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矇矇亮的時候,辛姑姑和蓮子進宮了。
慕容玉才下了早朝便來了景陽宮外,匆匆的見了他們。上官愛昨夜驟然吐血,太醫說是急火攻心,不能再受刺激。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讓她親近的人進宮照顧她。
“奴婢參見皇上。”辛姑姑和蓮子看見他來,行了一禮,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進宮之前,上官遠峰再三叮囑,要她勸着上官愛稍安勿躁,他一定救她出宮。可是……難不成真要造反麼。
“姑姑。”慕容玉看了一眼蓮子,說道:“你先進去吧,愛兒不太舒服,看見你會高興的。”
蓮子一愣,心裡也擔心上官愛,連忙應了一聲,垂首進去了。
慕容玉見她走了,才悄悄地走到了一旁,低聲道:“姑姑是不是也覺得朕這件事做的太絕了。”
“奴婢不敢。”
“姑姑不必覺得生氣,眼下愛兒全都知道,恐怕是不願意再見朕了。”慕容玉的手心緊了緊,“原本我想讓她忘記慕容衝,這樣便皆大歡喜了。可是……”
“公主都知道了?”辛姑姑一驚,隨即瞭然道,“也是了,她那樣聰明的人……現在會被你困在宮中還是因爲相信了你。”
慕容玉眉心輕蹙,擡手握住了辛姑姑的手腕,沉聲道:“如此下去,不是朕殺了上官遠峰他們以防作亂,便是他們的鐵騎踏進皇城,碾碎朕的屍骨。”清晨的曙光久久的沒有露出天際,泛白的天空下陰風陣陣。
辛姑姑心中一沉,她在宮中多年,這種朝局爭鬥從來也是清楚的很,仔細一想,不由得一震心涼:“這……”
“姑姑,記不記得朕跟你說過的那種藥。”
“不行!”辛姑姑想要抽回手,無奈慕容玉卻抓得緊,“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傷害公主,太后也是不會答應的。”
“姑姑。”慕容玉沉聲道,“這怎麼能是傷害呢,只要愛兒忘記了慕容衝心甘情願的嫁給我爲後,一切不是就迎刃而解了麼。”
辛姑姑蹙眉看他,聽見他說道:“朕原本就是打算如此,並不想把事情鬧大,眼下拖得越久,詬病武平侯府有異心的人就越多。”
“皇上……”辛姑姑一時間內心很是掙扎。
“愛兒知道了忘川的事情,會對我格外小心謹慎,且這藥只能放在清水裡,不然會影響藥效。”是慕容玉說着見給一個小瓷瓶放在了辛姑姑的手心,輕輕握住,“這藥發作需要一些時日,所以姑姑只有三日的時間可以考慮,但是……我只說,哪怕是死,我也一定要娶她。”
一陣清風襲來,帶着瑟瑟寒意,今日註定是沒有陽光了。
樸風悄然走來,低聲道:“皇上,針工局的東西送來了。”
辛姑姑擡頭看去,眼底一片驚紅。
景陽宮的寢殿。
蓮子跪在牀前暗自垂淚,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她連傷心都傷心不過來了。先是阿緋和阿璃一聲不響的走了,她和單嵐一道傷情了沒幾天,緊接着上官愛就出事了,然後整個武平侯府……
蓮子這幾日認真的想了想,自己那一點兒兒女私情也不足以拿到這個時候傷心了。
“蓮子?”
蓮子正傷着心呢,聞言一怔,連忙的應道:“小姐,是奴婢,奴婢來伺候你了。”說着趕緊起身擦了擦眼淚。
上官愛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擡眸看去,便看見辛姑姑也站在了不遠處,手裡捧着一團火焰似的東西,灼傷了她的眼睛。
“姑姑……那是什麼。”
蓮子聞言,這才發現辛姑姑不知什時候也進來了,此刻手裡拿着的似乎是嫁衣,不由得一驚。
辛姑姑看着牀上的上官愛,不由得有些傷感,上前兩步跪下道:“公主,奴婢無用,沒能照顧好公主。”
上官愛卻執着道:“那是什麼……”
辛姑姑抿脣道:“是帝后登基大典用的皇后嫁衣。”
皇后嫁衣?上官愛聞言,輕輕一笑,想起昨夜的情形,涼涼道:“原來,我走了這麼久還是回到了原地。”
“公主,眼下還有時間,奴婢覺得公主只有先養好身體纔是最要緊的。”辛姑姑擱下了手裡的衣服,勸道,“公主什麼風浪都過來了,眼下雖然有些棘手,但是一定會過去的,是不是。”
上官愛聞言,輕輕的眨了眨眼睛,沉默了良久。
蓮子坐在牀邊,見她如此又忍不住落了眼淚道:“奴婢才幾天不見小姐,小姐怎麼變成這樣了……”
上官愛看着她簌簌落下的淚水,無力的抿了抿脣角:“哭哭也好,眼下的情景哭一哭也是應該的。”女子說着緩緩地看向窗外,今日是陰天,帶着北風蕭瑟,她能感覺到有什麼在離她遠去了。
“姑姑。”上官愛喃喃道,“我想再睡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至於那鳳袍,不要再讓我看見了。”
辛姑姑微微一怔,垂首道:“是。”說着看了一眼蓮子,轉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寢殿再次陷入了寂靜,女子躺在牀上,渾渾噩噩的,能聽見窗外呼嘯而過的北風。冬天來了,她有預感,今年的冬天會很寒冷,也很漫長。
接了下來的兩天,慕容玉沒有再出現。但是卻叫人更換了冬被和簾幔,還添置了火盆。並且也沒有人再提讓她挪動到西偏殿去了,她就這樣住在了這裡,彷彿會一直住下去一般。
可是,燕凝芷和姜敏明日就要入宮了。
燕府,寒霜苑。
燕凝芷坐在那裡哭哭啼啼的,眼睛都哭紅了。一旁的燕凝霜蹙眉瞧着,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難不成眼睜睜的看着皇上將那個女人藏在宮裡麼。”燕凝芷淚眼汪汪的看着燕允珏,“二哥,你難道真的要看着我還沒進宮就失寵麼。”
“他根本就不愛你,何來失寵。”燕允珏一襲湛藍色的長袍站在窗前,聞言深深蹙眉,“你當真以爲我不想她出宮麼。”
“凝芷。”燕凝霜不禁一嘆,握住了妹妹的手,“你也知道眼下武平侯府是什麼情形,皇上如今是鐵了心要娶上官愛了,二哥幾乎天天進宮,可是連人影都沒有見到。”
“那是什麼意思,我只能瞧着她做皇后了麼。”燕凝芷氣急敗壞道,“她不是先帝封的大長公主麼,算是皇上的小姑姑了,難不成都沒有告訴皇上他這樣做是違揹人倫綱常的麼!”
“眼下新帝登基,正是整頓朝綱的時候,皇上的意思大家心裡都有數,哪個不長眼的會在這個時候往上撞。”燕凝霜說着看向一旁的燕允珏,“難不成怎麼真的要跟武平侯府一起造反麼。”
“不行!”燕凝芷立馬道,“你們誰也別想動他。”
聞言,燕允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上次皇上和慕容霄的事情,我壓着沒有幫忙,父親就已經頗爲不滿了,但是礙於愛兒才勉強妥協的。如今的皇上是實實在在的佔着上風,他又是燕氏一族所有人的依靠,他們是決計不會願意的。”
燕凝霜不禁有些驚訝的看了燕允珏一眼,心說他還真想這麼幹。
“不然你還是別進宮了。”燕凝霜說道,“皇上的心不在你身上,這皇后的位子又不是你的,你進宮了只能是自討苦吃,白白的耽擱了你一輩子的幸福。”
“姐姐這叫什麼話。”燕凝芷霍然起身道,“我如今已經是皇家的人了,難不成這辦法想來想去倒成了我要知難而退了麼。”說着急忙走去拉住了燕允珏的袖子,“二哥不是一直喜歡她麼,不如你去求皇上賜婚,你們多年的兄弟情誼,說不定……”
男子聞言,一雙清冷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妹妹,沉聲道:“要是以前,或許還行,可是現在的皇上……你有沒有想過,眼下他爲了得到愛兒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還會念及我跟他的兄弟情義麼。”
燕凝芷的心不由得一沉,轉而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求人不如求己!我就不信了,我對皇上的情意打不動他的心。”說着便轉身跑掉了。
燕凝霜起身看着妹妹離開的方向,擔憂道:“如此情況,凝芷一旦進宮,以後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小愛都不是好事。”
“我又何嘗不知道呢。”燕允珏的負手而立,手心不由得緊了緊。
“我總覺得,既然小愛一早就察覺了皇上的心思,總歸應該留了後手的。”紫衣女子側首看向他,“連你在知道皇上要對付慕容衝之後還暗中安插了眼線,何況是她呢。”
聞言,燕允珏的心不由得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下一刻,燕凝霜便看見他忽然解下了腰間的香囊,疑惑道:“你拿它做什麼。”
“這是她親手做的。”
燕凝霜一愣:“她?小愛?”說着不由得笑道,“別逗我了,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麼,她那雙手拿針比那箭還沉,哪裡會親手做香囊呀。”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她給我的時候,我也覺得很是驚訝,而且……”燕允珏隔着香囊用力的摸了摸,裡面果真有什麼,“她居然做了一對兒,一個自己留着了,我一時高興便什麼也沒有問,一直戴在身上。”
“一對兒?”燕凝霜不由得一把拿了過來,打開道,“就算是做一對兒,另一隻也是應該給慕容衝呀……”說着就掏出了什麼,話音驟然一頓。
聽見燕允珏說道:“看來這就是後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