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傑微微一笑:“怎麼,逼良爲娼也是王法嗎?”
魏丁臉色一變,燕雲已經喝道:“燕傑,不得胡說。”又對魏丁抱拳道:“舍弟年輕,言語得罪之處,還請魏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魏丁哈哈一笑,道:“燕大少客氣了。貴鏢局一向遵紀守法,堪爲典範。但是令弟的法制觀念稍嫌薄弱了一些啊。”
燕雲笑道:“難得魏大哥體諒,燕某日後定會嚴加管教。”
燕傑看了燕雲一眼,目光轉到程美麗身上,對程美麗眨了眨眼睛,示意程美麗快些脫身。
程美麗看了看燕傑,又去看自己的二孃,猶豫不決。
這邊魏丁已經揮手喝令衆兵丁擒下程美麗。
燕傑眼看程美麗無法力敵,身形剛動,燕雲已經攔在他身前。
“師兄。”燕傑又急又氣:“師兄怎可眼看這些弱女子爲人所欺?”
燕雲冷冷地道:“官府之事,豈是你我該管的?回家去。”
燕傑雖然不敢頂撞燕雲,看着程美麗已經被擒,卻是無法漠視,手腕一抖,金環應手而起,燕雲早知道燕傑不會乖乖就範,手一擡,抓向金環。
燕傑自然能輕易避開燕雲的攔阻,卻不敢也不願意與師兄動手,只得收回金環,求道:“師兄,燕傑不能坐視朋友有難,而不相助,師兄容我這一次。”
燕雲只是低聲喝道:“我的話,你敢不聽?”
那邊魏丁已經喝令兵丁押着程美麗等女子啓程回營,燕傑橫了心,身形閃過燕雲,道:“師兄,小杰真的不能不管,回去師兄儘管責罰就是。”
燕雲忽然一擡手點上燕傑肩頭穴道,又連點數指,封了燕傑幾處要穴,讓他空自急得瞪眼,卻毫無辦法。吩咐浩威“看着他”。纔對魏丁抱拳道:“魏大哥,可否借一步說話。”
魏丁與燕雲好像真的關係不錯,居然笑着應允。
浩威扶着燕傑,雖然明知道燕傑用眼神示意他解開穴道,可是看看遠處與魏丁低語的燕雲,只是搖頭不敢。
程美麗被幾個官兵所押,神色很是冷肅,只是望着燕傑和浩威,眼眸逐漸冰冷。
浩威低了頭。他是熟知當朝律法的。即便對程美麗等有所同情,卻也不敢冒然違犯法紀。
回到市集之上,取了寄存的馬匹,燕雲才命浩威解開燕傑穴道。
燕傑一聲不吭,看也不看燕雲,卻踢了浩威一腳。浩威吃痛,也不敢吭聲,只是牽了馬匹給燕傑。
燕雲看燕傑彆扭的模樣,威脅道:“你給我仔細些,別招着我在大街上教訓你。”
燕傑滿心不快,也不敢真的惹怒燕雲,當街挨板子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只好虎着臉跳上馬,跟在燕雲身後,迴轉鏢局。
進了跨院,燕雲回頭看看依舊低着頭只看地面的燕傑,心裡也有些疼惜。只是吩咐道:“回去將策論寫了,晚飯後呈給老大審閱。”
浩威欠身應命,燕傑依舊不聲不響。
燕雲也不與他計較,轉身欲行。
“師兄難道不罰燕傑了麼?”燕傑見燕雲居然無事人般,隻字不提今日的事情,再也忍耐不住,擡高聲音問道:“師兄既然認爲燕傑做錯,爲何不予責罰?”
燕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燕傑目光爍爍,盯着燕雲。
看着想要咬人似的燕傑,燕雲忍不住一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啊。
看了燕雲的笑容,燕傑更覺怒不可遏,“師兄笑什麼?遇到今日的事情,師兄還笑得出來?”
燕雲收了笑容,冷冷地道:“燕傑,你太放肆了。”
燕傑絲毫不懼:“師兄,燕傑一向尊你,敬你,可是今日的事情,師兄太讓燕傑失望了。”
燕雲看着燕傑微紅的眼睛,氣咻咻的模樣,竟然連一絲不快也沒有,只是覺得這個師弟純真得可愛。讓他去理解人世的無常和無奈,真是有些殘忍了。
“罰入賤籍,入犯人子女爲奴爲妓,乃是本朝律法。既然爲法,自該依從,臣民怎能擅自僭越?”
“這是什麼律法?”燕傑怒道。
“小心你說話的內容。”燕雲冷聲道。隨即放緩了語氣道:“總之這件事情不是你該管的。你記着就行,回房去吧。”
“可是……”燕傑還想說。
“我說過,讓你回房去。”燕雲只得拿出做師兄的威嚴,喝止燕傑繼續辯說。
“哼。”燕傑毫不顧忌地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強烈不滿,轉身就走。腳步卻僵在了那裡。
“大哥。”燕傑聲音裡有一絲惶恐。迎面,大哥燕文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文師兄。”燕雲欠身爲禮,心裡嘆氣,燕傑,看來今日還真是你該捱打的日子。
小莫趴在桌子上等老大時,並不怎樣害怕,甚至還有些有恃無恐。太后說過,不準老大重責師弟的,老大自是不敢違抗,剛纔已經打了自己不少下,如今這樣不過是嚇嚇自己而已罷了。
等到門口腳步聲響起,小莫可真是被嚇到了。
“含煙師兄?”小莫驚叫着,就從書案上摔到了地上。
擡起頭來,果真看到含煙師兄冷峻的面龐,以及拎在手裡的恐怖的藤棍。
“含煙師兄?”小莫還是有些難以置信。老大教訓自己向來是親力親爲,除非實在打累了或是氣怒,纔會假手含煙師兄,如今命了含煙師兄直接過來“行刑”,還是第一次。
“師兄,小弟錯了。”小莫慌忙認錯。無數慘痛的經驗告訴小莫,面對含煙師兄,什麼倔強、任性還是委屈、爭辯,都早早放棄的好,否則受苦的,只能是自己的皮肉。
含煙冷冷看着小莫:“小莫,你一向最爲懂事,怎會做下如此錯事?”氣怒中帶着一絲失望。
在含煙看來,小莫幾乎是所有師弟當中最最懂事乖巧的一個。所以小莫居然犯下如此大錯,就更是讓人生氣。
“龍陽之好,斷袖之癖,豈是大家弟子所爲?豈是正道人士所爲?你竟不辯是非,予以包庇同情,這些年,師父師叔的訓責,你都忘記了嗎?”
“小莫不敢,小莫一時糊塗,小莫錯了。”小莫急急認錯,聲音都有些哆嗦。
“知道錯了,那是最好!”含煙的藤棍抵在了小莫背上:“好好記着今天這頓打。”
藤棍飛舞的時候,小莫痛得連掉淚的力氣都沒有。小卿老大打得狠了,小莫還敢拽拽老大衣襟,小心地討饒。到了含煙師兄這裡,就是一個“忍”字到頭。
等小莫無論怎樣努力,也再無法跪直身體時,含煙終於停了手。“身爲傅家弟子,別說那些醜事做不得,就是不小心沾了,也是大錯。念你年幼,還是初犯,這次就輕饒了你,若是你再做出什麼不知規矩的事情,就打折你的腿。”
小莫忙應不敢。他是真的不敢。老大說打折你的腿,也許只是打得你幾天爬不起來。含煙師兄說打折你的腿,折的就一定是你的腿。
如果說挨含煙師兄的板子是一種難忍的痛苦,那麼忍受含煙師兄爲你敷藥,就更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小莫不敢說不讓含煙師兄敷藥。所以,他趴在牀上,把頭埋在枕頭裡時,忍了那麼久的淚,終於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含煙認真地幫小莫敷藥,感覺到小莫身體的顫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這麼怕痛,下次就仔細些,別犯錯。”
好不容易含煙師兄走了。小莫趴在牀上平復心情,老大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小卿看着牀上趴着的小莫,心情一片大好。
小莫假裝昏迷,不理老大。
“痛不痛?”小卿笑着問。
小莫只好睜開眼睛,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小弟說不好。”
可不是嗎,怎麼說?說痛?老大會說,打你就是讓你痛的,誰讓你犯錯。
若說不痛?老大會說,不痛,那是打得輕……
怎麼回答也是自己捱罵,小莫索性拒絕回答。
小卿笑了笑,伸手拍拍小莫的背,“師弟你越來越乖巧了。”
拍得不重,還是讓小莫一陣呲牙咧嘴。
“小弟錯了。再不敢亂作主意了。”小莫嘆了氣,乖乖認錯:“以後更會擦亮眼睛,再不敢不辨是非了。”
小卿很滿意。含煙的教育果真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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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卿心情不錯地在正堂喝茶。看見浩威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也難得地未予計較。
若是平時,弟子有這種瑟縮的舉動,是免不了被罰的。
“小卿叔。”浩威終於鼓起勇氣,跪在小卿跟前。
“行這麼大禮做什麼?”小卿笑。
“浩威有件事情,本是不該向老大稟告的,可是浩威又不能不說,請小卿叔責罰。”
小卿饒有興趣地看着浩威,這破孩子,才幾天功夫,就學會告狀了。
“是,是燕文叔,他正在罰燕傑叔。”浩威擡起頭,黑亮亮地眼睛看着小卿:“可是,浩威覺得,燕傑叔,並沒有做錯。”
說了這一句,到底還是害怕,忙又低下頭去:“小卿叔罰浩威吧。”
“你是該罰。”小卿笑道:“身爲子侄,敢議論叔叔們的事情,先就犯了不敬之罪。”
一句話,說得浩威的頭垂得更低,可是身子依舊跪得筆直:“浩威知錯。”
“不過,你敢直陳自己的想法,倒也算勇氣可嘉。”小卿淡淡地道:“你先說說是什麼事吧,至於你的責罰,一會找你含煙叔去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