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冉原本可以躲開這一巴掌,但是她沒有躲,生受了。
凌厲的掌風不但打的她臉生疼,並且帶下了她的面紗,將她的陋顏公之於衆。
一聲接一聲的抽氣聲響起,就如白婷婉和長寧這般恨她至深的人,也禁不住呆在了當場。
“九年前,我喪母、毀容、險失性命。”
在衆人錯愕間,白墨冉突然開了口,聲音很平靜,卻一字一字仿若堅石般刻進人的心裡。
“作爲父親,你爲我做了什麼?將我一丟到別院就是九年,從未問津。在你享受父女天倫的時候,我在爲母悲痛;在你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吃飯的時候,我和兩個丫頭在廚房裡學着怎樣生火燒柴自己做飯;在你替她們置辦了最好的綾羅綢緞、每日變着花樣穿的時候,我在拿着你給的那點可憐的供銀,將僅有的幾件衣服縫了又補,補了又縫……我真的不知道,您現在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站在這裡,質問我、責罵我,甚至掌摑我?”
白易之只見過白墨冉幼時受傷後的臉,他沒有想到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臉上的紅痕還是這麼嚴重,一時間竟忘記了他最初的目的,不由辯解道:“怎麼會?除了這兩個丫頭,我明明給院子裡還佈置了其他的人手,還有我每月給的銀兩,應該足夠……”
話說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驀地轉過身子看向長寧,臉上有着被欺騙的震怒,“長寧,你自己說,墨冉說的可都是實情?我要聽實話!”
長寧怎麼也沒料到,在這種關頭白墨冉會拿出這個來說事,這要是換在昨天,她還能很有底氣的就承認了,畢竟她貴爲東臨的長公主,誰也不敢拿她怎麼樣,可是今天皇兄在朝堂上是真真切切的下了聖旨的!這也意味着,她這輩子能倚仗的人,只有白易之了!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失了他的心!
於是她連忙低頭作垂淚狀,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聲音嬌弱道:“老爺你也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多少事情,所以長寧可能真的是忘了安排人手到別院,這點我在這裡對冉兒道歉,怪也只怪這孩子也不派個丫頭來說一聲,不然長寧也不至於怠慢了她這麼些年啊!至於用度的問題,長寧發誓,婉兒她們有多少月銀,長寧就給了冉兒多少,絕無半點剋扣!”
這一切都被白墨冉看在了眼裡,她諷刺的一笑,臉上的表情在沒了面紗的遮掩後顯得格外的刺眼。
不錯,她的確是沒有剋扣過她的月銀,可是她們主僕三人,吃的用的穿的,生活的每一筆都要花錢,而她們住在府中,吃的有人供,用的有人給,根本就沒有用到錢的地方,哪裡又知道柴米油鹽貴?
但是這些,她沒打算讓白易之明白,而她說出這些事情目的,只是爲了試探一下,在白易之的心裡,對她這個女兒還有沒有哪怕一絲的感情?
現在她成功的試探出來了,也安心了。
她白墨冉從來不會平白挨別人的打,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一樣,這一巴掌,最後終究會得到它應有的回報!
與此同時,有一個人也做出了於白墨冉一樣的表情,那就是那位二姨娘,她的目光在白易之和白墨冉之間遊離了很久之後,忽而很詭異的一笑,那一笑浮現在她文靜柔弱的臉上,顯得分外的令人膽寒。
只可惜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白墨冉冷眼看着原本怒氣衝衝的白易之,在長寧的溫言軟語中漸漸熄了火,聲音仿若是自雲端上漂流而下,飄渺的令人心生恐慌。
“您請放心,今日您讓我做的這三件事,墨冉定一件不落的爲您完成。”最後兩個字,她加重了語氣,而後又別有深意道:“既然墨冉已經回來,就是這府中的一份子,總歸是要爲相府做點事的。”
別人或許聽不住這話的話外之音,可是白婷蘭卻是聽得很真切,她轉頭看向白墨冉,恰好對上白墨冉對她投來的含笑的目光。
這是宣戰!她出乎意料的並沒有生氣,反而是覺得渾身都熱血沸騰,剛想回給她一個不甘示弱的眼神,對方卻已經當先調開了視線。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把別人當做生平大敵,別人卻連看你一眼就嫌累!沒有什麼,是比這般更侮辱人的蔑視!
她轉身,不再看屋裡的人一眼,而白易之也沒有再攔她,任由她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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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墨香苑,白墨冉一進屋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她只往桌上掃了一眼,就認出這些菜正是秦夜泠在一品居點的菜。
“這是怎麼回事兒?”想到這個人,白墨冉現在就一肚子的氣,偏偏別人給她氣受她能回敬過去,她還偏偏鬥不過他!
“是秦世子交給我的,他說這些菜本來就是爲小姐點的,還說先前都是他的錯,還望小姐海涵。”秋霜說到這裡,手中放置碗筷的動作一頓,似乎又想到秦夜泠一臉溫文爾雅對她說這話的樣子,她實在是想不出,這樣親切好說話的人,怎麼就能惹到小姐呢?一定是自家小姐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她想着轉過頭去看白墨冉,在見到她沒戴面紗的時候一呆,看到她臉上明顯的巴掌印時又是一呆,接着極快的放下了手中的物事跑到白墨冉身邊,不可置信道:“小姐,老爺打你了?我去給你拿藥。”
“隨它去。”白墨冉聞言立刻伸手拉住她,讓她陪她一起在餐桌前坐下,“我一個人吃不完,陪我一起。”
聽到秋霜的解釋,白墨冉在心中不屑的冷哼一聲,可是她也的確是餓了,在秦夜泠面前她還能保持幾分骨氣,可現在他都不在了,她犯不着爲了和他置氣虧待了自己!
不過她一邊吃,一邊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喜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