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回到小院後,立刻開始煉化吸收百年地心乳。
第一滴入口,精純至極的氣息洪流便轟然灌入四肢百骸。
青木真氣如同得到春雨滋養的藤蔓,瘋狂生長、壯大、凝練。
第七道正經被迅速填滿、穩固,甚至開始隱隱衝擊第八道正經的門戶。
與此同時,其餘三道也在這股精純氣息的滋養下,水漲船高,進境顯著。
穩固當下境界後,陳慶便開始修煉最後一門心法八荒鎮嶽訣。
只要將八荒鎮嶽訣修煉到第一層,便能夠凝聚出坤土真氣。
如今有四滴百年地心乳,速度肯定會大大增加。
眨眼間,便過去了數日。
陳慶一直閉關苦修。
此時丹田氣海中心,一點極其精純、凝練的土黃色真氣緩緩凝聚成形! 坤土真氣!
然後就在那一縷真氣浮現的瞬間,整個氣海都沸騰了一般。
丹田氣海之內,青木、庚金、癸水、離火、坤土五道屬性迥異的真氣本源驟然躁動!
青木的生機被庚金的鋒銳無情切割,癸水的陰柔試圖熄滅離火的熾烈卻反被灼得滋滋作響,離火狂暴地焚燒着青木,庚金又猛烈地穿刺着試圖承載一切的坤土……五種截然不同的真氣失去了脆弱的平衡,瞬間激烈衝突、相互吞噬、猛烈排斥! 尤其那代表生機的青木真氣,在離火的焚燒和庚金的切割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被其他幾道狂暴的真氣蠶食! 丹田內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劇烈的衝突讓陳慶氣血翻涌,臉色微變。
“不好!”
陳慶心頭劇震,他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壓制住五道狂暴的真氣本源。
轟! 五道真氣瘋狂糾纏在一起。
最終,陳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將瀕臨暴走的五道真氣暫時壓制住,讓它們勉強歸於各自的位置,停止了相互吞噬。
但那微妙的平衡脆弱不堪,五道真氣如同被強行按住的猛獸,在丹田氣海中躁動不安,隨時可能再次爆發反噬。
“五行同修,反噬竟如此猛烈!必須立刻找到解決之道,否則……”
陳慶心有餘悸,額角滲出了冷汗。
沒有絲毫猶豫,陳慶立刻動身再次前往聽潮武庫。
這一次,他的目標無比明確——尋找任何可能壓制體內五行真氣暴亂、解決反噬危機的方法!
他一頭扎進浩瀚的典籍之中,瘋狂地翻閱着所有可能與“五行衝突”、“真氣反噬”、“屬性壓制”、“平衡秘法”相關的古卷、殘破筆記、甚至是記載着禁忌之法的雜書。
他不再奢望那虛無縹緲的“總綱”或“融合”,只求能找到一條能穩住體內五行亂局!
然而,結果依舊令人絕望。
關於真氣同修並存的記載本就鳳毛麟角,其中提及衝突反噬的更是少之又少,而解決之道……幾乎是一片空白。
祖師手札中提及混元五行真解的部分,也僅限於對心法威力的嚮往和總綱缺失的遺憾,對解決他此刻的困境毫無幫助。
“看來武庫之中,並沒有任何線索。”
陳慶放下最後一卷可能有關的古卷,眉頭緊鎖起來。
體內真氣的躁動感並未完全消除。
厲百川或許知道些什麼,但那老登口風緊得很。
這天,陳慶正在定波湖外圍釣魚,暗自思考方法和對策。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首席師兄!首席師兄!”
鬱寶兒清脆的聲音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水下的魚羣,也怕打擾了陳慶。
陳慶開口道:“何事?”
鬱寶兒小跑到近前,“師兄,有人找您,已經到青木院了!”
“誰?”陳慶語氣平淡。
“他說他叫龐青海,是高林縣來的龐都尉!還帶着個半大小子!”鬱寶兒連忙答道。
龐青海!?
對於這個名字陳慶自然不會陌生。
當初若不是他的一封舉薦信,自己恐怕還要經過武舉篩選,纔有機會拜入五臺派。
陳慶手腕輕抖,釣竿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釣鉤帶着一條一年份銀鱗寶魚破水而出。
他隨手將魚放入一旁的魚簍,動作行雲流水。
“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青木院會客廳內。
龐青海一身便服端坐着,心中莫名涌起幾分忐忑,好奇。
他身旁站着次子龐玉,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形已經和成人相差不大。
龐玉難掩好奇,目光不住地打量着這五臺派一院的廳堂陳設,帶着一種新奇感。
“龐都尉,許久不見了。”
當陳慶笑着走了進來,龐青海下意識地站起身,看了過去。
眼神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震驚、感慨。
眼前的陳慶,身姿挺拔,步履沉穩,周身氣息淵深似海。
這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在高林縣周院苦練通臂拳的小子。
儼然有執掌一院的首席大弟子風範! 龐青海心中翻江倒海,震撼莫名。
這纔過去多久?
短短兩三年光景! 那個曾受他提攜的少年,竟已走到了如此令人仰望的高度! 這巨大的變化,真實得讓他心潮澎湃,又恍如隔世。
“龐都尉?”陳慶再次開口。
龐青海猛地回神,他連忙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龐青海,拜見陳首席!”
陳慶擺了擺手,道:“龐都尉不必如此客氣。”
“禮不可廢,陳首席如今身份不同,規矩還是要講的。”
龐青海立刻側身,輕拍了一下兒子的後背,“玉兒,還不快行禮!這位便是爲父常跟你提起的陳慶陳首席!”
龐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學着父親的樣子,有些生澀卻也恭敬地抱拳躬身:“小子龐玉,見過陳首席!”
陳慶目光在龐玉身上掃過,氣血波動在明勁層次,帶着少年人的朝氣。
“無需這些繁文縟節,坐吧”
龐都尉放鬆了些許,隨後坐了下來。
落座後,陳慶親自沏茶。
龐青海雙手接過茶杯,感慨道:“陳首席……看到您如今這般成就,龐某真是……真是打心眼裡高興,也爲高林縣能出您這樣的人物感到榮幸!”
他在五臺派內院待了七八年,深知成爲一院首席的分量。
只要陳慶不犯錯,往後青木院不出絕世妖孽,那麼他必定是青木院院主。
甚至有望成爲下一任掌門! “龐都尉過譽了。”
陳慶擺擺手,將另一杯茶遞給好奇張望的龐玉,“高林縣一切可好?家母與諸位舊識可還安好?”
“好!都好!”
龐青海連忙道,“令堂身體康健,有吳家夫人和您表姐楊惠娘時常照拂,生活無憂,周良師傅如今在高林縣威望很高,靠着您留下的餘蔭和吳家的支持,收了不少弟子,而且整合了幫派,治安比以往好了太多,孫順幫着周師傅打理.”
陳慶靜靜聽着,高林縣,那個地方承載着太多記憶。
聽到母親安好,舊識無恙,心中一塊石頭也算落地。
龐青海能將這些事情記得如此清楚,顯然是特意準備了一番
“龐都尉此番前來府城,是述職?”陳慶問道。
“正是。”
龐青海點頭,“按例回府城述職,彙報高林縣近年防務,另一件事……”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子,臉上露出懇切之色,“便是爲了這個不成器的小子,龐玉。”
陳慶的目光再次落到龐玉身上,少年立刻挺直了腰板。
“這小子是我次子,根骨測過,是五形根骨。”
龐青海語氣帶着一絲無奈,也有一絲期望,“龐某膝下子女不少,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幾個兒子資質平平,女兒們也都各自婚配,唯有這老二,性子雖有些跳脫,但根骨在幾個孩子裡算是最好的,也肯下點苦功,我想着與其讓他在縣裡蹉跎,不如送他出來,到五臺派來,進外院學習,見見世面,紮紮實實打熬幾年根基。”
他看向陳慶,語氣更加誠懇:“不求他將來有多大成就,只盼他能在外院修滿三年,若能僥倖突破至化勁,便算是祖宗保佑了,屆時若他願意,也有幸能入內院……龐某厚顏,想請陳首席看在高林縣那點微末交情的份上,若有閒暇,能對他照拂一二,點撥一二,讓他少走些彎路,龐某感激不盡!”
說罷,龐青海又要起身行禮。
可憐天下父母心!
陳慶擡手止住了他,看着龐青海眼中的殷切,又想到當初那封舉薦信的情分,點了點頭,“龐都尉言重了,令郎若能在五臺派外院勤學苦練,修滿三年,憑自身本事晉升化勁,且願意來我青木院……我自會看顧一二。”
這話說得很有餘地,前提是龐玉自己爭氣,憑實力達到標準,並且是自願選擇青木院。
既還了人情,又不會讓陳慶背上強行提攜庸才的負擔。
龐青海卻是大喜過望! 有陳慶這句承諾,比他預想的最好結果還要好!
五臺派外院競爭激烈,但有陳慶這位首席在青木院,只要兒子爭氣達到化勁,進入內院後便等於有了一座靠山,起點將截然不同! 這已是天大的情面!
“多謝陳首席!多謝陳首席!”
龐青海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連忙拉着兒子,“玉兒,還不快謝過陳首席!”
龐玉雖然覺得父親有些過於激動,但也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陳首席地位非凡,再次恭敬行禮:“多謝陳首席!”
龐青海心中大石落地,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他略一躊躇,從懷中取出一個用錦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形小盒。
“陳首席。”
龐青海雙手捧着小盒,“這是龐某前些年尋得的兩株寶藥,年份約莫在七、八年上下,雖算不得珍貴,但也是龐某一點心意。”
陳慶眉頭微皺,隨後道:“龐都尉,心意我領了,此物你還是帶回去吧,令郎入外院修行,正是需要打根基的時候,留給他用更爲合適。”
他幫龐玉是念舊情,並非圖報。
龐青海一聽,正色道:“陳首席!這……這只是龐某一點微末心意,絕非酬謝之意!務必收下,否則龐某心中實在難安!”
他捧着錦盒的手微微前伸,眼中滿是真誠與堅持。
陳慶看着龐青海樣子,心中暗歎。
他明白龐青海的心思,這不僅僅是感謝,更是一種維繫舊誼的方式。
若執意拒絕,反倒顯得生分,會讓對方更加不安。
陳慶沉默片刻,“罷了,龐都尉盛情難卻,我便收下這心意。”
他伸手接過錦盒,並未打開查看,隨手放在了身旁的茶几上。
龐青海見陳慶收下,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陳首席說的是,龐某記下了!”
接着,陳慶又與龐青海聊了些高林縣近年的變化和府城見聞。
龐青海見目的達成,不敢過多打擾陳慶修煉,便識趣地起身告辭。
陳慶親自將二人送至院門口。
離開青木院範圍,走在通往山門的青石路上,龐玉終於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爹,五臺派不是有庚金院、癸水院那些更強的分院嗎?聽說青木院……實力在五院內不算頂尖,那位厲院主也……也不怎麼管事,我想去癸水院或者庚金院試試。”
龐青海聞言腳步一頓,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低聲呵斥道:“混賬!你懂什麼!五形根骨,放在高林縣算不錯,在這五臺派外院,你什麼也不是,你以爲內院是你想進哪院就能進哪院的?那得看你能否到達化勁,還要看有沒有院主看得上你!能拜入內院已是萬幸,你還敢挑三揀四?”
他看着兒子還有些不服氣的臉,語氣嚴厲地教訓道:“陳首席能看在舊情份上,答應在你憑真本事進入內院後照拂於你,這是天大的機緣,你知道有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收起你那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往後見到陳首席,必須恭恭敬敬,謙卑有禮,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聽見沒有?”
龐玉被父親疾言厲色地訓斥了一頓,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反駁,悶悶地應道:“是,爹,孩兒知道了。”
龐青海看着兒子,又回頭望了一眼青木院,心中百感交集。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記住爹的話,好好練,別辜負了這份福緣。”
陳慶送走了龐青海父子,剛回院,就見駱欣雅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手中捧着一卷新謄抄好的名冊。
“首席師兄。”
駱欣雅恭敬地行了一禮,將名冊遞上,“這是外院新一批申請入內院弟子的交叉審覈名單,按照慣例,需厲師過目籤批。”
陳慶接過名冊,隨手翻開,目光快速掃過一列列名字和簡略的資質、修爲評語。
都是些尋常的五形、六形根骨,初入化勁居多,偶有一兩個化勁大成,年紀也不小了。
他心中知曉,這批弟子最終能成功入內院的,恐怕寥寥無幾。
陳慶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送進去給厲師。”
駱欣雅應了一聲,退到一旁。
陳慶拿着名冊,轉身走向青木院後院。
推開虛掩的院門,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與溫熱氣息撲面而來。
後院中,厲百川正盤坐在一方古樸的丹爐旁。
爐火併非尋常火焰,而是他自身精純真罡催動的青色丹火,溫順地舔舐着爐底,將爐身燒得微微發紅。
“罡勁!”
陳慶看到這,心中一動。
這厲百川再不管事,也是一位罡勁高手。
否則何於舟怎麼會讓他擔任青木院院主呢!?
爐口有嫋嫋青煙升騰,帶着一股沁人心脾又有些辛辣的異香。
厲百川雙目微闔,彷彿沉浸在丹道玄妙之中,手指偶爾凌空虛點,似乎在調整着爐內真罡的微妙平衡。
陳慶放輕腳步,走到近前,只是靜靜等待。
直到厲百川完成了一個小週天的真罡運轉,緩緩吐出一口悠長的白氣。
“厲師。”
陳慶這才上前一步,雙手將交叉審覈名單奉上,“新一批外院弟子的審覈名單,請您過目。”
厲百川瞥了一眼那捲名冊,只是用下巴隨意點了點旁邊一張放着筆墨的小几,“放那兒吧,待會兒看。”
顯然,他此刻的心思全在爐中丹藥上,對這些瑣事興致缺缺。
陳慶依言將名單放在小几上。
他並未立刻離開,目光落在丹爐升騰的青煙上。
機會難得!
陳慶深吸一口氣,面上保持平靜,“厲師煉丹辛苦,弟子冒昧打擾了,近日弟子有些不解之處,想向您請教。”
厲百川頭也沒擡,專注地看着爐火:“說。”
陳慶沉聲道:“厲師曾言混元五行真解總綱缺失,混元之威難現,也不敢奢望,不知道厲師可知道調和、壓制體內真氣衝突之法?”
厲百川控火的動作微微一頓,緩緩轉過身,看了陳慶一眼。
陳慶竭力壓制着五道蠢蠢欲動的真氣,不讓一絲一毫的紊亂氣息外泄。
“五行同修?你小子倒是心比天高。”
厲百川輕笑一聲。
陳慶心中微凜,知道這老狐狸可能察覺了什麼,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微微拱手,“若厲師知曉此類調和、壓制真氣衝突的秘術或法門,弟子願聞其詳。”
厲百川盯着陳慶看了幾息,最終慢悠悠地開口:“也罷,你小子還算有點悟性,知道問對地方,看在你往日孝敬的份上,老夫今日心情尚可,倒可以給你指條路。”
陳慶心中一動,抱拳道:“請厲師明示。”
厲百川話鋒一轉,指向丹爐:“不過嘛,老夫眼下煉這爐丹藥,正缺一味關鍵藥引,百年‘赤瞳毒蚺’精血一滴。”
“此物至陽至烈,蘊含磅礴生機,正是調和爐中幾味陰寒主藥的上上之選。”
他意味深長地瞟了陳慶一眼。
赤瞳毒蚺精血!
陳慶心中一凜。
這絕非易得之物! 蚺類本就罕見,毒蚺更是兇戾異常,百年火候意味着其實力至少堪比抱丹勁後期的實力,更遑論其劇毒和盤踞之地往往險惡無比。
萬毒沼澤深處,或許有此兇物蹤跡……江伯鴻常年在那邊活動,不知是否有門路? 看看能否花大價錢買上一滴。
陳慶暗自思忖起來隨後抱拳道:“弟子定當竭力爲厲師尋來!”
“嗯,去吧。”
厲百川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將目光投向丹爐,“記住,精血到手,再來尋老夫。”
陳慶不再多言,恭敬行了一禮,轉身穩步退出後院。
“這老登,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走出後院,陳慶不禁心中暗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