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陽光暖暖,上官愛一早起來便去了上官蕙妃的寢殿陪她一道用早膳。
“這宮裡晨起是有規矩的,要你這樣早起,會不會不習慣。”上官蕙妃坐在一旁,笑意溫柔道。
上官愛喝着白粥,淺淺笑道:“不礙事的,從前先太后生病,我也入宮陪了一段時間,也算是習慣了。”
上官蕙妃聞言,溫柔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柔聲道:“想起先太后叫你傷心了。”
“無礙的。”上官愛轉而說道,“姑姑如今身子大好了,也算是太后在天有靈,庇佑咱們。”
“可不是麼。”上官蕙妃想起之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你被那個伏悅刺殺,我又被那伏曦毒害,竟都安然無恙,想來老天爺還是長眼的。”
“對了,四公主有一封家書要我帶給姑姑的,沒想到耽擱了這麼久。”上官愛說着便閣下勺子,從袖中取出了那封家書,笑意淺淺,“公主說了,怕姑姑看了哭鼻子,要姑姑偷偷的看,姑姑可要秉退左右。”
上官惠妃接過那封信,正要編排女兒,卻見上官愛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笑意淺淺,指尖不由得一動,隨即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見辛姑姑和一衆宮娥退了出去,上官惠妃才拆了那封信,展信便看見了熟悉的字跡,一下子眼眶就熱了。
上官愛擡眸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心中不禁一嘆:果真是知母莫若女了。
“蓮兒……蓮兒真的過得好就好。”上官惠妃一手捂着嘴,一手顫顫巍巍的拿着那封信,哽咽道,“蓮兒是我的一切,自她跪在南山芙蓉殿裡,說要嫁給赫連巍,我的心便碎了。”
提起往事,上官愛便也垂了眸子,沉默了。
慕容蓮曾說上官琪還活的好好的,未遭到報應。想來她親手毀了兩個人的將來,她的報應哪裡有那麼簡單。
“她出嫁之後,我的心也跟着去了。”上官惠妃放下那封信,上官愛擡手遞了帕子給她,沒有說話。
上官惠妃接過來,一邊拭淚一邊說道:“赫連巍一直野心勃勃,跟廢后和慶王都有勾結,我那幾個月都夜不能寐,總是夢見……夢見蓮兒因兩國交戰被赫連巍架在軍前祭旗。”
大楚和北漠交戰……上官愛想起往事,她看見過的就有一次,之後她被廢冷宮,聽說了也有兩次。大楚一直國強兵盛,可是卻不得蒼天眷顧,鬧了兩次大災,北漠便興兵來戰。慕容霄吃了一次虧,之後便一直想着吞下北漠……
其實,慕容霄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不然怎會一直跟赫連巍糾纏不清。
“姑姑莫要爲這些莫須有的事情傷心了,如今四公主萬事都好,赫連巍也早就跟廢后和慶王決裂了。算是雨過天晴了。”上官愛回過神,輕聲安慰道。
上官惠妃點點頭,擦了眼淚:“本宮知道,叫你笑話了。”
上官愛但笑不語,看見她小心翼翼的收了信在袖中,問道:“你既叫我秉退左右,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說。”
“嗯。”上官愛點了點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問道,“姑姑察覺池氏要害我這件事,貴妃娘娘可知道。”
上官惠妃微微一怔,眼角的淚漬還未乾:“自然是知道的,當日貴妃姐姐是跟我一起在窗外偷聽到的。”
果然是知道的。
“當時你去了北郊軍營巡防,我要去找你,貴妃怕我獨自出宮會遭遇危險,便說幫我想辦法。”上官惠妃想了想,無奈道,“之後沒多久我就病了,再之後又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好在琳兒是向着你的,那個池氏纔沒有害到你。”
上官愛點了點頭,惠妃並不知道池氏刺殺了她兩回,眼下池氏被她幽禁在幽藍園,他們幾個都以爲是因爲之前池鎮父子的刺殺。
既然燕貴妃是知道池氏要害她這件事的,那麼她之前跟燕允珏的推斷就有八成是真的。
要不要告訴惠妃,讓她防着點貴妃呢。上官愛有些猶豫,卻聽見上官惠妃問道:“你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哦。”女子回過神,淺淺一笑,“沒什麼,我問過池氏,她跟賢妃都察覺了有人探知了她們的秘密,池氏匆匆出宮並不知道是姑姑和貴妃知曉了。我想着賢妃是否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聞言,上官惠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實話,那個池賢妃倒是會做戲的很,我也總是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可是每每瞧見她那般溫柔無害的樣子,我都懷疑那天是我聽錯了。”
上官愛淺淺一笑:“姑姑性子直,自然是看不出他們那些九曲心腸的。”說着微微垂眸,想着還是暫且不要告訴她了,免得再生出什麼事端,壞了大事。
“娘娘,涼王殿下過來了。”有侍女在門外說道。
上官惠妃趕緊擦乾了眼淚,理了理衣襟:“請進來吧。”
上官愛收回了自己的帕子,微微垂眸:如果貴妃真的和賢妃勾結加害惠妃,那麼慕容玉呢?他是知還是不知。
燕允珏說要相信他們母子,可是上官愛天性就會疑人三分。眼下,也只有裝作不知了。
“惠母妃金安。”慕容玉大步走來,樸風跟在身後,笑眯眯的。
“免禮了,可用過早膳了?”上官惠妃笑道,示意他坐下。
慕容玉坐到上官愛對面,那雙溫潤的眸子笑意淺淺:“在母妃宮中用過了,倒是打擾你們用膳了。”說着目光便落在了上官愛的臉上。
女子微微垂眸,嘴角的笑意淺淺。
“無礙的,我們也用完了。”上官惠妃說着便叫人撤了早膳,一旁的侍女採萍輕輕的扶起了她,聽見她說:“今日天氣倒是好,你們兩個出去走走吧,也別在這裡拘着。”
“兒臣是來看惠母妃的,怎纔來就讓兒臣走了。”慕容玉嘴角的笑意淺淺。聽見上官惠妃輕輕一笑,寵溺道:“你是來看誰的,本宮還不知道麼。”
慕容玉不好意思的抿了抿脣,但笑不語。
上官惠妃見狀,淺淺一笑:“好啦,本宮一向都善解人意,只是小愛的身子也沒全好,走一走早點回來。”
“那兒臣就先告退了。”慕容玉起身道。
上官愛也微微頷首:“愛兒告退。”說着站起身,一旁的辛姑姑連忙上前扶住了她,輕聲道:“公主小心。”
上官愛含笑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在意。
慕容玉靜靜地看着她,知道她的傷還未好。
今日陽光暖暖,這天下也就只有皇宮在冬月還能有如此美麗的景色。
涼亭裡,女子的目光落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御湖,四周一片安靜,偶爾有宮娥垂首遠遠穿行而過,也未瞧見他們。
慕容玉看着,想了許久終究還是說道:“上次的事情,對不起。”
上官愛緩緩的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沒事,知道你如今在朝中得力,便知道你重新振作了。”
“我三番兩次的叫你失望,要是再不振作怎配做你的盟友。”
“五哥。”上官愛擡眸看他,一雙清澈的眸子裡笑意淺淺,“我從未對你失望過,長路漫漫總有不順的時候,五哥一不順利我就失望,那豈不是太脆弱了一些。”
聞言,慕容玉終於釋然了一些:“你這樣說,我便安心了。”
“五哥自然是安心的,如今最重要的莫過於要安住心,沉住氣了。”
“是啊。”慕容玉一襲青灰色的披風,擁着他的面容越發的玉樹蘭芝,俊美溫潤了,“如你所說,三哥很是沉得住氣。好在如今朝堂之上皇叔對伏氏不依不饒,我也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他啊。”上官愛淺淺一笑,這一笑與之前不同。
只有提起慕容衝的時候,她的笑容纔會這樣的燦爛芳華,絕世傾城。
慕容玉驟然想起那個雨夜,她倒在慕容沖懷中說的話,微微垂着的眸子微微一動,依舊溫潤的道:“是啊,所以你放心,眼下一切順利。只是……”
上官愛聞言,收斂了笑意擡眸看他:“出什麼事了?”
“這兩日忽然有御史上奏,中宮無德,廢拙是小,朝堂不穩,百姓不安是大。”男子有些猶豫道,“表請父皇早立儲君,以安朝堂內外。”
“太子?”上官愛也是一愣,隨即說道,“確實如此,眼下後宮的局勢,伏氏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其他幾位娘娘……”慕容淵都不會扶正。
慕容玉見她若有所思,輕聲問道:“你說,父皇真的會在這個時候立太子麼。”
“現在不會。”前世裡慕容霄要三四年後纔會被立爲太子,如今一切都變了,伏曦被廢就是最大的變數,這個時候都在忙着安穩朝局,提什麼立太子……
“但恐怕也不會太久了。”女子喃喃道,“不過眼下慶王殿下失德,還未有機會挽回聖心,所以皇上也未能下定決心立他爲儲君。”
慕容玉手心微微一緊:“你的意思是,事到如今,父皇心中還是偏向三哥的?”
“五哥,細想這些年來,皇上一直是中意他的,哪裡會那麼容易改變。”上官愛捧着手爐,微微垂眸道,“不過過了今冬,會好的。”
聞言,慕容玉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一陣清風穿過涼亭,亂了女子耳畔的碎髮。上官愛擡手攏了攏,說道:“貴妃娘娘的身體好些了麼,昨日瞧見精神還是不錯的。”
“母妃沒什麼大礙了,應該是勞累了。”慕容玉看着她道,“她說你還未全好,也不用去明粹宮看她了,我也準備明日出宮了。”
“是麼。”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這算是謝客了麼。
慕容玉見她起身,便也站起身道:“起風了,有點兒涼,我送你回去吧。”
“嗯。”上官愛點了點頭,擡眸看着天空中泛起了淡淡的雲朵,喃喃道:“不知道今晚月色會如何,我想出來走走,順便去看一看那位曾經的貴人。”
慕容玉微微一愣,低聲道:“你想過去看廢后?”
女子含笑點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亮:“還請五哥安排。”