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狼煙叫了他一聲“二老闆”, 也沒提金姑娘。
“什麼金姑娘?”關關攔住那二老闆問道。
“這位姑娘是。。。?”二老闆詫異地看向狼煙。
狼煙未答,關關又向那二老闆糾結上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姑娘?”
二老闆見狼煙笑意看她,便也跟着笑道:“既然是位來見識的公子, 便請進吧。”
“那金姑娘什麼時候來?”關關看了一眼狼煙, 又緊追着那人問。
二老闆卻笑而不答, 只是叫來了個小廝, 說“送他們去雅室。”
關關見他不愛搭理, 便來了脾氣,便瞟了那二老闆一眼,冷聲道:“是怕我們給不起錢麼?今晚我們見金姑娘是見定了。叫你們大老闆出來。”
狼煙見關關來了脾氣, 又耍起她的小刁蠻來,忙俯身在她耳邊道:“他就是這兒的大老闆。”
不是叫他二老闆嗎?關關詫異盯着狼煙, 狼煙道:“此人名叫良二。”
真夠二的。關關無語抿嘴。
這時間, 華燈初上,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個個滿面紅光, 紛紛問二老闆道:“金姑娘今日還來不是來啊?”
狼煙怕關關仍在金姑娘的事上糾纏,忙對良二道:“我們想見宋逸,還望二老闆安排一下。”
良二有些詫異關關的身份,臉上卻笑着,嘴裡道:“好說, 好說。”
關關被侍女引至雅室中, 狼煙也不知道在外頭與良二又說了些什麼纔跟了進來。
小廝美婢上了酒食。關關喝了兩杯薄酒, 又拿起筷子翻動了一下菜餚, 興趣寥寥, 對狼煙道:“看來你來得夠勤,連老闆都熟稔得很。”
狼煙語塞, 只是抓緊了關關拿酒杯的手,捏了一下,不讓她再喝,卻被關關不悅甩開。
狼煙剛到祁侯府爲祁風效力時,曾跟祁風來過一次“綠倚”,那時還不知道“綠倚”明裡老闆是良二,卻是綃金在背後,綃金一直呆在南陽,已經許久未入邯鄲城了。金姑娘便是綃金,將綃金養大的霞姨似乎一直阻止綃金來邯鄲。但綃金還是來了,理由還讓狼煙受寵若驚。
卻在這時,走進一個小姑娘躬身笑吟吟道:“宋先生到。”
關關仰頭看去,只見三個妙齡女子,濃妝豔抹,鮫紗迤邐,扶着一個微醺的男人走了進來,她們口中笑語嚶嚀,直道:“宋先生小心。”這個四十好幾了的男人拿着酒爵,攬紅倚翠的,步履蹣跚,眉間嘴角攜着醉生夢死的愜意。
關關心中鄙薄道,這人照這麼再喝幾年,準成糟老頭子,哪裡還有人會說他風姿清逸。
“宋先生!”狼煙站起來,恭敬有禮。
“呵呵。”宋逸笑了兩聲,“還要多謝你前幾日拔刀相救,不然宋某人就要枉死在那些歹人的手中了。”
狼煙來“綠倚”走的是暗巷,見有人持刀行兇,就上前相救,不想救下的人竟然是宋逸。
“先生客氣了。”狼煙忙請宋逸坐下。
宋逸慷慨,對身邊侍女道:“告訴你們老闆,今日這間房的花銷就全記在宋某的賬上了。”
狼煙忙道“多謝”。
關關聽了宋逸的名字就討厭,便依然坐在那兒,紋絲不動,只默默飲酒。
宋逸醉眼惺忪,二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都能變仨,哪裡辨得清男女啊,似瞅見關關身着錦衣,頭帶着羽冠,心想是位公子。
看狼煙一身打扮不過是個侍從,人常說鳥爲食亡嘛,宋逸怎麼說也是個世家公子,紆尊降貴請一個不起眼的小侍從,也算是對狼煙鼎力解圍之事有了交代。
不過眼前坐在哪裡的小公子居然一動不動,似乎太傲慢了。宋逸喝多了些,氣不打一處來,擰眉問狼煙道:“這又是哪位?”
狼煙忙介紹:“這是我家公子。”
宋逸又奇道:“不知是哪家?”
關關這纔開了腔:“我叫祁寒玉。”她搜腸刮肚,總算在祁侯的衆多子侄中挑了一個自己合意的名字。
“祁家。。。”宋逸似想起了什麼,頓時酒醒了一半。
關關見宋逸人來了,忽然也不急着問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若無其事道了聲:“宋先生,喝酒吧。”
“誒。誒。”宋逸隨口應着。
狼煙見關關都已喝得雙頰緋紅,忙輕按關關的手道:“不可多飲。”
關關怎麼都不能把那金姑娘給忘了,嘟着嘴,扭着肩膀推開狼煙,嗔道“要你管”,舉起酒杯示威似的喝了個底朝天,又要伸手去拿酒壺,卻被狼煙先一步拿開,登時酒勁兒上來要搶。人卻已被狼煙鉗制在懷裡。
宋逸看得目瞪口呆,他也算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實不該如此失態,也見過人家養小倌的,沒想到狼煙居然是如此身份,不由頭皮一麻。但覺那兩人似看了過來,宋逸忙拿起面前的酒,猛灌了一口,也不知怎麼喝岔了氣,咳得劇烈,引得身旁的美姬一陣大驚小怪。
咳喘漸止,一室寧靜,外頭似有陣歌聲飄來,時而婉轉纏綿,時而清越鏗鏘,仿若午夜和風沁入心頭,把人慢慢引入一個遺世夢境之中,真是妙極。
一曲歌罷,仍有繞樑之感。
關關不禁問道:“這唱的是什麼曲?”她扭頭看狼煙,卻見狼煙驀然冷了臉,不由心下奇怪。
卻是宋逸擡頭正循聲望去,口中答道:“天判。”
“天判?”關關奇道。
宋逸道:“這曲子唱的是個神怪故事。”他頓了一下,見關關伸長了脖子似要問,便又道:“說的是一個反出天界的神君天青,碰巧救了一條靈蛇,這靈蛇便發誓要找到天地間最強的法寶來報答他。不想神君天青爲天將所殺。靈蛇自挖心膽血祭天青,遂入魔道。天界派來神將讓她神形俱滅。她卻化爲美女,引誘了神將賢人。”
關關更加好奇,只聽宋逸身邊的美姬唧唧喳喳問他道:“後來呢?後來呢?”
宋逸道:“後來神將賢人幡然醒悟,將靈蛇女斬殺於日落谷中,卻耗盡自己的精元,只爲留得她一魂一魄。”此言一出,那些姑娘們個個唏噓不已。
關關也是心頭一緊,忽見宋逸瞪眼奇道:“適才外頭唱的是中間一段,靈蛇女引誘神將賢人。怎麼變成賢人感懷靈蛇女救命之恩,捨身相報呢。難道是如今故事改了?當年。。。”
關關見他猶豫,心下好奇,催問道:“當年怎麼了?”
“當年祁青媚可不是這個唱法,唱得可比這好呢。”宋逸說着,醉眼看着杯中物,似在回想些什麼,適才臉上的愜意瞬間都成了失意。
關關見宋逸紅光滿面,醉眼迷離,如此貪杯好色之人讓她只覺猥瑣,剛纔聽曲的興趣蕩然無存。她將酒杯往案上重重一放:“宋先生敢提起太后從前的花名,不知是不拘小節,還是膽色過人呢?”
宋逸擡頭,一瞬間面白如紙。身旁偎着他的美姬正在倒酒,突然也停了動作,手足無措,怯怯看着關關。
關關笑笑,舉杯輕描淡寫道:“宋先生喝吧。我說笑呢。”
宋逸剛喝了一口酒。
關關又幽幽說了句:“宋先生連祁燕驚都敢拐,背後說說太后又算得了什麼。”
她就這麼來來回回地折騰宋逸,卻也不怕宋逸發了酒瘋撲過來,橫豎還有狼煙呢。
宋逸果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我宋某人沒做過那樣的事,不要侮辱了我,也不要侮辱了你家燕夫人。”
關關仍坐着,眸光掠過眼角,往上輕輕一挑,寒意正落在宋逸臉上。
她冷冷道:“你這副道貌岸然的嘴臉,給誰看?”
“你這小子,氣煞我也。”宋逸將手一伸,抓住了關關的領子。
剎那間,一道銀光閃過,三尺青鋒正搭在宋逸的手腕上,那劍正握在狼煙手中,狼煙向宋逸道了聲“先生不可”,很是客氣。
侍女美姬見宋逸發火早就縮成一團,又見狼煙拔劍,更是奪路而逃,推擠之間也不知誰踏了誰,尖叫連連。
宋逸看着關關,有點怔然:“你是個丫頭!”
關關一揚眉毛,沒有回答,只說:“你說沒有,這事怎麼就跟你扯上了關係?”
宋逸有種犯人被提審的感覺,思緒紛亂,一時緩不過神來。
“狼煙,宋先生不想活了。送他上路吧。”關關也不掙脫宋逸抓着她的手,疾言厲色道。
這下宋逸的酒全醒了,恍然大悟這兩人就是衝着他來的,丟下關關,手指顫抖指向狼煙:“原來你救我,就是個圈套讓我往裡頭鑽哪。你們到底與我有什麼深仇大恨?這可是邯鄲城,你們怎麼能隨便殺人?難道你們也是爲了,爲了玄。。。”他聲音顫抖,忽然閉了嘴,臉色驚惶。
關關懶得看他做戲,也發了狠:“到了祁侯手中,只怕你死得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