殷切的一個勁兒往她碟子裡面夾菜，忽然動作停了下來，臉也變得不自然。
“怎麼？”清妍順着她得視線往後看，竟然是周韻！此時戴着太陽鏡，和另一個女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別的包廂。
“你認識啊周姐？”
“哼，能不認識嗎？倒胃口，想不到她還有膽子回來。妹妹，你別人可以不防，她一定要當心！這女人和響尾蛇似的，咬你一口就能要你的命。”
“周姐這麼討厭她？不過我也不喜歡她，她是不是和顧朝夕有個兒子？”
清妍一想起周韻說過的話，和吃了蒼蠅一樣，噁心的想吐。
“別聽她胡說，就憑她？周韻什麼貨色，夏城誰不知道！”說着周凌落嗓門就大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了一聲。
“顧朝夕眼光再差，也不會看上這類人。你這麼美，性子又好，別說顧少，唐允追着不放也是情理之中。但凡是個男人都會有種想征服的慾望，周韻能比嗎，不過她心機深沉是真的，你未必弄得過她。”
吃飽喝足，兩個女人在一起就是說不完的話，周凌落抱怨夠了，就說起剛進不夜城的事情。要說以前清妍也是有好奇心的，就是沒地方打聽。誰知道周姐和周韻還認識，又都姓周，敢情是姐妹？
看樣子，仇深似海的，倒像她跟曉月了。只是周姐的年齡看着老成許多，有機會還是問問顧朝夕好了。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告知已經有人買過單了，周韻出門前對着她們大方的揮揮手，見她們沒反應，居然走了過來。
清妍以爲她跑過來是假惺惺的大吃飛醋，遂端起桌子上的冰水灌了一口，輕輕的握住周凌落的手，讓她冷靜。
“故人相見，不打個招呼嗎？”周韻也不客氣，坐在清妍旁邊，直勾勾的盯着對面的女人。
“我們沒話可說。”
“那好，你們慢慢吃，反正，都是朝夕給我錢。”周韻也不生氣，得意的弄了下頭髮，揚長而去。
“別理她！這種女人自以爲是，什麼東西！”
說完這句，她就瞥見清妍的眉頭越皺越緊，火大的喊服務員過來，堅持還要付錢。白付兩次錢店家心裡樂意麪上也不敢要啊，推脫了好一會，店長過來說錢留着下次給她們消費用，好說歹說才送走了這位大神。
“回家還是去桑拿？”
“回去了，周姐也早點回去休息。”她想起周韻說的房子買好了，她和兒子都很思念他，心中還是鈍痛不已。
“嗯，好啦，有些事你遲早會知道的，我是相信顧少的爲人的，不可能和周韻有孩子。都說吃過太多苦就會好起來，事情壞到一定程度就沒法再壞了。你會過上好日子的。”
“嗯。”
漫無目的的瞎晃，走了很久才發現自己沒地方可去。夏城這麼大，卻沒有可以牽掛的人。想來也是失敗的，真的很想就這樣蹲在地上，不管不顧的痛哭一場。可是清妍畢竟不是孩子了，沒有那般熱血，經歷太多，反而不能瀟灑到百無禁忌。
一個人兩手插袋靜靜的走着，既然無法參與到別人的熱鬧，那就讓她慢慢欣賞好了。孤獨患者，可能註定一輩子一個人過。
走在夏城，就會想起雲南，雖然只回來短短几天，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街道上有清潔工在掃着落葉，沙沙沙沙發出悅耳的聲響。一下雨就特別的冷，風一吹，身體還沒有來得及適應，身上的衣物也是透風的可憐，冷的縮成一團。
從商業街走到廣場，再穿過兩條街道來到人民公園，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從前住的小區。
那房子房契已經被曉月賣了，如今住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徘徊了很久纔不甘心的離去，一邊走一邊默唸她父親的名字，彷彿唸的久了就能再次看到她父親。低低的，唸到心痛，就再也走不動了。
“在家？”顧朝夕打電話過來，“我有事晚點回來。”
“是的，在家，”清妍看着馬路對面熟悉的車，在那等紅燈，車裡明明坐着兩個人。
“不用等我吃飯了。”
“好。”
“今天去做體檢了嗎？”
“是的。”
顧朝夕有點奇怪，清妍的反應不正常，已經跳到綠燈了，後面的車在催促。熟悉的車子疾馳而去，他沒看到她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副駕駛坐着的，不是周韻又是誰呢？忍不住一把抓住自己的外套，話都幾乎說不利索了。
“喂？”顧朝夕低頭一看，是清妍回過來的電話，“還有話沒說完？”
“對，公司很忙嗎？我做好飯給你送過去。”
“不用，我見客戶。”
“什麼時候回來？”她的聲音好冷，冷到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發出來的。
“談好了就回來了，先掛了。”周韻在旁邊忍不住嗤笑，見他生氣了，趕緊把臉扭過去。
……
“你確定？”周凌落修剪得十分精緻的柳眉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一大疊現金遞到她的手裡，“妹妹，顧少知道嗎？”
“這是我存的，給思思吧，讓她回去讀書。”
“宋小姐？”
思思不敢相信這種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放聲大哭起來，周凌落嘆口氣，把錢交給她。
“不夜城都是簽過合約的，你這點錢根本不夠賠，給她回去讀書是夠了。這樣吧，顧少那邊我會去說，思思你先回去，只要顧少沒意見，什麼都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