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9-04-17 16:03:52字數:9195
陳府辦七十大壽的當日,前來祝賀的賓客們的馬車幾乎把陳府正門前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門口接待的丫環們忙得幾乎腳不離地,但還是有些忙不過來,因爲今兒來的人實在太多了,來的賓客們送來的禮,都幾乎要把陳家那個小庫房給堆滿了。
二夫人一樣忙得團團轉,陳雲釵第一次沒有管那些流言蜚語,也出來幫着跟二夫人一道接待賓客和安排宴席的事情了。
所幸這次蓮心也來幫忙了,姜王妃更是直接送了四個得力的嬤嬤來,陳府就算忙,也沒亂了分寸,依舊是有條不紊的接待着。
陳言袖在院子裡,今兒她也是要出去的,只是要帶上面紗罷了。
“小姐,少夫人來了。”
丫環從外面進來,陳言袖轉頭就看到了蘿寧扶着丫環的手緩緩走了過來。
外面悶熱未散,蘿寧走這幾步,額頭已經是沁出了汗珠來,但她臉上白裡透紅很是健康,陳言袖看她沒有虛弱之裝,便也笑着站起了身來:“外頭悶熱,你怎麼還親自過來。”
“我總是躺着,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不然腰要要酸了。”蘿寧笑着走進來,陳言袖讓她坐在鋪了墊子的榻上,才叫人去拿了溫熱的水來,遞給她一杯,莞爾:“有才待你可還好?”
“嗯。”蘿寧有些羞澀的低下頭,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夫君很好。”
“有才以前風流浪蕩慣了,如今肯收心一門心思的守着你,倒也好。”陳言袖笑笑,蘿寧卻轉頭深深望着她,似乎想問什麼,想了想,又把話嚥了下去,道:“姑姑說,如意今天也會到,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後花園轉轉,我讓人種了好多的花。”
陳言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但也感激她沒有問出來。
兩人又坐了會兒,就聽人說胡清微來了。
“清微。”陳言袖笑起來,一轉身,就看到一個穿着鵝黃色廣袖華服的女子從外面小跑着進來了,看她臉蛋紅撲撲的不停的拿手扇着風,陳言袖忍不住笑出聲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沒規矩。”
胡清微看到她,眼眶一熱,又忙掩飾了下去,笑着跑到她跟前,倒了杯茶,又往裡頭放了些碎冰,才一口把茶悶了,而後才一邊喘息一邊道:“外頭了真熱,我從府裡出來又忘了喝水,剛進陳府的時候,就被一羣人圍着說話,口渴都不好意思說,如今剛脫身過來,你還笑話我。”
陳言袖珉脣淺笑着,剛要說外,外頭便聽得一陣小孩子的嬉笑聲還有嬤嬤不斷喊着‘哎喲喂’‘小祖宗’之類的聲音。
陳言袖詫異:“外面的難道是……”
“是,我家的兩個小調皮。”胡清微又是感慨又是滿足的說完,才朝外喊道:“雲屏,星河,還不進來!”
話落,簾子被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掀開,轉眼就看到了兩個生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接連出現在了眼前,一個穿着紅色繡花的小裙子,一個穿着紅色繡竹的長衫,一樣的個頭,同樣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臉,走起路來都是邁着一樣的步伐。
陳言袖就看着這兩個小胖墩搖啊搖啊的跑,幾步就跑到了胡清微跟前一把抱住了她,軟糯糯的喊孃親。
“見過你姨姨。”胡清微沒告訴他們陳言袖的名字,怕小孩子不懂事出去說漏了嘴。
梳着小發髻的星河擡頭看着陳言袖,立即咧開嘴笑嘻嘻的喊:“姨姨。”
梳着兩圓鼓鼓圓髻的雲屏也立即跟着喊了一聲,亦步亦趨,甚是好玩。
蘿寧在一旁去瞧着,心都化了:“姜夫人,你真是幸福,有一對這麼可愛的孩子。”
“幸福……”胡清微輕輕咳了一聲,還沒說話,兩個小鬼頭就開始滿屋子追着跑了。孩子的天性使然,但這兩個孩子卻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們天生力大無比,而且精力無窮,重要的是自小就跟他們爹一樣,聰明的厲害。
陳言袖倒是不介意:“正好屋子裡冷清,有他們在這兒熱鬧熱鬧也挺好的。”
“家裡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吧。”胡清微緊張問她。
陳言袖笑笑,指着前頭一個做擺件的插屏,笑道:“就那個還能值點錢。”
剛說完,就見星河抱着肉嘟嘟的雲屏艱難的爬上了凳子,雲屏站穩後又把星河拉上了凳子,兩人都上去以後,還似模似樣的拍拍衣裳上的灰塵,便伸出了那胖嘟嘟的手去拿拿插屏了。
胡清微看到,當即起身要攔,陳言袖卻是笑着攔下她:“不妨事。”
“可是……”
“插屏再貴我也用不上,給他們當玩意兒也好,不過這插屏的底座是翡翠玉石的,他們應該搬不動……”陳言袖話未說完,就見雲屏和星河一人一隻手齊心合力的抓起了這大人單手拿起來都覺得沉的插屏。
胡清微要上前揍孩子,陳言袖樂得把她攔了下來:“果真是親生的,無妨,由着他們玩吧。”
話落,雲屏和星河兩人又不緊不慢的將插屏放在了他們所站的凳子上,然後星河轉過身趴在凳子上,撅起小屁屁便一扭一扭十分謹慎的爬了下來。
兩個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叫蘿寧和陳言袖看得目不轉睛。
胡清微直嘆氣:“他們不知摔了他們祖父祖母多少物件兒了,但這倒好,他們祖父祖母還越摔越開心了,讓他們爹知道了,又是一頓罰。”
“小孩子小時候調皮些挺好的。”陳言袖不由想起村子裡的孩子,春花和二牛也是這樣渾身的精力使不完。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想起。
胡清微激動的站了起來:“是如意!”說完,她快步就走了過去,到了,卻發現只是府裡的丫環。
“姜夫人,少夫人,二夫人說請二位去前頭呢,皇上封賞的聖旨來了。”丫環笑道。
胡清微見不是魏如意,有些失望。
陳言袖笑道:“不如你們先過去,孩子就讓他們在這兒玩吧,一會兒你們再來接。”
“也好。”胡清微正愁這兩個小傢伙去前頭要摔壞什麼好東西,反正這兒言袖會功夫,要看住他們也很容易,走時胡清微還跟陳言袖道:“這兩孩子平日摔摔打打慣了,皮實的很,他們要是調皮,你不必慣着。”
陳言袖看她滿臉都透着母愛的樣子,也笑着應下,不過打倒是不會打的。
等胡清微和蘿寧出去了,胡清微便去裡間拿了一套小時候她玩過的玩具來,撥浪鼓和搖鈴,還有簡單的能動的小風車和一些木頭刻的小刀小劍。
雲屏和星河都能說些簡單的話了,陳言袖就把他們抱上榻,跟他們把玩具翻開了一起玩。
烈染來時,就只看到陳言袖臉上的笑容。
他敲了敲門框。
因爲門簾是紗布的,所以陳言袖一回頭,就看清了是他。
烈染看到她轉過頭時滿眼的錯愕,淺淺一笑:“我是來見老朋友的,老朋友要是不嫌棄,我可否進來?”
聽他只說是‘老朋友’,陳言袖的心裡微微輕了一下:“請進。”
烈染這才走了進來,他剛來,星河便搖搖晃晃爬着站起來伸出手要他抱。
烈染微微愣了下,還是伸出了手來,星河順勢爬上去,圈着他的脖子,悄悄道:“尿尿……”
烈染眨眨眼,陳言袖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烈染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來,抱住星河便道:“行,我帶你去,爺們方便的事兒,就得爺們帶着是不是?”
“嗯。”星河乖巧的點了點頭,只是不等烈染帶着他出去找到廁所,他就先暢快了。
陳言袖正跟雲屏玩着,就嗅到空氣裡傳來一絲異味,轉頭,便看到烈染提着呵呵直笑卻光着屁股的星河回來了,至於烈染自己,素錦的長衫已經畫上了地圖。
陳言袖又是一怔,烈染看了看,感慨一聲:“時隔兩年,我想着再一次見你,怎麼也要讓你看看英俊儒雅的我,沒想到又叫你看笑話了。”說完,將星河放在塌上,想順手去脫外袍,但又想到什麼,頓了頓,道:“你這兒可有多餘的衣裳?”
“我的衣裳你也未必穿得。”陳言袖看他坦坦蕩蕩的,心裡也覺得鬆快了起來,起身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拿有才的衣服給你。”
說完,陳言袖繫上面紗便出去了。
烈染看她離開,淺笑,得意的跟光着屁股玩得開心的星河道:“今兒算你是幫我,這份恩情兄弟我記下了。”
星河大眼睛眨巴眨巴,沒明白他說什麼,但是知道這個叔叔很好玩,拉着他就開始玩騎大馬的遊戲了。
現在陳府的人都在前院,所以陳言袖倒不擔心有人會發現她。
她很快去陳有才的院子裡拿了一套他的衣裳,便要往回去,卻在轉過垂花門的那條廊橋上,看到了她這輩子都不敢想起的人。他穿着侍衛的衣裳,帶着半張面具,憔悴了,眼神卻變得更加的銳利和堅定。
姜宴同樣也認出了她,雖然她繫着面紗,可她的身影一出現,他就能認得出來,畢竟在無數個夢裡,她都曾出現。
可即便相見了,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這樣默默看着對方,直到陳言袖覺得眼眶酸澀,才終於先一步提步往前走去。
“你……還好嗎?”
在陳言袖要經過姜宴身邊時,姜宴終於開口,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帶着些許的顫抖和小心翼翼,那份謹慎,彷彿一開口,面前的人就要化作煙塵消失了一般。
陳言袖腳步微微停住,想開口,卻發現已經無話可說。
說什麼好呢?
告訴他,這兩年來,她總還是會想起他?還是告訴他,她永遠也不會再跟他回到那金絲籠裡去?
哪一句,陳言袖都不想說。
“還好。”她輕輕的回。
姜宴聽到她的聲音,佈滿血絲的眼裡溢出溼潤,終是一笑:“那就好。”
話落,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
陳言袖明白,姜宴不可能放下萬里河山只爲了她,她也不可能放棄自由去爲他到金絲籠裡勾心鬥角。
所以話落之後,便是沉默,誰也不願意先邁開這一步。
直到烈染抱着雲屏和星河找過來。
烈染知道,姜宴今天一定會出現的,所以他來,也不是爲了再拆散他們,否則在一開始他就不會讓陳言袖出來了,他來,只是在他們都無法做決定的時候,幫他們一把。
“兩個小鬼說肚子餓了,廚房在哪兒?”
烈染遠遠站着,問陳言袖,仿似沒看到姜宴一般。
陳言袖目光動了動,一陣清風吹來,到底是將她的沉默打散了。
“我也餓了。”陳言袖迎着風,邁出了第一步。
姜宴似乎不受控制的轉過身,卻只看到她離開的背影。
姜宴想要追上去,走到半路,腳步又停了下來,走走停停,不肯死心,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死心,他只是想,死心的晚一些。
“他還跟着。”烈染抱着兩個沉甸甸的孩子,跟走在一側明顯眼含淚光的陳言袖道。
“嗯。”
陳言袖沒說話,她怕她一開口,會說出令她永遠後悔的話來。
烈染看出她的剋制,也終於明白,自己在她心裡,到底差了姜宴一籌,即便他能做到連姜宴也做不到的事。
“對了,我現在將部落交出去了,想在北燕好好遊歷一番,你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去處?”烈染笑着問她。
陳言袖有些詫異,看了看身旁的他,笑起來:“烈染,你何必如此,我不值得……”
“值得什麼?我是要去遊歷,又沒有要跟着你。”烈染說完,還逗雲屏和星河:“你們兩個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遊歷?”
雲屏巴巴的看着星河,星河嘿嘿一笑,抓着烈染笑眯眯道:“我想拉臭臭……”
烈染聞言,還不等陳言袖反過來,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雲屏扔到了陳言袖懷裡,便把星河提得老遠的飛快跑了。
雲屏咯咯笑得不行,陳言袖看着手忙腳亂的烈染,也終是笑了起來。
姜宴看到前面亂作一團卻格外和諧的幾人,不自覺跟上去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皇上。”
蘭宇從暗處走來,看着他渾身都緊繃着的樣子,有些擔心。
姜宴卻沒有說什麼,只搖搖頭:“朕沒事。”
“國師回來了,此刻正從側門入府。”蘭宇道。
“知道了。”姜宴最後看了眼笑着的陳言袖,暖風揚起她的青絲和她的面紗,讓她美好的一如初見的模樣。
想起初見時,兩人差點打起來,姜宴也笑起來,終是轉身而去。
天長海闊,願你百歲無憂,平安喜樂,我獨享這萬里山河,孤獨終老。
見到姜宴,在樓衍和魏如意的預料當中。
姜宴已經成長爲一個獨當一面的皇帝早已褪去了當年少年稚嫩,眼底充滿堅毅。
姜宴看到沒什麼改變的魏如意,彷彿她還是昨日那個強行要送樓衍荷包的少女,而樓衍,神色間沒了那份冷漠,雖然依舊眉眼間依舊含着淡淡的清冷,氣勢依舊是那樣的強大,可可以看得到,他的目光是柔和的。
四目相對間,沒有說話,雙方已是會意的淺淺笑了起來,猶如當年那三個年少時最真心的朋友。
姜宴很快上了馬車,走時,看着樓衍和魏如意,笑:“在京城留多久?”
“一陣子。”樓衍回。
姜宴笑得開心:“那好,明日就入宮來,喝酒下棋吟詩釣魚,明兒要來個痛快。”
樓衍望着他,嘴角揚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好。”
說完,姜宴便放下車簾,叫人駕着馬車走了。
走的時候,車簾飛起,魏如意看到了他滿臉笑容卻滿臉眼淚的模樣。
“他還是沒放下。”魏如意輕嘆。
“一輩子也放不下了,但他能看開。”樓衍說完,看了眼扶着圓圓的大肚子滿頭是汗的魏如意,上前扶住她的腰,替她撐着遮陽的傘,柔聲道:“我們進去吧。”
說完,一旁站着的幾乎翻版樓衍的穿着白紅相間的錦衣的男童立即上前站在門檻的地方,衝魏如意溫柔道:“孃親,門檻很高,要小心哦。”
“嗯。”魏如意看着兒子,笑眯眯的。
進了門,幾乎不需要旁人伺候,一個樓衍,一個念念,已經服侍的很周到了。
魏如意來陳言袖院子時,陳言袖跟烈染剛回來,星河又光着屁股了,雲屏則是忽閃忽閃着大眼睛跟陳言袖玩,直到進院子裡看到神色淡淡舉止優雅的念念,不怎麼說話的她立即從陳言袖的懷裡掙扎了出來,幾步跑到念念跟前想抓他的衣裳,誰知念念一個閃身,人已經到了另一邊去了。
雲屏眨巴眨巴眼,又朝另一邊追去,念念又是一個閃身,雲屏又撲了個空!
念念本以爲她這次要哭了,畢竟平素那些喜歡追着他的小姑娘們被他這樣躲了幾次後一定會哇哇大哭的。
但云屏非但沒哭,還提起了裙子,鉚足了勁的架勢,一個餓狼捕食的朝他撲來。
念念稍微遲疑了一下,就被她抓了個正着,這才聽她忽閃着大眼睛拉着他笑嘻嘻道:“我抓到你啦,哥哥,跟我一起玩吧……”
念念朝魏如意看了眼,魏如意瞧見這龍鳳胎,一眼便認出是胡清微的孩子,笑嘻嘻道:“去玩兒吧。”
“我不想玩,我想看書。”念念拒絕。
雲屏沒有絲毫傷心的道:“我也看書。”
“你識字嗎?”念念反問,雲屏一愣,搖搖頭。
念念看她這模樣,扭頭便往屋裡去,雲屏不知該追上去還是不追的好,躑躅在原地委屈的抿着脣,大大的眼裡蓄滿了一包淚。
就在陳言袖打算安慰之時,就見念念從她屋裡拿了本書出來,還皺皺眉,才道:“這裡書太少沒有簡單的,下次我再教你,現在我念書給你聽。”
陳言袖聞言,覺得自己心坎兒都是甜的。
雲屏聞言,也一下子雀躍了起來,軟糯糯的跟上去叫哥哥,念念只擡頭看魏如意:“孃親,我帶她去念書,孃親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嗎?”
聽到這話,陳言袖詫異的說不出話,到底念念是小孩,還是魏如意是小孩呢。
魏如意笑彎了眼睛,愉快的點頭;“你不必管孃親,自己玩兒去。”
“我也要玩,妹妹你怎麼不跟我玩了……”星河瞧見一直跟自己形影不離的妹妹竟然不搭理自己了,鬧起來,烈染一巴掌拍他屁股上:“誰讓你褲子都不穿。”說完,還特意抱出來晃了晃,看得陳言袖都忍不住瞪他一眼,才接過星河去屋裡找胡清微留下的備用的衣裳了。
進到屋裡,樓衍跟烈染坐在外間,魏如意則跟陳言袖去了裡間說話。
其實兩年間,魏如意去看過陳言袖,只是沒叫她發現罷了。
“姐姐往後怎麼打算的?”魏如意不似蘿寧她們要顧及那麼多,直接就問了出來。
“還跟以前一樣。”陳言袖跟她說了那個村子,說了春花和二牛,說了待她好的村民們,說起來時,眼底都是有光的。
魏如意聽罷,笑起來:“姐姐覺得開心便好,陳府的事情暫時不用擔心,此番我跟衍哥哥會暫時在京城住一段時間。”
“等孩子出生嗎?”陳言袖笑看着她的肚子,拉着她的手不願意鬆開。
魏如意笑着點點頭,又看着情路坎坷的她,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些:“姐姐不必擔心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都在你身邊。”
說到‘永遠’二字,陳言袖心底的情緒才終於宣泄而出。永遠,多麼美好的兩個字。
“怎麼還哭上了?”
二夫人的聲音傳來,魏如意擡頭就看到了孃親和二夫人一同而來。
陳言袖轉過身來,還不及說話,二夫人就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哽咽不已:“哭什麼啊傻孩子。”
話落,陳言袖卻哭得更不能自己了,回來這幾天,她的情緒一直壓制着剋制着,就怕陳家的人擔心,可這會兒眼淚一旦被惹出來,怎麼也停不下了。
“老太爺來了!”
外面有人傳來話,轉眼,便見陳老太爺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來了,不過這些人,都是魏如意認識的人。
跟蓮心攜手而來的二哥魏祁章,牽着小寶越發成熟了的三姐魏輕水,哭得不能自己的胡清微夫婦,被樑嬌嬌小郡主挽着胳膊死死拉着的赫連吉祥,就連趙霽也來了,不過此番他來,身邊還跟着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魏如意聽樓衍說過,當初他在大齊忽然不見,就是去追這個姑娘去了。
“老太爺,宴席擺在長壽廳,其他賓客們都在外面就席了,大家也過去吧。”
木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樓衍看到過來行禮的莫飄,起了身來。
莫飄上前笑道:“想不到還能見到大人。”
“這幾年可還好?”樓衍問他。
莫飄的下巴已經蓄上鬍子,笑起來鬍子都顫動着:“很好,木英是我見過最賢惠的女子。”
樑嬌嬌耳朵尖,聽完,掐了一把赫連吉祥,赫連吉祥忙補充道:“我家夫人也一樣賢惠。”
魏祁章聞言,也跟着笑了起來,看了眼身旁今兒忙活了一天的蓮心,溫柔的朝她笑,蓮心只羞澀的低下了頭。
胡清微沒管小姜公子,擠到魏如意身邊,抽噎着拉着她:“這次你可不能說走就走了。”
“不走。”魏如意應下,替她擦去眼淚,順帶替她把了下脈,這不把還好,一把嚇一跳:“姐姐也有身孕了!”
“不會吧……”胡清微想起家裡兩個鬧翻天的傢伙,喉嚨都梗了一下。
“還是雙胎!”魏如意一本正經的嚇唬她。
胡清微已經臉色發白了,魏如意看她這般,才忙笑道:“沒有我騙你的。”
胡清微趕忙鬆了口氣:“那就好。”
“月份這麼小,我還看不出懷了一個還是兩個。”魏如意補充,胡清微的心又提了起來,如此幾次,知道魏如意故意逗她,氣得小臉通紅:“等你留在京城這段日子,我定要天天來煩你!”
魏如意笑得眉眼萬萬,瞧見最後纔來的陳有才和蘿寧,看着陳有才雖然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待蘿寧格外的熱切,卻也看得出來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小心護着的那份溫柔,就連沒個正形的有才哥哥都沉穩了啊,時間可真是良藥。
“都回來了就好。”老太爺感慨的看着一屋子的人,從未像今天這般開心過。
“外祖父……”
魏如意要上前行禮,被老太爺攔下,陳雲釵也上前扶住他,笑:“既然回來了就好,飯菜都要涼了,我們先出去吧,不然餓着老太爺,就是你們的罪過了。”
樓衍從外間進來,拉着念念一起,端端正正給老太爺行了禮賀了壽。
老太爺看着他,只是笑眯眯的,當年沒看錯人,如今看着他,就越發的滿意。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外走,沒人知道人羣裡有魏如意樓衍和陳言袖這個曾經的靜妃,而知道的人,都默默守住了這個秘密。
下午的烈日也躲進了雲層裡,等無不感慨的吃完了壽宴,陳老太爺即便睏倦了,都不肯去休息,拉着滿滿一屋子的人坐着。
雲屏跟着念念跑,星河撅着嘴拉着烈染陪他玩,烈染便也一心一席的陪他滿院子的翻石頭找螞蟻去了。
魏輕水的孩子小寶如今也三四歲了,但性格內斂又害羞,瞧見滿屋子的人不敢出聲,更不敢出去玩。
魏輕水便帶着他在角落裡坐着,也不說話,只默默的聽,直到念念走過來。
“我們想出去擡一個花盆,但我們兩個人搬不動,你能幫我們嗎?”
魏輕水訝異的看着念念,又轉頭朝魏如意看過去,見她正朝自己笑,魏輕水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其實這幾年她心裡一直懷着愧疚,當初那些傷人的話,她不該說出口的。
“姨姨,我能帶小寶哥哥出去嗎?”
念念忽然叫她。
魏輕水聽她這樣叫自己,知道必是魏如意教的,她仍舊還是選擇原諒了自己麼?
魏如意忍住酸澀,又看了眼滿眼期待卻滿是膽怯的小寶,點了點頭。
孩子們出去,屋子裡的大人們說話就肆無忌憚了起來,趙霽湊到樓衍說着生孩子的事,赫連吉祥則是悄悄繞到了陳雲釵身邊,遞給了她一個平安福:“老頭讓我送來的,說不論如何,要親自交給您。”
陳雲釵望着這平安福,淡笑着收下了。
赫連吉祥接着笑道:“過兩個月,正好秋高氣爽,老頭說慈雲寺後山會開成片的花,夫人有時間,不如攜家人去走走。”
陳雲釵不知想到了什麼,看着真誠的赫連吉祥,淡淡一笑:“府裡的花便夠看了。”
赫連吉祥望着似乎早已參透這段過往的她,也是由衷的欽佩,行了禮,便退下了。
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便黑了下來。
“放煙火啦!”
木英和抱着孩子這會兒纔跟阿藏趕來的知雨在外面高興的喊出聲來,魏如意喜上眉梢,還不等樓衍起身,就跟胡清微一起拉着陳言袖和蓮心跑出去了,本來也想拉蘿寧的,結果被陳有才一巴掌拍開了,樑嬌嬌也不管赫連吉祥,興奮的蹦着出去了。
魏如意嘻嘻的笑,隨後陳定陳堅也扶着陳老太爺出去了。
魏祁章朝樓衍看了眼,相視而笑,大男人們齊齊走了出去,護在一羣樂得跟小孩子似的姑娘們身後。
剛好幾聲鳴響之後,漆黑的天空炸開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將天空都映照的發光。
不遠處,念念淡淡看着跑的氣喘吁吁臉蛋紅紅的雲屏,糾正道:“背錯了,我方纔教你的,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的?”雲屏委屈屈的看着他:“念念哥哥,我忘了,你再教教我嘛。”
念念看了她一眼,無奈,這才走到她跟前,將方纔教她背的詩重複了一遍。
“千金難求珍寶,家和易得歡笑
人生自是有情癡,原做雙飛鳥
情兩難分付,是一絲煩惱
驀然回首神仙地,還道人間好。”
熱鬧煙火的間隙,衆人聽到念念的聲音,均是相視而笑。
兩個月後的某天,魏如意還在跟蘿寧傳授養兒經驗,忽然覺得某處一熱,而後整個陳家便又熱鬧了起來。
下午,陳家傳出喜訊,陳家再添外孫女一枚。
陳言袖是在看過小外甥女之後,才策馬離開的,她答應過春花和二牛要回去的,而且京城這個是非地,她也不宜久留,當然,她離開是在陳定辦過和鐵將軍的婚禮之後才走的。
她想,說不定隔年她爹還能給她添一個可愛的弟弟或妹妹。
策馬三百里,秋風蕭索處,陳言袖下馬在路旁麪館叫了一碗陽春麪。
“姑娘,一個人呢?”麪館老闆開開心心的端來麪條,笑着道。
陳言袖剛要應話,隔壁桌便傳來一道男聲:“老闆,來碗陽春麪!”
老闆一愣,瞧着面前這面容俊美明顯尾隨這姑娘而來的高大男人,還悄悄問陳言袖:“姑娘,要不要替你報官?”
“報官?”烈染滿頭問號:“老闆,我就是要碗麪,又不搶你的店,你憑什麼報官?”
老闆嚇得不行:“我我我……”
“誰欺負我爹!”
正在老闆嚇得不行之時,一個身形瘦高面容白皙卷着衣袖的拿着大勺的男人就衝出來了,雖然很是瘦弱,但看白皙好看的臉上卻滿是一副要決鬥的怒氣。
看到他,陳言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怎麼是你!”
拿勺子的男人皺皺眉,護着他爹才望着陳言袖:“姑娘認識我?”
麪館老闆見狀,忙笑道:“爹沒事,你先進去忙活吧。”
“但是……”
“放心吧,這位客官跟這位姑娘是認識的吧。”麪館老闆算看出來了,笑着道。
陳言袖點點頭,但還是不放心的看了眼這瘦弱男人。
待他進去了,麪館老闆才慈和的問陳言袖:“姑娘是不是認識我家福來?”
“他叫福來?”陳言袖更是不解,烈染看她這幅警惕的樣子,手也摁在了腰間的刀上。
麪館老闆提起來,一陣感激的笑:“我不知道他原本叫什麼,這是我給他取的名字。他本是我在一次從鎮上回來的路上撿的,撿來的時候,腰上有傷,不過已經被人上好藥了,看起來是故意有人放在那兒的,隨身放着的,還有幾百兩銀票。不過自他醒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他有沒有對血有奇怪的反應?”陳言袖問他。
老闆想了想,笑着搖頭:“福來很乖,又懂事,雖然什麼都不會,但很聰明,我教他煮麪,他很快就能煮的很好了,最近我還想着給他娶一房懂事的媳婦兒呢。”
陳言袖聽罷,再看看裡頭不時探頭出來看看的人,想了想,沒再追究。
“姑娘,福來這孩子的家人……”麪館老闆有些糾結,他孤寡一人,有了福來後,他才覺得像是有了個家,可若是他的家人正在找他的話,他也只能送回去。
“他沒家人了,以後您就是他的家人。”陳言袖笑罷,吃了面,付了錢,沒再刻意跟福來接觸,牽着馬就慢慢往前走了。
烈染也牽着馬跟上,陳言袖瞥他:“你不是要去遊歷北燕?”
“是啊,現在只是正好跟姑娘順路罷了。”烈染笑。
“隨你。”陳言袖懶得再跟他多說,走了一陣,便翻身上馬快速走了。
烈染不急不忙的跟上,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北燕能多大啊,他遊歷來遊歷去,一年總要遇見她百八十回,這也很正常,對吧!
番外 平王殿下 (1) 每週贈幣
四月的某天。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廊檐下,三兩個侍女聚在一起討論着這連綿下起來的大雨,“都下了兩個月了,衣裳都幹不了。”
“可不是,就因爲這連綿的陰雨,殿下才從塞外回來,就染了風寒了,如今還沒醒呢。”
“不過你們聽說沒,殿下好似看上塞外一個部落的女兒,說是要迎娶爲妃呢。”
“真的啊!”
丫環們一聽居然還有這消息,興奮起來,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絲毫沒察覺此刻本該躺在牀上因爲高燒而沉睡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姜郯先是看了眼這屋子,全新的紅木傢俱,簾帳旁還掛着他從塞外回來後便一直帶在身上的香囊。
可是,這個香囊不是在當初出家的時候,他就跟嫺兒的衣裳一起埋了嗎,怎麼還在這裡,而且看起來這麼新?
難道……
姜郯猛地坐起身來,卻因爲頭暈又重重跌了下去,頭撞在牀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原本守着他但卻昏昏欲睡的嬤嬤立即驚醒了,看他醒來,立即高興的輕呼起來:“平王殿下,你終於醒了!”
“嬤嬤……”姜郯這次真的確信,他也跟魏如意一般,重生了!
姜郯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如今的感受,就像是大難不死後的興奮,但更多的,是能挽回一切的希望!
嬤嬤們和外面的侍女全部涌入了進來,但姜郯已經聽不進去她們說什麼,他只知道,他成功了,他不會再失去嫺兒了。
但沒多久,就聽到外面一陣行禮的聲音。
“皇兒,你可好些了?”
關懷的聲音傳來,姜郯的臉色猛地一青,但他忍住了。
他轉頭,看着如今剛邁入中年還年輕英俊的父皇,緊握的手終於鬆開,輕笑:“父皇。”
“此番多虧你擊退抵扣,父皇卻沒顧及到你太過疲累,竟然招你入京,實在是父皇之過!”皇帝一臉歉疚。
這話跟前世一模一樣,姜郯以前不懂,以爲父皇是真的疼愛他,現在聽來,這樣急招他回京,其實是怕手握重病的他起別的心思吧。
姜郯淡淡一笑:“不關父皇的事,不過此番能擊退敵寇也不是兒臣一人的功勞,此番汝南王和幾位將軍都勞苦功高。”
皇帝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謙虛,但很滿意的笑了起來。
“父皇打算嘉賞你,本來想賜你金銀財寶,但你素來不在乎這些,不如你想想你要什麼,父皇都賜給你,就是太子之位都可以。”皇帝道。
姜郯聽到太子之位時,面色絲毫未變,只笑道:“兒臣的確有一個想法。”
話落,皇帝眼底的光芒都黯淡了些,笑道:“哦,什麼想法,說來聽聽,若是父皇能辦到的,父皇一定幫你。”
姜郯掙扎着從牀上起了身來,雖然頭暈,但還是忍住了,穩穩的跪在皇帝跟前,鄭重道:“如今北燕已經平定,父皇身邊也有不少能臣相輔佐,兒臣想請父皇答應兒臣,卸下軍權,讓兒臣能逍遙遊歷四方。”
話落,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平王這是說的什麼話,現在衆多皇子裡,只有他最爲出衆,雖然才二十五六歲,但在軍營裡可謂極少有人能與之匹敵了,可以說無數人都認定了他就是太子,可他如今卻說要做一個無權的閒散王爺?
皇帝愣了下,才微微擰起眉頭來:“皇兒,你怎麼這樣說,是不是想要別的,不好意思說出口?”
姜郯聞言,心底自嘲,以前竟是一點也未察覺父皇的多疑,如今看來,他這個性格可並不是因爲老了纔有的。
姜郯跪伏在地:“兒臣心意已決,還請父皇成全。”只有這樣,他才能去求娶嫺兒,父皇纔不會因此而忌憚凌家,還妄圖滅了凌家族人只爲了那虛無縹緲的黑曜軍!
“混賬,你這是被什麼人蠱惑了不成,軍權既然給了你,豈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我看你是志得意滿,把權力也當兒戲了!”
皇帝忽然勃然大怒。
屋子裡的人全部嚇得跪了下來,平王神色淡淡,他現在不同意,多半也是抹不下面子吧,到底自己生母早逝,他自詡親自把自己拉扯大。
“請父皇成全……”
“夠了,我看你腦子還不清醒,你再在家裡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朕再封賞於你!”說完,皇帝微微一頓,側身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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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你在擊退敵軍的途中,被一個淩氏部落所救。”
姜郯怔住,立即擡頭,便聽皇帝道:“這淩氏聽聞有一獨女,也是她救了你一命,我北燕不是知恩不報之輩,如今你既然還無王妃,朕便想不如讓她做你的王妃。”
“父皇!”
姜郯看事情居然朝着這個方向發展,嚇了一跳,皇帝卻只皺眉:“你不願意,朕聽隨軍的將士說,你好像很喜歡她,叫凌嫺是吧,你在王府安心養病,求婚的書函朕會讓人替你送去凌族。”說完,不等姜郯再開口,便直接離開了。
姜郯想要起身追上,奈何此時身體太弱,他纔剛剛站起來追了幾步,屋外寒風一急,他便直接暈了過去。
又是半個月過去,姜郯的身體才終於好了起來。
但這半個月的時間,他漸漸的想清楚了,與其去苦苦哀求多疑善變的父皇,不如想別的方法。
這日一早,他就出門了。
雨已經停了下來,熱鬧的京城街市上,人羣熙熙攘攘。
休養的時間,姜郯拒絕了一切要來探望他的人,因爲他誰也不想見,他只想帶着嫺兒和凌家逃離這次災難,皇位他根本不在乎。
就在他準備入宮的路上,忽然馬車猛地一停。
簾子晃動間,就見馬車前竟然是跑過去兩個十分狼狽的男人,而這兩男人身後,一個梳着兩個圓圓的髮髻穿着胭脂紅裙子的小姑娘由人抱着怒氣衝衝的在追這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看起來,似乎還被揍過,但這小姑娘雖然一臉的怒氣,但粉雕玉琢的模樣還是很可愛。
看到她,姜郯隱約覺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乾脆叫人停了馬車,再看,那小姑娘和她帶着的下人已經將那兩個狼狽的男人圍了起來。
而後便聽那小姑娘奶聲奶氣的道:“下次還拐不拐人賣了?”
“不拐了不拐了,姑奶奶饒了我們吧……”
兩個男人哭着求饒,但小姑娘還是氣不過,叫奶孃將她放了下來,走到這兩個兩人身邊,也不管旁邊是不是有人圍過來開始指指點點了,只我行我素的走到這兩男人旁邊,一人踹了一腳:“哼!”
踹完,便叫奶孃重新把她抱起,指着不遠處賣糕點的店子去了,這兩個人也被捆她的下人打得鼻青臉腫扭送去官府了。
等她走後,旁人才議論起來:“哎喲,多好看的孩子,怎麼這麼點大年級就這麼刁蠻。”
“你不知道啊,她可是武寧侯府的千斤小姐魏如意啊,出了名的刁蠻!”有人回道。
“嘖嘖嘖,這麼小就這樣,往後那還能嫁的出去?”
“嘿嘿,就算能嫁,怕也嫁不到什麼好男人哦。”
一羣人嚼着舌根一臉壞笑的議論着散開了,人羣散開,就見一個白衣少年面容淡漠的經過了,看他步伐矯健背脊挺直渾身散發着氣勢的模樣,一看便知道是個練家子。
姜郯錯愕的看着白衣少年跟大口吃着糕點吃得那肉嘟嘟的臉上都沾滿了渣的小女孩,這不是……樓衍跟魏如意嗎!
“殿下,您怎麼了?”小廝看姜郯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忙問道。
姜郯沒理小廝,跳下馬車就飛快跑到了魏如意的跟前。
魏如意正吧唧咬糖糕呢,轉眼看到一個大男人跑到自己跟前巴巴望着她,頓了頓,肉呼呼的小手將美味的糖糕藏在了奶孃懷裡,瞪他:“爹爹說了,想吃要自己買,不能跟人要。”
姜郯看着她黑葡萄似的眼睛還帶着那股子的狡黠,忽然有一陣恍惚。
魏如意看他奇怪的很,扯了扯娘娘的衣襟,糯糯道:“我們走吧,我還要去見孃親呢。”
“好,小姐。”奶孃捧着珍珠般捧着她,剛結完賬,回身就看到了姜郯,愣住,趕忙要行禮,卻被姜郯攔住了。
“你叫魏如意呀。”姜郯笑看着魏如意。
魏如意撇撇小嘴:“我不叫魏如意,你叫魏如意呀。我娘說了,不要跟不懷好意的人搭話。”說完,小臉一撇,抓出藏在奶孃衣襟裡的糖糕吧唧一下全塞嘴裡,半點也不給姜郯留。
姜郯看着她,忽然所有的不開心和擔憂都沒有了,她一個小姑娘也能走過重重難關,自己一個大男人有什麼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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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罷,姜郯拿出一個荷包來,給魏如意:“這個東西送給你,但你要答應我,除了你,你不能給任何人看,包括你父母。”
魏如意不想要,姜郯便道:“有便宜不撿是傻瓜,小如意,你是不是傻瓜?”他想,以現在魏信對她的寵愛程度,絕對不會去打開她這個荷包。而且誰會想到,他會將真正能調令十萬兵馬的虎符給她呢?
姜郯看魏如意接了過去,才笑着離開了。
走了一段,聽到魏如意衝他喊:“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姜郯腳步停了停,沒有回頭,他這輩子,不必在她生命裡留下名字了。
他想,這一世的魏如意一定會走的容易些吧,遇上樓衍,沒那麼多阻礙的完成他們所想的事。
剛入宮,姜郯就看到已經進宮的凌嫺了。
他的嫺兒,如今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眉目透着英氣,眼底卻是溫柔。
甬道里,凌嫺看到剛入宮的他,也是腳步一停,而後才笑了起來,羞澀的垂下眼眸行了禮:“見過平王殿下。”
“嫺兒。”
姜郯情不自禁的喊出聲,凌嫺聞言,臉又是一紅,自上次救他之後,她們還保持着客氣的關係呢。
姜郯卻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如今既要娶她,也要護她和她族人平安!
姜郯走近,宮人們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殿下可還好,聽聞殿下病了,我和父親都很擔心……”
“嫺兒。”姜郯望着她,喉嚨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凌嫺察覺到不對勁,擡頭纔看到他眼裡的淚,嚇了一跳:“殿下,您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到要娶你,覺得真好。”姜郯說完,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旁道:“今晚入夜之後,你立即跟你族人出京城,有多遠走多遠。”
凌嫺方纔還雀躍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她不解姜郯爲何這樣說,擡起頭,強忍着尷尬和委屈的笑看着他:“殿下,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你,你做的很好,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我很快,就會去找你。”姜郯說完,發現身後已經有太監察覺到了什麼,立即跟凌嫺拉開距離,深深的望着她,才提步往養心殿去了。
凌嫺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就這樣離開,緊緊抿着脣,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可他方纔又說,讓自己相信他……
“凌姑娘,平王殿下方纔可是跟您說什麼了?”
負責送她出宮的太監忽然問道。
“平王殿下說……”凌嫺看着這個滿眼算計的太監,笑起來:“說我今兒的髮簪很好看。”
說完,還羞澀的垂下了眼簾,太監見狀,倒也不再懷疑什麼。
但是凌嫺出宮,立即就把姜郯跟他說的話告訴了他父親。
養心殿裡,皇帝放下手裡的奏章,看着面前的兒子,輕輕嘆氣:“朕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皇兒,你是朕唯一在朕身邊養大的孩子,朕的心思你難道還不清楚?”
“兒臣明白了,今兒來,就是爲前幾日的不懂事來跟父皇道歉的。”說完,姜郯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皇帝看他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懂事的兒子,這才鬆了口氣,讓他到旁邊來跟他一起批閱奏章。
皇帝與他輕言細語說話時,姜郯不是沒有回憶起曾經父子兩真的親密無間的時光,只是經歷過失望,他沒有再心軟的理由。
離宮時,天色已經不早,姜郯特意道:“父皇,西山獵場如今也獵物豐盈了吧,兒臣想去獵頭鹿來。”
“怎麼想要獵鹿?”皇帝笑問他。
姜郯淺笑:“鹿血可以補身,兒臣見父皇日以繼夜的操勞,實在不忍心,還請父皇一定要應允!”
以前的姜郯就是這樣,十分信任和愛戴這個父皇,所以只要知道哪裡有能強身健體的東西,不管多困難,都會去弄來。
皇帝也早已習慣了,聞言,沒有懷疑什麼:“朕的身體倒是不需要補,不過你應該也是在府裡悶壞了,你既然要去,便去吧,不過西山東邊那片林子靠着山崖,雖然有護欄,但你還是要小心些。”
“是!”
姜郯笑着應下,又行了禮這纔出來了。
出宮時,還意外撞見了正帶着宣王來請安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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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皇后和宣王對他還是十分疼愛和尊敬的樣子,姜郯也不拆穿,只敷衍出宮後,便立即派人去驛館打算查問凌家父女的情況,才知道驛館已經空了。
姜郯確定他們是真的走了,一顆心終於是落回了肚子裡,那麼接下來,就是他的離開了。
三天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卻也夠他準備好一切了。
三日後,西山獵場,他邀了不少的人來,雲家的幾位公子和汝南王,還有其他如今格外被皇帝倚重的幾位大臣亦或是公子們。
他跨上馬時,送他離開的小廝,總覺得自己眼皮在跳:“殿下,要不您今兒就不去了吧,小的覺得眼皮老跳。”
“昨夜吩咐你的話,不記得了?”姜郯勒緊繮繩,笑着看他。
小廝想起昨夜,姜郯讓他今天送他上馬後,就揹着包袱離開。
“記得,但是……”
“趕緊走吧,你的戶籍我早幫你改好了。”姜郯笑着說完,望着前方密林,直接揮動鞭子,策馬而去。
當天下午,天微微飄起了些許小雨,雲丞相還在跟汝南王討論着一向不跟他們結交的平王怎麼會忽然邀請他們。
還沒討論出個結果來,就聽人說,平王殿下的馬兒忽然發瘋,平王連人帶馬,直接落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消息傳回皇宮,皇帝當即吐血暈倒,醒來後,直接派了上千的去山崖底下尋找,可因爲自那下午之後,就下起了大雨,而山崖底下正好是以條正在春季汛期的河流,衆人找到了那匹摔得骨肉分離的馬,找到了平王衣裳的碎片,但再未找到平王的屍體。
百里之外,正在客棧休息的凌嫺聽到平王意外墜崖的消息後,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就直奔京城而去。
她不信,那樣英勇善戰的平王殿下會跌下懸崖而死!
大雨傾盆,將她渾身打溼,眼淚跟雨水都混在了一起,可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那麼的確定,平王殿下他沒有死!
馬兒日以繼夜的跑,但這樣的雨天,馬兒不曾停歇,終於在半夜時踩入一個泥坑,連人帶馬全部翻在了地上。
凌嫺被重重摔在地上,她想爬起來,可腿都已經麻木了,她半撐起身子又跌了下去,污泥都將她的裙子弄髒,可她完全沒有在意,只望着遙遙前路,看着奄奄一息的馬兒,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平王殿下……”
“這麼喊我,是很喜歡我嗎?”
溫柔的聲音傳來,仿似做夢。凌嫺繼續哭得不能自己,覺得只有耳旁的雨聲是真實的,直到那冰冷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
她立即睜開眼睛,這纔看到面前跟她一樣狼狽的姜郯。
她揉了揉眼睛,還以爲自己看到了鬼,姜郯卻是笑起來:“我跟你一樣,我的馬兒也在前面雷倒了,所以我就想先走去前面的小鎮歇一歇,再換一匹馬去追你。”
凌嫺捏捏他的手,確定是真人而不是幻影,這纔沒忍住撲在他懷裡大哭了起來。
姜郯緊緊擁着她,嫺兒,你知道我想這樣抱着你,想了多久。
上輩子是我沒護住你,讓你被糟蹋,讓你全家因我而亡,這輩子我便是死,也一定、一定會護住你!
商璃 說:
這下真的全部更新完畢啦!
祝小姐姐們,未來一切都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