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長度一般未經過鍛鍊的人就算助跑也未必跳得過去,何況這裡根本就連立穩了盡全力跳的空間都不是很充足。而且就算真能跳過去了,誰知道那邊會不會還有陷阱等着你。
不知道光頭有辦法沒有,不過他暫時只是在入神地看着這些條石,一點兒沒表態。我們幾個當中,大師兄當然是衆望所歸的了。大師兄知道這點,便當仁不讓,自己站了出來,看着條石地面問道:“木槌在誰包裡?”
礦燈、木槌這些稍微輕便一點兒的東西都在我包裡。我把木槌給大師兄。大師兄接過,在離第一排有字條石一臂開外的地方蹲下,伸長手臂小心地用木槌在條石上敲了一下。用力太輕,條石沒被敲動。
大師兄用力一敲,條石果然微微下沉了一下。忽然“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從洞頂射下來,直直射向大師兄敲的那塊條石的中間。
大師兄忙一縮手避開了。再往前看,那黑影竟往這邊走了一步。礦燈照上去,那黑影蓬頭散發,看不到臉,只能看到那是一個普通身高的人,穿着寬鬆的古代衣衫。那黑影站在那裡,像極了電影裡面的厲鬼。
奇怪,爲什麼剛纔光頭踩那兩腳時,只是黑影動,卻不會有箭射下來?我記得師傅在介紹機關的時候跟我說過,墳裡的機關,有些是一觸即發的,另外還有的,則是三步一殺,或者七步一殺,就是說這個機關會在你一踩上的時候就給你發出警告,但給你留出回頭的餘地,走錯三步或者七步了,纔會下殺手。
這裡的機關,應該就屬於三步一殺——剛纔光頭的那兩步加上大師兄敲的這一下,剛好就是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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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眉頭緊鎖,看着那二十排刻着字的條石,不敢輕舉妄動。看來要破這個機關,蠻幹是絕對行不通的。但要找到破解的辦法卻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條石上都刻着字。破解的法門也許和這些字有關。我想起電視上經常能看到的一個遊戲。
這遊戲大概是這樣的:玩遊戲的選手站在一個階梯前面,這個階梯的每一級都會像鋼琴鍵一樣分成若干不同的顏色塊,選手先從階梯前的屏幕上得到一串顏色序列,比如說赤橙黃綠青藍紫,他要做的就是按照這個顏色序列,第一級踩在赤色顏色塊上,第二級踩在橙色顏色塊上,第三級踩在黃色顏色塊上。以此類推,每一級都要踩在前面得到的那個顏色序列中相應的顏色塊上,直到順利通過這個階梯。如果某一級踩錯了,一旁的警報器就會叫,選手就得重新來過。這個遊戲玩的是選手的記憶力,只要顏色序列記對了,一路上就會順順利利。
面前的這個機關,可能也是類似的原理。只要知道一個文字序列,每一排踩在正確的文字上,就會平安無事。不過遊戲走錯了可以重來,我們要是走錯了,可能就會送命了。
我正思考着,光頭表情卻忽地一變,像在凝神聽着什麼東西。他說:“外面有人來了。”
有人?這裡怎麼會突然有人闖入?我們都覺得意外。但光頭前面兩次都沒聽錯,提前很長時間就能準確判斷竹筒怪和老四的到來,在這裡更是能聽見機關撞擊的聲音,我們不得不對這個沒有耳朵的怪人的聽力歎爲觀止。
光頭和老四伏在後面的拐彎處,以便隨時撲出去。我們都凝神靜氣。
果然,腳步聲傳來了。在空曠的神道里,這腳步聲顯得分外響亮。會是誰?
不用光頭再說,我們都知道要怎麼做了,每個人都貼着牆警惕地站好,並趕緊把礦燈滅了。
那腳步聲走得很快。三十幾米的墓道,很快就走完了。腳步聲在那扇畫有漫長神道的牆前停下了,片刻,開始左轉。
腳步聲和我們只隔着一堵牆。我看見了拐角那裡有礦燈的燈柱射在牆上的光斑。
但那腳步聲只前進了兩步,然後就駐足不前了。接着,光斑消失了,是那人把礦燈摁滅了。難道他發現這堵牆後面有人了?
牆那邊很久沒有動靜。我們也都靜靜站着。忽然,神道入口處又傳來了腳步聲。還有人?
和前面的腳步聲相比,這腳步聲明顯慢了很多,也輕了很多,這人應該是小心翼翼的那種。甚至還走走停停,有點兒畏首畏尾。我都能想象那人像老鼠一樣摸摸索索往前走着,走幾步就警惕地前後張望一下的樣子。
牆那邊那個人還是保持着極度的安靜。我終於明白了,後面那個人肯定是在跟蹤前面那個人,而前面那個人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便在拐角處躲起來了。後面那個人一靠近,必定會遭到前面那個人的突然襲擊。
後面那人走了好大一會兒,終於也到那堵牆前面了。腳步聲剛停下來,果然,前面那個人藏身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
前面那人出手了。聽聲音也能聽出來,出手那人動作敏捷而迅速。後面那個人往後猛退幾步,但還是沒躲開。那邊響起了一聲手掌拍在胸膛處的聲音,啪——
一聲悶響,有人摔了出去。出手那人快走幾步跟上去,地上的人被摔得乾咳了一聲。忽然,地上那人說話了:“老三別動手,是我,老二。”有人摁亮了礦燈,拐角處又出現了光斑。
老二?老三?難道是二師兄和三師兄?而且聽聲音說話的也確實像是老二。
牆那邊老二已經被老三扶起來。老二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那邊礦燈一亮,伏在我們旁邊拐角處的老四就認出了那兩個人確實是老二和老三。
大師兄和老四不是都說,師傅安排他們跟我一起來是爲了救老三的嗎?我們都想不到,這麼容易就看見老三了。
老四大驚,回頭看了我們一眼。他剛要出去跟兩人打招呼,光頭卻一把將他攔住了。光頭按住他,讓他接着伏好別動。光頭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也按捺住要出去看看老二、老三的衝動,繼續站着不動。
神道入口處又傳來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而是冗雜的兩三個人的腳步聲。老二老三都出現了,這兩三個人,肯定就是獵豹車上那幾個男人了。神道入口那幾個人應該看見了站在牆前的老二、老三,他們的腳步緩了緩。
“唐河,阿牛,你們倆都在這兒。”
老二說:“老A——”
原來那幾個男人中有一個叫老A。老三說:“還是沒把你們甩掉。”
那個被老二稱爲老A的人笑了笑:“還真虧了你們,不然我們哪能找到這地方?”
老三說:“你們想怎麼樣,直說,雖然說是三對二,但你們也未必能討到便宜。”
老A又是笑道:“阿牛兄弟別傷了和氣,我們到這兒來還能想怎麼樣?還不是跟你們一樣的目的?”
老三說:“哦?”
老A說:“像這樣的大斗,裡面肯定機關重重,你們師兄弟兩個要想盜寶也不是容易的事。不如我們合作,事成之後五五分賬。”
“哼!”老三似乎很不屑。
老A笑:“你再考慮考慮。”接着,老A那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有人把槍掏出來了,威脅地拉上槍栓。
兩邊的人都不再出聲。過了一會兒,外面飄進來一陣刺激性的辛辣的味道——煙味。原來剛纔那一聲咔嚓不是拉槍栓,而是打打火機。
外面依舊僵持着。老A一支菸抽完,把菸頭丟到地上用腳踩滅了,說:“沒錯,我們幾個是不懂倒鬥,和你們合作也幫不了什麼忙,但我們有槍有力氣。最後問你們一次,合作還是不合作?”
“咔嚓”一聲,這次是真的在拉槍栓了。“好,我們跟你們合作。”說話的是一直沒開口的老二。
老A笑着說:“這就對了嘛。”三個男人已經走到老二、老三旁邊。
忽然,老A大喝了一聲:“別動!”老A突然把槍頂在老三的腦袋上。接着就是“咔咔”兩聲金屬撞擊的聲響,他們三個竟然有手銬,動作利索地把老二、老三銬上了。
啪!這是巴掌打在臉上的聲音。“哼,你們倆就在這兒給我好好待着。看你們還能不能橫!”老A狠狠地說。
老二、老三被推倒在地上。老A把他們的腳也銬上了,喝道:“站起來!”
老二、老三站起來。“在前面走。”
老二、老三便在前面走,老二走在前面。三個男人打着礦燈跟在兩人後面。往左折,再往前折。
這時,老二停下了。他看見了老四。兩人就這樣眼瞪着眼,誰也沒說話。老A在後面罵:“他媽的,怎麼不走了?”
他們有槍,老四不知怎麼辦好。令人意外的是,這時候,挺身而出的竟是光頭。光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咳了一聲。後面的老A大吃一驚,忙退了一步,大聲道:“誰?”
光頭突然面無表情地從藏身的拐角裡站起,然後走出去:“是我。”
“你?”
我以爲光頭只要一露面,三個男人肯定就會開槍,還沒來得及替光頭捏一把汗,老A他們竟怔住了。“道長!”老A三個遲疑片刻終於喊了出來。
道長?這不明明是個光頭?誰知光頭竟點了點頭。
大師兄摁亮了礦燈,我們都跟着摁亮了礦燈。老A想不到山牆後面居然藏了這麼多人,驚訝地“咦”了一聲。
光頭髮覺我們都在驚異地看着他,便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小寶驚異地問:“你是道長?”
光頭點點頭。
小寶又問:“那你是誰?”
光頭說:“尊敬我的人叫我鑽地龍,不尊敬我的人叫我泥蛇道人。”
泥蛇道人?那不是我師傅的把兄弟嘛!粵北扒墳的人不少,高手卻不多。其中大家公認手藝超羣的,一個是我師傅賀摸摸,另一個就是泥蛇道人。賀摸摸我擡頭低頭都能見到,但泥蛇道人卻只是耳聞。我只知道泥蛇道人腦袋上沒長耳朵,但卻像蛇一樣聽力卓絕,所以有了鑽地龍和泥蛇道人的名號。泥蛇道人名頭雖響,但兩年前就杳無音信了。
師門的人都說嶺南盜墓兩大巨擘——我師傅賀摸摸和泥蛇道人之間關係很鐵。但具體鐵到什麼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問題是泥蛇道人雖然是“二線明星”了,但好歹也是影響力遍佈全嶺南的大腕,以我跟熊老闆合作的那幾次來看,無論資本還是人脈,在粵北衆多的老闆中,熊老闆完全是叫不上名號的,怎麼請得動泥蛇道人呢?莫非熊老闆爲人低調一直深藏不露?還是說泥蛇道人跟熊老闆有什麼淵源?
泥蛇道人注意力重新轉回老A和他旁邊的兩個男人。三人不知什麼原因很怕他,剛纔還凶神惡煞的,一見了泥蛇道人就像是小鬼見了閻王爺。
泥蛇道人招了招手,三個人就唯唯諾諾走了過來:“道長,我們不知道您在這兒,得罪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有您在這兒,我們兄弟三個立即就走,立即就走——”
三人站在泥蛇道人面前,作勢欲走。似乎只要泥蛇道人一點頭,他們就會擡腿離去。想不到已經不在道上兩年多的泥蛇道人還有這樣的威信。
泥蛇道人低聲道:“三位既然來了,就別忙着走。裡面的東西人人有份。”
三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竟然有這樣的好事?他們都想不到泥蛇道人會願意給他們分一杯羹,怔怔地望着面前這個腦袋光溜溜的道人。泥蛇道人又補充了一句:“要走也可以,不過只能往裡,不能往外。”
三人終於聽明白了,泥蛇道人竟真的願意跟他們搭夥,老A忙朝他點頭哈腰:“謝謝您了,道長。”說完,三個人朝我們這裡走來。
泥蛇道人示意我們給他們讓開一條道。我終於看懂了,泥蛇道人這是要讓老A他們三個幫我們在前面送死。
老A三人已經走到有字的條石前,他們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像走在其他石板上那樣即將走上那些刻着字的條石。
最前面的是老A,他擡起腳就要一腳踩在條石上了。這一腳踩下去意味着什麼,我們都知道。我們緊張地看着。老A那一腳還是踩了下去。我們閉上眼,不敢看接下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