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錦宮。
姬善今日一早起來便覺得渾渾噩噩的,淺碧伺候她用了一點兒早膳,便又睡下了。這一睡便是大半日,直到外面風雨漸大,她才被吵醒。
“淺碧,淺碧……”姬善懶懶的坐起身,擡手攏了攏肩頭的長髮,卻見有人匆匆進來回道,“皇后娘娘,碧姐姐不在。”
姬善聞言,蹙眉問道:“不在?去哪兒了。”
“姐姐一早說去太醫院給娘娘盯着方子了,順便再把大祭司昨日送來的藥膏給太醫們瞧一瞧。”
聞言,姬善了然的點了點頭,掀了被子想要下牀:“這些日子本宮不得安寢,也讓她操心了。”
“碧姐姐心裡全是皇后娘娘,奴婢們自愧不如呢。”那宮娥上前,拿了外衣給姬善披上。聽見她說道:“是啊,從前在府中的時候,子柔太小,不大跟我一起,倒是淺藍和淺碧一直陪着本宮,宛如親姐妹一般。”說着,一時想起淺藍,姬善又不禁感傷了起來。
“宮娥見她不說話,便也很是識趣的垂首不語。
“對了,陛下今日還是去了千塵殿麼。”姬善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
宮娥微微一愣,連忙回道:“沒有,陛下今日一直在千熾殿,並未聽說離開。”
“是麼。”姬善披衣走到門口,看着這無根水宛若無窮無盡一般往下落,一時有些出神,“這雨真大,好久都沒有瞧見過這樣大的雨了。”
“是啊,午後一下子就下大了起來,瞧着這烏雲這樣低,還總以爲是要打雷呢。”
姬善聞言,擡眸看了一眼天空,忽然說道:“派人去把淺碧叫回來,本宮想去千熾殿走一走。”
那宮娥聞言一愣,一下便有些猶豫起來。姬善看着雨幕有些出神,一時沒有察覺。宮娥無奈,只能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吩咐了兩句,看着匆匆跑進雨中的太監,手心不由得緊了緊。
時間過去良久,淺碧還沒有回來。那宮娥不禁勸道:“娘娘,外面起風了,你身體還沒好,還是進屋去等吧。”
姬善聞言,點了點頭,擡手攏了攏衣襟,卻在轉身間看見那小太監冒雨匆匆回來了,一時停住了腳步。
“回稟皇后娘娘,碧姑娘不在太醫院。”那小太監回道,“太醫院的大人說,碧姑娘一早去將那藥膏給他們,只說了兩句話便走了。”
“什麼?”姬善不知爲何,心中不由得一沉,“什麼叫不在!”
那小太監一時無法回答,不由得埋了頭,一言不發。
姬善一時看向身邊的宮娥,不禁冷了聲音:“說,淺碧去哪兒了!”
那宮娥聞言便知大事不好,慌忙跪下道:“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碧姐姐今早出門前便只是叮囑了奴婢,如果娘娘問起便將方纔的話說給娘娘聽,她還說……還說……”
“說什麼。”
“還說傍晚的時候一定回來,定不能叫娘娘發現了,擔心。”宮娥說着連連磕頭道,“娘娘千萬保重身體,碧姐姐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天際忽然劃過一道白閃。姬善手心一緊,驀然回首看去,下一刻“轟隆”一聲巨響,響徹天際。
“給本宮找,一定要把淺碧給本宮找回來!”她忽然很害怕,害怕淺碧跟她姐姐一樣,忽然離開自己,永遠的……
衆人見狀,連忙應道:“是。”
瓊都城郊,一處農家小院外。
墨凰和慕容衝先後冒雨停在了門口,兩人剛翻身下馬,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聽見不遠處又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墨凰一襲玄衣,擡眸看去,一雙星眸深不見底。聽見慕容衝說道:“是墨畫和……酈沐君。”
“他們怎麼也來了。”年輕的帝王略顯慵懶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悅。
慕容衝看着他們越來越近的身影,聳肩道:“我怎麼知道,總不會也是收到什麼密函,被人請來的吧。”
聞言,墨凰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擡腳就踢開了院子的大門,方纔他已經看見了,一旁的樹下停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墨畫的馬兒匆匆的停在了他們身旁,一雙狐狸似得眸子看着他們,不由得一愣:“你們怎麼來的這樣快麼?”
“你知道我們要來?”慕容衝不由得問道。
墨畫聞言,白了他一眼,跟酈沐君先後下馬道:“我自然知道,通知你們的密函是我派人送去的。”說着便自顧自的往院中走去,“今日就讓你們瞧瞧那個女人的真面目。”
“……”墨凰看着她的背影,一時詢問的看着一旁的慕容衝。
對方卻是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墨畫一路大步而來,還未走到廊下,便見一襲紫衣忽然出現,行禮道:“公主。”
是朵蓉。慕容衝一雙星眸隔着雨幕看着她,不由得沉了沉。聽見墨畫冷聲問道:“他們真的在裡面?”
朵蓉猶豫的點了點頭:“方纔阿緋想要阻攔我,被我劃傷,逃走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墨畫一時怒火中燒,急匆匆的上前兩步,然後便聽見屋裡隱約傳來一聲聲酥軟的呻~吟伴着男子沉重的呼吸,叫人聽了面紅耳赤。
墨凰的眸子一瞬間陰雲密佈,手心一緊,一瞬間冷冷的看着一旁的墨影,對方心知不妙,慌忙垂首,一言不發。
這邊,慕容衝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墨畫擡腳就將門給踢開了,風雨一瞬間關緊屋裡,聽見女子冷聲道:“墨素,你太不知廉恥了!”
“公主三思!”酈沐君自然是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可是終究還是墨畫快了一步,已然衝了進去。
牀上顛鸞倒鳳的兩人,戛然而止,一時迷離的看着忽然出現在門口的幾人。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一瞬間將這昏暗的寢室照得透亮。衆人看見那雙男女的面容,皆是一驚。聽見朵蓉不可置信道:“怎麼會這樣……”
“啊!”牀上的女子一聲驚呼,伴隨着天空隨之而來的一聲雷鳴。
墨凰聽見聲音,這才撥開衆人走到了前面,一眼看見牀上的淺碧正慌張的拉着被子往姬蟠的身後躲,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不是淺碧麼?”墨畫一臉的疑惑,回眸質問的看着朵蓉,“你不是說是貴妃在此幽會姬大人麼,這怎麼回事!”
朵蓉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明明被放倒的人是上官愛,她一直守在門外,並沒有看見她離開。況且,淺碧是怎麼進來的。
“你說話呀!”
朵蓉緊緊咬脣,恨不得將脣瓣咬出血來。聽見牀上的男子冷聲道:“什麼貴妃,陛下和王爺如此闖進來是什麼意思。”說着不忘護着身後受了驚嚇的淺碧。
墨凰微微挑眉,嘴角的笑意依舊慵懶而邪魅,轉身看了一眼朵蓉,涼涼道:“都出去吧,看來朵蓉姑娘要好好解釋解釋了。”說着微微側眸看着姬蟠,道:“愛卿可以繼續,朕在外面等着。”
“……”
墨凰帶着一行人紛紛退了出去,只有慕容衝一直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什麼。姬蟠見狀,不由得問道:“王爺在找什麼。”
慕容衝微微一愣:“大人應當知道。”說着不由得壓低了聲音,“她十分害怕打雷。”
“……”姬蟠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緩緩的垂下來了眸子,看了一眼牀底。
慕容衝一時瞭然,心中閃過一絲疼惜,然後匆匆轉身出去,關門道:“大人也別叫我們等太久了。”
一室寂靜。
淺碧不由得伏在姬蟠的胸前,瑟瑟發抖,眼中的淚水也不可抑制的涌出了眼眶,聽見男子安慰道:“今日你救了我一命,你放心,我定不會負你的。”
“大公子……”
姬蟠說着,拿了衣服給她披上,柔聲道:“我先出去,你記得自己該說的話。”
“奴婢知道。”
“以後便不是奴婢了。”姬蟠看着她,不忘叮囑道,“記得把眼淚擦乾。”
女子心中不由得一動,害羞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姬蟠起身穿衣,一雙丹鳳眼看着門外,不由得冷了冷:第五淼,你竟然如此暗算我。
一旁的書房裡,一下站了五六人,一時顯得擁擠的很。可無論別人怎麼擁擠,墨凰都是十分輕鬆的坐在案前,隨手翻着從前上官愛畫的畫兒。依舊多是梅花,還有一些其他的花花草草。
慕容衝坐在窗前,看着跪在那裡的朵蓉,一時不知所想。
墨畫似乎很是生氣的樣子,只是生氣的對象自然而然的從上官愛換成了朵蓉。
此刻朵蓉垂首跪在那裡,卻是在想,上官愛會不會還在那寢室裡,現在去搜還來不來得及,可是即便搜到了,還有多大的意義呢……懊悔不已。
沒過多久,姬蟠便一襲藍衣走了進來,依舊衣冠楚楚的模樣,只是臉色非常的難看。衆人也表示理解,無論如何,那樣被他們撞見,任誰臉色都是不會好的。
“微臣見過陛下,王爺,公主殿下。”
“愛卿勞累了。”墨凰擡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原本朕是應該等愛卿休息休息再問的,可是間日這事兒甚是蹊蹺,朕若是不弄清楚,恐怕夜不能寐呢。還請愛卿體諒,堅持堅持。”
“……”慕容衝一時沒好氣道,“皇叔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卻聽姬蟠忽然冷聲道:“微臣想請墨大人爲臣驗毒。”說着伸出手臂,挽起了袖子,道,“此毒名爲春風一度。”
聞言,朵蓉身子一晃,差點兒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