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年少時,都曾做過的一件蠢事,便是離家出走。
玉翔竟也做過。
小時,玉翔迷上了做糖人的,跟着挑擔子的糖人師父走街串巷、走村過店,越走越遠。
後來被拍花的抓了去,幸得玉翎相救,纔回了來。
燕月自然是做過。
那一次,因了小卿虐待,師叔也不給做主,師父也是向着老大,燕月憤然離家出走。卻不曾想掉落山澗,差點讓水怪吃了,多虧小卿及時趕到,方救了他的性命。
可是燕月萬萬沒有想到,小卿,老大,大師兄,竟也做過。
而小卿離家出走,竟是爲了自己。
那時燕月剛來傅家不久,傅家老太爺傅懷還當家做主,因了燕月的身世大爲惱怒,更因了燕月體內已深埋魔障而有所不安,所以強命傅龍城廢了他的經脈,扔回山裡去。
傅龍城自是不肯,傅懷不顧身體病弱,親拿了板子來拍。
小卿當時雖是不喜這個新來的彆扭小孩,卻是因師父疼愛他,自然也把他當成了弟弟,卻不想師祖,竟能下這樣的命令,還欺負師父。
傅龍城只是捱打,並不曾與傅懷辯,小卿忍不住分說了幾句,將傅懷的鼻子氣得更歪。
因了小卿的身世,傅懷本也是不喜的,如今就更加生氣,數說傅龍城不孝,專門收了這些奇怪的小孩來傅家,是故意氣他,又數說龍城縱了徒弟對他不敬。
偏是小卿那時也是個易怒的小孩,且倔強得跟南山頭似的,明明看到師父示意他跪下道歉卻偏只梗了脖子不語。
結果可想而知。被打的五彩繽紛的、搖搖欲墜的,還得奉了藤棍,在傅懷的院門前請責。
跪到半夜,小卿再跪不下去,委屈得無以復加,便又跪了兩個時辰,確是暗暗運功療傷,待天色將明,回房去捲了包裹,離家出走去了。
小卿負氣離家,一肚子的委屈和氣自然就發到那些倒黴的武林人士身上去了。
小卿從大明湖到陳留,不過區區十幾個城鎮,結下的仇家,就已比闖了一輩子的老江湖還多了。
這些仇人便一起設了圈套,等小卿。
小卿藝高膽大,初生牛犢,傲氣沖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卻畢竟是個孩子,又缺少江湖經驗,再是聰明過人,對江湖山各種魑魅魍魎也是防不勝防。
在陳留的一個破山神廟,中了敵人的暗算,身中劇毒。
可是小卿卻硬撐着,決定去應戰那些約戰他的人。
那時丐幫幫主還不是上官鷹。丐幫也是約戰小卿的各路人馬的一支,正好由上官鷹帶隊。
上官鷹礙於昏聵的老幫主之命而來。他心裡卻清楚,江湖傳聞的小煞星,並不曾作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相反卻是懲惡揚善,揭穿了一些僞善人的真面目而已。
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被一些所謂名門正派欲除之而後快。而且也知道,這次約戰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樣光明正大。因爲暗中下毒之事,早有人給遞了消息,所以很多吃過虧的人,纔敢乍着膽子再來。
尤其是上官鷹見來了小卿之後,這明媚的傲氣的少年,怎能被這樣一羣無恥之人暗算。
他決定幫這個小孩一把,將那山神廟的後門指給了小卿。
小卿本想幹脆戰死,讓師爺師父傷心後悔去,可是摸摸自己的屁股,覺得萬一若是沒戰死於此,卻被師父發現自己如此莽撞、意氣用事,那這屁股可又得開花了。
所以小卿接受了上官鷹的好意,從那後門,跑了。
雖然跑着跑着,毒發的厲害,最後終於一頭倒了下去,倒在了傅龍晴的懷裡。
小卿回家後,屁股還是開了花,但總是不太重。
後來,武功不是最好,人面不是最廣,威望不是最高的上官鷹竟然繼任了幫主之位,這暗中,實在是傅家支持的結果。
後面的事情,燕月不關心。他只是嘖嘖地感嘆:“想不到,想不到啊。”
含煙瞪他一眼:“這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可別老大跟前說去。”
燕月還未回話,小卿已經帶着淡笑踱步進來。
“都在呢?”小卿看衆師弟都在自己的屋子未散,倒是有些意外,而且就是被派出去辦事的玉翔,也在屋子裡。繼而有些納悶,這些個蠢東西都什麼表情看自己啊?
“師兄。”燕月顧不得含煙以目示意,仍是激動地過去,握住小卿的手:“老大,想不到當年,你也曾爲小弟付出良多啊,雖然您的離家出走,並非是全爲了小弟,小弟也是感激不盡啊。”
小卿緩緩地抽出自己的手,目光中滿是笑意地看向含煙:“含煙,我怎麼沒看出來,你嘴巴這麼大?”
含煙肅立,並不敢落跑,眼瞅着小卿一腳重重踢在自己的腿彎上,也不敢露出痛的表情,只沉默不語。
燕月看了含煙捱打,才警覺起來,忙退到含煙身後,賠笑道:“天色不早了,小弟等還是告退吧。”
小莫、玉翔等忙也要告退。
含煙依舊垂着頭,眼見燕月就要轉身離去,擡腿便是一腳。
燕月捱了一下,雖然很痛,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莫、玉翔等也都忍不住笑意。
小卿便拿手指挨個點過去說:“誰敢笑出聲,師兄立刻家法伺候。”
燕月強忍了笑,一邊用手揉腿,一邊道:“師兄,聽說上官幫主來關外了,還請師兄準小弟過去表示一下謝意。”
小莫心裡嘆氣:燕月師兄,您果真是不怕死啊。
果真,一句話落,小卿擡腳就踹。
正在此時,忽然,一聲清脆而急促的短笛聲傳入衆人耳中。
小卿神色一凜,小莫神色更是凝重。
小卿已經一揮手道:“燕月、小莫、玉翔跟我過來!”
小卿身形如電,竟是門都不走,徑直從窗戶越出去了。燕月等立刻隨後而出。
燕傑有些那沒:“含煙師兄,老大。這是怎麼了?”他的印象裡,好像還未見過老大的神色如常凝重呢。
含煙冷斥道:“多事!”掃了一眼屋內的其他師弟:“該當值的當值去,莫驚動了師父和師叔們。”
含煙看衆師弟領命出去了,心裡也是隱隱感到不安。他是知道這聲短笛的含意的,這是老大的碧落宮求援的緊急信號,非遇生死強敵,不能輕用。
可是附近的碧落宮之人,便應該是別院內的陳玄衣與紅鸞了。如果信號真是她們所發,那就是別院內有大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