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還是對平南王在軍中的地位有畏懼,但皇上還是下了旨。
大抵是平南王無召帶領親兵返回長安,意圖不軌,讓納蘭青捷前去剿滅。
莫須有的罪名,白紙黑字的從皇宮裡送出,送到了當時身爲三軍統領的納蘭青捷手裡。
納蘭青捷與平南王皇上是同窗,師承司馬大人,他與平南王關係素來親近且深知平南王爲人,皇上的聖旨他接了,但沒有出兵,而是去了皇宮,那天,他與皇上一同談到了深夜。
卻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自己百般隱忍皇上還是容不下自己這個弟弟,平南王心如死灰,恰逢聽到青州杜鬆病症加劇的消息,大悲之下,他做了一個決定。
反。
二十年前不反,是皇上對他還有恩情,現在反,是因爲皇上已經錯得離譜。
當年杜家血案,平南王念在兄弟之情未揭發,而長公主司馬大人也幫着隱瞞了下來,但杜鬆是皇上之子,已經歷經了磨難,現在宮裡的人還不放過,這是他見不得的,他素來熱血,見不得不平事,這等天下最不平的事,他以前爲了顧全大局未管,十五年後自然要管。
他連夜帶着自己的親兵回了玉門關,經過三天的糾集集合了三萬士兵,然後他揭竿而起振臂一呼,這三萬人便化整爲零去往了長安。
那夜的長安,沒有流血,司馬大人,平南王同樣尊敬的老師出現在了宮門外。
看着身着平民服侍包圍了皇宮的人,看着自己這個最喜歡的學生,司馬大人上前與平南王說了一番話,每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除了平南王與司馬大人自己。
但那夜,長安未流一滴血。
三萬士兵,鋃鐺下獄,平南王用自己的性命去與皇上換,皇上允諾,於是一道密旨下,平南王發配大漠,剝除了名字,只留下了平南王這一稱呼,從此平南王不再是三軍軍神,而只是一個叛國造反的叛徒。
當日的談判時,皇上答應平南王放了的那三萬士兵,在平南王被送出長安後被帶往了他處,之後再無了消息,司馬大人等人自然也知道是死了,而平南王叛國的消息,也在幾天後迅速在大慶傳開,司馬大人等人更知這背後推動的大手是誰,皇上答應平南王的事沒做到,他答應司馬大人的事,也未做到。
事後,司馬大人被一道聖旨,囚在了長安。
而三軍統領納蘭青捷,也被削了兩級成了大將軍去了邊關鎮守。
沒有流一滴血的叛亂,究竟是平南王太善良,還是有些人太會手段。
這些故事,是白公子在紅媽媽口中聽來的,他歷經磨難,若不是平南王,他豈能活到現在。
之後大慶風調雨順,皇上英名廣傳,大慶日漸固若金湯,那些散在衆人手裡可威脅江山的權勢也漸漸被皇上收回。皇上許是有了悔意,在平南王發配到了大漠後,宮裡便不再有了動靜,雖北落潛之北落霖豎對白公子多般爲難,也總是被人化解。
白公子知道,這力量或許來自皇上,或許來自長公主主,或許來自那位司馬大人,平南王已經隕落,他是無法再有這樣的影響力的。
正是因爲受盡磨難,正是因爲身負滅門慘案,正是身負着這個身份,白公子那顆日漸脹大的心,越發的不甘了起來,在嘗試了五年得不到一絲進展後,他寫了一封信去大漠。
平南王返回長安,在皇上面前替白公子求一個前程,皇上允諾,卻又不想實施,好在女人的心總是恨不過男人,長公主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更是十多年未再去青州一步,平南王有所求,求的又是杜鬆,她自然要答應。
於是白公子便這般入了長安,一直隱忍着自己心裡仇恨每日假裝歡笑,一直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在搏着一個公平。
藥聖雖醫術高超,但杜鬆中了兩次致命的毒物,能活下已屬不易,他曾在白公子苦苦相求下真實相告,白公子的生命,已經只有五年了。
所以,急迫不甘的他纔會寫了信給平南王。
五年,別人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對他來說,五年的時間,他等不起,這條路太漫長,漫長到就算花上一百年都是短的,他只有五年。
他這無數次的加害裡活了下來,活得很痛苦,一身的毛病,喝不得酒,每日還要吃着藥聖的藥丸子續命,一切的一切,是由他那個爹而開始,那麼,能不能一切都由他結束?
結束,他來,便是要結束。杜家血案的真相,被皇上用權勢掩埋,他要一個公道,給杜家老小一家上百口人一個公道,他不在乎這可能能讓自己位於他人的身份,他曾經給杜家帶來羞辱,他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偏生還是皇上的私生子,杜家不能讓自己的身份見光,皇上也不能。
他多疑,也不過是要一世英名。
皇上素來不喜沾花惹草,私生子這種總會讓人浮想聯翩的身份,皇上不會公之於衆,杜鬆白公子,只是杜家小姐不守婦道生下的孽子,與他無關。他有五子,卻沒有一個私生子。
很多時候白公子都在想,自己生來這個世界,倒是是爲了什麼?是給杜家帶來血災帶來恥辱?還是隻爲了忍受苦難走一遭?每人可以幫助他,他也不敢讓人相助,這條路,他小心翼翼的走着,沉重的走着,不敢錯一步,不敢大意一刻,這樣生活了二十年,很累。
私生子,多恥辱的身份,皇上的私生子,若是傳了出去,會不會讓平靜的大慶百姓笑開了花?他們的皇上,一向英明,卻有了這一段桃花情緣,有了一個私生子。但他現在不想走這一步,若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那就是他已經無路可走的時候。
現在不走,不代表他沒做好準備,在大慶的某個地方,有一個人一直保存着他的一封信,若是他死了或者走到了絕路了,私生子這個見不得光的身份就會見光。
沒有籌碼,他斷是不敢深入虎穴拼命一搏的。
皇上一病,對他而言似乎是一個機會,但似乎,也是一個陷阱,若是你看得通透或者說沒有居心不良,那作爲臣子,除了替皇上外別無他法也不會有什麼動作,但若是你有了居心,趁皇上重病做出一些臣子不該做的事,那便是陷阱。皇上病的蹊蹺,白公子一直只能暗中觀察,以皇上的多疑,是有可能在這個時候設下這麼一個局的。
不然一向聰明的北落潛之,也不會這般平靜。
都在耗着,誰先動手,誰就輸了。
白公子深知其意,因着他那個恥辱的身份,也是爲了讓重病的皇上有所欣慰,這些天他每隔一日便去宮裡一趟,也不四處走動,只是去皇上慶安宮呆一會兒就回來,在外人看來會覺得這位風頭正勁的白公子想趁機獻媚,在皇上看來,是他這個兒子在表孝順。
兩全其美的戲,他自然是樂得去做的。
但還是會有人看到白公子心驚膽顫坐立不安。
皇后,是先皇欽點的,與皇上祭了先祖在文武百官面前接過了鳳印的,這二十年爲人處事都很得得人心民意,唯獨有一件事她卻是放不下。雖皇上疑心重爲人狠毒,但卻也不是無情之人,她雖是他的皇后,卻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杜依依,那個死在二十年前的女子,纔是他一直的心病,而皇上與杜依依的這個兒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她的心病。
以前杜鬆身在青州也就罷了,她眼不見爲淨,但現在杜鬆到了長安,成了內庫的管事,皇上前些日子對他的態度似乎又是有所好轉,皇后膝下無子,但四皇子是由她撫養長大,不是親兒也似親兒,本一片江山五子相爭就已經讓人頭疼,現在又平平的多出了一位,她怎能不多想,不止她多想,知曉當年之事的那幾人都有過多想,杜鬆來長安若只是爲了富貴倒好,若真是爲了一個前途無邊,那也罷,若真是對那個位子有所企圖,就算皇上能容得,她也要冒大不爲而爲之。
太子遲遲不立,五位皇子的爭鬥必然還在繼續。
五皇子坐在書房裡,聽着羅天衣的彙報似有所思。
他用辦法送了兩封信去了長公主府與大皇子府,本以爲會在長安引發一場大皇子與二皇子的糾鬥,卻不想雷聲不大雨點沒有的平息了下來,凌茗瑾入長安是個好機會,既然是好機會,就無錯過的道理。
長公主不表態,大皇子不發飆,那麼惡人,他再做一次就是,他伸手了左手,拿起了筆沾了墨,寫了一封信。並非他是左撇子,而是他左右手都寫得一手好字,兩隻手,兩種不同的風格。
寫完,他交給了羅天衣吩咐道:“想辦法送到皇上眼前。”
皇子正在重病不會出宮,要送到他的眼前而不與五皇子沾上半點關係,就必然要用非常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