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很淺,感覺到有人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一下子便從夢中驚醒了。
“阿緋!”上官愛驚呼一聲,卻在下一刻,看見阿緋半睜着眼睛,正看着自己。欣喜一瞬間涌上心頭,“你醒了!”
阿緋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動。
上官愛只覺得鼻子一酸,趕緊揚聲道:“來人,快來人!叫太醫!”
“怎麼了!”率先衝進來的是阿璃,在看見阿緋睜眼之後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哥哥!”
“快去叫太醫。”上官愛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擡手去探他的額頭,“燒好像已經退了。”
阿璃一時欣喜竟然邁不動腿,還是跟在其後的蓮心反應過來,連忙跑去客房找樑太醫來。
“哥哥……”阿璃走到牀邊,一下子跪在了牀前,“你嚇死我了,我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阿緋看着她,抿了抿脣角,終究說不出一句話。
鬼門關的門前,他這一次真真切切的走了一遭。垂眸看着上官愛,手心的溫度那麼真實,他想,要不是這一絲溫暖,他估計已經稀裡糊塗的過了奈何橋了。
樑太醫被蓮心匆匆拉過來,滿頭大汗的:“郡主。”
“太醫,他醒了,您快給瞧瞧。”上官愛連忙起身,阿緋的手心驀然一空。
“是是是。”樑太醫坐下,仔細的給他把脈,良久才舒了一口氣,“可算是撿回一條命了,這一身傷,恐怕要將養一兩個月了。”
聞言,衆人終於鬆了一口氣,聽見蓮心歡喜道:“我去告訴姐姐,叫她安心。”說完便跑出去了。
上官愛含笑看着阿緋,卻見他緩緩擡手,看着她,似乎要說什麼,無奈還開不了口。
“哎呀,這才醒就惦記着什麼呢。”樑太醫操心道,“我去寫個新方子,你們熬了給他服下,這幾日要小心照顧,不能再着涼讓傷勢反覆了。”
“好,有勞太醫了。”上官愛淺淺一笑,吩咐道:“喜兒,你跟太醫去。”
“是。”
上官愛走過去,輕輕的握着阿緋的手:“我知道你在着急什麼,放心,欠你的一個都跑不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阿緋聞言,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緊,滿眼都是焦急,無奈上官愛已經鬆開了他的手,轉身道:“阿璃,好好照顧你哥。”
“知道了,主子放心。”
上官愛一出門,單嵐便拿了披風給她披上,低聲道:“五殿下來了。”
女子眸子微微一涼,往自己房間走去。一進門,便看見慕容玉一襲月色長袍坐在那裡,一旁的杯子已經沒有熱氣了。
“等了許久了?”
男子回過神,看她,搖了搖頭:“沒有,聽說你守了阿緋一夜。”
“御醫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上官愛回首看了一眼單嵐,“去請大公子過來。”
“是。”
慕容玉看她脖子上的傷,不禁蹙眉,起身走來:“這次要你親自出馬,是我沒用。”
“不要這樣說,眼下我們拿了赫連巍寫給慕容霄的密函,也只是把他拉了下來,你要小心,要一步步把赫連巍逼迫到底線,如果皇上在這件事上得到了實在的好處,纔會真的對你另眼相看。”上官愛走過去,想要坐下,卻腳步虛浮。
果然,還是有些勉強了麼。
“我扶你。”慕容玉上前扶她坐下,“之後的事情我知道怎麼處理,你放心。”
上官愛點點頭,擡眸看見上官璟匆匆進來:“三妹。”
“大哥,怎麼樣了。”
“果真如你所說,那幾個平日裡跟二弟交好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來路不明的財產,我已經叫人去細查,這兩天就能整理出一份詳盡的證據給五殿下。”上官璟語氣裡明顯輕鬆了不少,“還有那些被侵吞的物資,也有跡可循。”
“二哥沒有拿,可是總有人拿了,伏皇后自然是置身事外的,那麼不是慕容霄就是赫連巍了。”上官愛微微沉吟,“找出來,我要他們百口莫辯。”
慕容玉一直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淺淺,他爲這樣的她着迷。
三日之後,慕容玉雷厲風行,將真假清單以及一衆涉案官員的受賄證據一併呈上,人證物證俱在。皇上褒獎了五殿下,在得知克蒙參與此事之後單獨召見了赫連巍。
上官愛聽說,赫連太子爲了表示歉意,以及大楚皇帝的救助之情,答應年年納貢的數目增加了不少,可謂是大出血了。
女子幾乎可以想見赫連巍那雙鷹眸要吃人的樣子。
“小姐,喝藥了。”蓮心端了藥碗進來,看見坐在窗下看書的人,說道,“太醫叮囑了小姐這些天都要臥牀休息的,不然可去不了秋獵了。”
“你如今碎嘴可趕上嫂嫂了。”上官愛放下書,卻正好看見柳明月進來,微微一笑,“嫂嫂。”
“我可是一進門就聽見你說我壞話了。”柳明月含笑走來,“今日看起來你的氣色纔好多了,前幾日真是嚇人。”
“已經沒事了。”上官愛端着藥碗乖乖喝藥,聽見柳明月說道,“昨天娘從周府回來,給了我這個,我知道你在靜養,想不拿來的……但是怕誤了你什麼事。”說着便把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苦澀的藥由嘴入喉,是上官瑢的字跡。
“這一次周煜帶頭參了我們侯府,聽璟說,父親對此很是生氣,我想大妹應該是覺得害怕才找你的。”
“她上次離開之後,我就說過,今後不再有交集了。”上官愛說着吩咐道,“蓮心,拿去燒掉。”
“是。”
柳明月聞言卻伸手按住了,輕輕蹙眉:“我聽娘說,大妹自上次回去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如今入秋,她的身子越發不好了。”
“嫂嫂,這次的事情是構陷,慶王和赫連太子是主謀,而背後策劃一切的跑不了周煜。”上官愛放下碗,微微拭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
“我知道,但是總歸血濃於水。”
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她,終於拗不過她,伸手拿過那封信,緩緩打開。上面只有一句話:我將子衛送回侯府撫養,只求繞他一命。
手心驀然一緊,將那封信揉成一團。
“怎麼了,信上說什麼?”柳明月只覺得自己的心跟着那封信被揉成了一團。
“她要把兒子送來給我當人質。”上官愛冷冷一笑,隨即便覺得一股悽然涌上心頭,“我想,大姐就快不行了。”
“怎麼會……”柳明月捂着嘴,一臉的不可置信,“那周煜你準備如何。”
上官愛垂着眸子,微微抿脣,終究還是說道:“他屢次與我爲敵,我已經一再忍讓,這一次他居然構陷二哥,妄圖讓世人覺得我上官一族都是一丘之貉,毀我侯府在軍中的聲望。嫂嫂,這是大忌。”
柳明月看着她,說不出一句同情周煜的話,但是心中還是覺得難過:“那你會要他的命麼。”
上官愛看着她,又復垂眸看着那封被自己揉成一團的信,沉聲道:“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我要他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
上官愛淺淺一笑:“還記得那個紅袖麼,有什麼樣的哥哥就有什麼樣的弟弟。”看來要去一趟金織紡了。
金織紡……她有多久沒有看見慕容衝了,究竟他在忙些什麼。
“主子。”阿璃匆匆進來,“哥哥要見主子,請主子移步。”
聞言,上官愛起身,柳明月也起身道:“那我也回去了,過兩日二弟和堂哥就能回來了,四姨娘說要給他們的院子好好的去去晦氣。”
“嗯,嫂嫂最近也廋了,要注意身體。”
“最近出了許多事,有些食不知味罷了。”柳明月溫婉一笑,“不過眼下都好了,我也就好了。”
上官愛送她出門,然後跟着阿璃往阿緋房中去。
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藥味,苦澀而濃重。
上官愛微微蹙眉,大步走去:“阿緋。”
蓮子見她,收了剛換下的紗布:“小姐。”
上官緋一雙堅毅的眸子看着上官愛,澀澀道:“主子,奴才有事稟報。”鄭重的模樣叫上官愛微微一愣。
“你們都出去吧。”
“是。”
阿璃和蓮子轉身出去,關上了門,一室安靜。
“是不是傷你的人不好言說。”上官愛坐在牀邊道。
聞言,男子緊緊抿脣:“主子,不要再跟雁王殿下聯盟了,如今已經有了五殿下,慕容衝也不是非要不可了,是不是。”
上官愛看着他,眸子一沉:“阿緋,慕容玉對我有別的心思,雖然他如今規規矩矩不曾逾越,但是我不敢保證他日他登上大位,我能全身而退。我需要一個保障。”
“那麼慕容衝呢,若有一天主子想離開,他又一定能讓主子全身而退麼?”阿緋有些激動,“還是,他對主子而言是不一樣的。”
“傷你的人跟慕容衝有關,還是……”根本就是他。
下一刻,上官愛心中一震,爲什麼!爲什麼我又懷疑他!
她恨這樣的自己!
阿緋深深色看她,終究撇開了眼睛:“阿緋沒有資格讓主子爲阿緋放棄什麼,阿緋只是怕主子錯信他人。”
……
“要殺我的人是朵蓉。”
上官愛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停止了所有的思考。
門外單嵐的聲音驀然響起:“郡主,雁王殿下來了。”
下一刻,上官愛豁然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一眼便看見了多日不見的慕容衝,以及站在他身後一襲紫衣的朵蓉……
電石火花之間,上官愛驟然抽出了單嵐腰中的長劍,直指紫衣女子,冷聲道:“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