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南山春獵祭祀,出發的那一日春光明媚,當真是極好的天氣。
上官氏同燕氏一族的車隊緊隨着皇族之後,浩浩蕩蕩的很是風光。柳氏是文臣,向來不在這些武事上扎堆,但是春獵是已祭祀爲主,且三年才一次,今年又是爲先太后以及災後爲百姓祈福,所以很是隆重,柳氏一族倒是難得的積極。
當然,也有傳言,說慶州協理柳楓的殘廢兒子不是要娶武平侯家的五小姐了麼,這次這樣積極是來相親的。
上官愛坐在馬車上,聽了之後笑了笑。一旁的蓮子說道:“柳氏積極是因爲柳大人掌管禮部吧,關相親什麼事,這些人也真是……”
“你倒是聰明一回了。”上官愛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風和日麗的,眸中笑意淺淺。
聽見蓮子笑道:“跟了小姐這樣久了,也不能總不長心眼吧。”
一旁的辛姑姑淺淺一笑,看着上官愛,問道:“公主在想什麼?”
“池氏。”這次池賢妃也跟來了,禁衛軍中隨行護駕的自然也是池鎮父子。
這些也就算了,偏偏把上官瑁留在了靈都。上官愛想到此處,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斂了斂,經過去年的事情,她不得不對池氏一族生出幾分警惕來。
“奴婢還以爲公主是在想懷王殿下。”
“懷王?”上官愛猶記得那一日慕容霄臉上的神色,不由得愉悅一笑。
也難怪他那樣一向沉穩的人也能露出那樣的表情,連她對於這件事也是頗爲意外呢。
不過轉而想一想,這件事也是合情合理的。且不說慕容澈是皇長子,又育有皇長孫。如今譚宸妃和燕貴妃一道主理後宮,慕容澈的性子又好,是皇子中難得的叫人省心的。這段日子做的一些差事也處理的妥當,眼下工部的事情他又有大義滅親的覺悟……這樣理一理,也該是封王的時候了。
“大皇子封王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皇上選了個好時機推了一把而已,也沒什麼。”上官愛看見一旁阿緋策馬走着,淡淡道,“這次春獵事關重要,不能出半點差錯。”
“是。”
“這次跟來的沒有一個是知道學乖的,都不省心,我計算着他們,他們也在計算着我。”上官愛說着,擡手放下了窗簾,擋住了外面的陽光,嘴角的笑意淺淺,“尤其是池賢妃,她那樣嫺靜的性子忽然跟來了,一定有貓膩。”
辛姑姑心中一凜,垂首道:“是,奴婢派人盯着。”
“還有池氏和大嫂那邊,幾個孩子都帶來了,讓單嵐他們格外小心,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上官愛微微眯着眼睛,“讓阿璃好好的跟着。”
“是。”辛姑姑心中雖然疑惑,這次上官愛不僅帶上了上官琪,還將池氏也一併帶來了,但是既然做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只是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情纔好。
馬車輕輕的晃着,春意暖暖,讓人生出了些許睡意。上官愛嗅着淡淡的香菸,緩緩地瞌上了眸子,漸漸睡去。
夕陽的餘暉將南山之上渡了一層金輝,極目遠眺,這延綿的山林正是春意甦醒的時候,看上去還真是不同於秋季的景色。
南山行宮,西院天狩閣。
上官愛一天旅途勞頓,此刻站在二樓的窗前看着這一番景緻也是無力出去走走,便吩咐了他們收拾他們的,左右晚上沒什麼事兒,徑自上牀休息了。
辛姑姑他們輕手輕腳的收拾了一番,然後便悄然退了出去。對面,依舊住的上官琪,柳明月重新撥了個丫鬟伺候她,名喚甘棠,一聽就是柳明月給取的名字。
此刻上官愛已然睡了,辛姑姑他們剛出來,便看見池氏牽着上官曉上了樓,如今這樓下住的是池氏和柳明月他們,這天狩閣也算是沒有外人了。
“夫人。”辛姑姑行了一禮。
池氏淺淺一笑:“公主她……”
“公主累了,剛睡下。”
“是麼,我還想跟她說說話的。”池氏無奈一笑,其實是想來道謝的,畢竟這春獵一個月的光景,她能日日跟曉兒在一起,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恩賜了。
池雨兒心裡甚至還在想,上官愛是個面冷心軟的,或許……已經有點兒原諒她了。
也只是或許吧……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屋了,你跟公主說,她若是有空便見一見我。”
“是。”辛姑姑應了一聲,見她要走,看了一眼上官曉,不由得囑咐道:“公主說了,南山是獵場山林,夫人無事就在天狩閣待着,不要隨意走動,也不要讓小公子離開視線,以防萬一。”
池氏聞言,心中一喜,連忙道:“知道了,替我謝謝她。”
“是,夫人慢走。”
房間裡,上官愛躺在牀上,微微的瞌着眸子,聽見外面清淺的聲音,擡手拉了拉被子,漸漸睡去。
次日清晨,皇上在行宮前的廣場上舉行了簡單的祭天儀式,並且頒旨四月初二在行宮的淨蓮大殿祭祀祈福,而這半月的春日狩獵獵得雄鹿作爲祭祀之用,一頭即可,獵中有賞。
回去的路上,燕凝霜走在上官愛的身邊,身後跟着燕允珏和慕容衝。
“按照這樣說來,獵物越多,皇上反而不高興了,且這雄鹿只有一頭就好。”紫衣女子一雙美目流露出一絲笑意,“那豈不是都跑去找雄鹿了,也沒別的事情可做了。”
“春日裡萬物生衍,最好是不要殺生。至於那祭祀用的雄鹿……”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晨光,笑意淺淺,“春日裡雄鹿發興,暴躁的很,可不是好獵的。”
“是麼,那倒是不知道今年誰能有這樣好的運氣了。”
“有的眼巴巴的想要藉此一洗往日的晦氣,恐怕這些日子他都會很忙了。”上官愛含着淺笑,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看見慕容瑤和伏悅迎面而來,輕聲道:“聽說慕容瑤他們這次跟燕貴妃住在一處了。”
燕凝霜看過去,說道:“是了,這不是宸妃娘娘留在靈都照看後宮麼,說起來,如今懷王主政,宸妃主理後宮,這形勢一直時間還真是叫人看不明白呢。”
聽慕容沖涼涼道:“但願老五不要多心纔好。”說着目光落在上官愛的背影上,不知所想。
一旁的燕允珏看了他一眼,心中劃過一絲疑惑,總覺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上官愛,我們去騎馬好不好。”慕容瑤大步走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
上官愛含笑看着她,真想知道是什麼讓她在經過這一系列變故之後,能依舊這樣高傲且沒有腦子,當真是不容易。
果真,聽見燕凝霜笑道:“六公主真是奇人,怎麼就覺得小愛會陪你去騎馬呢。”
“閒着也是閒着,不去騎馬,難道是要去射箭麼。”慕容瑤一雙透亮的眸子迎着陽光看了一眼上官愛的左臂,叫人覺得分外刺眼。聽見她說:“這也不能呀,你的胳膊不是殘廢了麼。”
燕凝霜眸子沉了沉,聽見慕容瑤笑道:“聽說你這次來還把那個丟人現眼的黃……黃什麼來着,就是那個太醫也帶來了,果真如今是個病秧子,離了太醫就過不下去了麼。”
“既然如此,不如也不用嫁給我三哥,嫁給那個黃什麼不是好了麼,反正他也娶不了你那個婢女了吧。”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嘴角的笑意淺淺,並不想跟她口舌之爭。卻見慕容衝一襲棗紅長袍很是扎眼的擋在了她面前。
男子微揚着下巴,很是不屑的看着慕容瑤:“本王看六公主的腦子或許是傷心過度壞了,很是應該配一個御醫夫婿纔是。”
慕容瑤聞言,不悅的瞪着慕容衝:“皇叔,你這樣護着她算什麼呢。”
“那我是不是能護着她呢。”慕容霄不知何時來的,此刻大步走來,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淡淡的掃了一眼慕容衝,便看向了慕容瑤,“瑤兒,父皇是體恤你近日裡心情不好才帶你出來的,怎麼第一日就自己找不痛快麼。”
慕容瑤一雙美目微微含怒:“三哥,自母后去世之後你就不似從前了,當真以爲一個上官愛就是一切了麼。”
“她是本王的未婚妻,也是你未來的嫂嫂,這是事實,你記住這個就好。”這話不知道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在說給旁人聽。
一陣清風拂過,上官愛站在他們身後,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目光卻落在旁邊跟着慕容霄而來的女子身上。
嘴角的笑意淺淺,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在衝着上官琪笑呢。
“三姐姐。”上官琪走來,微微一福,“慶王殿下是帶琪兒來找姐姐的。”
“是麼。”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忽然說道,“正好,六公主邀我們去騎馬,一道吧。”
一句話,所有人都是一怔。
燕凝霜挽着她的胳膊微微一緊:“你魔怔啦。”
女子淺淺一笑:“六公主說得對,如今我不能射箭也不能狩獵了,除了去騎騎馬,還能消遣什麼呢。”說着擡眸看向有些意外的慕容瑤,“六公主又不想去了?”
慕容瑤回過神,微微揚了揚下巴,嗤笑道:“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到時候你別在馬背上顛得吐血,還要來怪本公主就好。”
上官愛淺淺一笑,轉身往跑馬場去,淡淡道:“怎會。”目光從遠處朝陽下的淨蓮殿輕輕的劃過。
你們如何都不要緊,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