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人見到了這副情景,定然會大聲呼叫,但白公子沒有,他很安靜,因爲在他懂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身體裡有這樣的毒,他很清楚有一天自己會怎樣死去,這樣的衰老,他早已料到。
他的平靜,源自他十多年的沉澱。
藥聖沒有詫異,他知道白公子是多風輕雲淡的性子,只是這張臉與這一頭的白髮,總是不能出去見人的。
“有辦法嗎?”
藥聖點了點頭,他解不了百日白頭的毒,但卻可以改變白公子的容貌,百日白頭是加劇人的衰老而引人致死,而藥聖一直給白公子服用的藥物就是抑制這一藥效,只要慢慢料理而餘毒得以壓制的情況下,白公子的身體還是可以慢慢恢復過來的,只是,再也恢復白公子在青州之時的身體了。
藥聖本就是精通容貌之術研究的人,從他那張臉就可以看出。
但這總是需要一些時日,連夜,藥聖讓藥童煎了藥喝下,然後與蕭明軒說了白公子現在的情況。
蕭明軒沒有離去,但他也沒有強行要求進屋,他知道百日白頭這種毒,只要人可以醒過來,就該是無恙了吧,他是這般想的。
大早,長公主就來了,人家是長公主,身份不比蕭明軒幾人,藥聖阻擾不得只得讓長公主進了屋。
看到白公子那一頭白髮的時候,長公主也很平靜,她早就知道百日白頭之毒一旦發作就會如此。她來一是爲了看看醒過來的白公子,二是想與他說一些事情。
皇上昨夜的旨意,她已經知曉,白公子用性命博來的成果她不想多說,她只是與白公子說起了內庫的一些事情與青州長安憶的一些事情,因爲她知道,白公子現在最想知道的,肯定是這兩件事情。
內庫在長公主的打理之下一切完好,而長安憶這些日子卻是出了一件事情,前不久剛剛過去的長安憶命案,而今報復來了。而且蘇家的報復,遠比長公主想得要嚴重得多。
“蘇家真的這麼做了?”白公子聽之皺眉,只是他那一臉的皺紋映襯之下,他這皺眉很不明顯。
“有我看着,長安憶也沒鬧出什麼事,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等皇兄的聖旨下了下來,你還是讓長安憶關門吧。”長公主也不想在其中多做糾纏,畢竟蘇家背後牽連着皇后。
背對着長公主的白公子點了點頭說道:“我到時會考慮的。”
“昨夜皇兄下的旨意想必你已經知道了。”長公主看着那一頭白髮,腦海裡閃過許多的片段,那些她最不願去回想的過去一一浮現。
“已經知道了。”在他醒來之後,藥聖就已經給他說過了這件事情,他用性命拼搏而來的成果,他聽着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歡喜,這最爲艱難的一步已經邁出去了,以後,就是真的無法回頭了。
“你這樣子,濟世侯可能醫好?”長公主還是在意着。
“老夫有把握。”以前藥聖見了皇上自稱草民,但在封了王侯之後他就改口自稱老夫,雖是有些託大,但人家畢竟對皇上有救命之恩,皇上都不多說什麼別人當然也不會多說,只是看着一個比自己還年輕的人自稱老夫,多多少少會覺得彆扭。
“好,等等皇兄的聖旨應該就會到,本宮替你們先擋一擋,切不可與外人說起杜鬆現在的狀況。”長公主吩咐道。
藥聖拱手躬身。
果不其然,在長公主出了屋子的時候,安公公就帶着皇上的聖旨到了杜府外。
這張會在大慶掀起風浪的聖旨,聚集了無數人的目光,白公子已經甦醒,所有人對他又展開了寄望。
皇上還未下朝,昨夜他本是想派人進宮,但被白公子攔住,一直等到今早,他纔派了一人進宮去稟報皇上。
皇上的聖旨,就如昨夜的旨意,昨夜皇上之所以放出了話,也就是想看看一衆大臣的意思同樣也是給大臣們一個警告,今日早朝他提起此事的時候,大臣均是異口同聲的高呼皇上英明,沒有人敢反對。
皇上賜給了白公子一座更大的府邸,是先朝一位生活極其奢華的大將軍的府邸,皇上一道聖旨下後,工部的人已經派人在修葺,再過兩日就可以搬進去了,而皇上收義子這等大事,是必須要祭告先祖的,因白公子身體狀況不允許,所以這個儀式也暫時押後,不過內侍已經擬好了榜文,隨後就會散發到各個州郡昭告天下,還有一條七珠銜玉帶,也是彰顯白公子身份的一件東西,與北落潛之幾個兄弟佩戴的玉帶珠玉數量相等。
皇上義子,親王待遇,這是何等的氣派,只是現在的白公子,是無論如何也氣派不起來的,他只能暫時窩在那件小屋子裡,等到自己可有重見光明的那一天。
禁軍依舊沒有撤離,這也是皇上的意思,白公子現在不能見人,杜府自然就不能出現客人,而以白公子的身份若是託大是會招來怨言的,所以皇上貼心的爲他解決了此事,在禁軍的把守之下,前來賀喜的一干貴人都被擋在了杜府之外。
而下朝之後的皇上在得到消息後,連着龍袍也來不及換去就乘着鑾駕來到了杜府。
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賁臨杜府,又賜給了白公子莫大的榮譽,這在很多人看來,就是一個新晉紅人的崛起,於是賀喜巴結奉承謀得白公子的好感這個時候就顯得尤爲重要,但在禁軍的把守之下,他們最終也只得放棄。
藥聖依舊無法阻止皇上,在皇上進屋之後他便就守在了屋外。
蕭明軒幾人不願離去,管家就只得在客房裡收拾收拾讓他們幾人暫且歇息一下,現在都察院的事務都由皇上一手打理,要不是皇上這兩日都在杜府守着,凌茗瑾這個情報科科目也無法久留到現在,還好昨夜她也眯了眼補了瞌睡,所以在蕭明軒幾人去客房歇息的時候她就離去。
北落潛之被困於安之府中不得會客,凌茗瑾本是見不到她的,但是在皇上一心一意撲在白公子身上的時候北落潛之也有別的法子,在凌茗瑾打着哈欠要去都察院辦公的時候,角落裡就閃出了幾個人將她包圍了起來。
於是,她便就這樣到了安之府,安之府外各個出口都有禁軍把守,她走的不是大門後門,而是一條密道。
哪個皇子沒有一點小心思,皇上禁足,他們就用別的方法去做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北落潛之昨夜就得知了皇上的那道旨意,但他什麼都不能改變,今早皇上正是下了聖旨,他更就不能再說話,他從不認爲白公子該是自己的弟弟,也從不認爲白公子可以爬到這一位置,但現在皇上告訴他,白公子用另一種方法成功了,雖不是昭告天上讓百姓都知道白公子是皇上的親生子,但這個義子的身份確實是最接近這個位置的。
更唐北落潛之無奈的是,這不是白公子提出的要求,而是皇上自己在白公子昏迷之時下發的聖旨,這兩點不同,若是白公子的要求,那多少北落潛之還會覺得高興,因爲不見得是皇上真心真意的接受了他,但這是皇上自己下的聖旨,也就是說,皇上現在對白公子的態度,已經不是厭惡,而是在半年之內來了一個大逆轉。
這道聖旨讓白公子炙手可熱,也讓北落潛之皺眉不展,他讓人守在了杜府外,等着凌茗瑾一出現就將其帶來。
其實現在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對此態度都差不多,雖五皇子北落斌與白公子交好,但這畢竟會影響到他日後的計劃,而對白公子身世一知半解的三皇子在知道此事後是大發雷霆就府上的下人差不多都罵了個遍,他一直擔心的情況出現了,日後他擔心的事情會不會成真?他不敢想象無法想象。
在皇后的授意下,四皇子相對三皇子的大發雷霆就顯得要平靜許多,之前他與白公子的關係還算不錯,不知背後真相的他還很傻很天真的想着如何拉攏白公子成爲他的一大助力。
皇位,是一個可讓人瘋狂的東西,更別說這其中的許多恩怨糾紛,北落潛之定然是容不下白公子的,但目前這個情形下他也不能謀劃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觸怒皇上的情形下滅一滅白公子而今在長安裡的聲勢。
皇上義子,親王待遇,七珠銜玉帶,這在百姓們看來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但有一個年輕有爲的白公子做到了,很難想象白公子會在這些人心裡鑄就怎樣的崇高信念,所以北落潛之必須要給這件事情降一降溫。
都察院現在不在他手上,大多的事情是不能走都察院的,要控制輿論其實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白公子在青州是一個花公子,只要北落潛之讓人多多去百姓之中散播一些謠言,慢慢的也就自然有人會對白公子感到失望。
當然這無法撼動白公子的地位,只能給白公子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困擾,但在無事可做的當口北落潛之依舊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