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陳慶一身利落的深色勁裝,揹着準備好的行囊,準時來到“老刀把子”客棧江伯鴻的小院。
推門而入,院子裡已不止江伯鴻一人。
除了上次見過的柳家供奉嶽山和柳三娘夫婦,還多了一個陌生面孔。
此人約莫四十歲上下,身材不算高大,但異常精悍結實,彷彿每一塊肌肉都蘊含着爆炸性的勁道。
他膚色黝黑,臉上帶着幾道淺淺的疤痕。
“陳小友來了!這兩位你都見過我就不多介紹了。”
江伯鴻笑着招呼,隨即指向那男子介紹道:“這位是來自豐樂府的捉刀客,人稱‘鐵鷂子’的趙鐵鷹趙老弟!一手‘裂風刀’的功夫,在豐樂、雲林兩府的捉刀客圈子裡都是響噹噹的名號!”
趙鐵鷹抱拳行禮,笑道:“陳首席,久仰大名!”
“趙兄客氣了。”
陳慶抱拳回禮,目光掃過對方佈滿老繭的手掌和腰間那柄寬背厚刃的短刀,“幸會。”
他又轉向嶽山和柳三娘夫婦,點頭致意:“嶽兄,柳夫人。”
嶽山點頭示意:“陳首席,又見面了!”
柳三娘也溫婉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寒暄間,陳慶也得知了嶽山夫婦此行的緣由。
原來上次煉製易骨丹幾乎耗盡了他們夫婦多年的積蓄。
雖然如今在柳家做供奉,銀錢豐厚,但他們深知自己資質有限,突破罡勁希望渺茫,便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培養子嗣身上。
這次江伯鴻相邀,風險雖高,但回報也可能極爲豐厚,正是他們爲兒子積攢修煉資源的好機會。
趙鐵鷹則十分純粹,作爲經驗豐富的捉刀客。
不接官府緝拿任務時,他便常年在沼澤邊緣地帶活動,靠獵殺異獸、採集珍稀寶藥獲取資源。
江伯鴻環視衆人,正色道:“大家目標雖不同,但都在萬毒沼澤外圍,此次結伴同行,彼此照應,無論是應對沼澤本身的兇險,還是防備其他心懷叵測的隊伍,都能多幾分把握,諸位意下如何?”
嶽山夫婦顯然早已同意,點頭道:“江老哥安排便是。”
陳慶自然沒有異議:“全憑前輩安排。”
“好!”
江伯鴻滿意地點頭,“此行以安全爲要,相互扶持,切莫因小利起衝突!”
隨後他不再多言,大手一揮,率先登上了他那艘停靠在岸邊的下等寶船。
這船雖不如五臺派、柳家那些大勢力的寶船氣派,但勝在堅固實用。
船上還有淡淡藥香,讓人輕輕一嗅,心曠神怡。
隨後寶船在江伯鴻的操控下,沿着千川澤一條水流相對湍急的支流,逆流而上,速度頗快。
萬毒沼澤位於雲林、豐樂、平陽、臨安四府的交界處,地形複雜遼闊,是無數尋寶客、亡命徒、宗門歷練弟子的匯聚之地。
千川澤這條核心水域,如同一條蜿蜒的動脈,直插入沼澤深處,爲深入其中提供了便利。
約莫半日後,寶船的速度慢了下來。
陳慶注意到前方河道變得異常寬闊,水流也平緩淤滯了許多,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灘塗。
而在這片灘塗之上,停泊着大大小小數十艘各式各樣的船隻!
陳慶還看到了玄甲門的旗幟。
除此之外,還有形制各異、掛着不同家族徽記或私人標誌的船隻,甚至有幾艘看起來破舊不堪、明顯是臨時拼湊的小船。
江伯鴻熟練地將寶船駛向灘塗邊緣,穩穩停靠。
“到了,這就是進入萬毒沼澤外圍最常用的‘百舸灘’。”
趙鐵鷹在一旁低聲解釋,他指着灘塗後方不遠處的大型塢棚,“看到那個塢棚了嗎?那是‘百珍閣’的地盤。”
“‘百珍閣’?”陳慶看了過去。
在五臺派時,他就聽一些常跑萬毒沼澤的執事或內務堂弟子提起過這個名字。
“是平陽府那邊一股勢力,背景很深,手眼通天。”
趙鐵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絲忌憚,“他們主要做三樣生意:一是看管停靠在這裡的船隻,按天收費,有他們罩着,一般沒人敢動;二是高價販賣各種丹藥、解毒丹、地圖、乃至武器護具,都是沼澤裡急需的緊俏貨;三嘛……”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只要是值錢的東西,從沼澤裡帶出來的寶藥、異獸材料、礦石,甚至……來路不明的內甲、兵器、武功秘籍,他們都敢收!只要東西夠好,不問出處,所以這裡也是很多‘收穫’見不得光的人銷贓的首選地。”
陳慶心中暗道:這‘百珍閣’絕對不簡單! 敢在四府交界、魚龍混雜的萬毒沼澤入口做這種生意,而且行事百無禁忌,背景實力絕對深厚。
一行人下了船,踏上鬆軟潮溼的灘塗。
空氣中那股腐敗味道更加濃郁了,舉目望去,近處是渾濁發黑的死水潭。
遠處則被無邊無際的墨綠色叢林覆蓋。
樹木形態扭曲怪誕,濃密的樹冠下光線昏暗。
陳慶跟着幾人身後,向着萬毒沼澤內走去。
剛走出沒多遠,側前方一片稀疏的怪樹林裡,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四五個人影。
他們衣衫各異,身上或多或少帶着兵刃和包裹。
“快走!”
看到陳慶一行人,那幾人明顯緊張起來,互相使了個眼色,迅速改變了方向,遠遠地繞開,動作迅捷地隱入了另一側的密林深處,如同受驚的鳥獸。
陳慶看到這,並沒有覺得意外。
他來之前,便對查過不少萬毒沼澤消息,而且從李旺口中也得到了不少情報。
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沼澤,陌生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險源。
能不接觸,就絕不接觸!
誰知道對方是人是鬼?是和他們一樣來尋寶的,還是……專程來“收寶”的獵手?
萬毒沼澤太大了,橫跨四府,魚龍混雜。
別說雲林府,就是豐樂、平陽、臨安,甚至更遙遠州府的高手,都可能爲了某種罕見的奇珍深入此地。
三教九流匯聚於此,秩序蕩然無存。
殺人奪寶、黑吃黑……這種血腥的戲碼,恐怕每天都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上演。
趙鐵鷹看着幾人消失的方向,低聲道:“在這裡行走,眼要亮,耳要靈,心要狠,不是懷揣重寶招搖過市惹人眼紅,就是自己找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敢深入這裡的,多少都有點依仗,或者藏得夠深。畢竟誰也不知道你盯上的那個看似落單的‘肥羊’,會不會是故意釣魚的罡勁老怪,或者背後牽扯着某個惹不起的大勢力。”
嶽山聽到趙鐵鷹的話,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江伯鴻看了看手中地圖,“跟緊我,留意腳下和四周,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大意,前面有瘴氣,現在都檢查一下自己的解毒丹是否備足。”
嶽山、柳三娘緊隨其後,趙鐵鷹落在側翼警戒,陳慶則走在隊伍末尾,盤雲槍握在手中,精神已高度集中。
讓陳慶殿後是趙鐵鷹的意思,其餘幾人也沒有反對,顯然幾人知道陳慶是大派弟子,抱丹勁中期實力,對其頗有幾番照顧的意思。
腳下是一片泥濘,腐爛的枯葉和不知名生物的骸骨在淤泥中若隱若現。
周圍死寂一片,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怪異蟲鳴秘。
濃重的瘴氣如同灰色的紗幔,在林間緩緩流動,遮蔽了視線。
一行人踏入鬼哭沼,空氣中瀰漫的‘毒瘴’比外圍更加粘稠,灰綠色的霧氣纏繞着怪樹和腐朽的枯藤。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爛泥潭,每一步都需萬分小心,稍有不慎便會深陷其中。
“都裹緊口鼻,真氣護體,這毒瘴沾上皮膚都麻煩!”
江伯鴻低喝一聲,周身真氣流轉,形成一層薄薄的護罩,隔絕毒瘴。
其餘人紛紛效仿,陳慶也運轉青木真氣在體表形成一層屏障。
正說着,前方一片相對乾硬的土丘後,猛地竄出一頭形似狸貓的異獸。
“是‘鐵爪山狸’!小心它的爪子和牙齒!”
趙鐵鷹低喝一聲,身形如鷂子般掠起,手中寬背短刀劃出一道匹練般的寒光,帶着裂風之聲,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斬在鐵爪山狸撲擊的前爪上! “咔嚓!”
一聲脆響,那異獸一隻前爪應聲而斷,發出淒厲慘叫。
不待它落地,趙鐵鷹反手一刀,刀鋒輕鬆切入其脖頸,結束了它的性命。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不過呼吸之間。
“趙兄弟這‘裂風刀’,名不虛傳!”
嶽山由衷讚歎。
這鐵爪山狸的皮毛和利爪也能值些銀錢,算是意外收穫。
趙鐵鷹麻利地剝下皮毛,剔出利爪,嘿嘿一笑:“不值一提,混口飯吃,不過這萬毒沼澤深處,可千萬別去,前些年,豐樂府‘開山掌’馬老前輩,那可是貫通了天地橋的罡勁高手,據說爲了尋一味傳說中的‘九葉龍涎草’,深入了萬毒沼澤核心區域,結果……連個全屍都沒找回來。”
陳慶聞言,心頭都是一凜。
罡勁高手都隕落其中,萬毒沼澤核心的兇險可見一斑。
繼續深入,瘴氣越發濃重。
就在衆人小心翼翼繞過一片冒着氣泡的黑色泥潭時。
前方濃霧深處,突然傳來劇烈的真氣碰撞聲以及兵器交擊的鏗鏘之音!
“有動靜!”
江伯鴻立刻擡手示意衆人停下,所有人瞬間屏息凝神,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他們藉着濃密扭曲的怪樹和嶙峋怪石的掩護,悄然向前摸去。
撥開一片垂落的毒藤,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片墨綠色泥漿覆蓋的窪地中央,四名氣息兇悍、身着勁裝的武者,正圍着一頭龐然大物激烈廝殺!
那怪物體長近三丈,粗如水桶,通體覆蓋着暗紅與墨綠交錯的菱形鱗片,頭部呈三角狀,一雙豎瞳閃爍着妖異的赤紅光芒,巨口開合間露出森白獠牙,噴吐着帶有腐蝕性的腥臭毒霧,粗壯的尾巴每一次甩動都帶起呼嘯的勁風。
赤瞳毒蚺!
陳慶看到這,眼中頓時一亮。
他來之前便找過赤瞳毒蚺的圖冊研究過,所以一眼就認出了這赤瞳毒蚺。
圍攻它的四人顯然都是高手,至少抱丹勁中期以上,配合也算默契。
刀光劍影縱橫,真氣激盪,不斷落在毒蚺身上,雖破開鱗甲留下道道血痕,卻難以造成致命傷。
毒蚺的兇性被徹底激發,嘶吼連連,赤瞳光芒大盛,周身瀰漫的毒氣更加濃郁,每一次撲擊和掃尾都逼得四人狼狽閃躲,險象環生。
“快看那邊!”
柳三孃的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驚喜,指向毒蚺身後不遠處一片相對乾燥的岩石縫隙。
只見在那縫隙之中,生長着一株奇異的植物。
它通體呈現一種深邃的紫黑色,葉片如同細密的骨刺,頂端卻盛開着一朵碗口大小的白色花朵!
花朵中心,幾點幽藍色的花蕊散發着微弱卻誘人的熒光。
“是‘腐骨幽蘭’!看這花形大小,至少有十五年火候了!”
江伯鴻眼中浮現一道亮光。
十五年份的寶藥,價值不菲。
趙鐵鷹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壓低聲音道:“你們看那個使雙鉤之人.那人我認得!是豐樂府黑榜上掛名的通緝要犯,‘鎖魂手’杜魁!心狠手辣,專幹黑吃黑的勾當,手上人命不下十條!懸賞金額可不低!”
江伯鴻眯起眼睛,寒光閃爍,“好得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都藏好了,等他們拼個兩敗俱傷,宰了毒蚺的那一刻,就是我們動手之時!陳小友,趙老弟,嶽老弟,柳家妹子,聽我號令!”
陳慶眉頭微微一皺,幾人顯然頗爲異動,他身處隊伍之中,也不便立刻反對,只能暗自戒備,握緊了手中的盤雲槍。
他的心中,對於江伯鴻,趙鐵鷹等人本來便有所防備,現在這防備更深了。
對於他們來說,殺人越貨無疑是家常便飯。
此次雖說是一同前來萬毒沼澤,但爲了利益,隨時都有可能拔刀相向。
場中的激戰已到白熱化。
赤瞳毒蚺雖然兇悍,但在四人不要命的圍攻下,尤其是杜魁那雙詭異刁鑽的淬毒鋼鉤不斷撕裂它的傷口,終究是強弩之末。
終於,在杜魁一記險之又險的“雙龍探海”鉤住毒蚺頸部要害,另一名使重錘的大漢趁機將灌滿真氣的銅錘狠狠砸在毒蚺頭頂的瞬間——
“噗嗤!咔嚓!”
赤瞳毒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悲鳴,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赤紅豎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轟然倒地,激起漫天腥臭的泥漿!
“成了!”
杜魁四人臉上瞬間爆發出狂喜之色,雖然個個帶傷,氣喘吁吁,但眼中充滿了對寶藥和毒蚺的貪婪。
就在幾人鬆口氣,準備清點收穫的時候。
“動手!”
江伯鴻眼中寒光暴射,如同離弦之箭般從藏身處激射而出,雄渾的真氣匯入手指當中,化作一道烏光,直取四人中那名氣息稍弱、使劍的漢子後心!
目標明確,先剪除羽翼!
“殺!”
趙鐵鷹厲喝一聲,裂風刀捲起一片雪亮刀罡,如同下山猛虎,狂野無比地劈向另一名高手。
“留下寶藥!”
嶽山怒吼如雷,手中纏繞着蠍尾鞭的軟鞭如同毒龍出洞,帶着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抽向離腐骨幽蘭最近的那名使重錘的大漢!
柳三娘則身法靈動如燕,腰間軟劍“嗆啷”出鞘,化作一片綿密的銀色劍網,配合嶽山,瞬間封鎖了重錘大漢的退路,目標同樣是那株寶藥! “不好!”
杜魁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驚駭和暴怒! 他反應最快,雙鉤交叉格擋,“鐺!”一聲巨響,險險架住了江伯鴻襲來的指勁,但也被震得氣血翻騰,手臂發麻。
他這纔看清偷襲人的面目,失聲驚叫:“‘鬼見愁’江伯鴻?!是你這老鬼!”
那使劍的漢子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剛剛經歷大戰,心神鬆懈,又被江伯鴻的突襲氣勢所懾,雖然勉強扭身格擋,但江伯鴻的指勁刁鑽無比,瞬間點破了他的護體真氣,狠狠戳在他肋下!
“呃啊!”
那漢子慘叫一聲,口中噴血,長劍脫手,踉蹌後退,戰力瞬間去了大半。
另一邊,使分長刀的高手倉促迎戰趙鐵鷹狂暴的刀勢,只覺一股沛然巨力襲來,刀光凌厲無匹,瞬間將他倉促凝聚的真氣劈散! “噗!”
裂風刀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鮮血狂飆!他慘叫着倒飛出去,眼看是不活了。
使重錘的大漢更是陷入絕境!
他剛砸死毒蚺,體內真氣幾乎消耗七七八八,面對嶽山的蠍尾鞭和柳三娘那狂風暴雨般的劍網,根本來不及做出有效防禦。
“啪!嗤嗤嗤!”
蠍尾鞭重重抽在他的肩胛骨上,骨裂聲清晰可聞,同時柳三孃的軟劍如同毒蛇般在他身上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大漢慘嚎一聲,重錘脫手,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被嶽山緊跟着一腳踏碎了咽喉!
電光火石間,杜魁選擇了逃! 他雙鉤虛晃一招逼開試圖靠近的嶽山,身形猛地向後急退!他腳下發力,踩在赤瞳毒蚺尚未僵硬的屍體上借力一蹬。
朝着側面瘴氣最爲濃郁地帶疾射而去!
“想跑?!”
江伯鴻經驗何等老辣,一眼看穿杜魁意圖,立刻厲聲喝道:“陳小友,解決那個廢人!趙老弟,跟我追!絕不能放跑杜魁!”
陳慶還沒有動手,那使劍漢子,眼中陡然爆發出瘋狂! 他竟不顧肋下劇痛,強提最後一口真氣,身體猛地向後一個趔趄,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槍尖最致命的鋒芒! 同時他手中那柄原本脫手跌落的長劍,竟不知何時被他重新握在手中!
使劍漢子完全放棄了防禦,將全身僅存的真氣灌注在這一劍之中! 長劍帶起一道慘烈的白光,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向陳慶的咽喉! 陳慶眉頭猛地一擰,他握槍的手臂猛地一沉,手中盤雲槍直接迎了上去。
“噗嗤!”
“鐺!”
兩聲幾乎同時響起!
陳慶的盤雲槍,在對方長劍刺中自己咽喉的前一剎那,搶先一步,狠狠洞穿了使劍漢子的左胸偏下位置!
狂暴的槍勁瞬間撕裂了其內腑! “汩汩~!”
使劍漢子眼中瘋狂逐漸消散,眼中帶着難以置信。
快! 太快了! 陳慶面無表情,手腕猛地一抖,槍身蘊含的巨力轟然爆發! “嘭!”
使劍漢子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震飛出去,胸前一個巨大的血窟窿,重重摔在腥臭的泥漿裡,抽搐兩下,徹底不動了。
這鬼哭沼的亡命徒,果然兇悍! 另一邊,嶽山和柳三娘也迅速解決了那名本就強弩之末的使重錘大漢。
蠍尾鞭的剛猛與軟劍的陰柔配合無間,那大漢只掙扎了幾下,便被嶽山一鞭抽碎了天靈蓋,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陳小友,沒事吧?”
嶽山看到陳慶這邊結束戰鬥,高聲問道。
剛纔那電光火石間的兇險,他們餘光也瞥見了。
“無妨。”
陳慶聲音平靜,提着槍迅速靠攏過去,三人呈三角站位。
陳慶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衝向赤瞳毒蚺的屍體。
精血極易揮發,必須爭分奪秒。
他動作迅捷,手中寒光一閃,盤雲槍劃開毒蚺心口附近一處特殊的囊腔。
一股濃烈到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囊腔深處,三滴色澤暗紅粘稠液體,正緩緩滾動。
“成了!”
陳慶心中一定,迅速取出三隻小巧的寒玉瓶,小心翼翼地將三滴滾燙的精血分別裝入瓶中,瓶口用特製的軟木塞封緊,再裹上幾層隔絕氣息的油布,這才收入懷中貼身放好。
心頭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至於剩下的毒蚺材料,雖然也價值不菲,但此刻已非重點。
另一邊,嶽山和柳三娘配合默契。
柳三娘小心地將那株珍貴的“腐骨幽蘭”連根帶土掘出,放入特製的玉盒封存。
嶽山則快速地在杜魁及其同夥的屍體上翻找,動作麻利。
“嘖嘖,這幾個傢伙油水不少!”
嶽山臉上露出笑容,“光這些兵器,內甲,就值個四五萬兩!杜魁這黑心鬼的懸賞也不少……這次真是賺大了!”
柳三娘捧着玉盒,眼中也滿是興奮,這趟冒險的收穫遠超預期。
然而,嶽山話音未落,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猛地從趙鐵鷹和江伯鴻追擊杜魁的方向傳來!
“呃啊——!!!”
那聲音充滿痛苦與驚駭,赫然是趙鐵鷹! “老趙!”嶽山臉色驟變。
“出事了!”柳三娘瞬間握緊了軟劍。
陳慶心頭也是一凜,剛剛放鬆的神經瞬間繃緊。
趙鐵鷹是經驗豐富的抱丹勁後期高手,能讓他發出如此慘叫,絕非尋常! 嶽山連忙道:“快過去看看!”
三人顧不上再搜刮屍體,立刻循着慘叫和打鬥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穿過一片更加濃密、散發着刺鼻酸腐味的毒藤林,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也讓三人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前方是一處更爲開闊的窪地。
窪地中心,是一片面積不小的墨綠色毒潭,潭水粘稠如漿,不斷翻滾着渾濁的氣泡,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和強烈的腐蝕性氣息。
潭水錶面,漂浮着大量形態各異的屍體!
有體型龐大的異獸殘骸,骨骼嶙峋,皮肉腐爛;也有幾具身着不同服飾人的屍體,有的還算新鮮,有的則已化爲白骨,隨着氣泡沉浮,景象慘烈而恐怖。
在毒潭邊緣的黑色泥岸上,趙鐵鷹背靠着一塊怪石,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血。
他的左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顯然已經骨折,胸前的衣襟露出幾道深可見骨爪痕,傷口邊緣呈現墨綠色,顯然帶有劇毒!
江伯鴻站在趙鐵鷹身前不遠處,周身真氣鼓盪,形成一層凝實的護罩。
他的氣息也有些紊亂。
而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泥地上,躺着杜魁的屍體。
他的死狀極其駭人,整個人幾乎被攔腰撕裂,下半身不翼而飛,上半身也殘缺不全,鮮血內臟灑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