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風寒

端木朝華一醒來就聽見外間隱約有說話聲, 聲音卻很小,聽不清楚。殿內微火閃爍,他渾身痠痛, 手臂剛擡起來, 一旁侍立的婢女就發覺他醒了。

這一下進來的人不少, 他一眼就看到阮千千從謝非青身後匆忙走過來, 眼神很是擔憂, 又坐到牀前來握他的手,問他,“想喝水嗎?”

端木朝華本來只是口渴, 被一屋子的人守着,阮千千的師姐弟都在, 還有她師父, 和那個說不上敵友的國師, 弄得他喝水也喝得十分侷促。只兩口就不再喝,舒服地靠在阮千千懷裡, 閉着眼問,“怎麼都來了,你們都在這兒,朕還怎麼安睡。”

聞言屋裡一陣靜默,不一會兒聽見人都出去了, 端木朝華才睜眼, 看到阮千千擔心地看他, 伸手摸摸她的臉, 問道, “怎麼了?謝非青怎麼說?”

“風寒。”

“嗯。”風寒不是大事,端木朝華立刻鬆懈地閉上眼, 還想睡。

阮千千卻不讓他睡,拉着讓他喝完藥,又餵給他蜜餞,才讓他躺着。端木朝華見她脫鞋要上來,擺擺手堅持道,“別和我一塊兒睡,待會兒你也染病,兩個小東西又要哭了。”

阮千千再不多說什麼,等端木朝華睡着,就立刻退出屋去,直奔謝非青的藥廬。

藥廬裡的燈都沒熄,謝非青顯然在等她來,剛纔話說到一半,只說端木朝華確實是風寒,但身上好像中毒……

阮千千一進屋就抽了抽鼻子,“你在煎藥?”

“嗯,寶雲的藥,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謝非青正低着頭,揀選竹筐裡的藥材,一邊挑一邊嗅。

“這些事讓小童去做就好,你是太醫了,一點架子都沒有怎麼成。”

謝非青只是點頭沒多說什麼,等把手裡頭那點藥挑完,他才坐下來,給阮千千倒茶。

阮千千急得不行,顧不上喝,直接問,“不用茶,你就說,他中的什麼毒?有解藥嗎?下次毒發在什麼時候?”

謝非青安撫她道,“毒發也要下個月滿月去了,望月銷魂散,我在師父那兒問過,也自己研製過解藥。此前在安親王府給皇上治腿,也已經在讓他試藥。”謝非青垂目。

阮千千登時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有用嗎?”

“望月銷魂散是可以剋制的……只是皇上現在中了別的毒,一時半會兒光切脈也判斷不出是中了什麼毒。加上他還沒有毒發,也無法判斷症狀。”

“毒發就完了!”阮千千一時坐都坐不住了,在屋裡來回走動,謝非青也不說話,等她平靜稍許才說,“師姐讓我替皇上請平安脈,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阮千千回頭看他一眼,額頭上冷汗涔涔,嘴脣略發白。

“我告訴你,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師父也不能說?”

“先別告訴師父,實在沒辦法再……離下個月中還有點時間。”

於是阮千千將兩個孩兒被人擄去的事情略過不說,只說是在白雲寺藥王仙露面了,警告她不可與皇甫倩爭寵,拿端木朝華的性命要挾她。

“她下的毒,與望月銷魂散互相牽制,只是下次望月銷魂散發作時,就會加劇發作,令端木朝華神志不清,被下毒之人操控。藥王仙的獨門□□,太醫請脈請不出來,要是端木朝華到時候真的成了傀儡……”阮千千深吸一口氣,只看謝非青一眼,他便心底裡明白了。

“朝中就要大亂。”

阮千千搖搖頭,“不會那麼快,藥王仙想讓皇甫倩生下太子,只是她是江湖人,不懂朝廷傾軋,這宮中到處都是耳目,我今晚來過你這兒,不到天亮,皇后就會知道,說不定晉王也會知道。只要晉王或是他的黨羽知道皇帝只是被藥物操縱的傀儡,立刻就能擁立新君。”

可這些都不是阮千千擔心的,她坐立不安地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搓着手,半晌才心思煩亂地說,“端木朝華本就是要傳位給晉王的,晉王得了天下也沒什麼。我只是擔心……”

“我明白了。”謝非青站起身,拍了拍阮千千的肩,這一時之間讓她心裡有了點譜。

“我相信你,一定能替他解毒,師弟,要儘快,有什麼需要的藥材立刻告訴我,我派人去找。你也不要出藥廬了,我會派幾個高手過來把守,他們隱於暗處,不會被人發覺。”

謝非青嗯了聲,阮千千離開前,他才忽然出聲問了她一句話。

“師姐,如果不是皇上中毒,你對皇后之位,會不會在乎?”

阮千千一愣,旋即笑道,“當然在乎。”

謝非青正不知在想什麼。

阮千千又道,“沒有女人會不在乎自己心愛之人的正妻之位。”

滿院子裡都是藥煮沸之後的苦味,謝非青在椅子裡坐下,也忘記要繼續碾藥,從一旁高聳的書帙中抽出一張信紙,上面是寶雲不甚好看的字。

她已於前日午後離宮,讓謝非青替她遮掩幾日。

最後八個字,讓謝非青即便此刻再看,仍覺十分沮喪。

她說,“江湖深遠,惟願不見。”

☆☆☆

只是區區風寒,端木朝華依舊上朝下朝,按時吃藥,除去每日困頓的時間比平日裡多,別的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於是在阮千千拿手試他額頭時一把抓住,將脣貼在她的掌心,弄得阮千千又急又羞,還有點惱,正把另一隻手食中二指屈起想打他,端木朝華卻眼睛一眨不眨地專注凝望她。

阮千千心頭一軟,聲也放得軟了,“你別鬧,讓我看看發燒沒。”

“沒有發燒,就是上朝這一會兒,就想你了。”

“……才分開了一個時辰。”

“唉,就想看着你,我讓宮侍把摺子搬來了。總歸你也是無聊……”

“誰說我無聊,我攢了千萬卷史書要看,沒空理你。”

說着阮千千就將一本風物誌丟在他眼前,端木朝華又抓住她沒來得及撤走的手,吻過她的指甲。

阮千千一時間啞口無言,“你是變成狗了麼這麼黏。”

“你想養只狗嗎?”

阮千千哭笑不得,這是哪兒跟哪兒,抽回手來把風物誌撿到自己面前,盤腿與端木朝華坐在一張席上,裝模作樣挺直腰,翻開書頁,慢條斯理道,“我這不是已經養了麼,一大兩小。”

話音沒落,端木朝華撲過來就在她鼻子上啃了口,阮千千怒目皺眉眼鼓起,正要說話,端木朝華按着膝坐回原處,目不轉睛看摺子,一本正經的臉卻忽然學了聲狗叫。

阮千千深吸一口氣……又聽見兩聲“汪汪”。

“狗王大人,饒了小的,小的一時失言。”

端木朝華瞟她一眼,硃筆在摺子上勾畫,無可奈何長嘆出一口氣,“那便今日入夜後,替爲夫捏捏肩,成日對着這麼多摺子,這肩膀早晚得廢……”

他話還沒說完,阮千千已乖覺地趴在他背後替他捏發酸的肩膀,端木朝華對着摺子,一時間眼眶都有點熱。

阮千千一個沒留神,被拉入他懷中,嗯嗯唔唔一陣,再被放開時,臉快趕上嘴巴紅了,仍舊替他捏肩,耳根子卻很燙。

端木朝華說,“等把江山坐穩了,咱們就換個地方坐。”

阮千千,“坐哪兒都不打緊,只要我們還在一張席上。”

方寸之間,唯餘墨香。

轉眼二月,宮中的梅花開了最後一波,端木朝華的風寒見天的好起來,身體一如從前,面色看着也是康健。阮千千不禁懷疑起來是自己多心,然而謝非青卻愁眉不展,直至二月初十,他纔對阮千千說出實話。

“不知道所中何毒,藥也不敢用得重了,怕只怕要是我開的藥都不管用,若是第一次毒發就中了招,到時候恐怕就難辦了。”

“什麼難辦?”

正說着話,從外頭傳進來花山公的聲音,阮千千與謝非青俱是一驚,回過神恭敬低頭道,“師父。”

花山公一個人,穿着身素衣,神情隨和,進來便坐下問他們,“怎麼回事?你們師姐弟兩個連日來總是關在一處嘀咕,有什麼事情是師父都不能知道的?”

阮千千正在爲難,謝非青乾脆不看花山公,直直盯着地面。

“千千?”花山公詢問地看向阮千千,她嘴脣囁嚅半晌,倒了杯茶端給花山公,“師父用茶。”

茶杯在花山公指尖裡打轉,他卻沒有喝,只是看着阮千千。

她爲難地蹙眉,嘴脣動了動,終是嘆了口氣,“本來這事不想讓師父知道……”

可看花山公已經聽到一半,若是不說,反倒不知要猜到何處去。謝非青的藥已經不抵事,她師父精通藥理,興許能有更好的方子。這麼一想,阮千千話裡也多了三分底氣,只把端木朝華怎麼中毒的像同謝非青說的那樣又說一遍。謝非青就在旁邊連連點頭,說着是是是,對對對。

阮千千說完,花山公才端起茶杯喝了口,擡眼問她,放下杯子,“這事你告訴皇上了嗎?”

阮千千爲難地搖頭,“宮中只有師弟知道,我誰也沒敢說。”

花山公袖起手,眉宇間若有所思,他想了會兒才說,“非青把你的脈案拿來我看看,明日我去給皇上請平安脈。”他朝阮千千道,“今晚你先告訴他,說我不放心他的身體,風寒初愈,怕會有什麼不妥,加上我對望月銷魂散有法子,免得端木朝華生疑。”

阮千千點頭應了,心底裡卻還是十分不安。端木朝華爲人心思細膩,加上夫妻二人默契已久,她還是怕自己的一點小心思會被端木朝華看出破綻來。但好在那天晚上端木朝華回到雲華殿已疲憊得很,只想快點睡覺。

阮千千就在他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湊到他耳畔跟他一說花山公要替他看看望月銷魂散的毒清了沒。

端木朝華懶得睜眼,讓阮千千趴在他的心口,含糊道,“嗯。”

“明日早朝後,師父就會過來請脈。”

“好。”

“朝華……”

“嗯?”端木朝華睜開眼看她。

阮千千與他視線一接觸就飛快避開,手指抓着他的褻衣,儘量抹平眉心褶皺,笑道,“沒事,我困了。”

“睡吧,難得他們兩個不在。”

“你就嫌棄了?”

“怎麼敢!”端木朝華咳嗽兩聲,“不過你最近照顧他們倆也太累了,還好今晚在乳母那兒就睡着了。”

“還說,再說我就過去陪孩子睡了。”

阮千千剛說完,手腕就被緊緊捉住了,端木朝華可憐巴巴地討好道,“別別別,好娘子,爲夫錯了。”

他那做低伏小的樣讓阮千千一時心頭的鬱結都隨着掩飾不住的笑煙消雲散了,將端木朝華抱着,頭貼着他的胸膛,她忍不住勾着他的頭髮在手上把玩,問他道,“這幾日朝中事情忙不忙?”

“還好,雪災已經過去,等開春下地播種,新一年糧食收上來,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不過現在還得先安撫着難民,這次雪災死了不少人,希望今年能是個豐收年。不過你沒種過地,肯定不懂。”

“誰說我沒種過?”

端木朝華稀奇地側過頭來看她。

阮千千嘴巴一撇低着頭依偎他,不服氣道,“我也插過秧苗。”

端木朝華揉着她的腦袋,雙臂將她攬着,輕聲說,“娘子,我們睏覺罷。”

“……”

端木朝華睡覺不老實,總要把阮千千的手抓着,起初攬在心口,攬着攬着變成了頭抵着頭,若是夜半醒來,迷糊不清的時候也會像狗似的到處嗅,嗅到她便安心地將人抱着親親頭髮,再心滿意足地睡去。

被窩裡很暖,似乎已是三月的陽春,其實春寒料峭,阮千千根本沒睡着,聽見端木朝華睡着了,她才從被子裡勉強抽出一隻手來,將端木朝華的手臂抱着,緊緊抱着,臉在他臂彎裡磨蹭,蹭着蹭着,端木朝華的袖子溼了。

只是夜深,端木朝華累得緊沒醒來,阮千千沒撐多久,也就靠着他睡着了。

24.真假王爺(1)36.紅日(1)102.奪子(3)94.禍國(4)8.千秋宴(1)3.花山派有花山公4.賣身做丫鬟83.做一回你18.花山公(3)51.失散3.花山派有花山公92.禍國(2)86.施捨6.花山(2)84.寶姑娘20.離歌(1)78.白雪紅梅86.施捨22.千里走單騎(1)35.疑竇(3)77.未雨綢繆9.千秋宴(2)14.鬥瓊花(1)30.蠱蟲(2)35.疑竇(3)96.殤魂(1)88.珠玉(1)106.皮相白骨27.藥人(1)17.花山公(2)49.毒發112.下獄(2)92.禍國(2)4.賣身做丫鬟18.花山公(3)78.白雪紅梅51.失散87.朝露(1)37.紅日(2)25.真假王爺(2)63.戲園子(下)18.花山公(3)72.斷頭42.說謊(2)33.疑竇(1)36.紅日(1)92.禍國(2)83.做一回你104.立後(2)74.寶雲50.機鋒66.不公8.千秋宴(1)92.禍國(2)41.說謊(1)84.寶姑娘7.花山(3)14.鬥瓊花(1)11.瓊花宴(1)108.好事74.寶雲5.花山(1)59.不虞14.鬥瓊花(1)16.花山公(1)92.禍國(2)23.千里走單騎(2)64.花開一夕114.毒(2)27.藥人(1)38.紅日(3)15.鬥瓊花(2)23.千里走單騎(2)61.一雙72.斷頭71.逼迫38.紅日(3)19.花山公(4)79.月兒彎彎97.殤魂(2)56.伊始12.瓊花宴(2)38.紅日(3)24.真假王爺(1)17.花山公(2)27.藥人(1)49.毒發52.小師弟93.禍國(3)110.風寒52.小師弟79.月兒彎彎99.進爵6.花山(2)70.欺騙61.一雙53.走着2.蛇大仙饒命92.禍國(2)
24.真假王爺(1)36.紅日(1)102.奪子(3)94.禍國(4)8.千秋宴(1)3.花山派有花山公4.賣身做丫鬟83.做一回你18.花山公(3)51.失散3.花山派有花山公92.禍國(2)86.施捨6.花山(2)84.寶姑娘20.離歌(1)78.白雪紅梅86.施捨22.千里走單騎(1)35.疑竇(3)77.未雨綢繆9.千秋宴(2)14.鬥瓊花(1)30.蠱蟲(2)35.疑竇(3)96.殤魂(1)88.珠玉(1)106.皮相白骨27.藥人(1)17.花山公(2)49.毒發112.下獄(2)92.禍國(2)4.賣身做丫鬟18.花山公(3)78.白雪紅梅51.失散87.朝露(1)37.紅日(2)25.真假王爺(2)63.戲園子(下)18.花山公(3)72.斷頭42.說謊(2)33.疑竇(1)36.紅日(1)92.禍國(2)83.做一回你104.立後(2)74.寶雲50.機鋒66.不公8.千秋宴(1)92.禍國(2)41.說謊(1)84.寶姑娘7.花山(3)14.鬥瓊花(1)11.瓊花宴(1)108.好事74.寶雲5.花山(1)59.不虞14.鬥瓊花(1)16.花山公(1)92.禍國(2)23.千里走單騎(2)64.花開一夕114.毒(2)27.藥人(1)38.紅日(3)15.鬥瓊花(2)23.千里走單騎(2)61.一雙72.斷頭71.逼迫38.紅日(3)19.花山公(4)79.月兒彎彎97.殤魂(2)56.伊始12.瓊花宴(2)38.紅日(3)24.真假王爺(1)17.花山公(2)27.藥人(1)49.毒發52.小師弟93.禍國(3)110.風寒52.小師弟79.月兒彎彎99.進爵6.花山(2)70.欺騙61.一雙53.走着2.蛇大仙饒命92.禍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