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難保,還要保一個妖道?蘇老,你是越活越糊塗啊!”
空蕩後花園,風吹竹林沙沙落葉,北落潛之冰冷的聲音,像是劃破了空氣,讓一頭大汗的蘇宿醒雙腿一軟。
北落潛之這般不顧他的老臉,想來早就做好了準備了,蘇宿醒英明一世,從未遭人詬病,現在人入晚年,卻不想,因自己的慾望事事別人鉗制。
不按着北落潛之的話去做,以皇上的脾氣自己必死無疑,按着北落潛之的話去做,一旦事發自己也必死無疑,塵道長若是有了差池,自己這個病弱的身子也會漸漸衰老,左右前後都是一個死,他悔不當初。
這時,北落潛之的聲音從冷冷的隨風傳來:“蘇老,你一向聰明,我這事雖有風險,但以我的能力還是有幾分把握,搏不搏,生與死,就在你一念之間。”
蘇宿醒本就發軟的雙腿更是虛軟。
一旁的塵道長見蘇宿醒的心防就要被北落潛之攻破趕忙與蘇宿醒使了一個眼神。
蘇宿醒滿眼慌亂不知所措。
塵道長見之更是焦急,又是與他皺了皺眉。
蘇宿醒發顫似的搖頭,一臉蒼白。
塵道長見蘇宿醒已經有了想法,目光一閃,甩了甩道拂。既然蘇宿醒已經有了聽從北落潛之的打算,那自己今夜,定然是出不了安之府的人,與其等死,還不如早些給自己找到一線生機。
北落潛之揹着身,似乎全然不知塵道長的打算。
蘇宿醒見塵道長目光兇狠,連連搖頭,但塵道長卻是向未見到一般迅速轉身。
手中的道拂,被一股無形的氣流吹得紛飛,在道拂的手柄上,有一根小小的銀針。
負手背對的北落潛之皺眉,但還是沒有行動。
一股風,驟然而起。
如白髮一般的道拂,如同一朵纖細而嬌豔的白菊,迅速接近了北落潛之。
“找死。”北落潛之冷眼一瞥單腳一點身旁欄杆飛身退後。
塵道長目光兇狠絕然,今夜不是他死,就是北落潛之亡,那根銀針之上,已經抹上了見血封喉的毒藥。
他,是有備而來,在蘇府的時候,他就與蘇宿醒有過商議,但可惜人一老,就會顧慮許多,更瞻前顧後怕失去性命,蘇宿醒在蘇府時點頭答應,現在到了安之府被北落潛之一頓恐嚇卻又沒了主意。
塵道長是孤軍奮戰,但北落潛之不是,在他人剛飛出涼亭,一直候在後花園門口的李勤近便率着數十名守衛奔了進來。
塵道長自稱真人,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北落潛之身爲都察院院長管理那麼多的能人異士,自然也有幾分本事,而且現在不是在蘇府而是安之府,他有更多的優勢。
闖進來的守衛很快將兩人包圍。
塵道長既然是有備而來,既然就不會只帶着一根銀針,他的腰間,還放在數十根被劇毒浸泡了數月之久的劇毒銀針。
北落潛之既然會與蘇宿醒直說留人,就也做好了準備,之前他與凌茗瑾在都察院翻找了那麼見的冊子,就是要找出這南疆巫毒之術的玄妙,塵道長,一定去過南疆,更不會是個簡單的道長,不然蘇宿醒怎會被他迷惑是非黑白扭曲?
他不是要塵道長現在死,是要找到其出身何處。
衆守衛在包圍兩人的那一刻,塵道長的手摸向了腰間,摸出了五根銀針射向四周。
“退後,有毒。”北落潛之大呼一聲,忙握緊了摺扇扇柄。
一把纖細而鋒利的匕首,從扇骨裡彈出。
之所以北落潛之常帶着這摺扇,之所以這摺扇比之別的摺扇不同,便是這樣道理。
雖說匕首短但也算是武器,塵道長的銀針很細,在黑夜裡若是不聽聲辯位根本就看不到銀針。
他不得不步步退後。
兩人在花圃裡而過,踩着花盆,折了無數朵黃I菊。
一時之間,落英紛紛。
北落潛之一直在退,塵道長一直在步步緊逼,兩人的糾鬥,因一個人的到來而結束。
他是楊夜華,那夜北落潛之在酒樓裡遇到的鋤草人。
那夜過後,楊夜華第二天便到了安之府找他,他給了他一間店面,但兩人之間的一面之緣並沒有因此結束。
楊夜華不善經營,生意做得沒滋沒味,而後他來找了北落潛之,北落潛之找他安排了一個極好待遇極隨意清閒的差事。
楊夜華現在,也屬都察院,不過卻與其他都察院下屬不同,他不需去都察院做事,也不要去大慶各處奔波,他只需要安靜的呆着,等着北落潛之難得一次的命令。
可這難得一次的命令實在難得,他等了兩月,硬是沒等到一個字的命令,於是手癢之下,他再次來了安之府。
正巧見到了北落潛之在與塵道長打鬥。
出身鋤草人,他身手很快,心急之下他迅速奔到了北落潛之身旁奪過了一個守衛手中的刀。
北落潛之方在詫異,就看到了塵道長胸口上的刀頭。
這是他第一次看楊夜華出手,卻沒看出個招式過程。楊夜華這個人,比他想來更加恐怖,發現能人並能收服,這是北落潛之不可多得的優點之一。
鋤草人,是稀有物種,能進入那座宅子的,都是被人看中的人,出來之後就會成爲別人的殺手暗侍衛,而鋤草人不同,他們是自由的,能從那宅子裡出來而自由,比五隻腿的烏龜還難見。
正是難見,所以恐怖。
北落潛之那夜在猜到楊夜華的身份後便就一直在留意,這人性情散漫,與他印象裡的鋤草人全然不同,他有那麼一點小憤青,見到不平事就想插一腳,這與鋤草人殺人爲生的職業性格也不同,他雖收服了楊夜華卻一直沒用,是不敢用,他不知道這樣散漫的人會不會有自己的信仰忠誠。
今日楊夜華的反應,似乎就證明了他的忠誠。
塵道長死了,死在蘇宿醒的雙眼之下,一把年紀的蘇宿醒渾身發顫不能言語,他殺了很多人,但從未親手殺過人,血腥雖見得多,但近些年位高權重早已忘了血腥的味道,好在楊夜華下手快很準,塵道長的死相併不恐怖。
“蘇老,你府上賓客欲行刺本皇子,你作何解釋?”北落潛之反手一轉,手中摺扇扇骨上的那把尖細匕首就收進了扇骨中。
如此風雅的摺扇也成了隨身的武器,足以可見北落潛之的心思縝密。
而塵道長的被迫出手,也被他利用說成了行刺,行刺皇子的這個罪名,若是北落潛之無意追究他人也不去追究,那也可大事化小,但若北落潛之真的追究,那便是一個可致命的把柄。
又一個把柄落在北落潛之手上,蘇宿醒一臉蒼白的回道:“此人素來行爲怪異,老臣實在是不知他有這樣的居心。”
“蘇老不知就好,來人,送蘇老回去。”
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北落潛之又轉頭與楊夜華說道:“你隨我來。”
楊夜華見慣了死人,並不恐懼死亡,北落潛之更是對這些事情早已習慣,唯獨蘇宿醒膽顫心驚,他急忙慌張的出了院子,然後坐上了自家的轎子匆匆離去。
北落潛之的書房裡那鼎香爐依舊在嫋嫋升煙,三盞冷茶早已被撤走。
“你來找我何事?”
“這幾日呆着閒了,與二皇子來要些事情做做。”楊夜華一臉憨笑,不似鋤草人,也不似那日酒樓時北落潛之所見。
“這段時日無事可做,你若是閒得慌,可以去菊花盛會逛逛。”
楊夜華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從在酒館相識北落潛之就知道他是個不愛多言的人。
“你在玉門城呆了這麼多年,對南疆巫蠱之術可有了解?”
“南疆巫蠱都是一代傳一代絕不外傳,我也知之甚少。”楊夜華早已習慣這自在的稱呼,並未與其他人一般叫北落潛之院長,北落潛之對此默許了。
“既然是一代傳一代,那這塵道長與南疆必然脫不了干係了,你不是閒得慌?替我去查查他的身份如何?”
北落潛之用的是徵詢的語氣。
楊夜華濃黑的眉頭一跳,整個人都來了精神一般。
“那我就先去了。”
北落潛之有些詫異,楊夜華對這人多沒問一句就回答得這麼信心滿滿,而且楊夜華雖加入了都察院但這些天都沒進入都察院的高層,要單身一人找到塵道長的身份,着實不易。
下屬有自信,他自然不會多問,想罷他揮了揮手一如既往的冷冷說道:“去吧。”
得令,楊夜華高興的領命而去。
鬧了一夜,安之府總算歸於平靜,在夜半時分,凌茗瑾與柳流風兩人醉醺醺的回到了安之府,正巧北落潛之未睡,見到醉醺醺的兩人,他首先皺起了眉,然後才冷冷說道:“去了哪裡?”
凌茗瑾一想,下屬是要與上司報告去處,但也有人權自由不是,於是她沒有回答。
“都察院院律第二條,無條件聽從院長,你身爲情報科科目,連這簡單的院律都記不住?”北落潛之冷傲的眸子已然有了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