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他爲何要到長安來?爲何要爭這個太子之位?不該,不該,惘然回首的生命最後一刻,他才覺得不該。
權勢,就是這麼恐怖的東西。
身在迷局中,卻渾然不覺。
劍再次從身體中拔出,鮮血噴涌。北落鏡文眼角有淚滑落,是悔之晚矣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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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的人在聽到號角聲後第一時間趕到了皇宮御街外,在看到了蕭峰那十萬的大軍之後他們趕忙回了蘇家稟告,聽得護國侯蕭峰率領十萬大軍前來勤王護駕,蘇家的人都激動了起來,這些天他們無數次嘗試着去救出太子,卻徒勞無果,現在好了,蕭峰來了,率領這大軍到了,北落斌這廝的對手,總算來了。
許多長安的百姓聽聞了號角聲,一個個打着傘冒着雨大了御接前,可一看到那黑壓壓耳朵兵馬又立即縮回了家中去收拾起了家中值錢的東西準備逃離長安,那可是足足十萬大軍,一打起來怎會不殃及池魚。
有人在說,這段時日的傳言定然是真,不然護國侯爲何前來勤王護駕?
有人也說,北落斌狼子野心,這次怕是無法收手了。
有人也在說,爭來爭去,皇位終究還是是太子的。
他們不會想到,現在的太子,已經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當蘇家的人趕到東宮的時候,北落鏡文的屍體已經冰涼,北落斌這是想要玉石俱焚,蘇家的人憤怒了,可他們的憤怒終究是無濟於事的。
蕭峰的大軍,長驅直入,與北落斌率領的禁軍在金殿前的廣場交面。
大雨滂沱,廣場上的雨水嘩啦啦的模糊着人們的視線,蕭峰手中握着的劍早已被雨水沖洗乾淨。
北落斌的劍從一名士兵身體中抽出,血水伴着雨水滴答在水中。被震天的廝殺之聲淹沒。
今天這廣場,只怕是要流血漂櫓了。
兩方一交面,就廝殺了起來,蕭峰是江湖第一人,北落斌的武藝也不差,兩人一交鋒,第一時間是難分勝負。
北落斌被逼到牆角不得不奮起反抗,他孤注一擲,也是在等着杜鬆的消息,柳芊芊在他手中的消息他早已經送出了城,他就不信,杜鬆會捨得拿他那位妻子的性命來搏。
戰爭,就是一場博弈。
勝負,就是一切。
知曉蕭峰是來救自己的,羣臣都站到了屋檐下等候着蕭峰的勝利,長公主打了一把傘,站在可以遠觀到廣場那邊戰況的一角,任憑風雨飄搖。
這一戰,誰都輸不起。
杜鬆,你可莫要出現!長公主仰頭望着陰沉的天色,絕色容貌上閃現了一抹狠戾,她一直在擔心北落斌會調動天險山的兵馬,所以她派了人在去天險山必經的道理上攔截,她派去的人,是楊夜華。
楊夜華,雖武藝不及司馬大人與蕭峰,但卻是一把殺人的好刀,長公主曾用來成功的殺了北落霖豎,今日就要用來對付北落斌這個絆腳石。
楊夜華,有着三重身份。
草原上的鋤草人、長公主的暗侍衛、都察院的暗哨。
前者,是僞裝,後者,是任務,中間的這個,纔是楊夜華真正的身份,北落潛之派他去草原刺殺北落霖豎,長公主怎會放過這個機會,楊夜華,是她寧願捨棄安影也要保住的暗侍衛。
杜鬆,雖有武藝傍身,但卻是及不上楊夜華的。
這一戰,她還是有信心的。
旦貴妃宮中,被困在此的柳芊芊聽着那廝殺聲,神情恍惚,杜鬆好久都沒出現了,她知道北落斌抓她入宮是爲了什麼,杜鬆,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千萬不要再回長安。
旦貴妃擔憂焦慮在在宮中走來走去,這一戰,關乎到了北落斌與她的生死,杜鬆,你怎麼還不來……
策馬馳騁的杜鬆彷彿是聽到了這期盼,結着血痂的臉上神色更是堅毅,他的帽子早已不知去了何處,一顆光禿禿的腦袋在雨水的沖洗之下越是光潔,他的衣衫襤褸,白色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紅,浸染在白衣之上的鮮血在大雨的沖刷之下,一點一滴的滴落。
牽着馬繮繩的手的骨節處早已破皮,虎口也已經裂開在雨水的沖刷下發白浮腫,他與楊夜華,在天險山下有了生死一戰,幸運的是,他贏了。
楊夜華的武藝遠在他之上,但他還是贏了,他勝在比楊夜華有着一顆更想勝利的心,爲了贏,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臉上那一道血痕,就是其一。
他的身上,有着三個血窟窿,是楊夜華三劍六洞。
他是險勝,若不是他寧願不要了臉而拼死一搏,他是無法勝過楊夜華的。
草原上馳騁的鋤草人,卻死在了天險山下,長公主沒有估算錯杜鬆的戰鬥力,卻是估算錯了他的生命力,連百日白頭都毒不死的杜鬆,豈是那麼容易就死的,他必須要贏,必須要去長安,必須要確保柳芊芊的安全。
在他的心願已經達成後,柳芊芊是他唯一的牽掛。
他還記得,在杜府之中,她以死相逼,說着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他本想讓自己這條命丟在長安,她卻救了自己,用希望救了自己,他不想死,不想死在長安,不想死在天險山,更不想死在百日白頭的毒之下,他要好好的活着,活到牙齒掉光,活到步履蹣跚,與柳芊芊一起活着老去,死去。
他成功的上了天險山,卻是爬上去的,在天險山的將軍看到他手中的虎符集結了三軍之後,他秉着最後一口氣咬着牙下了山,騎着馬帶着十二萬大軍奔赴長安。
長安,長安,他來了,他杜鬆要做到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做不到的,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被他毀了一世的名聲,他可以,他可以堅持帶領着十二萬大軍奔赴長安,可以活下來,可以與柳芊芊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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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點,再快一點。”凌茗瑾一遍一遍的祈禱着,手中的馬鞭不停的抽打着馬背,按着聶震耳查探到的消息,蕭峰的大軍,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入了長安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歷經磨難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根,有那麼幾個人一心一意的對她,她卻不能去依靠,既然如此,爲何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長安動亂與她有關,她不能看着黎民百姓因他受苦,她也不能看着北落潛之因她而死在那座城裡。
那座看不見鮮血的噬人城池,他本該是傲立其上的,現在,卻因爲自己而深陷其中,她不能帶着對北落潛之內疚活在這個世界上,若是可以,她願意一命換一命。
這是她的倔強,一個穿越者的倔強。
他們已經趕了四天的路,長安已經遙遙在望了,要不是這大雨滂沱道路泥濘,他們早就已經趕到長安了。
這一場雨,下得不是時候,凌茗瑾吐出了口中的雨水,抿着嘴脣馳騁遠去。
李老伯與聶震耳兩人就跟在她的身後,李老伯雖年邁,但騎了四天的馬絲毫不見疲勞,他一頭蒼白的發已經被雨水淋得貼在了腦袋上,聶震耳是都察院的科目,在惡劣天氣策馬趕路那都是常有的事情,這一點雨對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長安,他們心中牽掛的長安。
一場帶來的絲絲涼意,冷得蕭明軒打了一個寒顫,他與建安公主從城南門而入,看到的,卻是一地的屍首與慌亂逃出長安的百姓,是守城士兵的屍首,難道……………………
連城門都已經攻破,長安,是真的亂了。
無數百姓架着自家的馬車騎着自家的馬帶着家屬與身家慌亂逃出長安,爲的就是不被這戰火波及,百姓們的模樣,讓建安公主心裡更是冰涼,他們日夜不眠不休的趕來,還是晚了一步。
“現在要如何是好?”在她懂事之後,許久,許久她都沒有這種慌亂的感覺了。
“去皇宮。”叛軍攻城,必然要去皇宮。
建安公主臉上的淚水混合着雨水流淌直下,蕭明軒神情嚴峻的看着慌亂的百姓,在他們的口中似乎聽到了一個自己不該聽到的名字。
護國侯蕭峰。
爲何,爹會來了這裡?難道………………
他自是不信的,但百姓那一臉的慌亂與哭訴卻是讓他不得不信。
這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爲什麼?爲什麼?
建安公主看着蕭明軒那少有的嚴峻神情,心中也是擔憂了起來,百姓的議論她也聽到了,護國侯蕭峰,那可是蕭明軒的驕傲。
“這不就是蕭峰那賊人的兒子。”有人,認出了斗笠之下的那張臉。
“就是蕭明軒,就是這個殺千刀的。”站在蕭明軒馬側的婦人驚呼一聲,立刻用手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蕭明軒的大腿。
“建安公主。”有人也認出了蕭明軒身側的建安公主。
“建安公主,蕭家犯上作亂,快些下馬,快些。”有百姓當即高呼了起來。
“蕭明軒,你個狗I娘養的。”有一健壯的漢子輪着拳頭狠狠擊中了蕭明軒身下的馬。
馬兒受驚吃痛,擡起了前蹄。
又一婦人避之不及,被馬蹄擦傷了手臂。
“天殺的蕭明軒要殺人了,要殺人了啊!”婦人嚎啕大哭。
“建安公主…………”
“蕭明軒…………”
四周的百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兩人,既有勸說建安公主下馬的,也有打罵蕭明軒的。
蕭明軒始終陰沉着一張臉,被斗笠遮住的只有在其一側的建安公主可看清其神情。
蕭峰,雖然對蕭明軒嚴厲,但從小到大都是蕭明軒的驕傲,他一直驕傲,有個江湖第一的爹,練得一手他永遠也超越不過的好劍法,雖說有點怕老婆,但在他心裡那一身男子氣概卻是絲毫不減,他曾告訴他,怕老婆,就是愛老婆的表現。
他的驕傲,今日,被毀了。
他心中的悲痛與感傷,誰又能知道。
“走吧。”在江城那座梅園裡哭過之後,他就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後來凌茗瑾死的那幾日,他偷偷的哭了,現在,他決不能再哭了。
建安公主聽着四周百姓那不堪入耳的唾罵,想安慰蕭明軒幾句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誰在胡說,明明護國侯是來勤王護駕的,現在正在皇宮與晉王激鬥,你們這些婦道人家不知道就別瞎說。”人羣中,有一人冷冷清清的冷哼了一聲。
許多百姓不知真相,只看到了蕭峰殺人的他們自然會認爲蕭峰作亂,但有一些人,可是再一些人的口中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說是蕭峰不遠萬里前來勤王護駕,乃是一代忠臣之典範。
“誰要污衊護國侯,可別怪我撕爛他的嘴。”
百姓,是最愚昧的,得不到確切消息的他們,只能聽之旁人的傳言選擇自己能接受的相信並加以傳播,有人看到蕭峰殺人包圍皇宮,有人看到了蕭峰護駕,兩者口中說出的話自然不一樣,其實百姓之中大多是對此事並不知曉的,所以纔會聽之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