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自下了樹, 就沒敢看狼煙的臉,橫豎都該狼煙不好意思,憑什麼她臉燒得快冒煙了, 人家狼大爺還是清湯臉, 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狼煙有始有終幫她拉好衣裳, “你臉紅什麼?我們這樣也實屬尋常。”說着偷偷看她臉色, 也怕她不高興, 正觸到關關的眼光。
關關臉紅都快滴血了,嘴角抽了一下,沒想到狼煙比她還會粉飾太平, 一時不知自己是該暈還是也該若無其事。只覺狼煙輕拍了一下她的頭,聽他在耳邊道:“人家秦人還說先子後婚是福氣。”
關關惱羞成怒, 拿眼斜他。狼煙見她被逼急了, 自己怕是操之過急, 不敢再逗她,見她臉泛紅潮煞是可愛, 幫她繫緊腰帶,擡手在她臉頰上颳了一下道:“哼,傻丫頭,就我們那樣?不會。”
關關見他故意停了覺得他句句安慰怎麼都像是在調戲,倏地出手抓了他的衣襟, 咬脣看他, 嘴裡蹦出三個字來:“你胡說。”
“你不信便算了。反正都比你我那樣神魂顛倒。”狼煙將她的手從衣襟上掰了下來, 捏在手中。
“我說的不是這個!”關關氣呼呼道。
“那是哪個?”
“秦, 秦人那個。”
“那是我娘說的。”狼煙笑道, “我娘她是秦人,我自然是半個秦人。我不介意。”
關關聽說舅舅祁侯的口風是說啊自動忽略了他後面的話, 只是遲疑道:“你娘她......”
“死了。”
“死於趙軍屠城?”
“嗯,算是。我娘若在,見了你,該有多喜歡。”
狼煙分明是不想再說,關關見他臉上淺笑,眼中似有道不盡的憂傷,覺得心疼,她與他同病相憐,自然被這話撼動了心絃。剛纔覺得被他欺負得憋氣,此刻已心軟得毫無脾氣,原來她早見不得狼煙那副要死不活的清冷模樣,她惹他生氣發火,才覺得這個人在自己身邊活着,她能讓他笑,讓他的脣變熱,不知道是否能暖了他的心。關關忽然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強大,就快無所不能了。失神間,耳邊聽到狼煙輕笑揶揄她:“你倒還真有興致。”
關關一愣,發現自己正踮着腳摸上人家的臉,被他一說紅了臉,急忙想抽回手,又不甘心下風,揚揚眉毛道:“你倒是盡興了,小姐我還沒呢。”
狼煙正詫異,臉上已被關關掐了一把,抓起她細潤的小手,心中無限喜歡,卻發覺已近分別時間無多。“我要走了。”狼煙道。
“嗯?”關關微怔脫口而出,“這麼快?”
“唔。”
“令牌給你,通行。”
狼煙接過,關關卻抓住他衣角道:“我與你一同出去。”
一前一後走着,兩道淺影相隨。
無須牽手,已時不時相印,彼此重疊,彼此堅定。
關關走在前頭,忽然轉過頭,對狼煙笑道:“我不會死,你要記得,就算兵荒馬亂,人禍天災,我也不會輕易死掉。”她還想告訴他,他從此不是一個人。
見狼煙笑了,依然清影落拓,卻少了些肅殺,融入陽光,溫暖柔和了起來,關關想他是明白了。
關關回來時,正遇上蘭陵閣的一個小宮女,她神情緊張,一見關關似乎鬆了好大一口,說是太后午後醒來,正找她呢。
關關忙問她樑言可是到太后那裡去。
小宮女搖搖頭說,樑小姐也不知去了哪兒,衆人正找呢。
關關一想這下壞了,太后一個人都找不到,還不得急死。忙拉了那小宮女去了。
行到半路忽聞附近有人說話,關關好奇,走過去,挨在一棵大樹後一看。好嘛,樑言、祁雷和趙燁,都站那裡。她不敢靠近,聽不真切在說些什麼,最後只看見祁雷先走了,留下樑言和趙燁。關關無心偷聽,也忙走開,不免心虛,轉身時崴了腳。一瘸一拐的離開那是非之地,總覺得身後有目光尾隨,更不敢扭頭去看。
關關入了重華殿,小七裡剛好爲太后請完脈,就靜靜站在一旁等太后吩咐,如此一反常態的沉默,關關倒覺得有種尷尬不適,雖與太后兩人敘着話,這殿上依然覺得分外清冷,冷得讓人快睡着了。
忽然有人進來通報:“公子燁求見。”
太后點頭允了,關關頓時覺得背上有些陰惻惻的,趙燁走了進來,揹着光,投下長長的一道陰影,長身更顯出壓迫感。
太后與趙燁說了幾句,便打發了人去上燈。
趙燁便恭敬站在一旁,嘴角淺笑,不似往日輕浮,對太后有問必答,悠閒的聊着今年春季的祭祀與圍獵。
春祭與圍獵在一個月,宮中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
忽聽太后問趙燁道:“你父侯也會來吧?”
趙燁道:“宗室大事,父親雖然最近深居簡出,但一定會來。”
“怎麼?侯爺身體可好?”太后擡眼相詢,似乎頗爲關心。
趙燁道:“多謝太后掛心。父親向來身體康健。”
太后訕訕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關關聽着覺得無聊,鬆了心神,應付狼煙花了太多心神,漸漸有些擡不起眼皮來。她兀自打了個呵欠,定睛正見趙燁星眸微眯,瞥了她一眼,眼中滿是探究之意。關關心中一緊,忙要轉開身子,慌忙之下正撞上來奉茶的侍女,關關“啊”的一聲驚叫,衣襟上已被茶水灑了一大片。
關關只是覺得胸口微微溼熱,眼看那奉茶侍女嚇壞了,忙跪下拼命磕頭,說着“求百里小姐原諒”,心中不忍,忙說:“我沒事,你起來吧。”
太后斥了那侍女幾句,又對關關道:“你今兒怎麼一直魂不守舍的,從進來開始便是如此。”太后原想說讓小七裡給她看看,發現水跡都在胸口,甚是不便,便道:“關關你且先回去。我一會兒讓人送些燙傷的藥去蘭陵閣。”
關關見能脫身,遠離趙燁那懾人眼光,連忙起身告退,披了見披風出去了。
出了重華殿,已是黃昏,夕陽殘血一般,花園中草木,似染上一種橘色的嬌媚。
聽小七裡的口氣,太后的病似乎好多了,只要靜養便可。關關想着,等太后病好了寬了心,便無須她陪伴,自己或許就能出宮去了。忽然覺得空氣也變得自由起來,深深吸了一口,對身後侍女道:“我們先到湖畔耍一會兒,再回蘭陵閣去。”
如此好的提議,卻半晌沒聽見迴音。關關詫異轉過頭去,跟着她的兩個侍女已軟軟倒在樹下,
那長身錦袍之人正抱臂玩味看她,關關似剛落網的獵物一般慌張了起來,原來她已深陷囹圄,不過皇宮之內,總有衛士回來巡邏,諒他趙燁也不敢胡作非爲。
關關心神稍安,冷然道:“公子有事?”
趙燁道:“你上回紮了我一刀,你覺得我有事無事?”
兩人上次相見刀劍相加,好似仇深似海,在這王宮之中再次相遇,都又斯文了起來,確是給王宮留了幾分臉面。
關關道:“公子看起來好端端的,想來是無事。那百里就先告退了。”她說完便要走,卻被趙燁幾步趕上來阻了去路,心中大叫不妙,鼓起勇氣仰頭直視,卻見趙燁道:“你無事。我正好有事。那一刀便算了,我卻還有兩件事。”
關關被困在此間,不能退只能進,只好順着他的話:“什麼事?”
“那書不對。”趙燁道。
關關微愣下道:“我從未見過,就算不對那也是天下獨一份了。”
趙燁笑道:“你真是百里非的女兒?不會是哪裡撿來的吧。”
關關見他惡意嘲笑,滿臉驚怒,不願與他多做糾纏,欲推開他徑直往前去。不料卻被趙燁捉住了手。
“怎麼?要走?”趙燁問。
他揭去那絆手絆腳的披風,伸手捂了她的嘴。
關關此刻只能怒視他,“唔唔”叫着說不出話來。
“你是在叫救命?”趙燁一笑,將她甩進花叢。
關關被鉗制了手,跌入花叢,華庭中花瓣驚墜,只感到他的手當胸襲來,胸口一涼,掙脫不了,她一腔憤怒,淚眼濛濛中卻見趙燁似面露驚詫。
忽聞趙燁笑道:“原來你在深宮之中也不甘寂寞啊。”手指在她胸口的那些紅痕上摩挲過,關關從未覺得如此屈辱過,她咬着嘴脣,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呼出“救命”已近哽咽。
“我知道你有一個隨行的暗衛,你別告訴我他沒跟進來,他偷襲了我兩次,可是讓我時時惦記着。”趙燁輕聲道。
關關一愣,難道趙燁是想用她將狼煙誘出來?狼煙不在,她豈不是要白白受此等羞辱。
只聽趙燁說道:“這畢竟是趙文昊的地盤。他若是再不出來,我也就不客氣了。”說話間,解了關關的腰帶。
關關忙呼“救命”,卻被趙燁扼住了喉嚨,一陣咳嗽氣喘。
“救命其實還有更多意思。”趙燁不顧她咬牙切齒的恨意,將她的衣裳順着肩膀剝下。
關關的手被鬆脫,便擡起手來,掌摑趙燁的臉,卻堪堪被他閃過,她不死心又向他腰間的劍柄抹去,趙燁將她細潤小手一捏,心神不由一蕩,輕浮笑道:“好。再兇悍些,更有味道!”
“混蛋,滾開。”關關勉強弓起身,狠狠啐了他一口。
趙燁心中被燃了一把怒火,哪個女子見了他不是溫柔恭順,他一抹臉,將關關摁倒下去。就在他不顧關關蹬踢翻身,跨坐到她身上時,忽覺身後似有人接近,還帶着兵器的肅殺寒意,幸好他早有預料。
關關驚覺趙燁停了動作,一抹笑容從他嘴邊劃過,只見他脖頸往右偏過,刀鋒驚現關關眼前。這時,趙燁已拔身而起,他左手一揮,腰中長劍出鞘。不過眨眼,他手中持劍已回身直指身後來人的咽喉。
關關看向來救她的人,心中又驚喜又有焦慮。
來人是樑言。
她垂下手中劍,在趙燁長劍脅迫下,臉色煞白,略低了頭,正對上關關驚恐的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