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至,白墨冉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因爲是在陌生的環境,昨夜又睡得晚,所以她睡得很淺,外面一有動靜她就醒了過來。
意識回籠後她很快就感覺到了擱在她腰間的手,因着不想驚動身後的人,她屏着呼吸,動作輕柔的擡起他的手,慢慢的讓自己轉過身來看向他的臉,熟不料她對上的,是一雙看着她溫柔剔透的眸子。
這是她第一次離他這麼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眼底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也是這時她才發現,眼前的男子,有着一雙極爲好看的雙眸,雖比不上澹臺君澤的狹長勾魂,但卻璀璨如星,讓人一不注意便會陷入他的眼眸。
“現在還早,你可以再睡會兒。”秦夜泠見她轉身看他,伸出手,很自然的幫她理了理散亂的髮絲,就像是已經重複過無數次這個動作一般。
白墨冉看着他有些愣神,不過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她聽着帳外越來越多的嘈雜聲,搖了搖頭,還是從牀上坐起了身來。
因爲她睡在牀的內側,所以必須要秦夜泠先起牀以後她才能起身,所以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但是秦夜泠卻愣神裝作沒看到、看不懂,還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勢躺在那裡,沒有一點起身的打算。
時間一久,白墨冉也氣急了,雖然氣憤,但是理智還沒有喪失,壓低聲音怒喊了一聲:“秦夜泠!”
某人這才低低的笑出聲來,不待她再多說些什麼,利落的從牀榻上起身,不過一瞬的功夫,已經將自己從裡到位穿戴好。
反觀自己,則還是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坐在牀上。
意識到這點之後,白墨冉不敢再有絲毫的耽擱,起身就朝着隔斷的布那邊走去。
昨日忠秦搬來的浴桶還在,所有的東西還如同昨晚一樣的位置,想來昨晚秦夜泠是爲了避免自己的這幅樣子被別人看到,所以一直就沒有再使喚人進來。
她彎身撿起她昨日穿的那身盔甲,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然後加快動作穿了起來。
秦夜泠裡面的衣服借給她穿,尺寸大了還可以將就着塞塞補補,但是盔甲就沒辦法了,只能將就着穿了,好在經過一夜,昨日盔甲被浸溼的水已經風乾。
等到她收拾妥當想要走出帳子時,手還未碰到帳簾,就有一雙手先她一步的掀開了簾子,在看到她的時候先是訝異,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上下冷睨着她蹙了眉。
來人正是秦綰綰。
“見過秦副將!”在這種情況下,即使白墨冉平日裡與她有再多的不和,也只能暫且忍下。
在行過禮後,白墨冉也不管秦綰綰有沒有迴應,徑自繞過她的身邊走了出去。
秦綰綰的視線也隨着她的動作一齊改變了個方向,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那個小士兵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直到秦夜泠的出聲纔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來做什麼?”聽得出來,對於她的出現,他很不待見。
秦綰綰這纔想起自己來的主要目的,暫時放下了對那個小士兵的心思,臉上露出了一抹討好的笑容道:“哥哥,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有這功夫,你倒不如多去關心手下的士兵。”秦夜泠並沒有領她的情,語氣愈發的冷漠起來。
秦綰綰不知道爲何,倒也不惱,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又隨意交談了兩句,便退出了帳子。
其實她這次前來並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探探哥哥的心情,不過現在看來,哥哥的情緒還是挺正常的,顯然白墨冉的逝世,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影響。
只要一想到這裡,秦綰綰的心情就無比的愉悅,她曾經以爲,哥哥都能爲了白墨冉拒絕軟紅閣主,甚至不惜得罪皇上,將她禁錮,那一定是他愛極了那個女人的,可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當時哥哥之所以會對白墨冉那麼着迷,一定是那女人用什麼手段迷惑了哥哥纔會這樣,現在哥哥遠離了京都,那女人的手段再也夠不着,所以連帶着,哥哥便也從對她的迷戀中醒悟了過來,而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一定要在出徵的這段時間中,讓哥哥喜歡上她!
秦綰綰想着,嘴角不知不覺噙着一抹微笑,這笑容讓站在一旁的白墨冉看了去,心中立即警覺的豎起了盾牌。
“小染?”白墨冉恍若未聞。
“小染!”白墨冉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依然沒有聽到。
“君染!”這一聲喊,已經帶了些焦急。
白墨冉總算是注意到了他的呼喚,側過頭來看向站在另一旁的忠秦道:“有什麼事情嗎?”
忠秦見自己喚了三遍才叫回他的魂,心裡本來的三分擔憂也變成七分了,他其實昨晚也沒睡好,特別是在交接的時候,他見到君染進去那麼就還沒出來,不禁爲她憂心起來,好不容易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一覺醒來竟然還是沒用看到她的人影,問了換班的兄弟他才知道,她這一夜居然都呆在秦將軍的帳裡沒有出來過。
“你……你昨夜沒有什麼事情吧?”忠秦其實在她出來的時候就將她渾身上下都看了個遍,除了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之外,其餘的倒也沒什麼不對勁。
白墨冉下意識地就想說沒事,但是在瞧見他眼底淺藏的一絲疑惑時,還是收回了這句話,一撇嘴,一臉委屈的道:“秦將軍說我昨日消極怠工,這個行爲會給軍隊都帶來很不好的影響,所以讓我在他的帳子裡罰站了一夜。”
忠秦一聽到他站了一夜,心裡就有些心疼了,畢竟再怎麼樣,他也是認了自己做兄長的人,他自然要把他當弟弟一樣照顧着。
既然是秦將軍的懲罰,那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壓低了聲音靠近他道:“那你今天快要勤快些了,不能再像昨日一樣,不然被秦將軍發現了,保不準今天又要罰你,到時候你這小身板怎麼受的了?”
白墨冉剛想要說話,就在這個時候,帳簾被人掀開,秦夜泠從裡面走了出來,把忠秦嚇了一跳,不由得有些緊張,想着方纔他對君染說的話也不知道秦將軍聽見了沒有。
秦夜泠在兩人面前頓了頓,忠秦的心也跟着沉了沉,接着,在看到秦夜泠直接大步而去的時候,才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殊不知,剛剛的一切都被秦夜泠聽進了耳朵裡。
現在知道體諒了?那麼昨天還一臉興奮的想要拉着阿冉去下游洗澡的時候,怎麼想不起來阿冉是小身板?
原以爲自己逃過一劫的忠秦,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他敬愛的秦大將軍就這麼記掛在了心上,直接導致了他以後的悲慘生活。
在之後的半個月中,忠秦就像是個透明人一樣,活生生的被秦夜泠給忽視了過去,只有偶爾搬桶這類必須要兩個人完成的事情,他能搭把手之外,其餘的時間……
“君染,乾糧。”
“君染,水囊。”
“君染,去打點水端進來。”
“君染……”
忠秦原以爲將軍這樣做是對君染的懲戒,他越怕他,他就越要讓他與他多接觸,但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至於一連半個月都如此吧?
除了忠秦,白墨冉也同樣鬱悶,因爲這半個月的時間,她每天晚上都是和秦夜泠一起睡的,她起初幾次想要據理力爭,但是某人見她這樣子,稱呼立即就變了,學着白日裡那樣道:“君染,睡覺!”
白墨冉:“……”
她怎麼不知道,所謂的“貼身士兵”還有着這樣的義務?
其實她心裡知道,秦夜泠會這麼做,只是單純的心疼她,還有就是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一堆男人中,但是這半個月,他是安心了,她的心卻一直是忐忑的,畢竟她來的時候也不是一個人,還有藍沁和淺顏,她們兩個也是女子,現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再者就是這些天裡,忠秦看着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古怪了,雖然沒說出來,她也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要是換做是她,只會比他想的更多。
這日她從牀上起身收拾好,剛想和秦夜泠商量下這事情,已經有半月沒再秦夜泠身邊晃悠的秦綰綰卻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白墨冉在心裡嘆了聲冤家路窄,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出去,秦綰綰見到又是他,心中的難免起了一層疙瘩,先前一次見面餘下的狐疑,在這次又加深了一層。
“綰綰,難道你進帳之前都不知道讓人通報聲嗎?”秦夜泠見到她就這麼闖進來,原本溫和的神情立刻就冷凝了下去。
“下次我會注意的。”秦綰綰察覺到他面上的變化,悶悶不樂的低垂下了頭。
等到秦綰綰從帳中出來以後,她見到站在一旁的君染,並沒有多停留,而是在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隨手拉過一個士兵問道。
“那個士兵叫什麼名字?”說着,伸手指着白墨冉的方向。
那士兵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隨意道:“他呀,不就是前陣秦將軍欽點的貼身士兵君染麼!”
“君染,君染?”秦綰綰得到答案,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多唸了幾遍,隨即臉色一變,擡起頭來看着白墨冉的方向,不可置信中帶着些咬牙切齒的恨意:“君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