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一落地就嚇得手足亂舞,慌里慌張要往後面退。忙亂了一會兒,見那兩具屍體並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又漸漸停了下來。大師兄還站在墓室裡,揮揮手示意小寶別怕。小寶狠狠地望了大師兄一眼,一點兒辦法沒有,只好點了點頭。
小寶轉頭看了看那兩具屍體。
兩具屍體都已經乾癟,眼睛嘴巴部位深深凹進去,很是嚇人,尤其是眼睛裡那閃着的綠光,小寶看一眼都覺得脖子領後涼颼颼的。
小寶看了那兩具屍體一會兒,不敢說話。那兩具屍體居然跪着朝前挪了挪,停在了小寶的腳下。
小寶嚇得退了一步,背已經和盜洞壁撞在了一起。咚咚咚——兩具屍體又開始叩頭。小寶有點兒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會是真的。難道那塊木板真的這麼靈?
接着,更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那兩具屍體竟然會說話。它們當然不是真的開口說話,而是以一種不爲人知的方式將一個聲音傳進小寶的耳內。至於這兩具屍體究竟說了些什麼,小寶說給我聽時都沒有詳述,只是大概說了下,兩人要告的,是野史裡那個害死他們的張道士。
它們需要小寶幫忙的是,把封在它們墓門的一扇石門和自來石卸下,帶出墓外掩埋了。之所以要卸下那兩個東西,是因爲張道士知道他們死後肯定會成冤魂,所以臨死前吩咐家人在樑王和王妃的一扇墓門和自來石上刻下了一道咒符,將樑王和樑王妃兩人的冤魂鎮在這裡,免得它們出去找他麻煩。當時他還是樑王家的上賓,而且大家對他的法術都深信不疑,所以家人就照做了。
樑王和他家那口子想出去找張道士的鬼魂一起到閻王那兒討個公道,所以就想讓小寶把它們放出來。
當時兩具屍體趴下身子長伏在小寶面前,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小寶朝大師兄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大師兄看看這兩具屍體的樣子,也知道小寶應該把這兩個冤魂的冤情整出來了,就做手勢問小寶怎麼回事,小寶便讓大師兄先幫她下來再說。
小寶下來後,把情況一說,大師兄面露難色。這裡肯定是古墓的後室,照他的經驗,要到墓門去,至少要再往前穿過剛纔那個甬道,再穿過前室,然後再穿過一個甬道才能到。光是剛纔那個甬道,就已經夠戧了,況且還有那麼長一段距離!
但是,那兩具屍體依然堵在盜洞上,顯然不幫它們完成這事它們是不會退開的。大師兄無奈,只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小寶雖然驚魂未定,但是剛纔她也見識到了那塊摸金符的厲害,現在還處在得瑟得不得了的階段。
小寶扯了扯大師兄的手:“我們這就去吧,早點兒幫那兩個東西把事做好,早點兒出去。”大師兄又是點點頭。
兩人還沒動身,那兩具跪倒伏在盜洞裡的屍體倒是先動了起來。其中一具屍體竟站了起來,另一具屍體依然伏倒不動。站起來的那一具是男的,樑莊王。
咚!樑莊王從盜洞裡跳下來進入墓室,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在大師兄和小寶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緩緩朝甬道移動。因爲屍體的腳沒在積水裡,看不清是怎樣運動的,只是感覺屍體像是腳下裝了輪子一樣,平平穩穩一點兒不見搖晃地就能向前滑動。
它這是什麼意思?大師兄回頭看看還趴在地上的樑王妃,怔了一下,明白了,它們一個在這裡看着,另一個要在前面帶路。
有樑莊王在前面引路,應該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怎麼說,人家也是這陰宅的戶主啊。大師兄拉了拉小師妹:“走,跟上它。”
小寶不敢走在後面,大師兄就讓她走在前面。樑莊王移動得很慢,兩人很快就趕上了,跟在屍體後面一米左右的地方,不敢靠得太近。兩人跟着屍體進了甬道。裡面依然霧氣瀰漫。
樑莊王的屍體有一半掩埋在霧氣裡,兩人從後面看上去,只能看見一個朦朧的黑影。它的黑影看上去的感覺和先前看到的那兩個黑影一樣陰森恐怖。兩人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發起了毛,小寶把摸金符很認真地舉在前面。她心裡怕怕的,要是樑莊王突然回過頭來,瞬間變臉,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們撲過來,那就完了。
忽然,樑莊王的屍體在前面停了下來。小寶心裡一縮,不會吧,難道真的被她猜中了。回頭看看大師兄,大師兄竟然也不見了。
大師兄怎麼會不見了?小寶往後一退,想轉身就跑。誰知這一退,竟嚇得她“啊”地跳了起來。她踩到一隻手。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從霧氣裡站了起來。小寶拿起摸金符就要砸過去,手還沒揮出去,半道里手腕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小寶定睛一看,這人原來是大師兄。
“臭廚師長,你躲進霧裡幹什麼?”小寶沒來由被這麼一嚇,氣不打一處來。
大師兄莫名其妙:“我係鞋帶,怎麼了?”
小寶一時也沒話說了,就回頭指着前面的樑莊王說:“它怎麼停在那裡了?”
大師兄往前一看,果然,樑莊王的屍體不知怎麼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了。不但如此,空氣裡還傳來一陣陣呼呼的喘氣聲。糟糕,遇到剛纔在甬道里碰到的那兩個黑影了。
小寶剛想說什麼,大師兄趕緊把她攔住,堵住她的嘴巴,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接着小寶也聽出來了前面動靜很奇怪,便乖乖閉上嘴巴不再出聲。
兩人都注視着站在前面一米多遠的樑莊王屍體。那呼呼的喘氣聲越來越靠近了。只見樑莊王的屍體微微搖了搖,然後也發出尖厲的聲音,似乎是在恐嚇對方。
忽然,“撲啦啦”一聲,前方好像有什麼東西朝這邊撲過來。樑莊王的屍體也遽然一閃,猛地朝前躍去,接着就消失在了迷霧裡。
大師兄和小寶都站在原地一點兒也不敢動。只聽見前面迷霧裡傳來“啪啪”兩聲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估計是樑莊王和黑影遇上了,有兩個身體摔倒在地。
接着是一串兇悍雜亂的哇哇的嗷叫聲,雙方似乎幹上了。
大師兄也納悶了,這不是樑莊王的墓地嗎,怎麼裡面還有人敢跟他幹架?
尖厲的嗷叫聲持續了很久,終於“吧”的一聲,一個什麼物體重重摔倒在地,前面又安靜了下來。
小寶和大師兄都好奇地望着前方。過了一會兒,迷霧裡又出現了一個影子。這個影子緩緩向兩人靠近。
這是樑莊王,還是那黑影?兩人都希望走過來的影子是樑莊王。影子走得不急不慢,很久才走到手電筒光能射穿的視覺範圍。銅綠色皮膚,綠瑩瑩的眼睛,一身暗淡了的華麗的古代衣裝,果然是樑莊王。藉着手電筒光,大師兄看見樑莊王的脖子上多了兩個黑洞洞的口子,裡面正有什麼液體在不停地往外流。
樑莊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看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繼續往前走。迷霧裡依然看不清它的腳。小寶覺得樑莊王的屍體不會是踩在一輛滑板車上吧?
往前走了沒幾米,就能隱隱看見前面一道和來處同樣的木門。快到甬道的盡頭了。出去就是墓室的前室。
忽然,小寶感覺腳下一鬆動,似乎踩到了什麼圓溜溜的東西,便問:“廚師長,你又繫鞋帶啊。”
大師兄不知道小寶怎麼會這樣問,奇怪地說:“沒啊,怎麼了?”
小寶也奇怪了:“那我剛纔踩到的是什麼?”兩人不約而同地把手電筒往下一照,“哇”一聲慘叫,嚇得不禁抱成一團。地下竟然躺着一具屍體。小寶剛纔踩到的,就是屍體的人頭。
突然,屍體的嘴巴竟然微微張開,露出兩顆又長又白的尖牙,像野豬獠牙一樣。之後就再也沒有動了。
只有屍變之後的屍體纔會有這樣的尖牙。再看看屍體臉部鐵青色的皮膚,這屍體肯定已經屍變。小寶緊緊摟着大師兄,一點兒不放鬆,甚至越摟越緊。兩人都發現,這具屍體竟然穿着老鼠衣!
難道是三師兄?認真一看,也不像。會不會是其他死在這裡的土爬子?這倒確實有可能。看樣子這土爬子就是剛纔攔在樑莊王前面的東西了。這東西真是時運不濟,下地翹了。
這時,樑莊王的屍體已經出了門。兩人不敢再停留,趕緊快走幾步跟上。出門之後果然又是一個墓室。
這就是前室。這是一個東西走向的墓室,和後室比起來,後室是縱向的,前室是橫向的。
前室也積了齊膝蓋深的水,裡面比較簡單,沒什麼像樣的陳設。穿過前室,前方又是一道門。照大師兄的估計,進了這道門,裡面又是一條甬道。
果然如此。走過這個甬道之後,就到了墓門處。樑莊王的屍體在墓門處停了下來。
門是兩扇式的石門。樑莊王注視了兩人一下,然後目光就落在門的西扇門和自來石上了。
兩人也好奇,拿手電筒光一照,上面果然坑坑窪窪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圖案。張道士果然狠毒,都把人家夫妻倆弄死了,還想人家不得超生,在這地方玩了這麼個古怪。
這石門並不大,自來石也不大,所以西扇門和自來石都不算太重。大師兄和小寶費了很大勁走了兩個來回把這兩個東西搬回盜洞那裡,然後在原有盜洞的基礎上,往旁邊挖了個淺洞,把石門板和自來石丟進去埋了。
後來考古隊挖進來後,發現不見了這兩個東西,卻不知道是兩個土爬子乾的。當時大師兄和小寶忙完這些後,回頭看了一看,後室裡的兩具石棺居然不知什麼時候又完好如初地蓋上了,樑莊王和他家那口子也不見了,估計是回去接着睡了。
於是兩人就扯動繩子給地面上的師傅發了個信號,在師傅的幫忙下爬着蜈蚣梯上來了。上來一看,還是滿天星斗,問過師傅才知道,原來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時分了。
整個過程中他們想不通的是,下面也就是一個前室一個後室,兩條甬道,一道墓門,可是他們來來回回了幾趟,卻一次也沒見到三師兄。三師兄會在哪裡呢?除非他有意躲着他們,否則肯定會被他們看到。
師徒三人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下面依然沒有什麼動靜,師傅也急了,就說,你們兩個在外面看着點兒,我下去找找老三去。師傅話音剛落,人就像只巨大的老鼠,靈活地鑽進了盜洞。
師傅下去不到半個小時,洞口的繩子就動了。老將出馬,就是不一般,這速度也真是夠快的。
大師兄和小寶都等在洞口。可是,人出來以後,他們都吃驚不小。讓他們吃驚的主要有兩個地方。
第一點是,師傅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把三師兄找回來了,而且是完好無缺地找回來了。第二點是,三師兄沒受傷,可師傅自己卻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一隻眼睛的眼珠子竟然嚇人地掛在外面。
師傅的一隻眼就是在那一次瞎了的。這一次下地造成的影響,除了師傅一隻眼失明外,還有就是衆多師兄弟對小寶和三師兄的嫉恨。
小寶就比較好理解了,師傅竟然把摸金符給了這麼一個黃毛丫頭,換誰都嫉妒。但是三師兄這邊就有點兒複雜。
前面也說到,三師兄毫髮無傷,但是師傅卻受傷了。難道說三師兄身手能好過師傅?現在不知道,但在當時這顯然不可能。於是就有了一種猜測:師傅把一滴閻王尿給了三師兄。閻王尿這東西,只要在眉心點上一滴,下地就算遇到千年殭屍也不用怕了,那絕對是師門的無價之寶,而且傳到我師傅就只剩兩粒了。師傅如果真的把一粒閻王尿給了我三師兄,其他師兄弟的嫉妒也就可以理解了。
對於師傅把摸金符給了小寶這一點我是堅信不疑的,但是對於三師兄那邊的,我就一直是當傳言看。雖然聽上去有點兒道理,但是師傅爲什麼會自己不用最後受了這麼重的傷,卻要給三師兄呢?
這些猜測就不多說了,總之,小師妹小寶因爲受了師傅的摸金符而成了師門裡的衆矢之的,大家對她的評價都是貶義詞居多。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故事還要轉回到我接到熊老闆說這次“支鍋”要五個人的電話後,算了算除了我、老千、公子尋、二師兄外還差兩個人。
我之所以會花這麼多筆墨說這麼一個典故,原因很簡單,我想找到大師兄和小寶。他們兩個如果願意幫忙,那我就要謝天謝地了。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一個電話,大師兄和小寶就來找我了。
經過口沫橫飛的勸說之後,我好不容易纔把大師兄和小寶拉進組織,老千、公子尋、大師兄、小寶,加上我一共五人,在出發前最後一個晚上把隊伍湊齊,我長吁一口氣,心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這一晚上過後,就是清明。第二天一早,熊老闆安排的車就到了。熊老闆沒來,來的只有一個司機。
老千和公子尋把準備好的紙錢、蠟燭、檀香還有公雞鞭炮,以及鋤頭、鐮刀等用品都搬到車上,一副十足的拜山祭祖樣。大師兄和小寶以爲這是我包的車,就放心地上了。
這一天下午,我們就能到目的地。熊老闆已經安排好向導來接我們。
路上,幾個人說說笑笑甚是歡暢,大師兄的老成幽默加上小寶的狡黠刁鑽,途中自然不會缺少話題。何況,還有個一身都是故事的公子尋。
上車後,司機說我們接下來會連趕最少十個鐘頭的路,然後當天晚上到達目的地附近。粵北疆域大致是個三角形,粵北到粵東,剛好是三角形的一條側邊,粗略估計也有近七百里。這樣的小麪包車速度不算太快,加上沿途又不盡是高速公路,所以就算全力猛趕,花十來個小時也算正常。
按照熊老闆給的資料,我們是要去潮州。司機帶我們去的,是另一個地方,可是我們完全不知道。我們被熊老闆耍了。
這天晚上到的目的地不是什麼荒郊野鎮,也不是什麼小山村,而是一個所有土爬子都無法想象的地方。
一所大學。
你可以想見,一夥土爬子支鍋下地,莫名其妙支到一所大學裡去了,那是一件何等荒謬的事情。不過後來我才知道,我們要是去其他大學,那確實是個笑話,但到這所大學來,卻確實說不上是錯誤。甚至,還是來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