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狩閣外。
上官愛撐着傘走來的時候,雨已經漸漸停歇了,原本陰鬱的天空漸漸地透出一點點光亮來。
“王爺。”
“你如何了,那些黑衣人……”慕容霄深邃的眸子裡滿是擔憂。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柔聲道:“沒事兒,就是黃大人受了點傷,蓮心擔心的厲害。”
“知道是什麼人做的麼。”
上官愛搖搖頭:“沒有抓住活口。”說着疑惑道,“王爺現在過來,琪兒她……”
“她沒事,我讓雷長去請御醫了。”慕容霄說着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欲言又止,卻還是說道,“今日在大殿,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受的。”
上官愛微微一愣,隨即淺淺一笑:“沒事兒,她是我妹妹,救她與救我都是一樣的。”
慕容霄深邃的眸子看着她,忽然說道:“其實你心裡是真的不在乎,是麼。”可是爲什麼,在他救下上官琪的時候,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是在乎。
在乎他在危急時刻救了別人。
“你的心裡沒有我,所以我做了什麼,你都不在乎是麼。”男子微微靠近,低聲問道。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淺淺:“你究竟想做什麼呢?我說我在乎,你會內疚,我說我不在乎,你會心傷。慕容霄,你要的究竟是什麼。”
男子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頓:“你。”
看見女子輕輕一笑:“如何要我?現在就嫁給你?還是將的我心掏出來給你瞧瞧,看看裡面有沒有你?”
“有麼?”慕容霄忽然問道。
上官愛擡眸看着他,依舊淺淺的笑着,眸子卻不由得深了深:“有,在最深的地方,不能觸碰。”說着抽出了手,撇開了目光,“總有一日,你會看見的,看見你在我心底。”
下了大半日的雨終於停了,以至於慕容霄能夠清晰的聽見她這句話,甚至能聽見話裡的嘆息。
爲什麼,明明應該是柔情蜜意的話,在她說來,卻如此悲傷。慕容霄本能的覺得,她說的那一日還是不要來臨的好。
“是我說錯話了,我只是太過在意你了。”男子柔聲道,“你受了傷,讓我瞧一瞧。”說着便要掀開她的披風。
上官愛微微一怔,下意識的躲開了,看見慕容霄擡起的手尷尬的停在了那裡,垂眸道:“我沒事,一點皮外傷。”
慕容霄深深地看她,方纔起了一陣微風,他隱約的看見她的手臂上纏着玄色的東西。心,驟然一緊。
是慕容衝。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天狩閣的二樓。他在那裡,一定在。所以她才匆匆出來了。
聽見女子說道:“這幾日勞煩王爺照顧琪兒吧,現在這裡亂的很,黃大人受傷佔了我的房間,我只能睡琪兒的房間了。”
男子回過神看她:“你可以去我那裡。”說完便知道不妥,連忙道,“是我唐突了。”
上官愛看着他,雨停了,能清晰的看見他的眸子:“我知道你的好意,今天我很累了,還要去看看母親他們,就先回去了。”
那一刻慕容霄真想掀了她的披風,質問她慕容衝纔是她心裡的人,是不是。可卻終究說道:“好,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上官愛含笑點頭,剛要轉身,便看見有人自遠處匆匆跑來,約莫是芙蓉殿的方向。心,不由得一動。
“公主。”那人匆匆行禮,喜悅道,“陛下讓小人來稟報公主,皇妃生了,是個小皇子,母子平安。”
那一刻,西方的天際乍然露出了祥和的白光。照亮了女子的笑顏,那麼喜悅,那麼柔和。
夜幕降臨之後,水洗過的天空繁星點點。
下午的時候黃仁傑已經醒了,卻因爲傷口頗深只能一動不動的趴在牀上。蓮心一直在他身邊照顧,無微不至。
“早知道,我就捅自己一刀好了,白白的煎熬了這些天。”黃仁傑看着燈下的女子,輕聲說道。
蓮心微微一愣:“你這叫什麼話,難不成不知道會死麼。”
“能得你如此悉心照顧,死一死又何妨。”
女子一怔,隨即紅了臉,垂眸道:“今日你若是真的死了,我便恨你一輩子,做鬼了也不會原諒你。”燭火下,女子的容顏卻格外的溫柔婉約。
黃仁傑側着頭,靜靜的看着她,忽然說道:“傷口有點兒疼。”
蓮心聞言一愣,連忙過來查看:“是不是剛纔扯着了?很痛麼?”
黃仁傑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說道:“很痛。”
“真的……”蓮心說着就轉身要出去找人,卻覺得握着她的手心一緊,聽見黃仁傑說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會痛死。”
“……胡說什麼呢。”蓮心紅了臉,站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小聲嘟囔道,“你敢誆我。”
“蓮心,我愛你。”黃仁傑看着她,似乎覺得死過一次的自己膽子格外大,“我會永遠愛你。”
蓮心不曾聽過這樣直白肉麻的話,一時有些無措:“可是我……”
“我不在乎。”男子握着她的手,真誠道,“公主已經全好了,我巴巴的跟過來就是想告訴你,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我要娶你,一直都未動搖過。”
蓮心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自己何時變得像蓮子一樣愛哭了。
“蓮心,嫁給我好麼,不要不理我,不要放棄我。”
“蓮心,還有什麼是比生死更重要的。我活着,活着就想跟你在一起,難不成真要等我死了……”
“不要再說了!”女子驀然打斷了他的話,在這寂靜的房間裡格外突兀。黃仁傑也是一怔,以爲自己惹她生氣了。
卻聽蓮心哽咽道:“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要是死了……我要嫁給誰呢。”
“……”
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蓮子一馬當先的被推了進來。趔趄了兩步,笑的有些尷尬,回首嗔道:“阿緋你敢推我。”
門外的青衣男子一臉的淡漠:“我沒有。”
蓮子無語,看了一眼阿璃他們,最終看着妹妹燦燦一笑:“我們只是隨便聽聽。”說着瞪了一眼黃仁傑,“你愣着做什麼,我妹妹答應嫁給你了。”
黃仁傑這才緩過神來,喜道:“真的!”一下扯得傷口有些疼。
“哎呀,你亂動什麼,痛了吧。”
“沒事,沒事……”
“你這人真是……”蓮心嗔了他一眼,擡手抹淚。
蓮子站在門口,見此情形,也不由得有些想哭,連忙的退了出來,關好了門。
“看來是和好了。”阿璃說道,“真好。”
“嗯。”蓮子點點頭,“是啊,妹妹終於能嫁人了,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說着意識到阿緋還在呢,連忙住了口,轉而說道:“我去給小姐鋪牀。”說着便逃也似的跑進了對面的房間。
“這丫頭,忽然臉紅什麼。”辛姑姑說了一句。
阿璃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緋。
有腳步聲忽然響起,幾人回首看去,便看見了池氏站在了樓梯口,說道:“我想見一見小愛。”
阿緋看了她一眼,剛要回絕,就聽見辛姑姑說道:“奴婢進去通報。”
“多謝。”
池氏進來的時候,上官愛正坐在牀邊翻書,見她進來也未擡頭,有些疏離冷漠的樣子。
“蓮子,你先出去吧。”
蓮子聞言,將牀鋪好,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坐吧。”上官愛擡眸說了一句,便合上了書。
池氏聞言,坐在了對面,一眼就看見了她胳膊上的玄色帕子。
“母親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麼。”
“嗯。”池氏想了想,說道,“關於白天的那些黑衣人。”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母親是有什麼眉目麼?”
池氏擡眸看着她,說道:“我想了許久,你這次忽然帶我跟曉兒來,其實目的並沒有那麼簡單,是不是。今天那些黑衣人是誰,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燭火在夜色下靜靜的跳動着,映出女子的絕美的容顏。聽見她說:“賢妃娘娘一向深居簡出,今次卻隨駕春獵,母親覺得她是爲了什麼。”
“就……就不能是爲了陪伴聖駕麼。”
“只是陪伴聖駕又爲何要讓池鎮來找你。”
池氏微微抿脣,垂眸道:“原來真的是他……爲什麼?”
“今日在淨蓮殿對我發難的,母親以爲是何人。”上官愛纖細的指尖輕輕的摩挲着手中的書頁,“這次他們不能得手,還有下次。可是隻要母親和曉兒一日在侯府,她做事便會一直投鼠忌器。”
池氏擡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見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深不見底:“所以你帶我們來就是爲了引他們上鉤。”
“是。”上官愛並不否認,“之前我就跟賢妃娘娘談過,前事概不追究,她不動,我便不動。如今看來,賢妃並不是看上去那樣嫺靜的性子,好動的很呢。”
池雨兒一怔,連忙說道:“小愛不是的,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女子輕輕一笑,“是有誤會。我誤會了他們會守信用,他們也誤會了我是個好人。”
池氏聞言,心中一凜,連忙的跪在了上官愛的面前:“小愛,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我只想好好的陪在曉兒身邊,你相信我。”
上官愛垂眸看着她,緩緩起身道:“我自然相信你,今日你還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
池氏手心一緊,聽見她繼續說道:“眼下我事情頗多,不得空跟她計較,你去告訴她,讓她安靜一些,不然今天的賬,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微微一頓,“很快。”
池氏聞言,連連點頭:“好,我明日就去,明日就去。”
“母親。”上官愛上前扶起她道,“琳兒快來了,希望母親不要再讓她失望纔是。”
聞言,池氏手心一緊,含淚點了點頭:“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