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阮千千入住安親王府,雞飛狗跳就沒有停過。
不要懷疑,是真的雞飛狗跳。
“咯咯噠”直叫的不是剛下完蛋的母雞,而是包着頭巾的阮千千拎着一把菜刀正跟在它後面狂追。
“就讓我割一下,不會很痛的,你會很快去見西天如來佛祖的,再也不用做雞被人吃啦。”她追得好辛苦,氣都喘不勻,只能停下來歇一歇,眼睜睜看着那隻從雞圈裡被自己放出來的公雞沒入草叢,眨眼就不見了。
“咯咯咯……”
氣死她了!阮千千一把把頭上包着的碎花頭巾揪下來,,劉海亂糟糟地搭在額前。她跳到一塊巨石上歇着,腳很不客氣地蹬在石頭上。
“我不是來伺候安親王妃的嗎,爲什麼要下廚給他做吃的啊?他還真的把我當成奴才用了嗎,哼,安王爺,做人不要太得意喲。”忽然有一條好計涌上心頭,阮千千的眉眼彎成月牙形狀,嘿嘿,她阮千千下廚做的東西,可不是誰都有福氣消受的。
正是飯後午睡的時間,躡手躡腳的一隻影子滑進“千金堂”,摸出一錠閃閃的銀元寶放在櫃檯上。
“老闆,給我一包無色無味的瀉藥。”
“無色無味的沒有,但是本堂的瀉藥,絕對夠猛,專治便秘等症。”老闆笑嘻嘻地迎上來。
“沒有無色無味的啊,那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阮千千擰巴着眉毛。
“小姑娘你不是治病用的嗎?”
“當然不是……啊,是治病用的啊。”老闆似乎有所懷疑,阮千千笑得越發地甜,比花兒還要豔,“真的是治病用的,我的銀子夠買多少你就給我多少吧。”
回府的路上,阮千千不停唸叨,“我就不信這樣還藥不到你趴下。”
纖秀的眉毛興奮地上挑,可是,老闆也給得太多了點,本來以爲就是一個小紙包藏在身上就可以,現在卻是抱着幾乎漲滿她整個懷抱的藥材,從正門過去會不會太招搖?
她想了想,一拍腦門想出來一個法子。
順利從安親王府後院的牆頭翻進去,屁股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而是被什麼人接住了。
“謝謝幫忙啊,要是我的藥材還有的剩,就給你一點。”阮尚書認爲阮千千既然是去安親王府,自然有好吃好喝伺候着,想她也沒地方花銀子,於是阮千千身上僅有的一錠元寶,就耗在“千金堂”裡了。
“出去買了什麼東西?”
這個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端木朝華輕而易舉從阮千千手上把紙包拿過來,串在一起的紙包,少說也有十包,長指撥弄一下,問她,“你生病了?府上有大夫,比外頭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靠譜,開這麼多藥也不怕你吃得拉肚子。”
“我沒有生病,這些藥材是……我幫你府上的丫鬟帶的。”
“哪個丫鬟?”
“圓子!”在安親王府住的這麼些天,她就記住了這一個名字,所以,圓子姑娘,借你的名字頂一頂呀。
“圓子?生什麼病了?好像是在母妃身邊伺候的,生病的話應該讓管家把她派到別處去,免得過了病氣。”端木朝華眉毛上揚,似乎在回憶圓子是誰。
“這個……那個……”圓子姑娘根本沒病好吧?她要說一個不會被調走的病,啊,有啦!
阮千千頓時兩眼發光,“是女兒家纔會需要治的病,你問那麼多幹嘛?說病是病,其實也不是病,可以照常伺候人的,不需要調走。”
“需不需要調走讓大夫看了再說。”端木朝華蹙起眉,“本王好像記得,那個姑娘長得……十分圓潤。”
“是啊,圓得跟球一樣,王妃娘娘待下人太好,最近又發福了。她是不好意思讓府中的人知道,所以特別拜託我出去給她買的靈丹妙藥。用作、用作完善體形的。”瀉藥確實可以減肥,那就是完善體形!阮千千得意地笑起來。
“這樣……”端木朝華把藥包塞回阮千千手上。
“你今天不是說要露一手給我燉雞湯補身體嗎?下午正巧有隻雞不知道被哪個不長眼的從雞圈裡放出來,把本王的書房攪得烏煙瘴氣,不知道那個不長眼的能不能去把它處理掉。”端木朝華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嘿嘿,我這就去,這就去。王爺不要心急,今晚一定會有很好喝的雞湯,我這就去把它給正法。王爺就等着嘗我的絕頂廚藝吧,一定要一滴不剩全都喝光。”
說着阮千千腳底抹油地迅速跑掉,他越來越黑逐漸接近鍋底灰的臉色明明白白告訴她,要是天黑之前看不到雞湯,就等着更加慘烈的折騰吧。
熱氣騰騰的雞湯端上桌面的時候,端木朝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速度太慢,扣工錢。”
管家大人在旁邊鐵面無私地往小本本上刷刷刷記下,面無表情地說,“王爺,阮小姐的工錢已經沒得扣了。”
“沒關係沒關係,本小姐來這邊也不是爲了掙錢餬口,要是不夠扣可以開單子去尚書府取。”阮千千心情很好的樣子,平時扣工錢還會咋呼兩句,說端木朝華是“鐵公雞”。
她特地把雞湯往前一推,堆了滿臉諂媚的笑,“讓王爺久等,是小的罪過,你嚐嚐看,絕對是阮氏秘方,別處都喝不到的。”
“盛一碗吧。”端木朝華端起碗,筷子毫不猶豫奔向他最喜歡的西湖醉魚,看都不看雞湯一眼。
“坐下來一起吃啊,愣着做什麼。”平時阮千千賴也要賴上桌子一起吃,今天看在她終於似模似樣做了個湯的份上,端木朝華特許她一起用餐。
“我今天、不是很餓。王爺你快嚐嚐看我的湯啊,人家第一次下廚呢,也不知道味道怎樣。”
“雞湯還不都一個味道,”端木朝華微涼的手貼上她的額頭,喃喃自語,“沒有發燒啊,難道阮尚書虐待你,連雞湯都沒有讓你嘗過?”
她的身體微微超前傾,對於桌上的美味佳餚都一副食慾缺缺的樣子,唯獨盯着雞湯,眼珠子都快掉進盆裡。
阮千千碗裡的飯一點不見少,直勾勾地看着端木朝華把桌上十多道菜都嚐了個遍,就是不動她的雞湯。
“王爺,今天的飯好像煮的有一點硬,你要不要喝口湯潤潤喉嚨?”
那碗雞湯被推到端木朝華左手邊。
“硬嗎?本王不覺得。”他細細嘗一口米飯,軟硬剛好。
“王爺用好膳了嗎?喝口湯潤潤腸子吧。”
雞湯再接再厲被推到端木朝華右手邊。
他的丹鳳眼微微眯起,衝着阮千千一個難得溫柔的笑容。摸摸手邊的雞湯碗,溫熱的剛剛好,有力的長指曲起,端起雞湯來。
喝吧,喝吧,只要喝下這碗雞湯,她就可以一雪前恥,讓他知道她阮千千不是好欺負的。
“千千。”
他怎麼忽然叫她的名字叫得這麼肉麻?阮千千忍不住一哆嗦。
端木朝華努力放鬆面部肌肉,“你來安親王府這幾天食慾一直不大好,這雞湯,就賞你了,不必謝恩。”
“還是不要了吧,王爺天天在外奔波,很辛苦,應該要好好補身子纔對。”
“本王身體向來好得很,讓你喝就喝,廢話這麼多。”他略有不悅地皺起眉。
“王爺——”
他重重把碗放下,眼光又變得冷冰冰怪可怕的,阮千千頓時覺得,有一個詞叫做“自掘墳墓”就是說她的。
壯士斷腕也不過痛一剎那,而瀉藥這種東西,就是讓你死也死不下去,連睡覺都不敢睡得太熟。
竹影搖曳中,阮千千已經算不清楚這是今晚第幾次奔向茅廁。
“臭端木朝華,本姑娘一片好心,特地給你多下一劑猛藥,浪費我的銀子不說,還浪費我的心意!我們樑子結大了。”狠話還沒放完,阮千千覺得肚子又痛了,轉身奔回茅廁。
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來安親王府的任務是要查清楚端木朝華是不是小時候救她一命的王爺,現在的她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在安親王妃面前死命抹黑他,順便背後動點手腳,只要讓他吃不下也睡不好,她就可以胃口好身體好。
☆☆☆
“王爺,關於阮千千的調查,您要現在聽嗎?”田衝隱沒在陰影裡。
“嗯。”他看摺子的手未曾有半點抖動。
“阮千千一年前纔回到京城,之前一直在江湖中鍛鍊,師從花山派門下。”
“花山派?”端木朝華想起什麼來,忽然眼神狠厲,這個門派他可是記得很清楚,若不是因爲這三個字,他大概不用不停重複“變身發狂”的痛苦。
田衝忍不住打個哆嗦,繼續念下去,“阮千千是花山公的關門弟子,有一位師兄叫做林少庭,一位師姐叫做紅岑。師兄林少庭最近隱沒在京城,好像就住在阮尚書府上,至於師姐紅岑,一直漂泊江湖行蹤不定,不過有傳言最近在虎威將軍軍中。”
“沒有了?”端木朝華合上手中的摺子。
“沒了。”田衝很無辜。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這個阮千千,和花山派有所牽連,會不會也和當年的事情有關係?”
“可是當年那件事不是已經查清和花山派無關,那名女子被花山派逐出師門多年才混入王爺府的,所以那件事情應該和阮千千沒有什麼關係。”在王爺冷凝的目光下想完整地表達出他的意思真是一件有難度的事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哼,花山公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滑頭,事關母妃安全,切不可掉以輕心。”
無論是誰,只要對他娘不利,他都會讓她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